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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章 趙煦的親民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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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三看書,我在現代留過學!

  西夏天儀治平元年十月丙午(22)。

  興慶府,皇城。

  梁太后,看著從左廂神勇司那邊,快馬送抵的宋夏和議條約。

  然后,她鄭重的拿起南蠻賜給的國王金印,在上面用印。

  接著,她站起身來,左右抱著小兀卒,來到她面前。

  梁太后抱起年幼的乾順,看向殿中大臣們,道:“吾已代表兀卒,與南蠻議定和約。”

  “自和約定下,交換盟書之后,兩國從今日起各守邊境!”

  群臣紛紛跪下來,撫胸行禮:“諾!”

  梁太后點點頭,看向大臣們,接著道:“卿等將和議已成的事情,遣人去知會國相,請國相退兵。”

  “大白高國,已打不起了!”

  說到這里,她就流下眼淚:“興慶府中一匹帛,已至兩千文!”

  “涼州府的百姓,現在連吃口飯都很艱難了。”

  “興慶府內,十戶人家都湊不出一個成丁的男子。”

  “請使者國相……”

  “請國相給大白高國的孩子和女人,留一口吃的吧!”

  “請國相給景宗皇帝、毅宗皇帝和惠宗皇帝的基業,留幾分元氣吧!”

  卻是全然不顧,在開戰之初,她和興慶府內的貴族都是支持的。

  甚至,就連興慶府內的平民,也是支持的。

  梁乙逋興兵之初,大量被旱災折磨的奄奄一息的青壯,歡呼雀躍的推著小車,帶著弓箭和牲畜,自愿投軍。

  他們都期待著,能夠從富饒的南蠻身上狠狠撕下一塊肉。

  哪怕,只是打下一座城市,繳獲到的糧食財帛,擄掠的人口,也足夠他們中的很多人,一夜暴富了。

  奈何現實卻被撞到頭破血流。

  不僅僅損兵折將,空耗國帑,甚至沒有攻下任何一個南蠻的大城市。

  所有的戰果,都是些小寨堡、小哨所。

  反倒是自己這邊,石州監軍司被打到崩潰,幾乎丟干凈了與南蠻鄜延路交界的所有城寨。

  宥州方向,也是大敗虧輸。

  白豹、金湯、后橋三寨再次被奪。

  連監軍官,駙馬都尉也被俘虜。

  國相傾力而出的熙河定西城,更是攻了一個多月也沒有拿下來。

  反而和南蠻在整個馬銜山陷入絞肉。

  這仗是越打越虧!

  必須止損了!

  好在和議條件還算體面。

  青鹽入陜的限制被解除,交子貿易的要求也得到了同意——雖然大白高國需要拿金銀去交換。

  同時,還增加了三個榷市貿易場所。

  有了這些政策,大家就可以去南蠻大量采購絲綢、茶葉,并將這些緊俏的商品,賣與西域商人。

  同時,也可以依靠青鹽,源源不斷的從南蠻賺取高額利潤。

  雖然算不上贏麻了。

  但至少也不虧。

  梁乙逋望著遠方的山巒。

  南蠻方面,依然沒有給他任何回答。

  但他的大軍,卻已經要堅持不下去了。

  糧食、甲械、士氣,都在耗盡。

  最重要的是——天氣也越來越惡劣。

  北風已經呼嘯著,從黃土高原與鄂爾多斯高原吹來。

  晚上開始下起了冰雹。

  距離下雪也不是很遠了。

  一旦下雪,他的大軍,就將不得不在雪夜中,向后撤退。

  十幾萬人的洪流,數十萬甚至更多的牲畜。

  足以在寒冬季節造成一場災難!

  一場遠超三年前,秉常親政蘭州,結果被宋將王文郁夜襲,導致營嘯,大軍崩潰,十余萬人爭相逃命,結果黃河開裂,數萬人葬身冰河的災難。

  因為,當年秉常是在蘭州正面,他身后就是涼州。

  大軍可以從容撤退,涼州城里儲備的糧草、燃料也足以支應大軍需求。

  但現在,他的后勤基地,是在天都山與橫山、柔狼山包圍下的南牟會。

  接近百里的延綿山路,在寒冬季節,足以讓一切后勤補給,成為噩夢。

  大軍后撤,更將舉步維艱。

  “該撤軍了……”

  他的理性無數次告訴他。

  但他不敢撤,也不能撤。

  撤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敗軍撤退,尤其如此。

  他的部隊里,可是有著十多萬的婦孺青壯!

  有從大白高國的部族抽調的,也有從橫山羌部里強征的。

  一個不好,就可能全軍崩潰。

  十幾萬人,將變成南蠻騎兵嘴邊的肉。

  更不要說,他當初為了繼續戰爭,曾強行扣押、軟禁了破丑家、五牛家等豪族領。

  這些人一旦回到南牟會……他們一旦得到自由,就會帶著他們的兵馬離開,從此再也不會聽他的號令。

  “國相……”他的親信部將梁乙勝來到他身邊,低聲道:“南牟會那邊,送來的糧草,只有五百車……”

  “根本不夠大軍吃用。”

  “各部都在宰殺牲畜了……”

  梁乙逋聽著,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再等等看……”

  他在等一個希望!

