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時間,就輸入達到了四千匹之多!
毋庸置疑,這是一個很夸張的數字。
趙煦自是欣然應允。
大理國使者高泰運,奉其父兄之命,來朝汴京。
蓋因,廣西與西南諸蕃的土司們都報告了,高泰明歸國后,大理國的變化。
首先,自然是廣西和大理國的茶馬貿易興盛。
經過高麗的插曲后,其后的入覲的使團就正常起來。
沒辦法!
大理國迄今為止,其貨幣的大頭,主要還是貝幣這種在中原被淘汰了一千多年的原始貨幣。
自然,不是大理國不想用銅錢。
而是,他們根本搞不到大量的銅錢!
東亞地區的錢荒,波及了區域內的所有國家、政權。
偏居西南的大理國,如今還是個貧銅國。
那些現代云南的大型銅礦,要到明清時代才會被人發現、開發。
大規模開采,更是要到近代了。
加上,大理國與大宋在地理上被西南五姓蕃隔離。
彼此交流與貿易,只是零星的存在。
直到元祐元年,章惇南征,打下了交州八州之土,將整個右江地區納入大宋版圖。
大理國,才終于重新和大宋在地理上接壤。
這個時候,高泰明入朝,開啟了兩國貿易。
在趙煦的首肯下,以茶馬貿易為基礎。
大理國通過向大宋輸入滇馬、玉石、珠寶,購入絲綢、茶葉、銅錢,完成經濟閉環。
也是在趙煦的直接授意下,廣西地方,允許了銅錢大規模流入大理。
于是,在一年多的時間,廣西方面就通過茶馬貿易,向大理國輸入了超過十萬貫的銅錢!
毋庸置疑,這對大理來說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這給高家在大理的統治,打上了一根強心劑。
高氏的統治,隨之穩固起來。
自然的,高家人也開始履行承諾,開始向撣邦地區的蒲甘王朝領土,試探性的擴張。
因為才剛剛開始,所以成果不多。
不過,這次試探也讓高家嘗到了甜頭。
因為他們驚喜的發現——曾經強盛一時,擊敗了大理,統一了緬甸的蒲甘王朝的反應,似乎非常微弱,而且,看上去這個昔年強大的國家,已經陷入了疲軟。
這就是大理國忙于內斗,對緬甸關注下降所致。
實際上,就在趙煦即位前三年,也就是大宋元豐五年,蒲甘王朝經歷了一場幾乎導致亡國的危機——其國中爆發了一場毀滅性的農民起義。
不滿蒲甘人壓榨和奴役的孟族豪強們,揭竿而起。
起義軍,接連擊敗蒲甘主力,甚至斬殺了蒲甘國王,其兵鋒直指蒲甘首都。
直到蒲甘王朝的上一代雄主阿奴律坨的另一個兒子江喜坨崛起,才挽救了蒲甘王朝。
但,即使如此,蒲甘王朝的統治根基和國力也已經大大衰退。
于是,當高家向撣邦擴張的時候。
位于下緬甸的蒲甘王朝,幾乎沒有反應。
準確的說,蒲甘人不想有反應!
國內激烈的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使得復國后的江喜坨,只能勉強控制作為國家核心的下緬甸地區。
對于撣邦這種游離在蒲甘核心之外,依舊以酋長統治為主的山區,江喜坨表示——累了,你們隨便吧!
反正,出兵是不可能出兵的。
他只要出兵,好不容易安撫下來的孟族豪強們,就可能在后方再次作亂。
江喜坨才不想冒著滅國的風險,去救那些本來就只是名義上臣服的酋長。
也就是高家不知道這個事情,還在小心翼翼的試探,不敢大舉擴張。
即使如此,高家所得到的利益,也足夠驚人了!
高泰運就是在這樣的局面下,奉其父兄之命入朝的。
他此番來,自然也不僅僅是想來朝賀,更不僅僅是來請求大宋履行約定,接受大理國的僧人留學生。
他更是來請求軍援的。
交趾國的李太德,靠著從大宋購買的神臂弓、鎖子甲在真臘、占城,大殺特殺的事情,高家自然知道(大理和占城、真臘有著密切的貿易往來)。
所以,高家也想從大宋購買神臂弓、鎖子甲、皮甲,然后抄李太德的作業。
開疆拓土!
