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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八章 揚王的‘美好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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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太后看著童貫遠去的背影,斟酌了一下用詞,才道:“六哥啊,還有個事情,母后也不知道該不該和六哥說……”

  “母后請但說無妨!”趙煦握著向太后的手,輕聲道。

  向太后猶豫片刻,才拿出了豐稷的彈章:“六哥自己看吧!”

  趙煦接過劄子,拿走手上,只掃了一眼,心中就嗤笑起來:“果然呢!”

  “狗改不了吃翔!”

  這大宋的宗室外戚,從來就不是什么乖寶寶。

  想想就知道了——一群會把親生女兒當商品賣掉的權貴,能有什么道德?

  宗室勛貴們,現在之所以肯乖乖的在汴京城里當米蟲,混吃等死。

  純粹是因為,慶歷興學和熙寧興學,這兩波文化運動,撬動了大宋天下的格局。

  同時疊加著英廟以小宗入繼帶來的政治變化。

  兩兩相輔,形成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政治效應。

  這很好理解。

  無論古今中外,任何思想文化運動,最終都必然帶來社會在文明/意識形態方面的變化。

  而慶歷興學和熙寧興學,所創造出來的士大夫群體,遠遠超過了歷朝歷代的士大夫規模。

  如此龐大的士大夫階級,自然會想要權力。

  正好這個時候,皇帝家里出事了。

  仁廟無嗣,只能過繼英廟為養子,作為繼承人。

  偏仁廟自己對于英廟,百般挑剔,死活不愿意認可對方的合法地位。

  甚至鬧出了,當著遼使的面,大喊皇后、宰臣謀反的鬧劇。

  英廟能夠順利即位,全靠了文臣們的支持。

  等到英廟即位后,他就面臨著嚴重的合法性危機。

  因為,誰都知道,先帝(仁廟)對他是不認可的。

  是宰執大臣們,把他拱到了皇帝的位子上。

  所以,英廟只能妥協,對士大夫集團讓步。

  也正是在合法性危機下,英廟才不得已,掀起濮議之爭。

  濮議又引發了慈圣光獻的嚴重不滿,想要廢黜英廟。

  又是文臣士大夫們,集體逼宮,把慈圣光獻逼回了大內,替英廟坐穩了皇位。

  于是,等到趙煦的父皇即位的時候,大宋朝的政治體制就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已經是文彥博口中的‘乃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形狀。

  道理很簡單——你家的皇位,是我們幫著拿到手的!

  這個天下,是靠著我們才穩定的!

  陛下不依靠我們,還能依靠誰?

  所以,等到趙煦的父皇即位,哪怕皇親國戚,宗室勛貴,也要受到輿論監督了。

  因為,過去這些人的靠山,現在開始和士大夫合作了。

  而在現代留過學的趙煦,對此其實有更清楚直觀的認識——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

  慶歷興學和熙寧興學,是大宋社會經濟在過去的百五十年中,不斷發展的必然。

  富裕起來的商賈、地主,當然想要獲得政治權力。

  而最好的獲取途徑,就是科舉。

  而想要科舉就要興學。

  這是歷史大勢,浩浩蕩蕩,不可違逆。

  違逆者,必將被歷史車輪碾碎!

  而通過科舉獲得了權力的新興士大夫們,當然想要主導天下,建立符合他們利益的秩序。

  所以熙寧變法,也是如此。

  哪怕趙煦的父皇,不想變法,也會被推動著去變法。

  無他——不變法,不改革,不對既得利益集團動刀子。

  通過慶歷興學涌現出來的年輕士大夫們怎么搶班奪權?

  難道,呂惠卿、曾布、章惇們,會傻兮兮的等,等著那些老登自己退出歷史舞臺?

  笑話!

  同樣的道理,趙煦上上輩子的元祐政治,必然失敗。

  因為熙寧興學運動崛起的新興士大夫們,不會甘于寂寞。

  司馬光、呂公著、蘇軾們想要攔著這些人進步?

  實在是做夢!

  心中想著這些,趙煦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看著豐稷的彈章。

  按豐稷所述,揚王顥起初是指使人到蜀地去索要蜀錦的。

  但被成都路轉運使兼知成都許將嚴詞拒絕。

  此事,在成都那邊甚至不算新聞——因為,當地士大夫們都知道,許將拒絕揚王顥使者的無禮索要。

  所以,揚王顥這才轉移目標。

  將主意打到了在京工坊身上。

  就是……

  趙煦眼珠子一轉,心道:“揚王身邊有高人啊!”

  “他這是在自污!”

  誰家親王吃拿卡要,會搞得人盡皆知?

  就算是當年,仁廟的白手套,駙馬都尉柴宗慶,雖然吃相難看,但也不會這么囂張,生怕別人不知道!

  所以,這是標準的自污。

  一種自我保全的手段。

  在政治上,這相當于低頭認輸,以此來換取自身平穩落地。

  “皇叔怎會做這等事情?!”趙煦當即就義正言辭的道:“皇叔素來賢明,乃是一代賢王,朝野稱頌,士民共知!”

  “母后!”趙煦看著向太后,說道:“此必是小人慫恿,假皇叔之名,而行此無恥之事!”

  向太后聽著,暗嘆一聲:“六哥果然仁圣!”

  “卻是不知,揚王昔日的種種不忠之事!”