  南蠻答允他和議的希望!

  一旦如此,他就可以從容撤軍,而且是帶著勝利撤軍。

  他可以告訴國中各部——這些條件,都是我爭取來的,是我用刀子逼著南蠻答允的。

  在利益的裹脅下,破丑家、五牛家、拽厥家也會捏著鼻子認可。

  現在,無疑就難得多了。

  可他只能等等一個奇跡,或者等到一個他不愿意聽到的聲音。

  好在,他也已經做好了后手。

  鐵鷂子、步拔子、潑喜軍這三支精銳,一直被他牢牢控制。

  此外,其他各部的精銳,也都被他籠絡了起來。

  只要大軍在手,一切都有可能!

  十一月越來越近。

  汴京城的氣溫,也越的寒冷。

  好在,白波攆運司以及御河漕運司,趕在汴河斷航前,將汴京內外的石炭場全部填滿。

  這個冬天,汴京百姓,依舊可以用廉價的石炭取暖。

  趙煦穿著遼人送來的貂皮所制的裘衣,在沈括的簇擁下,走在了軋棉車間中。

  看著那一具具軋棉機,將棉鈴中的棉籽軋出來。

  這些軋棉機的明,趙煦也是貢獻了一部分力量。

  因為他在現代留學的時候,因為工作關系,在西北的農村地區呆過。

  所以,他見過當地農民家里的土制軋棉機。

  雖然他不是學機械的但到底看過實物,加上軋棉機也不復雜,無非是一個表面布滿鋼齒的滾筒加上手搖的搖把和木制框架罷了。

  如今,雖然沒有大量合格的鋼鐵。

  但精鐵是不缺的。

  尤其是鐵冶部門,開始對高爐、反射爐等技術進行迭代后。

  現在專一制造軍器局的精鐵產量,已經能達到每個月十余萬斤的水平。

  也就是冶煉技術還不過關,缺乏可以合格、廉價、優質的耐火磚,也沒有焦煤。

  所以,煉出來的,只能算精鐵或者說粗鋼,質量暫時還比不上蘇州那邊的百煉鋼。

  但蘇州的百煉鋼,加起來也比不上專一制造軍器局半個月的產量。

  等到徐州那邊的鐵監投產,蘇州全年的百煉鋼產量,可能還不上那邊一天的產量!

  這就是工業的恐怖力量。

  即使只是原始的冶煉工業,一旦用上新技術,突破了冶煉的瓶頸。

  其生產效率和生產速度,是手工業望塵莫及的。

  就像眼前的這些軋棉機。

  一袋袋棉鈴被工人倒進去,伴隨著手搖搖把的搖動,由皮帶以及圓軸組成的傳動系統開始工作,在傳動系統的帶動下,滾筒開始轉動,棉鈴被滾筒帶著卷入軋棉機內,在自然離心力的作用下,棉籽被甩出,而棉花纖維則留在了滾筒的內壁鐵齒上。

  效率是崖州那邊的黎族棉農手工剝取棉籽的百倍、千倍!

  就這么一臺簡單的軋棉機,一天就能干完黎族棉農幾十個人一個月的工作量。

  于是,這個小小的軋棉車間,只靠二三十個人,五臺軋棉機,就能完全應付從熙河方面源源不斷運抵京城的棉鈴。

  而正常情況,熙河今年那六萬畝棉田,將近七十萬斤棉鈴,恐怕至少需要數千工人,耗費一兩個月才能完成手工剝取棉籽。

  以汴京工價,按照雇傭五千人算,單單是這筆成本,就可能要超過兩萬四千貫!

  但現在,總造價不過五百貫的五臺軋棉機,加上二三十個工人,用上兩三個月就能將總數超過七十萬斤的棉鈴完全軋完。

  僅此一項,每匹棉布的成本就要下降兩百文左右。

  “陛下,預計年底之前,熙河棉鈴就可以全部軋完……”沈括在趙煦身邊輕聲介紹著。

  “嗯!”趙煦頷道:“沈卿又為國立功矣!”

  “朕必不會虧待愛卿!”趙煦下意識的開始畫餅。

  沈括連忙拜道:“為陛下效命,乃臣之幸也!”

  “若陛下要賞微臣,臣乞將賞賜換臣妻誥命。”

  沈括現在已經掌握了,家庭生存法則。

  想要妻子高興,最好的辦法,就是給她加誥命。

  短短一年多,他的妻子張氏,就已經從被貶被褫奪誥命的罪官之妻,搖身一變,成為了如今的潁川郡郡君。

  趙煦聽著,笑了起來,左右也都哄笑不已。

  托蘇軾的福,沈括如今已經坐實了他沈龍居的名頭。

  “卿妻如今已是郡君,朝廷之制,郡君乃待制官員之妻的誥命。“

  “祖宗之制,朕不好破壞。”

  沈括頓時有些泄氣。

  趙煦微笑著道:“不過,朕聽說,當年是卿妻之父,故淮南路轉運使張公,看出愛卿不凡,故將愛女下嫁的?”

