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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這是探事司近日來,在汴京各腳店中發回來的匯報……”石得一低著頭,將一大摞的文書呈遞到趙煦面前。
“恩!”趙煦接過這些文書,掃了一眼。
基本都是探事司下面諸分司,從汴京內外城各衙發回來的報告。
看著這些文書報告,趙煦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這過去三年,探事司在不知不覺中,已漸漸的羽翼豐滿。
邏卒遍及內外城諸廂坊,深入街巷閭里。
于是,探事司的規模,也是不斷膨脹。
僅僅是在編的邏卒,就已超過兩千之眾。
更有大量外圍成員——譬如說市井之中,那些活躍的說書人、街巷里有名氣的潑皮以及那些交游廣闊,活躍在汴京各市的牙人……
于是,在這汴京城乃至于整個開封府府界,編織出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絡。
而這張網的節點,落在那一個個腳店中,也落在了那一個個勾欄瓦肆、夜市之中。
邏卒們和他們的外圍成員,活躍其中。
這是趙煦的直接指示。
在他利用石得一,控制住探事司后,就下達的命令。
因為他清楚,這些地方就是天然的鍵政場。
同時,也是能夠最直接的觀察到民間情況的地方。
故而,趙煦直接抄了現代燈塔佛伯樂的作業。
直接讓邏卒滲透進去!
和腳店里的閑漢們打成一片!
如此一來,既利用腳店,鼓噪輿論、引導輿論,也能將危險和革命掐死于萌芽之時。
可謂是一舉兩得,一石多鳥!
這次也是一般!
隨著邏卒們,在腳店、勾欄、瓦肆和夜市中的活躍。
根據探事司的報告,如今京中的術算先生和訟師們,都開始變得炙手可熱。
大量的百姓,正在想方設法的將自家的孩子,送到這些人門下求學。
將探事司的報告,隨意的翻閱一遍,趙煦就和石得一道:“都知,記一下……”
石得一抬起頭來。
“傳我的口諭給判算學韓公廉與判律學崔臺符……”
“讓他們上書都堂,乞增算學與律學的入學名額……還要如太學故事,以三舍法治學,并乞算學、律學第一,授算學、律學及第!”
“諾!”石得一躬身領命。
趙煦看向他,問道:“對了,都知,宗室各宅情況怎么樣了?”
“回稟大家,臣已奉圣旨,從廣親宅、睦親宅中,選了些機靈、忠心、可靠之宗室子弟……”
“并已讓彼等,在宗室中接近那些平日里,有術算、刑律之學的宗室……”
說道這里,石得一小心翼翼的抬起頭,觀察著趙煦的神色,在見到趙煦露出喜色后,才道:“想來,要不了多久宗室向算學、律學之風,該當興盛!”
趙煦頷首:“善!”
“宗室,我之骨肉手足也!”
“宗室人才輩出,亦是社稷之幸!”
“不過呢,宗室也不能只出術算、刑律之材!”
“也該有通機械、營造之材!”
“都知往后可以在這方面,多多用心!”
一副大義凜然,完全是為了宗室叔伯兄弟謀福利的姿態。
就是絕口不提,濮王邸和親賢宅中的宗室。
那些明顯和他血緣更親近的堂兄弟、堂叔伯們。
誰叫,這濮王邸和親賢宅里的宗室,真的有可能威脅到他的皇位呢?
石得一對此,心知肚明,他躬身阿諛道:“宗親們若知大家之心,定會感恩戴德,叩謝天恩!”
趙煦呵呵的笑了笑,腦海中卻是閃過了,他在現代看過的那些史料。
靖康之恥,大宋宗室,無論男女老幼,皆被金兵一網打盡,盡數擄去五國城,與趙佶父子同受凌辱。
只有少數人,能僥幸躲過,南逃到臨安。
而南渡后,逃過一劫,在臨安重新繁衍起來的宗室,又在南宋滅亡前,被泉州的蒲家出賣。
于是,趙家子孫,竟是百無遺一。
雖說,趙家的宗室和趙官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按道理講,趙宋王朝滅亡,他們跟著被殺全家,合情合理。
畢竟,他們也都是趙宋王朝的受益人。
可……
趙煦還是不忍心。
同時,他也有著,給子孫后代,留一條退路或者說死灰復燃的路的想法。
所以就開始抄老劉家的作業了。
自漢武采納主父偃的進言,實行推恩令后,老劉家就通過推恩令,化整為零,融入了漢家天下的市井閭里之中。
于是,王莽篡漢,只能將長安的劉家人控制住,卻管不了那些通過推恩令,早已經融入天下的漢家宗親。
劉秀得以起于田野,中興大漢。
到東漢末年,漢家宗親更是全面開花,最終出現了昭烈帝劉備這樣的英雄。
錯非呂蒙白衣渡江,偷襲關羽,昭烈帝甚至有機會按照隆中對的戰略三興漢室!
