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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四章 皇恩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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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寧坊,壽康公主邸。

  壽康公主滿臉嚴肅,神色焦急,口中不斷念著佛號。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菩薩保佑啊……”

  公主當然是很焦慮的。

  昨夜忽聞噩耗,說是御史臺的烏鴉們,已經上了彈章,狠狠的彈劾了她的丈夫一把。

  傳說,甚至有人列出了張敦禮數條大罪,請求國法嚴懲!

  “公主……”門外傳來了壽康公主的乳母王氏的聲音。

  公主立刻起身,迎了出去,見了王氏就焦急的問道:“如何?”

  王氏搖了搖頭,嘆道:“滎陽郡王府上的司閽言,郡王昨日感疾,已是請了太醫過府診脈,如今全家人都在郡王榻前服侍……”

  “啊!”壽康公主頓時亂了方寸。

  滎陽郡王曹佾是外戚之首,也是天子敬重的舅祖。

  若他肯入宮求情,壽康公主認為,應當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不意他卻在此刻感疾了!

  “那姐夫怎么說的?”壽康公主急切的問道。

  “駙馬不在家……”王氏道:“據說,昨日一早就出城,到了在城外的窯場去巡視了!”

  “這……”壽康公主頓時失望不已。

  明明前天,姐夫才將秉淵接了過去的。

  于是,她就剩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三位皇伯呢?”她問著。

  如今外戚,以曹佾為首,宗室則是濮王系的高密郡王、安化軍節度使、大宗正趙宗晟,相州觀察使、同知大宗正事趙宗景,以及嗣濮王趙宗暉為首。

  這些宗王,雖然只管宗室,但在兩宮和天子處,都是很有面子的。

若他們愿意出面,這禍事大抵也能平了  “嗣濮王在廣親宅見了老身……”王氏道:“只是嗣濮王言,這是政事,宗室不得干政,乃祖宗法度!”

  “唉……”壽康公主低下頭去,對此她是早有準備的。

  自趙世居案后,宗室的這些長者,就越發低調了。

  他們徹底的遠離了朝堂,即使是和宗室有關的事情,他們也緊緊閉嘴,從不發表意見。

  一心一意,只為磨勘,只為給子孫求一個好出路。

  所以,嗣濮王肯見王氏,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這該如何是好?”壽康公主頓時急的團團轉。

  她忍不住的看向自己的丈夫,如今耷拉著頭,坐在椅子上,一臉頹廢的駙馬。

  看著駙馬的模樣,壽康公主也是無奈。

  她這個丈夫就是這樣的。

  平素無事時,就外面非常高調,她勸了無數次,想讓丈夫與她一起在家,吃齋念佛,不要去外面結交那些士人、大臣。

  喜歡唱曲、喜歡看歌舞,可以去瓦子里雇回來。

  她又不是個善妒的。

  奈何丈夫就不聽,偏要出去與那些和尚、士人混在一起,成天喜歡議論朝政。

  也就元豐八年,王詵死后那一段時間安靜了一點。

  過后就又出去固態萌發了。

  如今遇到事情,卻是這個模樣,非但拿不出主意來,只將所有事情都推給她,叫她這個婦道人家出面。

  可她能怎么辦?

  還能和離不成?

  仁祖的愛女福康公主當年為了與駙馬李瑋和離,尋死覓活,好不容易成功了。

  但沒幾年,就又不得不在朝野壓力下與駙馬復合。

  其人生最后的時光,在公主邸中備受折磨,整個人的精神狀態更是幾近瘋癲。

  其死時年僅三十三歲,遺體上遍布傷痕,身上穿的衣服里,爬滿了虱子,公主臉上更是有一個極為恐怖的,明顯的被火燒過的傷口。

  先帝親臨,目睹公主死狀,極為震怒,也極為悲痛。

  于是下詔嚴懲駙馬李瑋,將之貶為郴州團練使,編管陳州。

  但沒幾年,就又不得不在朝野壓力下,起復李瑋,甚至還升了他的官——恢復駙馬都尉身份,拜彰信軍留后。

  這是因為,他哥哥李彰死了。

  李家人借此贏得了朝野同情,很多大臣都給李瑋說好話。

  如今,這位曾有逼殺公主嫌疑的駙馬,依然在京城中快活瀟灑。

  只是,在王詵死后,他就變得極為低調,平素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同時也將家中事,都放手給了公主的嗣子,從李彰處過繼來的李嗣徽去辦,就連元日大朝會,也是托病讓李嗣徽代為出席。

  若說福康公主當年那么慘,是因為最疼愛她的父皇去世了,她的兄弟全部早夭。

  所以她沒有靠山,無依無靠。

  但……

  壽康公主自己的親姐姐寶安公主的婚姻,與福康公主幾乎是一模一樣。

  甚至更加悲慘——堂堂公主,甚至被駙馬王詵羞辱。

  姐姐患病期間,王詵非但不積極求醫問藥,反而帶著婢妾甚至是妓女,在公主病榻前淫亂。

  其病重的時候,壽康公主去看過姐姐。

  那個時候,姐姐骨瘦如柴,連話都很難說。

  她才三十歲啊!

