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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五章 平民與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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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煦正在金明池中視察的時候。

  汴京城的一處堆垛場旁的一處腳店內,二十來個閑漢,分坐著在幾張酒桌前,喝著小酒,烤著炭火,吃著各種豬雜、羊雜等下水做成的燒肉。

  這二兩馬尿下肚,這些因為汴河封凍,而沒有活干,只能靠著每天從官府那里領三十文錢度日的閑漢,自然就難免的開始了鍵政。

  “聽說了嗎?官家要給那些貢生賜衣呢!”

  “不止賜衣,聽說還賜書呢!據說連筆墨紙硯,往后都是朝廷賜給了!”

  “官家可真大方啊……”

  “可不是嗎?”

  閑漢們議論紛紛,眼中滿是羨慕。

  有心人在心中悄悄算了筆帳,衣裳、書籍、筆墨紙硯加起來,少說也要五貫錢。

  五貫呢!

  他們這些閑漢,累死累活的在堆垛場里抗包,哪怕天天抗,怕也得三五個月才攢的下這許多的銅錢!

  而那些貢生卻只需要到科場上走一遭就能拿到!

  當今官家,果然是仁圣啊!

  就在這些閑漢們感慨的時候,他們身邊冒出來一個黑壯的漢子。

  這漢子先是輕輕咳嗦一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然后就感嘆起來:“可恨俺家的那幾個不成器的,都沒有讀書的天分!”

  說著他就惋惜不已:“不然俺便是做牛做馬,也要供他們讀書!”

  “哪怕,只是進一次貢院,領一次天家恩賞,也足夠了!”

  這黑壯漢子,也算是這腳店里的常客了。

  其人姓韓,因其排行第五,故此被人換韓五。

  韓五算是這左近知名的人物了。

  概因他家的長兄,去年通過了開封府的公考,如今在街道司擔任著吏員。

  托乃兄的福,這黑壯漢子也是跟著奢遮起來。

  被昭慶坊內的王官人聘去做了工坊的工頭,一個月聽說能拿六七貫的工錢呢!

  本來這樣的人物,是不該繼續與他們這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苦力繼續廝混在腳店內,吃那寡淡無味,一斛也就十來文的廉價酒水。

  但,這韓五卻是個念舊的。

  奢遮之后,并未忘本,反而隔三差五的就會回到腳店內,與眾人一起喝酒吃肉,順便鍵政。

  大家也都很喜歡韓五。

  因其慷慨、大方,經常的喝酒、吃肉。

  故此,在這街巷中贏得了一個‘及時雨’的諢號。

  韓五的話,閑漢們自然是要捧場的。

  當即就有人笑道:“五郎,俺又何嘗不是呢?”

  “若俺家那幾個小子,蒙得祖宗庇佑,菩薩保佑,能有讀書的天分……”

  “俺別說是當牛做馬了,便是叫俺日日夜夜不得安息,俺也愿意啊!”

  其他人聽著,都是心有同感。

  汴京城作為大宋朝最繁華的商業城市。

  城中的常住居民的識字率是非常高的。

  甚至有著許多給人做仆役和灑掃的婦人,也能識字。

  這很好理解。

  汴京城作為一個商業城市,無論是雇人還是被雇,基本都要通過牙人中介。

  而牙人中介就要簽契書。

  契書這東西,有著無數陷阱。

  若是不識字就亂簽的話,很容易被人坑害。

  所以,在生活的壓力下,大部分人都被動或主動的開始認字。

  當然,也只是認字而已。

  但這些在識字后嘗到好處的人,基本都會在有了子嗣后,選擇讓自己的子嗣也跟著學字、認字。

  若有天分的話,基本砸鍋賣鐵都要支持其求學。

  但,能有那個讀書天分的,百中無一!

  沒辦法!

  儒家科舉的路,充滿荊棘和艱難。

  能以寒門之身,走上這條路的,無不是人中龍鳳。

  這樣的人,萬中無一!

  所以大家也都只是嘆息而已。

  他們很清楚,自家的孩子的成色。

  想要科舉考的功名?

  除非祖墳冒青煙,降下一個文曲星,不然絕無可能!

  于是一個個都耷拉起腦袋來,有些垂頭喪氣!

  韓五卻在這個時候,忽地站起身來,略顯夸張的一拍大腿:“不對!”

  “俺家那幾個小子,雖讀不進那詩書禮樂,也做不得甚好文章……”

  “可當今官家重人才,取士不拘一格!”

  “俺家那幾個小子未必就一定要走皓首窮經的文章之路!”

  “還有明法、明算兩科可走!”

  “偏巧俺家大郎,似乎就很有些術算的天賦……”

  “不成……不成!”

  “俺可不能叫俺大郎的天分被埋沒了!”

