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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 逼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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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傳法院中,群僧云集。

  數十位肥頭大耳,白白胖胖的高僧,齊聚一堂。

  金總持命人將謄抄好的詔書,送到了這些人面前。

  「諸位主持、首座,都看看吧。」

  群僧看著送到自己面前的詔書文字,一個個稽首禮贊:「善哉!善哉!我佛慈悲!」

  但卻沒有一個主動開口,說要拿錢出來捐助的。

  金總持見著,也不多言,只是道:「旨意下降后,京中各方,皆在踴躍義捐。」

  「老衲在宣德門,還見到了景教僧人突沙,義捐五千貫。」

  說完,他就閉口不言。

  各寺主持、首座,這才開口。

  「阿彌陀佛,救苦濟難,乃我僧人本份,我法云寺愿捐一千貫,以輸淮南。」一個大腹便便的僧人說道。

  金總持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么話,只是稽首合十:「善哉!善哉!」

  法云寺,是金水門外的寺廟。

  規模在汴京不算大,捐出一千貫,也算恰當。

  「阿彌陀佛!」又一個白白胖胖的僧人稽首:「我凈慧院,也愿義捐千貫。」

  金總持聽著,臉色抽搐了一下。

  因為,這凈慧院雖然規模只與法云寺相當,當影響力不可同日而語。

  這凈慧院,乃是南唐李煜故宅改造,李煜死后,改造為寺廟,廟中有許多李煜的真跡遺存。

  因而,受到文人墨客追捧,香火也很鼎盛。

  「崇夏寺,也愿義捐千貫……」

  「等覺院,義捐千貫……」

  一個又一個主持、僧首,紛紛出言。

  捐助數量,相差無幾。

  聽得金總持眉毛亂跳,他只能提醒這些人:「諸位主持、首座……」

  「景教不過一廟而已,也捐了五千貫。」

  「我沙門在京寺廟數十,皆歷代官家敕建,卻只捐千貫。」

  「傳出去,天下人如何看我佛門?」

  所有人都閉著嘴巴,不說話。

  倒不是他們不夠聰明,也不是他們都是守財奴。

  而是他們怕!

  是的,怕!

  怕捐的多了,自己有錢的事情,被官府知道,以后有事沒事就來找他們化緣。

  金總持沒有辦法,只好再次提醒他們:「京中寺廟,非止我等敕建寺廟。」

  「更有那野僧、游僧所建之寺,隱匿于市井中,伺機而動。」

  群僧這才終于松口。

  規模較大,比較富裕的那幾個寺廟的主持,方才表態,愿捐兩千貫、三千貫。

  其他寺廟,則依然維持不動。

  金總持見著,也是無奈,知道自己是勸不動了。

  只能稽首道:「善哉!善哉!」

  他能怎么辦?

  難道逼著這些人掏錢?

  元祐元年八月庚寅(初五)。

  趙煦昨夜睡在保慈宮,所以一早醒來,陪著向太后用完了早膳,又到了慶壽宮問了安,才回到福寧殿,為今天出幸開封府做準備。

  剛回了福寧殿,石得一就來報告了。

  趙煦聽完石得一的回報,譏笑了一聲,對石得一招了招手。

  石得一湊到他面前,趙煦在他耳畔耳語幾句。

  石得一的神色,頓時就變得古怪起來。

  「去做吧。」趙煦擺手:「最好今天傍晚就見報。」

汴京的大和尚們,太不給面  子了。

  一千貫?兩千貫?三千貫?

  打發叫花子嗎?

  不給他們點壓力,他們就不懂厲害。

  「諾!」

  開封府,府衙。

  天子御駕,在御龍直簇擁下,駕臨于此。

  蔡京率著開封府上下官員,早早的就已經在府衙門前等候。

  見到御駕抵達,連忙上前迎接:「臣等恭迎陛下,駕幸開封府,恭維我皇帝陛下,圣躬萬福。」

  趙煦在馮景的攙扶下,走下御車。

  今天負責他安全保衛工作的燕辰,就來到了他面前,低聲稟報著:「陛下,臣在府衙前,遇到了西天三藏法師,法師乞見陛下……」

  趙煦看向燕辰,保持著微笑。

  燕辰連忙低頭:「臣父患有風痹曾求藥于法師,得了法師的秘方,才好轉了些……」

  趙煦這才哦了一聲。

  風痹就是風濕病,在現代,都是很難治愈的一種疾病。

  但在古代,卻總有些稀奇古怪的方子,莫名其妙能治好。

  就很神奇!

