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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三章 駙馬之死(3)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我在現代留過學

  等兩宮到的時候,趙煦已是換上了一副悶悶不樂的神色,一副眼看著馬上要玉玉的樣子。

  就連迎接,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臣給母后、太母問安……”

  向太后看著趙煦的神色,心疼的不行,只扶起這孩子,就摟在懷中,輕輕拍著趙煦的背,安慰起來:“六哥不要傷心了……”

  “為那等辜負圣恩的小人不值得!”

  趙煦點頭頷首,看著向太后,道:“母后,兒臣知道的!”

  “兒是皇帝,是天子,當以天下為重,為祖宗社稷思量……”

  話是說的硬堂,但小臉上的委屈,卻是清晰可見。

  這種明明已經很傷心了,卻還是得強裝開朗、豁達的態度。

  叫向太后瞧著,便心疼不已。

  就算是太皇太后,也是有些內疚、慚愧。

  這孩子……懂事的叫人心疼!

  趙煦繼續說道:“可是……可是……”

  “兒自問,待駙馬不薄啊!”

  “駙馬為何會如此狠毒了兒?”

  “是因為,兒遇王留后(王師約)更好?”

  “可留后是大姑的丈夫……大姑與皇考同日而去……兒稍微優遇一些,也屬正常啊!”

  說著,趙煦的眼淚大滴大滴的掉下來。

  少年人的淚腺,本就比成年人發達。

  何況,趙煦在現代進修過!

  而且,還曾干過主播行業!

  雖則他自持身份,在當主播的時候,羞于靠賣慘博流量。

  但,到底是見過的。

  也知道技巧!

  等到后來到了帝都,隨著接觸的圈子越來越高,他也不得不學會與人虛與委蛇,互飆演技。

  沒辦法!

  最好的演員,全都在政商兩屆。

  與這些人相比,別說什么小鮮肉了,就算是老戲骨,也要被秒成渣。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跟在這些人物身邊,哪怕只是在這些人輻射的邊角地,趙煦所學的東西,也夠他受用一生了!

  聽著趙煦抽泣,看著這孩子流淚。

  向太后也是忍不住的掉下眼淚,只抱住趙煦,低低的說道:“六哥不哭……六哥不哭……”

  一旁的太皇太后,見著這情況,也是嘆息一聲,道:“張敦禮何德何能,能讓官家如此厚愛、牽掛!”

  “這孽障得到如此厚恩,卻將之辜負了!”

  “實在是天理難容,當明正典刑,以謝天下!”

  趙煦聽著,當今就對著太皇太后拜道:“太母不可啊……”

  “駙馬,終究是壽康公主的駙馬!”

  明正典刑?

  怎么可能!

  當年趙世居,尚且都沒有被明正典刑,只是賜死。

  如今的張敦禮就更不可能了。

  別說其他人了,趙煦自己都不愿意,將一個駙馬送去菜市場。

  這是屁股決定腦袋!

  不能讓老百姓,看到皇親國戚和他們也是一般的人。

  太皇太后看著趙煦的模樣,心道:“官家到現在都還在回護著那孽障……”

  “那孽障還真是該死啊!”

  這個時候,馮景來報,郭忠孝送來了都堂有關駙馬張敦禮‘詛咒君父’一事的意見。

  向太后當即便命郭忠孝送來殿上。

  她則抱著趙煦,坐到了坐褥上,安慰起來。

  太皇太后也跟了上來,與向太后一起勸慰。

  在她們的安慰與勸說下,趙煦借坡下驢,終于是止住了抽泣。

  等到都堂的劄子送來,向太后第一時間,就看了一遍,看著宰執們的處理意見,向太后心中頗感快意。

  只是,她知道的,實際上不可能按照宰執們的意見來處置。

  那會嚇到其他外戚勛貴的。

  更會開一個前所未有的先例!

  所以,稍微思考后,她就將劄子遞給太皇太后,然后說道:“娘娘,都堂髃臣的公議是……”

  “駙馬都尉當腰斬,其父母兄弟,皆連坐,當絞!”

  “公主與公主之子,則由宮中發落……”

  “您看呢?”

  看似是詢問意見,實則是在試探。

  太皇太后自也懂得,便將心一狠,道:“髃臣們的公議,老身自是尊重的!”

  “就按髃臣們的意思辦吧!”

  她已不在乎什么條貫、祖制了。

  她現在緊張的,只有一個事情——小皇帝的看法。

  她不能冒險,將高氏一族,置于危險之地。

  于是,便連往昔她嘴中最推崇的祖制、條貫也不顧了。

  高氏外戚,若因此有在將來獲罪的風險。

  那什么祖制、什么條貫,就算能保全,又有什么意義?