  沈括頓時漲紅了臉,躬身道:“回稟陛下,確實如此。”

  當年,妻子嫁他的時候,他已經三十幾,將近四十了。

  而妻張氏則正值二八之年。

  又是他的頂頭上司張芻的掌上明珠,且還是遠近有名的美人。

  若非張芻拍板,他那里娶得到?

  所以,對于泰山他是永懷感恩的。

  “這樣吧!”趙煦戲謔的看了一眼這個氣管炎,便道:“朕聽說,張公當年病逝,未得追贈。”

  “朕今日就做主,命禮部以張芻為國選才,養育賢女有功,追贈通議大夫、禮部侍郎!”

  沈括頓時歡欣無比,納頭就拜:“陛下隆恩,臣當百死報之!”

  這可比給他升官還讓他高興。

  沈括知道的,從今天開始,他肯定能獲得一個月的免打權。

  說不定,今天晚上妻子還會服侍他沐浴一回!

  看著沈括的模樣,趙煦搖了搖頭。

  堂堂的大宋重臣,未來的大宋工業的奠基人。

  卻是一個標準的妻奴。

  假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敢信?

  “起來吧,沈卿!”趙煦讓馮景扶起沈括:“去看看蜂窩煤的作坊。”

  “諾!”

  “那作坊在何處?”趙煦問道。

  “回稟陛下,在新城天馬坊石炭場。”沈括答道。

  趙煦點點頭,這很合理。

  天馬坊,是大宋最早建立,同時規模最大的石炭場。

  太宗以來天馬坊石炭場,常常堆磊石炭十余界,每界超過四十萬稱(一稱十五斤)。

  一個時辰后,趙煦就在沈括等近臣以及御龍諸直的簇擁下,出現在了天馬坊的石炭場旁。

  整個天馬坊內外,都有煤炭的痕跡。

  遠遠的,就能看到大量煤炭堆磊在汴河堤岸上,延綿長達數里的壯觀景象。

  而在這些堆磊煤炭的堤岸下,有著一個個木棚。

  趙煦的到來,引了此地的轟動。

  數百名工人,在官吏們的帶領下,跪伏于一個個木棚前。

  “陛下萬福金安!”

  “官家圣躬萬福。”

  人們齊齊的磕著頭,恭賀著大宋天子。

  “父老們不必多禮……”趙煦微笑著,讓御龍直們散開,直接讓自己的樣子,出現在這些工人面前。

  “都起來,都起來!”

  “朕今天出宮,來看看諸位父老。”

  “朕在宮中,時常掛念著父老們的生活……就希望著,朕的父老鄉親,都能吃飽、穿暖!”

  趙官家們,本就是一些善于在平民面前打造親民形象的君王。

  太宗皇帝、真廟,都親自處理過開封府庶政,甚至處斷過各種民間官司——傳說當年開封府的農民家里丟了一只豬,都能找皇帝要,而且,趙官家還真派人幫其去找!

  仁廟就不用說了——在表演親民、愛民方面的故事典故,有十幾個都流傳到了現代。

  以至于仁廟在位時,天下人對他的評價,永遠都是好的。

  就算做錯了,大家也都能原諒,因為——仁廟萬般不會,就是會做官家。

  英廟即使中風了,也沒有忘記,在汴京建福田院,施給貧民粥飯、醫藥。

  趙煦的父皇在時,每次出幸,都會特意放慢速度,以便汴京父老能知道他們的君王出宮了。

  同時,他還建立了汴京熟藥所,讓汴京人可以得到廉價、實惠的醫藥。

  趙煦也不例外,也是個表演親民的好手!

  如今,他從現代留學歸來,更是在這方面已臻于化境!

  不止會表演,他還懂輿論和形象塑造。

  于是,他恬不知恥的指使童貫與石得一,讓報童和探事司的邏卒們,在坊間悄悄散播了無數篇他愛民如子、關愛民生的小作文。

  什么官家聽到淮南受災,連飯都吃不下去,流淚自責,直到淮南旱災消弭,才終于笑起來,并吃了一大碗飯之類的故事,如今是傳的汴京內外,人盡皆知。

  總之,就是學習現代那些還留存的王室在營造自身形象方面的做法,再融入儒家的特色,同時對準大宋百姓喜聞樂見的明君形象,針對性的打造出一個愛民、親民形象。

  這樣的話,即使將來子孫不孝,大宋滅亡了。

  趙煦感覺,最起碼他自己的墳墓,應該能和漢文帝一樣,得到保存。

  不至于和他上上輩子一樣,暴尸荒野!

  如今看來,效果是不錯的。

  因為,趙煦說完,他面前的工人們,就都已經感動的哭了起來。

  趙煦趁機開始強化自己的人設,當即令馮景,各賜在場工人,錢一貫,布帛一匹,豬肉五斤,酒一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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