  而當代的高僧,基本都是名醫。

  像金總持這樣,游歷萬里的僧人,手里頭有幾張壓箱底的秘方,不算稀奇。

  于是,趙煦問道:「他那張方子用的藥,可算名貴?」

  燕辰搖搖頭:「臣不知。」

  趙煦想了想便對燕辰道:「且去知會法師,讓法師將那張方子獻給太平惠民熟藥局。」

  「諾!」

  現在的燕辰,以內殿承制,被趙煦任命為提舉太平惠民熟藥局,主持太平惠民熟藥局的工作。

  主要就是負責為從征的軍醫以及太醫局的低級醫官們,在汴京城中各處設立醫館、藥店。

  以相對廉價的價格,對底層百姓,提供基本醫療服務。

  而惠民熟藥局和專一制造軍器局一樣是熙寧變法的產物。

  其前身是熙寧七年,在太醫局創立的熟藥所。

  熟藥所,是一個偏福利的機構。

  主要職責,就是向平民提供,相對廉價、有效的熟藥制劑。

  趙煦在上個月下詔將之改為太平惠民熟藥局,并從太醫局下面獨立出來,變成一個單獨機構,并任命回朝的燕辰執掌。

  未來計劃在汴京,設置十七處平價賣藥所和坐診醫館。

  其宗旨,就是以盡可能親民、低廉的價格,提供基本醫療服務。

  這個機構,不追求盈利。

  追求的是名聲、醫療經驗和技能積累。

  算是原始版的公立醫院,但其最終目的,卻是為服務他自己。

  汴京百萬人口,足以讓那些年輕的醫生,刷出足夠的技能經驗,積累深厚的病例知識。

  沒辦法,在這個時代,想要保住小命,就必須得有一個經驗豐富的醫療團隊。

  而想要一個這樣的團隊,就只能靠海量的病例來堆經驗了。

  所以,現在的燕辰很忙。

  忙著選址,也忙著收購藥材、雇傭工人,準備器皿。

  于是,也就只有趙煦出宮的時候,他才會帶隊做安保工作。

  燕達走后,趙煦就在蔡京等人簇擁下,進了開封府的府衙。

  然后,便循例聽取了各方的報告。

  蔡京報告了,近來開封府的商業糾紛情況,正在增加。

  所以,乞請開封府公試一批新的法吏,以充實人手。

  趙煦自然答允。

開封府目前,正在慢慢的一點一點的,通過  考試的方法,淘換執行層的胥吏。

  這是既定政策。

  然后是開封府判官李士良以及街道司的賈種民,匯報的汴京學府建設情況。

  如今,已經是完全完成了對靖安坊的拆除工作。

  就是拆除后的建筑垃圾有點多。

  若完全依靠人力、牲畜以及傳統的車輛運輸。

  恐怕費用會有些高,可能需要花費數萬貫。

  趙煦聽完匯報,就笑了一聲:「朕會讓沈括的專一制造軍器局來解決此事。」

  靖安坊的汴京學府,可不僅僅是一個撈錢的項目。

  還是一個孵化器。

  很多新技術、新設備,都將通過這個項目,完成實驗、成熟和量產。

  同時,也能催生出產業鏈。

  李士良、賈種民之后,就是司錄司的楊文元了。

  楊文元現在是接任開封府推官呼聲最高的人。

  所以,他的工作積極性特別高。

  一見面,就和趙煦詳細匯報了愿成僧一案的審理過程和判決依據。

  然后又匯報了目前對覺照寺一案的審理情況。

  趙煦只是聽著,不做表態,等他說完,才道:「且將卷宗留下來,朕回頭仔細看看再說。」

  「諾!」

  送走楊文元,時間就差不多到中午了。

  馮景帶著人奉來膳食,同時也趁機對趙煦稟報:「大家,方才皇太后娘娘,命粱惟簡送來了幾封今日的奏疏。」

  說著,他就讓人將那幾封奏疏,呈到趙煦面前。

  趙煦沒有第一時間看,只是將之放到一邊,問道:「西天三藏法師何在?」

  馮景答道:「燕承制將之安排在梅花廳旁的官廨候旨。」

  「他怎么樣?」

  「法師只是打坐、念經,并無其他動作,臣命人送過幾次茶水,但開封府官吏回報說,法師并未飲用。」

  趙煦點點頭,想了想,道:「待我午睡時,再派人去看看,若法師一直如此,就將之帶來見朕。」

  趙煦現在對大和尚們的態度很不滿意。

  從趙煦祖父開始,三代趙官家,對這些大和尚,可謂是仁至義盡,優容備至。

  但他們是怎么報答的?

  事到臨頭了,一個個摳摳搜搜。

  卻是忘記了,若無趙官家們的恩典,哪來他們現在的快活日子?