  大好的年紀!

  就那樣死了,死的非常痛苦!

  但……

  除了先帝和她這個妹妹,幾乎沒有人為她的悲慘遭遇傷心。

  王詵事后,雖然也和李瑋一樣被懲罰。

  但結局是一樣的——過兩年,依然在朝臣們勸說下被起復。

  原因?

  李瑋和王詵,都是士人承認的文人。

  因為他們畫畫畫的好!

  也因為寫詩不錯!

  更因為他們有很多名滿天下的士大夫朋友!

  最后,還是新即位的皇帝侄子,給姑姑找回了公道,幾乎是逼著王家人,讓王詵‘忽發急病,一日而死’,為了平息帝怒,王家人甚至不敢將王詵葬在祖墳里,只能草草將之安葬在一個寺廟內。

  也正是因王詵之死,那李瑋才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

  他也怕‘被急病’。

  與福康公主和姐姐寶安公主相比,壽康公主很知足了。

  她的駙馬,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

  但到底不曾苛待她、虐待她、打她。

  更不曾羞辱她,乃至于不給她吃飯,不給她新衣服。

  在這家中,其他張家人也都對她這個新婦很敬重,平日里說話也有分量。

  尤其是如今這個侄子即位后,她的地位蹭蹭蹭的向上漲。

  甚至可以和民間的妻子一樣,可以對家中大小事務進行處置。

  想到這里,壽康公主就只能嘆道:“為今之計,只能是吾親自入宮,去見太后娘娘,去見官家了……”

  “一家人,總歸有些情面……”

  張敦禮聽到妻子的話,頓時驚喜的抬頭:“公主早該入宮了!”

  “吾可是官家的親姑父,公主更是官家的親姑姑!”

  “何必求別人?”

  壽康公主聽著,搖了搖頭。

  她的母親,當朝的太皇太后是個什么樣的人?

  她這個做女兒的最清楚不過了。

  太皇太后最要面子!

  誰不給她面子,她就會讓誰難受!

  出了這樣的事情,她老人家若知道了,怕是會狠狠的責罵她。

  然后,她老人家會為了顏面和士林風評,犧牲她這個女兒以及女婿。

  一定會從重責罰!

  駙馬免不得降授,甚至是奪官、勒停。

  所以,壽康公主才說,要入宮去求太后去求官家。

  但卻沒有一個字提及自己的生母。

  因為,太皇太后素來如此!

  姐姐寶安公主去世前后,就已經證明了。

  她對顏面的看重,遠勝母女情。

  元豐八年,錯非是當朝官家堅持,一定要給自己那未曾謀面的姑姑主持公道。

  信不信,王詵最終會被起復,甚至升官進爵!

  如今也是一般。

  不過,這些話,壽康公主知道不必與駙馬說。

  說了甚至可能更糟,因為駙馬太張揚了,嘴上不把門,很容易傳出去,一旦如此,慶壽宮震怒,她這個家就徹底完了。

  但……

  去求太后、官家……

  這也不是好求的啊!

  她這個小姑子,與太后皇嫂的關系,并不如外人看到的那般親密,只能算是平淡之交。

  官家侄子倒是對她很敬重,每次入宮見面,都會噓寒問暖。

  但,正是因此,壽康公主才越發謹慎。

  每次到御前,都是非常惶恐。

  因為她知道,圣眷、親情這種東西,用一次就少一次。

  這次要不是無奈,她是絕不會入宮的。

  她原來計劃是要將這圣眷,留待將來,給兒子求尚公主的。

  如今,要是用了,將來再求尚公主,成功的可能性就要降低至少一半,甚至歸零!

  但沒辦法!

