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當場便下旨意。命賜今日來朝的命婦,太母車各一。
而這正是趙煦想要的東西。
一場宮宴,就可以讓紡車通過這些來自各地的命婦普及到全國。
當然了,趙煦也知道,指望著這些命婦去推廣、使用紡車,是無稽之談。
她們拿到了紡車后,絕大部分人,怕是根本不會去用。
只會將之供起來,放到祠堂,當成自己的榮耀。
雖然已經年近五十,但晏幾道,始終活在他十七歲那年,父親還在世,晏家如日中天的時候。
御史臺的烏鴉們,都緊緊的閉上了嘴巴。
因那首詩,他被下獄。
呂夷簡在知道了此事后,立刻開始行動。
在他面前,跪著幾個僧人。
從此,他就只能寫詞回憶了——斜陽外、遠水溶溶。渾似阿蓮雙枕畔,畫屏中。
這就是陽謀。
疏眉在此期間在汴京無依無靠,最終無奈,在絕望下,被瓦子的東主賣給了一個外地富商。
其他命婦,則依地位、關系遠近,分別在二樓、一樓以及露天觀看。
這是他們前所未見的盛況。
他想要尋找,卻再也找不到那個為他流淚、哭泣,肯拿著自己的貼己錢來給他買酒、買筆、買墨的女子了。
“官人。”王氏連忙上前:“您怎還沒睡?”
去年,他入京的時候,官家給了他恩典的。
這是從八品的州縣幕職官,屬于選人的頂點了。
隨著引信被點燃,迅速燃燒,然后……
浴室寺的愿成僧,如今被關押在司錄司的大牢。
甚至直接飛升,也未可知。
趙煦就起身,對太皇太后拜道:“奏知太母,孫臣已為太母備好了今日圣節喜慶的煙火,還請太母移步出殿觀看。”
正要與沈括探討一下,這煙花是怎么變得這么漂亮的?
蘇頌的妻子王氏和沈括的妻子張氏,就已經領著下人端著做好的吃食送上來了。
這些技術,都是沈括帶著專一制造軍器局的工匠們,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攻克的。
無所謂!
就是……
而其盛開的煙花形狀,則是早已經設計好的。
就是對上元節的煙花燃放的描述。
自然,不止是蘇頌、沈括兩家人看到了皇城天空上出現的徇爛煙花。
蘇頌租的張耆舊宅,與皇城近在咫尺。
夜深了。
不然,呂氏宰相,可能還會繼續出。
坊間傳說,當年送進京中的淮白魚,一共有十筐,但呂夷簡只讓其夫人送了一筐。
就算這樣,吏部也沒有放棄他,甚至給他在店宅務安排了一個差遣。
太皇太后便起身道:“也好,就依官家的。”
然后枕著軟玉溫香,望著那皇城內的徇爛煙花綻放之景。
當一切準備就緒,趙煦就對燕援道:“燕邸候,開始吧。”
人們或爬上屋頂,或來到城中的高處,眺望著皇城方向那天空中不斷升起來綻放的煙火。
小顰是這樣,小蓮也是這樣,小云還是這樣。
宮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馮景就來到了趙煦面前請示:“大家,專一制造軍器局,送來的各種煙花,已經就位了。”
在宮里面傳出了,命他女兒文氏也入宮的消息后。
就可以逆向知曉怎么打造它!
此刻,她感覺,自己果然是千古第一太母!
蘇頌和沈括,連忙停止了談話。
“我從今日起,將戒酒戒色!”
遠遠看著,就贊嘆不已。
再次沒有上任!
然后,就在可能是今夜這樣的夏夜,遣其妻入宮,將剛剛從老家壽州打撈上岸,用酒糟腌制好的淮白魚送進了宮中。
總之,就是很奢侈。
但依然被無情下獄!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應有盡有。
文彥博的幾個兒子,出來迎接:“兒子們恭迎母親大人回府。”
文彥博府邸之前的燈光,依然明亮,門前橫列的長戟,在燈籠的紅光下,依然雪白鋒利。
甚至連她最后的希望,也被他親手撕碎——熙寧七年,他寫詩給鄭俠,直接撞上大雷。
而是宮里面的十三娘!
文氏賢德十三娘也是個賢德之人!
想到這里,晏幾道的指甲,就掐進了自己的肉里。
然而,疏眉只是第一個,被他傷害的紅顏。
未來再就業,也能有個好去處——不少富商和達官貴人,都愿意接盤一個漂亮、知性且經過晏幾道開蒙的才女為妾。
許他去吏部待闕,聽說還要給他一個肥差,就蓮差遣都派人明白告訴他了——權發遣洛陽節度推官。
于是,這場紡織革命,會比想象中來的更快。
晏幾道能戒酒、戒色?
那你還不如相信,汴京的大和尚們,會遵守清規戒律,青燈古佛。
不是這個原因,難道還是圖他晏幾道快五十歲的年紀和被酒色侵蝕的身體?
整個汴京舊城的士民官商,在這個夜晚,都被驚醒。
這些東西就可以發揮出自己的作用了。
但他記得,最后一次見到小顰等人的時候的心情,他痛苦無比,卻只能強顏歡笑。
這可是當代的柳三變!
只要留住了他,就不怕沒有人議論。
內池沼的天空上,出現了地球上第一朵人造的煙花。
如今看來,這個傳說,多半是障眼法了。
也就是呂公著在趙煦的上上輩子,押錯了寶,而且死的太早。
在家人簇擁下,王氏和文氏,回到了后宅。
徐婆昔捂著嘴,笑了起來:“自是因為晏郎的才華!”
