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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五章 元祐革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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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大防所言,確實是道理。

  蓋南北文教差距,在如今已經出現了。

  而且,代差巨大!

  別的不說,單單陜西四路歷代所出的進士人數,加起來恐怕也不如福建一路一次科舉所出的進士數量。

  沒辦法!

  說到底,所謂卷教育,其實就是卷錢!

  富裕的地方,教育一定好。

  窮的地方,教育一定差!

  更不要說,大宋還存在著大量漢、蕃雜居的地界。

  譬如熙河路、梓州路、荊湖南路、荊湖北路、廣南西路……

  這些地方,本來解額就少,士人難以出頭。

  朝廷再用打分制,全面考核士人才干。

  諸路士人的科舉功名之路,怕是直接要斷掉了。

  趙煦沉吟片刻后,問道:“中司的意思是……”

  “諸路取人?”

  老趙家折騰科舉上百年,踩坑無數。

  踩的坑多了,自然也就有相應的經驗。

  是的!

  因為經濟發展和教育發展的不均衡,導致各路士人水平不一的弊端。

  早在仁廟時代,就已經被人發現了。

  并在英廟時代,在朝堂上進行過一次科舉取人是應該‘混同取士’,以公平為第一,還是用‘諸路取士’,根據不同地區的發展水平進行均衡取士的大辯論。

  雙方的代表人物是——司馬光、歐陽修。

  其中,司馬光是諸路取士的代表,歐陽修則是其對立面。

  不得不說,在科舉的問題上,司馬光確實在很多時候,都是正確的。

  可惜,很多時候,正確不一定有用。

  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即使,哪怕歐陽修也承認,司馬光的建議有可取之處。

  但最終,辯論的結果卻是歐陽修大獲全勝。

  而決定勝敗的原因,非常簡單。

  開封府!

  準確的說,是在開封府讀書的二代衙內們。

  朝廷若是諸路取士,衙內們怎么辦?

  動衙內的蛋糕,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因為,衙內不是一個人兩個人。

  而是整個統治集團的二代!

  呂大防嗯了一聲,奏道:“回稟陛下,臣以為,諸路取人乃是良策!”

  他是陜西人!

  自然要給西北乃至于北方地區的士人說話。

  趙煦頷首道:“諸路取人確實是良策!”

  呂大防露出欣喜之色。

  “奈何,如今還沒有實行的基礎!”趙煦輕聲道:“朝中上下,都不會同意的!”

  諸路取人的話,得罪的可不僅僅只有開封府的衙內二代。

  還有東南六路、江南西路、福建路這些傳統的科舉強路的士人。

  此外,還會傷害到趙煦自好不容易才炒起來的汴京學府的房價——汴京學府的房子為什么能賣的這么貴?

  還不是趙煦創造性的發(抄)明(襲)的學區房制度和汴京學府的業主孩子,有機會考入開封府府學的政策?

  不然,哪怕汴京學府的區位優勢,無比強大。

  卻也不可能賣到現在這么夸張的價格!

  可以這么說,現在汴京學府的房價,起碼有一半是因為學區房政策。

  一旦朝廷實施諸路取人的政策,汴京學府的房價馬上就要攔腰斬半!

  而這是趙煦所不能接受的。

  “可是……”呂大防垂下頭去:“若不諸路取人,臣恐……河北等路,恐有不安……”

  趙煦聽著,輕輕彈了一下手指,道:“我知道!”

  “所以,

  河北路是大宋的睪丸。

  所以,統戰價值直接拉滿。

  于是,便是河北路的廂軍的待遇,都比其他諸路要好。

  而且,河北路也沒有榷鐵、榷鹽、榷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當然了,這也不僅僅是因為河北路的統戰價值高。

  也和河北人特別擅長給自己爭取統戰價值有關。

  自立國以來,河北那邊的兵變、民變,隔三差五的就要出一個。

  每次河北出事,汴京城的趙官家都是提心吊膽,寢食難安。

  通常都會想方設法息事寧人,就怕河北人引遼兵南下——遼國幽燕漢人世家,不乏與河北有親的。

  好多河北將校,祖籍干脆不是涿州的,就是云州的。

  這三年,宋遼交子貿易做的火熱。

  河北的將門和遼地幽燕的漢人世家,私底下走私買賣也做的飛起。

  什么鐵、銅錢、布匹,都在被人不斷的運去遼地。

  趙煦對此心知肚明,睜一只閉一只眼。

  趙煦站起身來,道:“所以,諸位臣工,與我一起群策群力罷!”