  向太后回憶著,元豐八年,先帝病重臥床后,那段刀光劍影的歲月。

  至今,她回想當初,都只覺心驚肉跳。

  因為,情況一度危險到了,連宰相蔡確、三衙殿帥燕達、荊王趙覠,都來找她預警,請她多做準備。

  這讓當時的她,寢食難安,是真的害怕,某日一覺醒來,宮中已降下旨意,要再行金匱之盟故事。

  可,六哥的話,她也沒辦法否定。

  畢竟,天家和睦,乃是大宋最高的政治正確之一!

  揚王,先帝胞弟,六哥親叔。

  他只要不光明正大的謀反,大宋朝就沒有能治他的罪名。

  充其量,軟禁、圈禁。

  沒辦法!

  嚴懲親王,很容易會讓人聯想到國初的那些事情。

  太祖、太宗斧聲燭影……

  涪悼王(趙廷美)的貶死……

  越懿王(趙德昭)、楚康惠王(趙德芳)兄弟的凄慘下場。

  以及太宗瘋掉的長子(趙元佐),還有暴斃的昭成太子。

  只能說……太宗皇帝以一人之賢,使子孫后世,永受其累。

  自太宗之后,再沒有任何人,敢行太宗之事!

  同時,每一代趙官家,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的兄弟們。

  害怕兄弟們中,出現一個太宗,殺自己全家。

  就連趙官家的兄弟們,也害怕自己的兄弟里出一個太宗,也幫著趙官家,死死的監視著那些圖謀不軌的家伙。

  因為他們怕自己成為第二個涪悼王。

  心中念頭百轉千回,向太后便只聽著自己身邊的六哥說道:“母后,我絕不能讓皇叔受屈!”

  “定要將此事查清楚,還皇叔一個清白!”

  向太后愕然的抬頭,看著自己的兒子,那雙干凈純凈,宛如白雪一般清澈的眼睛。

  無比真誠,也無比的純潔。

  向太后動了動嘴唇:“這不好吧……”

  查清楚?

  怎么查的清楚?

  難道讓揚王到大理寺去受鞠?

  不可能的!

  太宗都干不出這種事情!

  揚王更不可能去受這種屈辱!

  一旦如此,揚王只能有一個選擇——學越懿王,得旨之后在家伏劍自刎!

  “也是……”趙煦垂下頭去:“母后說得對!”

  “我怎能陷皇叔于不仁不義的嫌疑中?”

  “若皇叔賢名受損,這定是我的罪過了!”

  “可皇叔的清白,還是得澄清!”

  “有了!”趙煦抬起頭,用著自己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看著向太后,假作喜悅的說道:“母后……”

  “兒以為,不妨下旨,命渭州防御使孝騫,主持王府內部審查!”

  “渭州防御使孝騫,乃是皇叔嫡長子,我之堂兄,素有賢名!”

  “如此一來,既可以正皇叔之名,也能驅逐小人!”

  “母后以為呢?”

  趙孝騫,那可是趙煦上上輩子,揚王顥的最大孝子!

  多虧了這位堂兄,趙煦才能讓揚王在親賢宅中,過上每日都能享受‘天倫之樂’的美好生活。

  其父慈子孝,篤愛之深,可是讓趙煦看了都是高興不已。

  如今,讓趙孝騫接管親賢宅中的揚王邸大權,主持內部審查工作。

  趙煦想來,定是能讓揚王顥提前過上孝子侍奉于膝前的快樂生活。

  向太后想了想,問道:“這樣可以嗎?”

  讓兒子去查老子?

  禮法上說的過去嗎?

  趙煦嘆道:“為今之計,也只有這般,方能保全皇叔清名,不使外人誤我皇叔了!”

  “另外……”

  “待揪出了皇叔身邊的小人后……”

  “兒以為,朝廷當增加兩位皇叔俸祿才是!”

  “揚王、荊王,我之親叔,皇考之胞弟,太母之子也!”

  “焉能為銅臭之物所累?”

  “當賜揚王、荊王錢各三萬貫,并命有司議增兩位皇叔食邑、歲俸,以申我親睦皇叔之意!”

  向太后聽著楞了。

  賜二王錢各三萬貫?

  豐稷彈劾揚王唆使他人,勒索在京工坊主棉布三千匹,按如今市價差不多就是三萬貫!

  所以,這到底是在公開羞辱揚王呢?

  還是六哥仁圣,不忍國家親王,社稷宗親,為錢所累,于是推恩宗親,增其俸祿,以安其心?

  不過……

  對向太后來說,不管是那種可能,這都是完美的處理方法。

  因為,這樣一來,等于公告天下——揚王真的唆使了門客,勒索汴京商賈。

  而且,確確實實勒索了價值三萬貫的棉布。

  不然,天子為何要賜揚王錢三萬貫,還叫有司議論增加二王俸祿、食邑?

  至于為什么要賜荊王錢?

  那是朝廷欲蓋彌彰,使得障眼法!

  總之,揚王的名聲,從此就要爛大街。

  他再也不可能威脅到六哥的地位了。

  而同時,這樣的做法,也非常體面。

  上上下下都能說的過去!

  這樣想著,向太后也就不再糾結,趙煦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了?

  她點頭道:“還是六哥仁圣,想的周全!”

  “就這么辦吧!”

  就這么一句話,就讓揚王顥提前了足足六年,過上了趙煦上上輩子紹圣時代的快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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