  “至于壽康公主……”

  “其雖是老身的女兒,但國法無情,該如何就如何罷!”

  女兒而已……

  且是嫁出去的女兒!

  在其出嫁的那一日,就已是他人婦!

  如何比得上寶貝侄子?

  那可是她家的兩根獨苗!

  是她父兄的血脈!

  所以,該犧牲的時候,是可以犧牲的。

  既連公主都要法辦,那么公主之子,那個十來歲的張秉淵,自也逃不了圈禁的命運。

  趙煦聽著,立刻就道:“不可啊!”

  “駙馬雖是有罪……但罪不至死……何論腰斬?”

  “且駙馬不法,與駙馬父母兄弟何干?”

  雖然說,這個事情是權責一體的。

  既然,一人得道雞犬飛升。

  那么一人獲罪,全家死絕,也是理所應當。

  這是很樸素的社會正義。

  然而……

  皇親國戚,終究是皇親國戚!

  是不可以也不能和平頭百姓一樣的去面對刑罰的。

  像五代那種天街踏盡公卿骨,內庫燒成錦繡灰的事情,是不能再出現的。

  五代亂世,從上到下,都是命如草芥。

  作為一個專制帝王,趙煦的腦子是很清醒的。

  若有可能,他甚至恨不得學習在現代知曉的三代將軍們的做法。

  將趙官家的恩情,遍灑億兆黎庶。

  讓全天下的人都念他的恩情!

  子子孫孫,永永無窮!

  奈何,他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那官家想如何處置?”太皇太后遲疑了片刻后問道。

  趙煦沉吟片刻,抹了把眼淚,道:“太母……母后……”

  “太祖杯酒釋兵權,與功臣共富貴,方有今日!”

  將一個駙馬公開處死,這會砸了駙馬的招牌。

  一個品牌,若沒了逼格,那就將一文不值。

  趙煦當然不能做這種自毀長城的事情。

  “這樣吧……”趙煦嘆道:“張敦禮落駙馬都尉、密州觀察使,勒停、除名,以登州團練副使,編管廣州居住!”

  現在的廣州,可不是現代的那個大都會。

  如今的廣州,身處嶺南,雖然商業發達,但自然環境與氣候,都很惡劣。

  對于北方人來說,尤其如此。

  況且,從汴京到廣州,千里迢迢。

  張敦禮能活著走到廣州,都算他命大!

  “至于其他父母兄弟……”趙煦道:“姑且推恩,刺配交州,交于右江安撫使嚴加管束!”    交州是個什么地方?

  滿地甘蔗園!

  就缺勞動力!

  張敦禮的父母兄弟,到了當地,進了甘蔗園,就他們那養尊處優的身體素質,能活過一年,都算他們命大!

  反正,在交州當地,據說去年被俘的交趾戰俘,都已經死了好幾千。

  都是累死、病死的。

  這可比直接絞死張家滿門,要折磨的多。

  但汴京人可不會知道交州的情況。

  兩宮更不知道了。

  于是,看向趙煦的眼神,更加溫柔、憐愛了。

  “至于壽康公主……”

  “公主是太母之女,皇考胞妹,也是朕的親姑姑……”

  “公主并無過錯,只是遇人不淑而已……”

  “便勒令和離,依舊居住公主邸,撫養獨子!”

  “公主子,是太母外孫,朕之表兄,也不當獲罪……”

  “便命其改宗,自外戚中擇無子者養之!”

  向太后聽著,她知道的,趙煦的處理決定是符合傳統和條貫的。

  她雖然心中有些不舒服,覺得對張敦禮的責罰太輕了。

  可看了看太皇太后,又看了看愛子。

  她還是點頭,道:“六哥寬仁,定可興盛社稷!”

  太皇太后張了嘴,有心想要補充點什么,但最終,她沒有說話。

  因為,這個事情她無論說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適!

  于是,這個事情就這么定下來。

  旋即,向太后下令,召來了翰林學士范純仁,并命其草制落張敦禮駙馬都尉、密州觀察使,并命其與壽康公主和離的詔書。

  范純仁,文思敏捷,到了殿上,不過半個時辰,就寫下了一篇基于皇室立場的責貶詔書。

  兩宮和趙煦看完后,都沒有意見,便用了印璽,派馮景到壽康公主邸傳詔。

  壽康公主邸。

  馮景抑揚頓挫的聲音,在庭院中回蕩著。

  “可,特命和離!落駙馬都尉、密州觀察使,除名、勒停,責貶登州團練副使,編管廣州居住……”

  張敦禮聽完,長出了一口氣,哭著拜道:“罪臣扣謝天恩……”

  他看了看,默默的跪在地上,只是流淚的妻子。

  他知道的,他還有希望。

  即使他要被編管廣州,縱然他全家都要被他牽連,發配交州。

  可他依然有希望!

