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書頁

第六百六十五章 宗澤的夢幻之日(2)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我在現代留過學

  趙煦端坐于太學御所之中,看著被人帶到了御所外,正在門前俯地拜首的兩個人。

  “承務郎臣裳……”

  “太學內舍生臣澤……”

  “恭問陛下圣躬萬福!”

  然后就是標準的面君四拜禮儀。

  趙煦坐在御所內,與他們隔著門檻相對,只簡單的說道:“起來說話吧!”

  一個京官的最底層,一個太學生,在封建上下秩序等級森嚴的大宋,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進入這御所之中,與趙煦相對而坐的。

  因為,他們還不配。

  臣子與君王相對而奏,這叫坐而論道。

  最起碼最起碼,也得是朝官以上才能有這個資格。

  黃裳與宗澤,小心翼翼的起身,然后就彎著腰,低著頭,立在門口,根本不敢看那御座內的天子。

  趙煦卻是饒有興致的仔細端詳了一番,在門口的兩人。

  黃裳大約四十多歲的樣子,他留著被打理得極好的髯須,看上去儀表堂堂,確實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

  也就難怪,元豐五年的殿試,趙煦的父皇對其一見就很喜歡,直接將他的名次,從第五名拔擢為當科的狀元。

  不過,比起黃裳這個在里類似掃地僧一般的狀元郎。

  趙煦真正關心的,還是黃裳身后的那個年輕人。

  宗澤!

  現代的教科書,在描述兩宋相交之時,著墨僅次于岳飛的人物。

  被現代評為民族英雄抗金將領。

  歷史課本上,更是有著宗澤躺在病榻上吶喊的配圖。

  過河!過河!過河!

  別人看到這配圖是什么感覺?趙煦不清楚。

  但當他看到課本上的配圖時,潸然淚下。

  如今的宗澤,卻還只是一個年輕的士人。

  但體格健壯,身材高大,皮膚看上稍微有點黑,這可能是他曾經一度跟著父兄務農的結果。

  趙煦微微吁出一口氣,收斂住心神。

  “黃卿,朕聽皇考說起過愛卿。”趙煦緩緩開口道:“皇考言,卿之文章,道德內蘊,文采秀麗,可堪天下之選。”

  “皇考還將卿的幾篇詩詞,拿來與朕看過呢!”

  趙煦說著,就背了起來:“自愧壯圖猶未效幾時樽酒與君評!”

  “卿今已中得狀元,為官一任,不知可還有壯志在心?”

  對趙煦來說,一切熙寧、元豐入仕、崛起的文武大臣,都可以打皇考牌。

  沒辦法,誰叫他年紀小,匆匆即位,沒有自己的班底呢?

  只能是狐假虎威,也只能是將恩情貸發揚光大。

  而恰好,黃裳是真的欠了趙煦的父皇一筆這輩子恐怕都還不清的恩情貸。

  因為,當年殿試黃裳的名次是在第五——考官本考裳置第五甲。

  那黃裳怎么成了狀元?

  因為趙煦的父皇,看過他的文章詩詞,非常喜歡——神宗嘗見其文,因記其數句。

  所以在唱名的時候,見其在第五名,就直接要了他的卷子,并當殿贊賞,旋即點為狀元。

  這是元豐五年殿試上公開發生的事情。

  當年參與過的人都知道。

  果不其然,黃裳當場就淚如雨下,叩首拜道:“先帝隆恩,臣萬死難報!”

  對黃裳來說,已故的大宋英文烈武圣孝皇帝,絕對是天下第一明君,古往今來第一圣主!

  為什么?

  因為他在四十歲之前,一直蹉跎于科場。

  可謂是屢試屢敗!

  從二十六歲第一次取得貢士資格開始,直到四十歲,再次入京赴考。

  他一次又一次的折戟科場。

  直到元豐五年,他才終于考過了禮部試,順利進入殿試,然后在殿試上,為先帝欽點,拔擢為狀元。

  他也是先帝最后親自點用的狀元。

  對士大夫而言,這是知遇之恩與拔擢之恩疊加在一起。

  若不盡力報答,那么就不配為人!

  如今,即任的新君,在第一次召見他的時候,就提及此事。

  這是什么?

  兩代天子的厚望啊!

  讓黃裳生出一種‘君以國士待我’的心理。

  頓時,一股莫名的力量,注入他的身體。

  黃裳流著淚,再拜稽首:“微臣愿為陛下效死!”