這是高家無法抗拒的誘惑!
因為,只有開疆拓土,才能證明高氏有德有功。
才能和當年的段思平取代南詔一樣,讓高氏名正言順的取代段氏,成為這大理之主。
而在高家人心中,蒲甘是很強大的——沒辦法,蒲甘的一代雄主阿奴律坨,是在正面擊敗了大理國,然后率軍深入大理,逼迫大理國簽下城下之盟的君王!
他給所有大理人,都留下了深厚的心理陰影。
而,如今距離這位雄主離世也就十余年。
大理人自然是怎么都想不到,就這十余年的光景,蒲甘就已經爛完了?
所以,本著料敵從寬的原則。
高家決定,先從大宋這邊進口先進的神臂弓以及制式甲胄。
再揮軍撣邦,收復故土。
然后再看情況,要不要進軍下緬甸。
趙煦就更不知道了。
他看完大理國的國書,就提筆在國書上批示,然后放到一邊,等到覲見儀式后,自有禮部官員安排高泰運的單獨覲見時間。
大理之后,是交趾入貢朝賀使——一個名義是國主李乾德所委任,實際是李太德所派遣的使團。
這自然是沒什么好說的。
作為一個買辦傀儡,一個現在在經濟和軍事上,完全依賴于大宋的政治團體。
交趾使團在趙煦面前,表現的幾乎能和高麗人相比了!
其言語之諂媚,姿態之卑微,甚至都有些讓人尷尬。
但趙煦卻沒什么表示,只是淡淡的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叫交趾使團退下去了。
他很清楚的。
李太德之所以恭順,之所以卑微。
純粹只是因為打不過大宋,又依賴于大宋而已。
而交趾的天性就是兩面三刀。
所以,只要大宋能持續強盛。
那李太德就只能乖乖的給他當狗,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然而,若大宋一旦表現出頹勢,交州的土司們開始和汴京離心離德。
信不信,升龍府的李太德,立刻就能跳反。
類似的事情,在交趾的歷史上,上演過無數回。
好在,趙煦對交趾的定位,始終很清晰——一個糧食產地。
只要李太德的交趾,可以按照條約,每年把兩百萬石大米送到大宋來。
趙煦不在乎他在做什么?
更不在乎他在想什么?
他是恭順也好,還是在學越王勾踐也罷。
隨他!
交趾使團之后,就是日本貢使。
不過,這個所謂的日本貢使,其實是禮部安排來湊數的——上殿的使者,依舊是今年入宋請求大宋援助的僧人賴緣。
其壓根就沒有日本國主的授權,更談不上貢物了。
所謂國書、國禮,都是刑恕安排好的。
這一點,趙煦知道。
同樣湊數的,還有所謂的大食國貢使、勃泥國貢使、三佛齊貢使以及于闐、龜茲、高昌等國使團——全部都是刑恕,在夷門坊的胡商里找人來冒充的。
原因嘛,自然是為了營造一副萬國來朝,大宋中興的假象。
雖然趙煦和宰執們都知道,并沒有什么萬國來朝,大宋也還遠沒到中興的程度。
可是,讓天下人,尤其是那些草莽中的英雄豪杰們相信大宋天子圣節,萬國來朝,國家日益強盛,大宋將要如同漢唐一般君臨天下很重要!
只有這樣才能震懾這些人,讓他們乖乖的當順民,不要有不該有的想法。
所以,在接見這些使團的時候,趙煦表現的很熱情。
一一慰勉,賞賜有加。
這確實很能唬人,至少殿上的文武官員,都被唬到了。
但遼人們卻看的很清楚,都在心中腹誹不已。
尤其是耶律拱辰。
“南朝君臣,果然貫會虛張聲勢!”