  “你我君臣,集思廣益,仔細想想,如何在既沿用‘混同取士’的原則下,盡可能的照顧文教偏弱的諸路士人……”

  “諾!”群臣紛紛拱手。

  只是,事起忽然,急切之間,他們還真的想不出什么能在保證既有的科舉制度的基礎下,還能照顧西北、北方諸路士人的辦法。

  所以,思慮良久,才由蒲宗孟、呂大防,提了兩個勉強還算可以的建議。

  蒲宗孟建議,增加將來北方諸路和西北諸路等科舉弱路的解額。

  但很快就被人否決了。

  原因很簡單,北方諸路和西北諸路的士子,本來就考不過東南六路的士子。

  光增加解額,根本無法緩解這些地方的士人對功名的渴求。

  甚至,可能造成反效果——因為大宋科舉省試的最終錄取人數是和天下諸路軍州的解額掛鉤的。

  熙寧以來,這個比例一般是十比一。

  也就是每十個解額,對應一個正奏名進士。

  在這種情況下,北方諸路和西北諸路的解額增加后所產生的進士名額,恐怕最終多數都會落到東南諸路等教育強路的士子頭上。

  于是矛盾非但沒有緩解,反而變大了。

  呂大防則提議,增加對諸科舉弱路的縣學、州學投資。

  譬如提高州學、縣學的教諭、教授待遇、編制,由朝廷增加對州學、縣學的學田撥給,增加縣學、州學的學舍,并提高對地方士子的福利待遇等等。

  但,這個辦法,對當前的困局,沒有什么卵用。

  不過,趙煦還是接受了呂大防的建議,并命其寫成札子,送都堂和禮部討論。

  在拿出具體方案后,再送到他面前來審議,以形成最終的制度、法令。

  無論怎么講,提高科舉弱路的教育投入,是一項成本很少,但收益很大的事情!

  呂大防得了旨意,當即稱賀拜謝。

  他曾在橫渠先生張載門下求學,親歷過陜西士人求學的艱辛。

  但如此一來,有關科舉改革的討論,就又卡住了。

  趙煦沒辦法,就只好道:“我有個想法,且與諸位臣工說一說……”

  “諸位聽后,回去認真想想,各自寫個條陳上奏……”

  “我再集合諸公的意見,認真研討一二,確認沒有太大問題后,再予以實施……”

  “唯!”

  群臣紛紛拱手,然后充滿期待的看向趙煦。

  在科舉制度的創新和改革上,天下人對趙官家的信任還是很高的。

  畢竟,現行的科舉制度,基本是在歷代趙官家的意志下成型的。

  這方面,人家還真的是專家!

  何況,趙煦剛才已經提出過一個創造性的科舉錄取辦法。

  趙煦踱了兩步后,斟酌了一下用詞,就道:“我的想法是這樣的……”

  “為了體現朝廷重視興教昌學的態度……”

  “禮部和貢院,可以奏請朝廷,恩遇舊年科舉錄取人數較少的諸路……”

  “比如說,舊年科舉正奏名錄取人數不足某個數字的路,當補齊這個數字……”

  “也就是從該路被黜落的士人中選出得分最高的人,依名次補錄……”

  “另外有的軍州,可能因為種種原因,文教不昌,沒有人被錄取,那么朝廷就當選該軍州的第一名,錄為進士!”

  “如此,或可稍微安撫諸路士人,以彰我興學昌教,欲以文致太平之心!”

  “陛下圣明!”呂大防第一個就唱起了贊歌。

  其他人紛紛跟進拜賀起來。

  這確實是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唯一的問題是——如此一來,今年科舉的錄取人數,恐怕要直接突破六百大關了!

