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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九章 趙煦盯上了太皇太后的私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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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卨看著眼前的汴京城,百感交集。

  在他身旁,騎在馬上的向宗回,微微抬頭,問道:“相公,怎么了?”

  趙卨笑了笑,道:“也沒什么……就是想起了,當年老夫初到汴京的時候……”

  “那時的汴京城,也如現在一般……”

  “巍峨、莊嚴、壯麗……”

  “一晃,吾已白發蒼蒼!”

  向宗回聽著,大概知道了趙卨的心思。

  此番回京,這位在熙河手握大權,號令內外的經略使,大概率再也不會出知地方,擁有實權了。

  他剩下來的時光,或是在西府,或是在三衙。

  他的角色,將類似于當年的黑臉相公王德用,一個純粹的吉祥物似的人物。

  這是游戲規則的一部分。

  即使是他這個太后的親弟弟,也要受這個規則的掣肘。

  甚至,正因為他是太后的弟弟。

  因此,對他的限制還要更大!

  當然了,作為交換,榮華富貴,是一定的。

  此乃——杯酒釋兵權!

  向宗回也是唏噓一聲,然后道:“相公為國操勞數十年,也該是享福的時候了!”

  “且相公,為國立功,可謂是功勛昭著,相公子孫當可與國同休!”

  趙卨露出笑容來,連連道:“為人臣者,忠君效命,乃是本分!老夫從未有過,借此謀求子孫私利的念頭!”

  但心中,卻已是忍不住的暢想起來。

  給趙官家賣命,就是這一點好。

  忠誠必有回報!

  趙官家們不會忘記那些給他們鞍前馬后,辛苦效忠的大臣。

  恩蔭子孫,只是尋常。

  富貴三四代的,比比皆是。

  歷朝歷代,沒有比給趙官家賣命,得到的回報更多更大的。

  向宗回只是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什么。

  一邊的高公紀,卻在此時插話,道:“往后熙河諸事,怕還是要賴相公在朝中多多美言!尤其是烏臺的烏鴉們,須相公多看顧些!”

  趙卨頷首,撫摸著胡須:“老夫自是省得!”

  “但熙河黎庶福祉,卻得仰賴兩位國親關照!”

  “相公但請放心,只要我兄弟在熙河一日,熙河大局便不會動搖!”

  過去兩年,趙卨、向宗回、高公紀三人,在熙河可謂是精誠合作。

  在他們三人的共同努力下,熙河的棉田產業,不斷做大做強。

  每個人,都在熙河各州,有著棉莊。

  每個棉莊的雇工,多則數百,少則數十人。

  僅僅是去年,這些棉莊就給他們帶來了十幾萬貫的收入。

  今年,隨著棉田的增加和種植技術進步帶來的產量增加。

  收入少說要要翻一倍!

  如此恐怖的利益,不止讓熙河上下,無論漢蕃、文武,都變得親如一家。

  更讓向、高、趙三家,變得無比親密。

  彼此之間,都已經有了姻親關系。

  當然,他們也不敢直接聯姻。

  只能打擦邊球,安排近支族人聯姻。

  這樣也算是親戚,但也不會碰到朝廷的禁忌。

  不止如此,他們三家,還和其他熙河路的地頭蛇之間,形成了姻親。

  比如說向宗回有個侄女,便和秦州的趙醇忠家的小兒子定了婚約。

  也比方說,在高公紀安排下,高遵裕之子高士充會在明年續弦種古之女。

  一個強大的,有戰斗力的利益集團,已在熙河路形成。

  這個集團,不分漢蕃,也沒有文武之別。

  集團成員,為了一個共同目標,走到了一起。

  這個目標就是種棉花!

  誰要攔著他們種棉花,他們就會弄死誰!

  三人說話間,龐大的隊伍,就已經抵達了,位于新鄭門外的禁軍軍營。

  在軍營前,朝廷派來迎接他們的使者,已經在等待了。

  遠遠的,三人都看到了,持著詔書,穿著紫色公服的內臣身影。

  而在那內臣身后,是一輛又一輛,滿載著財帛的太平車。

  自晚唐以來的傳統就是——無論大軍開拔,還是凱旋/回朝,都是要發賞的。

  不發賞,士氣就會直接崩掉!

  甚至可能鬧出兵變來——朝廷不給大軍發賞,大軍就會用刀子自己去取賞!

  這一點,哪怕到了今天也是一樣。

  譬如元豐八年,新君登基的時候,大賞天下諸軍,結果德州的地方官,不知道腦子是怎么想的,居然克扣了朝廷給大頭兵們的賞賜。

  然后……

  然后就兵變了!

  幾百名鬧餉的大頭兵,直接打進了州衙。

  你不給是吧?

  爺爺我自來取!

  德州州衙上下,看到大頭兵們來勢洶洶,一個個嚇得兩股瑟瑟,知州直接跑路,也是虧得德州通判是個能任事的,在聽說了兵變后,臨危不亂,坐在大堂,直面鬧餉的士卒,直接震懾住了他們。

  然后命人打開府庫,發下了被克扣的賞賜,大頭兵們這才滿意而去。

  世風如此,自然的,這次熙河諸將回朝述職/覲見。

  朝廷也是下了血本!