即使劉備失敗了,可劉氏宗親,依然散落在天下州郡,蟄伏在草莽中。
到得東晉末年,又有楚元王劉交之后劉裕,起于草莽,建立劉宋政權。
這千年來,卯金刀的讖言,一直就是歷代帝王頭頂上揮之不去的夢魘——老劉家的政治號召和影響力,實在太大了。
老劉家的子孫也實在太多了。
沒有人能保證,這些人里,不會再冒出一個劉秀、劉備、劉裕甚至劉淵出來!
想到這里,趙煦就看向了北方。
因為,現在在上京城里,就坐著一個用‘劉洪基’的名字祭天的遼主——耶律洪基!
而在現代史書上,更存在著一個,自稱是劉必烈的蒙古大汗。
所以啊,這作業真的抄得!
只是,大宋的體制,沒有辦法用推恩令來化整為零。
趙煦就只好從科舉上想辦法了。
一年灑出去幾十個宗室,十年就是幾百個。
既減少了朝廷負擔,也給了宗室出路,更實現了化整為零的戰略。
即便將來,出了趙佶這樣的混賬。
老趙家也不太可能被人一網打盡,多少能留些香火。
運氣好,說不定能有趙秀、趙備起于草莽。
至少,不會只剩下一個完顏構給人選。
想到完顏構,哪怕趙煦的臉皮,已經足夠厚,依然忍不住的羞愧。
那實在太丟人了!
秦檜的后人秦澗泉詩云:人自宋后少名儈,我到墳前愧姓秦。
趙煦在現代,看到完顏構的那種種丟人現眼的表現后,感覺大體如此。
是真的羞愧!
這樣想著,趙煦就開始變得殺氣騰騰。
他恨不得立刻去邢妃閤里,掐死趙佶那個禍害!
石得一感受到了趙煦的殺氣,他連忙縮了縮脖子,拜道:“大家,臣乞告退!”
趙煦深深吸了一口氣,收斂住沖動,點頭道:“都知去忙吧!”
“唯!”石得一如蒙大赦,再拜而辭。
趙煦看著石得一遠去的背影,慢慢的抱住了雙臂。
“趙佶……”
他咬著嘴唇,惡狠狠的說道:“朕遲早會給你找一個可以名留青史的死法的!”
掐死他或者毒死他。
太便宜他了!
必須公開處刑,必須讓其在青史上臭名昭著!
不然,怎對得起靖康之恥中那數以百萬計因為他而無辜死去的軍民?
怎對得起列祖列宗,被其牽連,被人破棺揚骨的恥辱?
第二天,韓公廉與崔臺符這兩個工具人,老老實實的按照著趙煦的意思,上表朝廷,請求擴大算學和律學的招生規模,并請求在算學和律學中,效仿太學三舍法,建立考核升級制度,同時乞算學、律學第一,賜算學/律學進士及第。
都堂方面,如今主持日常工作的蒲宗孟,本就是個舔狗。
見到韓公廉和崔臺符的上表,立刻在都堂召集宰執集議,然后強力推動通過。
于是,當即擬熟狀簽押后進呈宮中。
向太后得了都堂熟狀,看到簽押的宰執名諱,見到宰執們都已經同意,于是也沒有多想,直接允準,并將之下降到門下省,交于給事中們復核。
當值的給事中顧臨,在看到都堂宰執簽押和太后的允準批示后,仔細掂量了一下得失利弊,雖然他心里面很矛盾,但還是不敢行駛給事中的封駁權——畢竟,人家的理由光明正大,且符合朝廷,特別是當今官家,欲振興算學、律學的心思。
他要是敢行駛封駁權。
很可能,直接把自己的給事中給封駁掉了!
于是,韓公廉與崔臺符的請求,在一天之內就從請求變成了朝廷的政策和法令。
效率之高,速度之快,范仲淹看了流淚滿面,王安石見了要痛哭流涕。
程序走到這里,差不多就已經確定了。
剩下的事情,不過是算學、律學要增加多少學生?朝廷每年增加多少撥款的細節而已。
而這些事情,都不是問題。
因為,如今的大宋教育,特別是中央學校的教育不缺經費!
誰叫,汴京學府的房子,賣的太好了!
如今,還有數百萬貫的經費,趴在封樁庫里!
于是,趙煦大手一揮,直接給算學和律學各撥下十萬貫的擴建經費,還讓店宅務將幾個和算學、律學毗鄰的官廨、邸店給騰出來,撥給算學和律學,作為新學齋的地皮。
只等著汴京城放晴,就可以動工。
而,趙煦也沒有等太久,元祐三年二月庚辰(初三)。
已經連續陰霾了兩個多月的汴京城,終于迎來了一個晴天。
紅日高懸,陽光普照,春回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