他在殿外,看著那些所謂的‘日本貢使’、‘大食貢使’、‘于闐貢使’一類的人物。
嘴角就微微抽搐著。
那什么大食貢使的真假,他拿不準。
可是,日本、于闐、龜茲、高昌等國的所謂貢使他還不清楚?
全部都是假的!
不過,耶律拱辰也不打算拆穿。
他甚至希望這南朝君臣,繼續沉浸在這樣的虛假夢幻之中。
只有這樣,等到將來太孫即位,大遼國力再積蓄一些,便可從容揮軍南下——
屆時,圣主執鞭,虎賁得用,名將賢臣羽從。
而南朝腐朽,主昏臣暗,上下奢靡無度,自是最好不過。
如此便可以效隋文帝故事——中原百姓,為汴寇所制,水深火熱!
豈因一衣帶水(黃河),不拯之乎?
何況大遼受天命,為中國正朔,大遼天子乃漢高之后,劉氏苗裔,正合金刀之讖,理當有天下!
說不定,到時候統一的速度將超出想象!
如后周之滅北齊——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
這樣想著,耶律拱辰就越發得意、期待。
然后,他就得到了南朝禮部官員的通知:“請足下做好上殿拜賀之準備!”
一刻鐘后,耶律拱辰在禮樂聲中,在禮官們的贊禮聲中,率著大遼皇太孫賀大宋皇兄興龍節使團上下成員,步入紫宸殿中。
旋即,以臣子之禮,遏見那端坐于殿上御座,據說只比太孫大上一歲的南朝皇帝。
“寧昌軍節度使臣拱辰,奉我主大遼太孫、梁王、朝鮮國王之命,恭以大宋皇帝陛下興龍節令,謹上千萬歲壽!”
說著,耶律拱辰就如同朝拜大遼天子一般,跟隨著南朝禮官的唱禮聲。
拜贊拜,再拜,再贊。
這是從去年開始,宋遼兩國在交往中不約而同的采取的默契——兩國使者面見兩國君王時,不再以外臣自居,不再行外臣之禮。
而是用彼此內部,朝拜彼此君主之禮。
而對外的解釋,兩國都是統一的——宋遼兄弟之邦,盟好百年,實乃秦晉、秦楚之好也!
所以,宋君既遼君,遼君既宋君。
自然的,要不分彼此,以示兩國之好,以結兄弟之義。
有意思的是,兩國都覺得自己在這個事情上占便宜了!
于是,兩國的高層,都在拼命的鼓吹和宣揚著幾乎相同的政治宣言。
而且都心照不宣的認為,自己才是秦,而對方不是晉就是楚。
也都打算在將來,請彼此君主到自家做客。
二王三恪之禮,都在悄咪咪的搞。
當然了,高家肯賣這么多滇馬給大宋。
除了趙煦對高泰明的政治承諾,打動了高家外。
經濟利益的驅動,也是高家人如此熱忱的原因。
而且,便是所謂的戰馬,其實也遠不如吐蕃人的青唐馬。
但滇馬有滇馬的優點。
那就是皮實耐用,尤其適應西南山區和高溫環境。
交州和廣西的陸上運輸,現在就是騾子和滇馬撐起來的。
而且,隨著經濟發展,滇馬的需求量只會越來越高。
哪怕,大理所賣的滇馬,以馱馬和挽馬為主,戰馬不足十分之一。
源源不斷的滇馬,通過茶馬商道以及珠江的水路,進入交州與廣西。
在過去的這一年多時間里,大宋的絲綢、茶葉、銅錢、蔗糖,被大理國商賈(其實就是高家父子的馬甲)不斷購買。
在這些商品中,對高家最重要的,莫過于銅錢!
倒是顏色很正,基本是滿綠。
同時,他還帶來了大理國國王段正明的親筆國書(其實就是乃父高升泰所寫)。
并送來大理國國禮——翡翠擺件十三件,皆以動物為像。
就是種水不是很好,多是豆種。
國書中,自然是提及高泰明去年來朝,與趙煦約定好的事情。
言及已在大理國,選拔出高僧十余人,乞大宋天子允許這些高僧進入大宋名寺,跟隨大宋高僧學習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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