  戶部直接拿出了壓箱底的財帛,兩宮也都下詔,從封樁庫內取出了大批財帛,用作賞賜。

  在這一點上,大宋朝的統治階級,心里面是很有逼數的。

  再窮不能窮軍隊!

  再省不能省賞賜!

  因為,歷史上大宋在賞賜方面是吃過大虧的——雍熙北伐。

  果然,回京的熙河軍士們,無論漢蕃,在看到了那一輛一輛裝滿了財帛的太平車后,頓時集體高呼萬歲,原本長途跋涉帶來的身心疲憊,在賞賜面前,消失的干干凈凈。

  趙卨看著這個情況,也是苦笑著搖搖頭。

  但,這就是宋軍!

  準確的說,是中唐以后的中原軍人。

  賞賜豐厚,士氣爆棚,賞賜及時,三軍振奮,賞賜不足,士氣低落,不給賞賜,刀口向內……甚至直接將節帥/皇帝拉下馬!

  數百年來,軍隊的這個風氣,從未變過。

  “敕趙卨:卿翰屏西服,威懷種羌,嚴兵盛秋,獲彼匪丑,特遣勞問,以示寵頒!”

  “敕高公紀:卿御侮邊庭,馳神魏闕,會嘉辰之獻壽,納貢篚以效珍,載省忠勤,良聲嘉勉!”

  “敕向宗回……”

  宣讀敕書的內臣,逐一的念誦著一位位文武大臣的名諱,并向他們宣讀著,天子頒下的慰勉敕書。

  一時間,整個軍營內外,都是敕書之聲。

  人人有份!

  哪怕是阿里骨之子,邦彪篯也有一份慰勉敕書。

  被叫到名諱之人,自是誠惶誠恐上前跪聽慰勉敕書。

  聽完了,還能領到一份宮中賜下的慰勉禮。

  都是些很簡單的東西,一餅茶葉,一件銀器。

  賜物雖少,但意義重大。

  特別是熙河的蕃官、蕃將們,他們聽完敕書,都是流淚不止,不停的向著皇城方向扣頭。

  無他!

  這次的慰勉宣敕,沒有分開漢、蕃。

  在用詞上,也沒有強調其乃蕃官、蕃將,而是和漢臣一樣,直呼其名,一視同仁。

  所賜銀器、茶餅,也都是按照應有的本官賜下。

  這太不容易了!

  自王韶開邊,不對……應該是大宋立國以來,蕃官、蕃將們第一次沒有被區別對待。

  這說明了什么?

  趙官家將他們當成了自己人!

  他們也有機會,能和漢人武臣一樣,在立下足夠功勛后,到這汴京城來喝茶享福。

  乃至于,子孫可與皇室聯姻!

  甚至,送一個女兒入宮!

  只是想到這里,趙醇忠、包順等人就激動的難以自抑了。

  他們可是做夢都想要和漢家阿舅,攀上親戚關系。

  從而給他們家族的血脈,鍍上一層金!

  而在軍營的其他地方,這些將帥們,沒有主意到營壘中。

  劉惟簡率著御龍第一將的士卒,帶著諸司專勾司的吏員,監督來自朝廷的賞賜發放。

  直接發到大頭兵手里!

  發一個,勾一個名字。

  且在發賞的時候,直接告訴受賞士卒——此官家自出封樁庫所賞也!

  采用的是和御龍第一將一樣的發餉發賞方式。

  之所以這般重視,自然是因為,趙卨等人帶回來的這些軍士,絕大部分都是昔年先帝,從在京禁軍中抽調的六個前往熙河戍邊的禁軍指揮。

  元豐八年,其中三個指揮回京,當今天子以之為御龍第一將的核心。

  此番回京的,就是剩下的三個在蘭州戍邊的指揮了。

  他們將和御龍第一將一樣,留在京城,成為第二支御龍第一將的骨干、核心。

  故此,趙煦親自派了劉惟簡過來。

  慶壽宮。

  再有兩日,便是坤成節。

  故此,慶壽宮也是熱鬧起來。

  高家、向家的命婦們,今日一早就早早的入宮,在這里陪著太皇太后說話了。

  大家都是奉承話,不要錢的說。

  而朝臣們,自然也早早的,奉上了賀表,狠狠的吹捧了一把高公紀、向宗回兩人。

  將他們比作了外戚的楷模,朝臣的榜樣。

  同時更是大大的贊揚了一番兩宮‘教育子侄/兄弟’的賢德,并追溯了高、向兩家的良好傳統。

  于是,女中堯舜這個太皇太后很久沒有聽過的贊美,再次出現在她眼前。

  這讓太皇太后非常高興,過去兩個月來,一直縈繞在她心頭和胸口的不快,一掃而空。

  老太太一高興,自然就是大撒幣。

  入宮命婦,人人有份,都得到了厚賞。

  就連宮中的先帝妃嬪以及仁廟太妃們,也是雨露均沾,得到了豐厚的財帛賞賜。

  只半天功夫,便撒出去五十多萬貫。

  真的是不將錢當錢!