  簡直是忘恩負義!

  金總持盤膝坐著,敲著木魚,念誦著經文。

  咚咚咚。

  木魚聲聲,在這廂房回蕩著。

  「大師,還請用些齋飯。」

  一個開封府的官吏,恭恭敬敬的端來齋飯,放到他面前。

  他充耳不聞,只是念經,只是敲著木魚。

  那官吏見狀,合十一拜,悄然退出。

  在門口,一個小黃門,悄悄觀察了好一會,才躡手躡腳的離開。

  金總持對這一切,視而不見,依然敲著木魚,念誦著經文。

  他是一個真和尚。

  為了傳法、弘法,不遠萬里,跋涉千山萬歲而來。

  其意志早就在萬里跋涉的旅途中,被磨礪了出來。

  在梅花廳后,專門給趙煦準備的御寢里,小睡了一覺后,趙煦滿血醒來。

  馮景趕緊帶著人,服侍著他洗漱。

  等洗漱完畢趙煦就拿起向太后派人送來的奏疏,看了起來。

  同時,他問著馮景:「金總持怎樣了?」

  「還在念經、打坐。」

  「哦!」趙煦點點頭:「去將他帶來見朕吧。」趙煦沒有抬頭,只是看著奏疏上的內容,隨口吩咐著。

  向太后送來的這幾份奏疏,都蠻有意思的。

  譬如趙煦手里拿著的這一份,就是蘇轍的一封彈章。

  蘇轍在七月,升遷監察御史里行,并加直集賢院的館閣貼職。

  同時,也提拔蘇軾。

  將蘇軾的寄祿官從正七品的朝奉郎,升為從六品的朝奉大夫并加館職秘閣修撰,同時從蘇軾請,命其為‘登州市舶司籌建大使",予其一年時間,做好市舶司的選址、開港工作,并建立相關條貫。

  于是,這兩兄弟,春風得意馬蹄疾。

  然后,兩兄弟同時開始犯老毛病。

  蘇軾在登州那邊,好像又開始議論朝政了。

  這大胡子的嘴巴,確實是很臭!

  當年他在徐州,連趙煦的父皇都敢陰陽怪氣——汝以有限之材,興必不可成之役,驅無辜之民,置之必死之地,橫費之財,猶可力補,而既死之民,不可復生!

  于是揮毫潑墨,寫下一首江城子別徐州。

  表面上,他是在噴王安石。

  但實際上,誰都知道是在罵誰!

  所以,烏臺詩案,蘇軾才被整的那么慘!

  這大胡子的嘴巴,已經沒救了。

  如今,他固態萌發,又開始罵人。

  這次撞在蘇軾槍口下的是馮京——趙煦聽說,蘇軾在登州,一連寫了三首詞、賦。

  對馮京這位元老進行了人身攻擊——當然,他用的是化名是假托。

  但傻子都知道他說的誰?

  就是很淦!

  聽說,馮京都被氣壞了,跑去找了張方平理論。

  于是,馮、張兩位元老,在這個八月初,徹底鬧翻。

  以后可能馮、張兩家,要老死不相往來了。

  哥哥帶頭沖鋒,弟弟也不差。

  蘇轍,也開始火力全開,被他彈劾的人是廣南東路轉運使、直龍圖閣張頡。

  在其筆下,張頡被罵的狗血淋頭,別說為大宋重臣了,簡直不配為人——頡猜、險、邪、佞、狡、愎、闇、刻,具此八德,了無一長!

  本來,這種烏鴉們撕咬大臣的彈章,向太后如今已經不大給趙煦看了。

  因為太多了!

  而蘇轍的這份彈章之所以送到趙煦這里來,原因只有一個——蘇轍,給張頡扣了一頂王珪黨羽的帽子:頡家素富,本以行賂進,其鄉近辰、錦,多蓄奇砂,常以獻前宰相王珪,珪出示左右言:此頡所獻。

  于是,他將張頡之所以能人品敗壞,道德,卻一路升官的原因全部推給了王珪——就是因為有王珪這樣的女干臣黨護張頡這樣的小人,才讓其能不斷為官、害民。

  趙煦看著這篇彈章,眼睛咪了起來。

  「王珪黨羽?」

  「還曾行賄王珪?」

  「這個張愛卿很有錢啊。」

  「得查一查才行!」

  張頡長期擔任廣南東路轉運使兼提舉廣州市舶司。

  要說沒有撈錢,誰信?

  只是想著,張頡可能拿著市舶司的錢,去賄賂王珪。

  趙煦就感覺有些心悸。

  朕的錢!你不給朕也就算了,居然送給王珪那個女干臣?!

  不可饒恕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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