  “俺得趕緊回家去,給俺大郎找個好先生,好好教導,說不定也能有東華門外唱名的一天呢!”

  “即使不能,也可以公考吏員,走他大伯的路!”

  說著,韓五就急匆匆的向外走去。

  其他人看著韓五著急忙慌的身影,大部分人都只是笑了笑,并沒有什么感觸。

  畢竟他們首先要考慮的是生存。

  是養活妻兒家小。

  什么科舉、什么明算、明法,離他們太遠。

  但也有些人的眼中閃現著某名的光彩。

  因為他們家,確實有著一個或者兩個,在算術或刑律方面,有著天分的孩子。

  這就是汴京城的特殊了!

  作為一個人口百萬之巨,商業氛圍濃厚,甚至出現了資本主義萌芽的城市。

  在這汴京城中成長起來的孩子,耳聞目濡的就是汴京濃郁的商業氣息,最經常聽到的故事,就是誰誰誰靠著某個產業或者某個事情,賺了大錢,娶了個縣主,就是兄弟爭產,反目成仇。

  這就是一巨大的篩子。

  很容易的就將那些,對于術算或者刑律敏感的人給揀選出來。

  過去,朝廷不重明法、明算兩科。

  所以,便是民間有著術算、刑律方面的天才,這些人也不會有培養的機會和可能。

  但現在,形勢變了。

  當今官家,已不止一次的表露出對刑律、術算人才的重視!

  而這科舉,說到底就是一句話——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只要能賣出去,換來官爵功名,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士人勛貴,其實不在乎,自己要學的究竟是什么?

  想那五代十國的南漢,還曾有過欲為官必先自宮的事情呢!

  也沒見南漢的士人抗拒。

  相反,為了官爵自宮之人,如過江之鯽!

  也就是那些既得利益者,會對此警惕而已。

  但也只是警惕罷了。

  畢竟,如今的科舉,依舊是以經義取士,策論定優劣。

  明法也好,明經也罷,都是雜流。

  無論是在前途上,還是在社會地位上,明法、明經進士都不如正奏名進士。

  所以,也沒什么人關心。

  除了民間。

  朝廷的命令和汴京新報、汴京義報上的文章,也在另一個群體中,引發了無數漣漪。

  這個群體就是宗室!

  廣親宅,乃是仁廟慶歷年間,以前宰相王欽若的宅邸改建而來。

  專為朝廷榮養太祖第四子楚王趙德芳后人所建。

  故而,居住在此的宗室們,都是太祖一脈。

  屬于是如今大宋朝宗室中最被冷落的一支。

  不止是這一支與如今的帝系,在血緣關系上非常疏遠。

  同時也因為,這廣親宅的宗室趙世居曾做過大逆,為如今的天家所忌憚——去年,府界胥吏弊案中,就查出過有人私藏趙逆世居所造圖讖。

  于是,廣親宅中的宗室們再造重擊。

  不止是自身磨勘,開始被宗正寺故意刁難。

  宗子、宗女想要進玉牒的難度也變大了。

  同時,廣親宅中的待遇,也被人為下調。

  曾經新君即位后,開始給所有宗親普發的本色祿米,現在都變成了折色。

  而且,發下來的都是銅錢,而非交子。

  搞得好多人每個月得專門去交子務那邊排隊換交子。

  換一次,就得給朝廷再交一筆錢。

  雖然不多,每貫只要二十五文。

  可是,這積少成多依舊是一筆大數字。

  當然,宗親們也可以選擇不換交子。

  但銅錢太重了,而且保管也不易。

  不像交子,揣著就可以走。

  無論是買米還是買炭,都方便的很。

  在這樣的情況下,廣親宅中的宗室的日子,自然是不好過。

  上面那些輩分比較高,磨勘磨了二三十年,已經升到了遙郡乃至于橫班的宗室可能日子還能繼續瀟灑。

  他們實在不行,還可以嫁女兒!

  一個縣主,就是一千貫!

  但下面的低級宗室,生活就很困難了。

  已經開始出現入不敷出,甚至全家人都擠在一個狹小的小院子里,連填飽肚子都是個奢望的宗室家庭。

  趙令爵便是一個這樣的宗室。

  作為楚王趙德芳的五世孫,趙令爵是趙德芳次子趙惟憲的后人。

  “阿兄……阿兄……”

  趙令爵剛剛從宗正寺中領完本月的俸祿——不過十五貫而已。

  其中六貫還是宮中小官家和太后、太皇太后因為‘久寒’而給宗室賞賜的‘雪寒錢’。

  一旦天晴,這錢就沒了。

  所以他的實際月俸,不過是九貫罷了。

  而這九貫錢,想要維持一個宗室在廣親宅內的生活,是非常困難的。

  旁的不說,單單是人情往來,就夠他喝一壺的。

  尤其是這個月,又有一個堂兄要娶妻了,作為堂弟,趙令爵多少得準備些賀禮。

  想到這里,趙令爵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以至于聽不到身后的呼喚聲。

  好在身后的人,一直在追著他。

  終于是追了上來。

  “阿兄……阿兄……怎不應俺?”