  駙馬是她丈夫!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丈夫因為御史臺的烏鴉彈劾而被朝廷責罰,甚至被送進太學——壽康公主知道,她那個侄子官家,是做得出,送親姑父去太學接受圣人‘再教化’的事情的。

  趙煦在內寢之中,研究汴京地圖,研究了整整兩個時辰,直到內寢的漏刻敲響了代表午正的小鼓。

  他才醒悟過來,結束了思考,在孟卿卿服侍下,用了午膳。

  然后就來到福寧殿東閣的靜室,命人打開這靜室的后門,聽著御花園中的鳥語花香,吹著夏日的微風,進入了夢鄉。

  他正睡的甜美,耳畔出現了低低的呼喚聲:“大家……大家……”

  趙煦從夢鄉中醒來,睜開眼睛,看到了馮景的身影,在他身前大約三步左右。

  “何事?”趙煦問道。

  “太后娘娘請您到保慈宮中去……”

  “嗯哼?”

  “冀國大長公主,到了保慈宮中……”馮景低聲說道。

  “哦!”趙煦笑了一聲,這在他的意料中。

  壽康公主肯定會入宮,也必須入宮!

  她不入宮求情,趙煦怎么向世人證明自己是一個重視親情的天子?

  倒是……

  “公主沒有去慶壽宮嗎?”趙煦問道。

  馮景搖頭。

  趙煦笑了,他在心中道:“太母啊太母……連親生的女兒,也不親近您啊!”

  “出了事情,寧愿去求嫂子,也不求母親!”

  但,這就是太皇太后。

  一個對權力和名聲,遠高于親情的人。

  趙煦上上輩子的許多苦難,可以說就是因此而來。

  所以,他也不意外,站起身來,問著馮景:“駙馬入宮了沒有?”

  馮景搖頭:“并未!”

  “嗯!”趙煦點點頭,就吩咐道:“通知延長縣君,為我準備沐浴、更衣吧!”

  每次去見兩宮,趙煦都要沐浴更衣。

  這是基本要求!

  在孟卿卿服侍下,洗完澡,穿上新衣服。

  趙煦就在燕援護衛下,來到了保慈宮。

  他到的時候,壽康公主正在陪著向太后說話。

  聽到贊禮官的聲音,她慌忙起身相迎:“官家……”

  “姑姑好!”趙煦微笑著朝她頷首,然后便來到向太后面前請了安,接著就很自然的坐到了向太后身邊,問道:“母后,姑姑入宮可是有什么事情?”

  壽康公主趕忙盈盈一禮,拜道:“臣妾今日入宮,乃是為駙馬都尉到娘娘、官家面前請罪的……”

  “乞娘娘、官家恕罪!”

  “罪?”趙煦笑了:“姑姑……駙馬有何罪?我怎不知?”

  壽康公主連忙道:“妾聽說,御史臺的御史們,因事彈劾駙馬……”

  “妾雖是駙馬之妻,但國法莊嚴,不敢徇私,故此入宮乞娘娘、官家降罪!”

  “駙馬,也已在家待罪!”

  這態度就很好了!

  老實說,若是其他事情,趙煦可能也就看在壽康公主的態度上,真的將之當成了空氣,沒有發生過。

  可,張敦禮,他犯的不是一個小錯誤啊!

  首先——太后面前進讒言,外戚干政!

  這是踩了皇權的第一個忌諱!

  若只是如此,趙煦念其初犯,加上看在壽康公主的面子上,板子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小懲大誡也就算了。

  可問題是……

  他還踩了結交宗教妖人、阻撓國家大策、與皇權正面沖突這接二連三的紅線。

  他張敦禮,要是有個叫郭子儀的爹也就算了。

  但他什么都沒有!

  在尚公主前,甚至只能算布衣白身——頂多有些名氣。

  那他憑什么?

  若皇權能被這樣的人騎在臉上,都不能給出反應。

  那誰還會敬畏皇權?

  抵當所的事情,他這個皇帝將來還怎么管?

  這個世界上,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皇帝若是太過溫良謙讓。

  那么,士大夫外戚勛貴,都會蹬鼻子上臉的!

  他想做的事情,更是不可能被推動了。

  故此,趙煦只是一笑,就道:“姑姑說什么胡話呢?”

  “御史彈劾駙馬?”

  “我怎么不知道有這個事情?”

  他扭頭問馮景:“馮景,你知道嗎?通見司有送過御史們彈劾駙馬的彈章?”

  雖然說,今天早上,都還有對駙馬的彈章入宮。

  但馮景卻是睜著眼睛說瞎話:“臣不知有這個事情……”

  壽康公主頓時愕然,她咽了咽口水,眼眶微紅:“官家……”

  “恩重如山啊……”

  “妾代駙馬叩謝隆恩!”

  說著就要跪下去磕頭,趙煦趕緊讓人阻止,將公主扶起來,看著向太后,趙煦笑著道:“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如此客氣了……”

  “母后說,對不對?”

  “六哥說得對!”向太后保持著微笑:“都是一家人,公主不必如此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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