  趙煦聽說了以后,也是驚訝起來:“太母竟有這許多的貼己?”

  向太后輕笑著:“娘娘的貼己,自是不少!”

  “何況,當年慈圣光獻薨逝,遺詔有命,所遺財帛盡歸娘娘……”

  “兩代慈圣,積蓄自然不少!”

  趙煦點點頭,眼珠子打起轉來,忍不住問道:“母后,這么說來,太母百年后,也會將貼己留給母后嘍?”

  向太后嗯了一聲:“循例當是如此!”

  話雖是這樣說,但其實她心里根本沒底!

  因為現在她和慶壽宮之間,雖然表面上,是婆媳和睦,她這個做媳婦的,更是盡可能的照顧著慶壽宮的面子,在幾乎所有場合,都尊重慶壽宮的權威。

  然而,終究她與慶壽宮,已出現了明顯的裂痕。

  盡管,在馮氏出瑤華宮后,這道裂痕得到修復。

  但,古人云:破鏡難圓,覆水難收。

  慶壽宮百年后,其遺詔會否會遵從慈圣光獻的遺詔之例,將遺產留給她這個媳婦?

  老實說,向太后心里沒底。

  因為在之前,就出現過例子——

  景佑三年,章惠皇后薨逝,遺詔卻并沒有把財帛都留給慈圣光獻,而是‘歸于楊氏諸子’。

  趙煦卻是眨著眼睛,心里面泛起了念頭。

  慶壽宮有兩代太后的積蓄!

  無疑,這是一筆巨額財產!

  須知,慈圣光獻,可是個出了名的攢錢小能手。

  這兩代太后,幾十年下來,少說也積攢了幾百萬貫吧?

  這筆錢,要是能被向太后繼承下來……

  那不就等于,將來會是他的嗎?

  得想個辦法,把這筆錢忽悠到手!

  尤其是,當趙煦想起,他的上上輩子,元祐時代,他父皇所留下的封樁庫六千多萬貫積蓄,被太皇太后在朝臣們忽悠下,全部拿出來,補了各種各樣的虧空和窟窿。

  以至于他親政后,封樁庫里,干凈的都能跑耗子。

  想到這里,趙煦的心思就更堅定了。

  那怎么讓老太太心甘情愿的把這筆錢,留給向太后呢?

  趙煦下意識的摩挲了一下小手,然后就有了主意。

  便對向太后道:“母后,宗回國舅和高公紀,此番出知熙河,給國家社稷是立了大功的!”

  “兒想著,是不是可以用高官美爵來酬謝?”

  “這……”向太后猶豫起來:“不好吧!”

  “吾是向宗回的親姐,太皇太后則是高公紀的親姑……”

  “若是隨意厚賞,天下人恐怕會說閑話……”

  “尤其是,六哥如今還未親政……”她看向趙煦,道:“再者,朝廷對向宗回、高公紀的封賞,已經足夠了!”

  這是事實!

  趙煦即位之初,向宗回、高公紀,都是身無官職的閑散外戚。

  一個只當過群牧司判官,一個只做過閤門邸候。

  其本官階都是大使臣!

  短短兩年時間,就從大使臣一路跳進遙郡,又從遙郡跳進了橫班。

  如今,向宗回已官拜四方館使、相州防御使。

  高公紀則是東上閤門使、寧州防御使。

  只要落去諸司正副使的頭銜,就是正任官了。

  而這對他們,再簡單不過了。

  等他們下次從熙河回京,就必然能成正任。

  國朝外戚、宗室,正任官雖然不少。

  但實權正任,開國以來就沒幾個。

  而這兩人,都是年紀輕輕,將來必定是生兼節度,死封郡王甚至國王的外戚。

  所以,他們其實也不需要封賞了。

  再封賞就太過了!

  趙煦嗯了一聲,有些遺憾的道:“母后所言,也有道理……”

  “但兒卻還是想要賞些什么……”

  得找個由頭,提醒慶壽宮,她百年后,高家就得指著向家才行。

  “不如這樣……”

  趙煦看著向太后:“追封宗回國舅以及高公紀三代吧!”

  高家不需要追封!

  因為,已經追封了好幾次了。

  但向家絕對需要!

  尤其是向太后的生父向經——堂堂太后之父,到現在都還只是一個定國軍節度使。

  規格太低了!

  起碼郡王起步!

  故此,趙煦這是打著封賞向宗回、高公紀的幌子,給向家抬咖。

  同時,也是釋放一個信號給宮中內外知道——朕,是母后的孝順兒子,當然會向著向家嘍!

  如此一來,慶壽宮應該知道如何選擇了。

  兩代太后,幾十年的積蓄,趙煦可是饞的很,說什么都想扒拉到自己兜里來!

  向太后被趙煦的說辭動搖了。

  她自然是個孝女!

  自然想給亡父爭取待遇!

  再怎么樣,王爵總比節度使顯赫!

  但她還是顧忌著名聲,便道:“此事,且待吾與娘娘、宰執們商議后再說!”

  趙煦笑著點頭。

  商議?

  這種事情,只要提出來,誰會反對?

  大家贊成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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