  而大宋三冗中的冗官,恐怕將因此繼續惡化下去。

  但和冗官比起來,天下諸路科舉錄取人數的不公,顯然更重要一些。

  畢竟,前者只是慢性病,頂多讓朝廷財政惡化。

  后者的話……

  一個不小心養出個黃巢來……

  送走蒲宗孟等人。

  趙煦坐回到坐褥上,微微吁出一口氣來。

  “自古功名動人心呀……”

  暫時來說,大宋朝的科舉改革,也只能是這樣了。

  剩下的事情,得等到生產力進一步提高,大量技術工程人才涌現,才能推動了。

  想到這里,趙煦就對侍奉在旁的童貫吩咐道:“童邸候,去告訴石得一……”

  “我想知道,江寧書院如今有多少學生了?今歲科舉,又有多少江寧書院的學子?其中比較有名的有誰?”

  “諾!”童貫領命而去。

  趙煦則靠著坐褥,思慮起來。

  托張元、吳昊的福,如今的科舉在殿試環節,已不再黜落士人。

  于是,殿試這個程序,也就剩下了皇帝出題親策新科進士以及御筆欽點一甲、二甲進士的儀式。

  而這個權力,是獨屬于帝王所有的。

  換而言之,在殿試上,趙煦想出什么題就出什么題,想點誰當狀元,就點誰當狀元。

  就像趙煦上上輩子,親政后的第一次科舉,他就直接在殿試上出題——今復詞賦之選而士不知勸,罷常平之官而農不加富,賜土以柔遠也而羌夷之患未弭,弛利以便民也而商賈之路不通。夫可則因,否則革,惟當之為貴,圣人亦何有必焉。

  這就是直接對元祐政治貼臉開大——你們搞了這么多年,搞出什么名堂來了沒有?

  沒有!

  不止沒有任何成績,反而使天下日益窮困,國家越發危險。

  那你們到底在搞什么?

  大家都來評評理哈!免得別人說朕不講道理!

  于是,這題目一出,全世界都知道,趙煦要對元祐政治反攻倒算了。

  朝野上下,頓時全面變色,舊黨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只能引頸就戮!

  如今,趙煦自然不會那么沖動,急躁的表明自己的態度。

  當然,借機釋放一點信號,提舉兩個可堪一造的人才,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調整了一下坐姿后,趙煦想起了呂大防之前在這靜室中,引用過的大胡子的話。

  于是,起身到這靜室的屏風前找了找,很快就找到那篇趙煦特意讓人謄抄過一次的大胡子在去年投稿于汴京義報上的文章。

  趙煦拿著這篇文章,看了一遍。

  不得不說,大胡子的文采,確實是厲害!

  這篇署名東坡居士,名曰:議今學校貢舉的文章,端的是引經據典,文采橫溢,看的趙煦都忍不住撫掌稱贊。

  就一個問題……

  “蘇子瞻,還是過于天真爛漫了!”趙煦將手中的文章,重新貼到屏風上:“這大抵是豪放派詩人的天性吧!”

  他都是豪放派了,自然要有些天真爛漫的詩人風采。

  然而……

  趙煦瞳孔微微一凝。

  蘇軾的這篇文章,可不僅僅是在提倡德行。

  也是在鼓吹詩賦!

  正如他所言——近士大夫文章華靡者莫如楊億,使楊億尚在,則忠清鯁亮之士也,豈得以華靡少之……自唐至今,以詩賦為名臣者,不可勝數,何負于天下,而必欲廢之!?

  說得很好!

  但請以后不要再說了!

  因為,楊億就那么一個孤例。

  本來,若蘇軾只是說說而已,趙煦也不會特意將他的這篇文章謄抄下來,貼到這靜室的屏風上。

  以此使自己保持清醒和冷靜,并對朝中的一些人和事保持警惕和提防。

  關鍵在于,蘇軾還有一大堆的朋友。

  比如說,那些被趙煦貶黜出京的官員。

  鮮于侁、曾肇以及不久前被貶的孔文仲等人。

  這些人在朝中的時候的言辭和行為,可就比蘇軾激進和恐怖的多了。

  他們不止一直在朝中提倡德行,鼓吹詩賦取士。

  還在鼓噪著說什么要罷廢科舉的彌封、謄錄、編排等制度。

  理由是——朝廷怎么可以不相信士人風骨?

  況且,用了彌封、謄錄、編排之后,考官對于士子的個人情況就一無所知了。

  這樣一來,考官怎么綜合評價士人平日的道德操守與言行呢?

  這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所以,趙煦貶他們,貶的是干凈利落,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這大胡子……”

  “不能回朝!”

  “得繼續在外……”

  蘇軾若是回朝,擔任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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