  來者是趙令爵的堂弟趙令營。

  “十五郎,怎么了?”趙令爵回頭看向氣喘吁吁的趙令營。

  “阿兄不知道?”趙令營喘著粗氣。

  趙令爵搖搖頭。

  趙令營將手中的小報,塞到趙令爵手中:“俺聽說阿兄家中,有著當年的朱太史的遺稿?”

  朱太史就是朱吉,其與賈憲都是仁廟時期的大術算家楚衍的學生,只是這兩人的名聲都很小。

  也就近年,因為江寧書院用賈憲的《黃帝九章算細草》教授術算,賈憲的名聲才慢慢的大起來。

  可朱吉依舊默默無聞。

  因為他沒有書稿傳世。

  “恩?”趙令爵不懂的問道:“確實是有這個事情!”

  在大宋,宗室外戚們因為生活過于空虛。

  所以,都在尋找著各自的愛好來打發時間。

  有人愛畫畫,有人愛書法,自也有人愛術算。

  趙令爵的祖父趙從衍就是一個喜歡術算天文的宗室。

  他幾乎將一輩子都用在術算和天文觀測上。

  故此,與朱吉交好。

  而朝堂鼓勵宗室和書法家、畫家、術算家、醫家等往來。

  畢竟,宗室們沉迷書法畫畫術算醫學,總比天天勾欄聽曲要強。

  所以,朱吉死前,將其遺稿托付給了趙從衍。

  受祖父影響,趙令爵的父親和趙令爵也都是術算愛好者。

  趙令營聽到趙令爵的肯定答復,頓時大喜:“還請阿兄將朱太史遺稿借俺研讀幾日……”

  趙令爵不懂的看著趙令營:“十五郎怎忽然喜歡術算了?”

  朱吉的遺稿在趙令爵家里,在他家族中不算秘密。

  過去也沒有人在乎過。

  現在,這十五郎怎么這么關心?

  趙令營嘿嘿的笑著,指著被塞到了趙令爵手里的小報:“阿兄看汴京新報就知!”

  趙令爵帶著狐疑,拿著手里的汴京新報到眼前一看,頓時驚訝起來。

  “官家推恩宗室,增加宗室明法、明算兩科解額?!”

  “自愿參與今年科舉之宗室,皆可到宗正寺中申明,自此更不賜名授官,則可參與翰林學院主持之考試……凡明算、明法在前二十之宗室,皆許參與本年科舉……”

  “若有宗室能中得明法、明算進士,皆可授明算及第/明法及第……”

  “官家將特旨推恩,明算及第授戶部有司、店宅務或諸司專勾司差遣!”

  “明法及第授刑部、大理寺、鴻臚寺差遣!”

看到這里趙令爵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明算及第授戶部有司、店宅務或諸司專勾司差遣  眾所周知的,戶部、店宅務都是肥差,至于那諸司專勾司,更是掌管在京諸司、文武官員俸祿審核發放的機構。

  是真正的天子直屬部門。

  這讓趙令爵的手都有些顫抖了。

  他抬起頭看向趙令營:“十五郎,也想參與?”

  “俺總得搏一把!”

  趙令營抬頭,道:“當初先帝推恩宗室,許宗室應舉,趙令鑠得中進士,先帝大喜,以趙令鑠為宗室楷模……”

  “于是不止其本人仕途暢通,父兄更是屢受恩典!”

  趙令鑠的父兄,本來和他們一樣,都是困苦宗室。

  如今卻因為培養出了趙令鑠這個宗室驕傲,而被先帝和當今不斷提拔。

  這些事情他們都看在眼中的,自然也都想效仿。

  可惜,過去科舉只考經義文章,他們這些宗室再怎么都不可能拼得贏。

  除趙令鑠外,再無人中得進士就是明證!

  但……

  這明法、明算兩科……

  宗室就未必弱于士人!

  尤其是趙令爵——他父祖三代,都鉆研術算,屬于家學淵源!

  趙令爵點頭:“善!”

  “十五郎,與我一起回家吧!”

  “朱太史遺稿,我愿傾囊相授!”

  雖然趙令營沒有系統性的學過術算。

  但他的三個姐姐,都嫁給了汴京商賈。

  且從其曾祖開始,他這一脈就一直和商賈走的很近。

  術算天賦是有的!

  而術算一事,不看其他,只看天賦。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術算天才,三天的學習成果,就可能超過一般人三年所得!

  所以,只要趙令營的天賦確實出眾,趙令爵知道,一個月時間,足夠他掌握朱太史的那幾卷遺稿的內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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