  “縱為牛馬驅策,也絕無怨言!”

  趙煦聽著,微微頷首,道:“善!”

  “愿卿不負皇考,不負朕!”

  黃裳再拜:“臣當百死以報先帝、陛下之恩!”

  很好!

  趙煦點點頭。

  這可是愛卿自己說的,不是朕逼的。

  所以愛卿乖乖給朕在太學996暴肝吧!

  成為朕的工具人吧!

  直到此時,趙煦終于將自己的注意力,從黃裳身上挪開。

  然后,他的眼睛就牢牢的盯著那個低著頭,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的年輕儒生身上。

  宗澤!

  大宋最后的開封府府尹,也是最后的東京留守。

  在靖康之后,那萬馬齊喑的亂局之中,他為大宋王朝,截留住了一線生機。

  可惜,所托非人!

  完顏構的怯懦與無能,徹底葬送了他以及岳飛的一切努力與犧牲。

  只在歷史書上,留下那震耳欲聾的:過河!過河!過河!的吶喊。

  完顏構辜負了宗澤,也辜負了無數汴京、河北軍民的犧牲與努力。

  而漢家軍隊,再次越過黃河,北伐中原,還要再等整整兩百三十九年!

  要等到元至正十三年。

  完顏構所建立的偏安政權,滅亡后的第八十八年。

  朱元璋于南京祭天,以‘驅逐胡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為旗號,開始北伐,一路勢如破竹,橫掃天下,最終讓紛亂的中國,重歸于一統,漢家天子再次君臨天下。

  “宗卿……”

  “朕不會再讓卿有過河之悲!”趙煦在心中這樣說著。

  于是,他柔聲問道:“太學內舍生宗澤何在?”

  宗澤立刻一個激靈,俯首而拜:“太學內舍生臣澤,叩首再拜皇帝陛下,愿陛下萬福金安。”

  太學,是大宋最高學府。

  也是承載了新黨政治抱負之地。

  若按照王安石當年的設想,當一切準備就緒,當太學足以承擔其應有的使命之時。

  那么,新黨就要做一件事情——罷科舉!

  從此取士,皆從太學,皆以三舍法。

  按照王安石的設想,如此一來,就可以建立從中央到地方州郡的不同級別的人才選拔制度。

  天下官員,將皆從學校出。

  這樣就可以做到王安石設想的完美社會——一道德,同風俗。

  因為,州郡的學校和中央的太學,都會采用相同的教材。

  這樣培養出來的人才,就必然是讀著三經新義,拿著字說查釋義成長起來的人才。

  可不就能做到‘一道德、同風俗’?

  而這個事情,王安石和新黨,從來沒有藏著掖著。

  他們早早就公開了自己的主張。

  天下士子人盡皆知!

  即使如今,科舉制度依然在推行,三舍法還只在太學推行,并未推及州郡。

  但,選官用人,卻已經開始從太學選用了。

  所以如今的太學生,都屬于預備官員,是天下認可的士大夫。

  而在以‘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為國策的大宋,宗澤這樣的太學生自然可以在御前以‘臣’自居。

  趙煦頷首,穩住氣息,問道:“朕久聞卿名矣,今特召見卿。”

  “卿且自報家門!”

  這就要放一筆小額恩情貸了。

  但宗澤一聽,就已經激動起來,連聲音都開始顫抖!

  沒辦法!

  在大宋,士大夫們的最高榮譽之一,就是呈父祖之名于御前,使父祖名諱達于天聽。

  這叫光宗耀祖!

  而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少之又少。

  多少進士,多少文臣,到死也沒能將自己父祖名諱進于君前!

  這是因為,能夠將父祖之名,報于君前的。

  除了待制以上的重臣,就只有每界科舉的三甲傳臚唱名典禮上。

  天子將逐一詢問,三甲進士的籍貫、年齒、父祖名字。

  這是獨屬于三甲進士的榮譽。

  宗澤如何不激動,又如何不顫抖?

  他俯首而拜,用著顫音奏道:“臣……臣……澤……嘉佑四年生于兩浙路鶩州烏傷縣二十三里鋪……”

  “父諱舜卿……母劉氏……皆鶩州本貫,以耕讀傳家……”

  說完這些,宗澤的臉就已經漲紅了。

  進父母名諱于御前!

  這曾是他的夢!

  但他現在做到了!

  光宗耀祖!光宗耀祖!

  宗澤的腦海此時此刻,只有這四個字在跳動!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