  這個希望就是——他的妻子!

  哪怕現在,他和壽康公主,被強令和離解除了夫妻關系。

  但也依然有希望!

  想當年,仁廟愛女福康公主也與駙馬李瑋和離。

  但最終呢?

  朝野壓力之下,還是只能復婚!

  所以他是帶著希望,被官兵押著走出了公主邸,然后被送到了一處專門用來圈禁有罪外戚的宅子里的。

  然而,張敦禮的希望,卻在第二天早上,被風雨所吹散。

  轟隆!

  睡夢中的趙煦,聽到了滾滾春雷的聲音。

  他從塌上爬起來。

  在寢殿中守著他的孟卿卿被驚動。

  “官家……”

  趙煦問道:“方才打雷了?”

  他話音剛落,又是一聲悶雷,在遙遠的天穹響動。

  趙煦不需要再問,他已知道答案。

  于是,披上衣裳,在孟卿卿率領的女官們的簇擁下,走出內寢。

  轟隆!

  一聲更大的悶雷聲響起。

  福寧殿的門窗,雖都已被關上。

  但那從九天上撕裂的云層中所放射出來的閃電,依舊照亮了福寧殿的前殿殿堂。

當趙煦走出內寢,嗚咽著的風聲,也傳入他的耳中  “要下雨了啊……”趙煦呢喃著。

  “是……”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旋即,淅淅瀝瀝的雨水,便從天而降,將過去將近兩個月的旱情,徹底洗去。

  慶壽宮。

  太皇太后懷抱著懷中的貍奴,站在慶壽宮的宮闕前,看著那宮外,傾盆而下的雨水。

  “甘霖降下……”她嘆息著:“真是孽障啊!”

  昨天才處置了張敦禮。

  今天,天還沒有亮,上蒼就降下遲來的甘霖。

  這說明什么?

  御史們說得對!

  災異的源頭,就是駙馬都尉張敦禮心懷叵測!

  太皇太后看向她身邊的粱惟簡,輕聲道:“粱惟簡啊……”

  “那孽障不能再留了!”

  粱惟簡看著殿外的電閃雷鳴以及風雨。

  他的心中,也升起些敬畏與后怕。

  當今官家,難道真是受命于天的君王?

  不然,為何歷朝歷代那么多奸佞危害國家,上蒼都不示警。

  偏偏到了當今官家,上蒼就開始主動示警了?

  眾所周知的,內臣群體,是最迷信的群體。

  沒有之一!

  “阿彌陀佛!”向太后也被春雷所驚醒。

  她披著衣裳,走出寢殿,看著保慈宮外的電閃雷鳴,聽著殿外嗚咽的風雨聲。

  “真是天佑我家,天佑六哥!”

  說著,她就對自己身邊的尚宮張氏道:“夫人,明日且代吾去開寶寺、太平興國寺、中太一宮、玉清宮中,給諸佛菩薩以及三清上帝進香貢物!”

  雖然說,向太后是個虔誠的佛教徒。

  但是……

  拜神嘛……自古就不怕多拜,就怕拜少了!

  所以,不止得去拜諸佛菩薩。

  還得讓禮部選個良辰吉日,到景靈宮中,感謝列祖列宗庇佑,特別是先帝的福佑!

  張氏點點頭,低聲道:“娘娘……”

  “那罪臣要不要……”

  向太后搖頭:“不必了!”

  “慶壽宮,會動手的!”

  她說著,看向在保慈宮另一端,隔著福寧殿的那個宮闕。

  在雷鳴電閃中,慶壽宮的輪廓,依稀可辨。

  轟隆!

  春雷滾滾,在九天炸響。

  也將張敦禮帶入到噩夢!

  門外,負責看管他的衛兵們,已經無所顧忌的議論起來。

  “原來,京畿這一個多月沒下雨,真的是這奸佞導致的啊!”

  “是啊……是啊……就是這奸臣所致!”

  張敦禮聽著,瑟瑟發抖。

  他有心要抗辯。

  可門外的電閃雷鳴,風雨嗚咽,是做不得假的,更是他無可辯駁的。

  他知道的,自己要死了!

  很快就會有人來送他上路。

  即使宮中寬仁,這朝野上下,汴京內外,也沒有人能容得了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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