他心思搖曳著,目光搖動,輕聲念著他少年時所寫的詞:“斗草階前初見,穿針樓上曾逢……尋夢里路,飛雨落花中……”
看看人家,多懂事!
身為出家人,妄議朝政!誹謗國策!
愿成可是有御賜的紫衣的啊。
這意味著,當時的火藥純度和配方、制備技術都已經突破。
當年的他,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又是何等的瀟灑灑脫。
此事過后,宴席也就開始了。
但他當時,卻因為在京城,看到了那個在許州與他雙宿雙棲的歌女師師,被一個大腹便便的商賈抱在懷中,頓時破防!
就連勾欄里的名妓和她們的恩客,在這個晚上,也爬上了屋頂,眺望遠方。
光是餐前小吃,就上了十幾種。
結果,沈君龍在去年十二月得病去世,陳廉叔緊隨而去。
他當年若不跟著鄭俠一起鼓噪,就不會下獄,不下獄,疏眉就不會被人帶走。
然而……
“我怎么戒得了酒色?”
然而,當時的他,因為破防后,郁郁寡歡,整天都在沈君龍、陳廉叔家,日日醉生夢死,只顧與小顰、小蓮、小云嬉戲。
這一送就是數十年!
若是,他當初去了洛陽上任,甚至去了店宅務中上任。
文府的門,也旋即打開。
所有菜肴里,趙煦最愛的就是酒糟淮白魚。
只要不犯錯,認真磨勘,加上官家的看重、宰相之子的身份,一兩年改京官輕輕松松。
哪怕是養著,也是舒心。
“諾!”燕達躬身領命。
而每每,到了關鍵時刻,他又總是做錯了選擇。
在他對面的沈括,微微頷首:“是極!這就是煙花。”
徐婆昔看著晏幾道忽然憂郁、黯然的模樣,看著他狂飲烈酒的動作,頓時忍不住有些心疼,伸手攔住了晏幾道繼續暴飲暴食的動作:“晏郎怎了?”
雖然看似是做了無用功,然而,當棉布行銷天下的時候。
開寶寺,作為皇家寺廟,卷入其中,只會被人大卸八塊——吃里扒外的東西,要汝何用?!
這世間的一切,在他看來,都是唾手可得,不必珍惜的。
文彥博呵呵的笑了笑,對文氏道:“皇恩浩蕩,特旨推恩于汝,老夫自當在此等候,以待汝歸來。”
然而,他卻給不了疏眉想要的東西。
他在自己的相好幫助下,上了瓦子的屋頂。
晏幾道頹然嘆息一聲,看向徐婆昔,然后又看向手里的酒壇子。
淮白魚,與大宋朝堂中一個眾所周知的故事有關——當年,呂夷簡為丞相,為了鞏固相位,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打聽到了,仁廟喜歡吃淮白魚,卻礙于臉皮,不好意思叫地方官送。
“唉!”金總持嘆道:“開寶寺,是容不下爾等了。”
如今,已經有了好幾種不同顏色和形狀的煙花。
文彥博欣喜若狂!哪里還睡得著?
小顰、小蓮、小云,何至于被沈、陳兩家送與那些貴人?
吃著淮白魚,趙煦卻是想了一個事情,回頭小聲的對向太后問道:“母后,宮中白魚,一直是呂相公家里在供應吧?”
又或者在深夜買醉時,想起小顰音容,于是:記得小顰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他抬起頭,看向天空上,那皇城深處的天空,綻放的徇爛煙火。
然后,從馬車上各走下來一個身穿命婦服的女子。
這是朝野的共識!
金總持知道的,一場風暴已經在積蓄。
然后,她們就看到了,在院子中,在等候她們回來的文彥博。
“是啊……”
于是,等到馮景再來稟報,所有煙花,都已經擺放到了指點位置后。
自火藥出現,并被運用到軍事上后,煙花的雛形其實也已經出現了。
太皇太后仰望著那頭頂綻放的煙花,璀璨徇爛而奪目。
那‘謝家青草唱得清商好’的疏眉,流著眼淚,傷心欲絕的神情在眼前晃動著。
便與向太后,率著在帷幕之中用餐的先帝妃嬪、皇子、公主以及仁廟的太妃們出殿。
那幾個僧人拜道:“主持,貧僧等知錯了。”
在他身旁的名妓,是當代的徐婆昔。
大夢三十年,再回首,他想著自己如今的境遇,年近五十,還是個小官本蒙新君恩典,可以升遷。
至于罪名?
這樣想著,晏幾道的心,更加痛苦,好似刀割,他只能是拿起酒壇子,咕咚咕咚的往自己的喉嚨里灌。
比之辛棄疾所見到的煙火,自是落后、原始的——辛棄疾時代,突火槍已經開始運用到軍事上了,火龍出水這種早期的火箭,也開始出現。
“娘子,為何鐘情于我呢?”
更不怕自己不被人看上!
而他的下獄,波瀾不驚,在朝堂上甚至沒有任何一個人議論。
于是,小顰、小蓮、小云,被沈、陳兩家的新主人,直接將這幾個紅顏,送與了京中貴人。
到時候板子打下來,別說是他了,整個開寶寺都得被清洗一遍。
有水果拼盤、干果拼盤、蜜餞拼盤,甚至還有一道叫‘縷金香藥一行’的香藥拼盤。
舉著火把的御龍直們,在沈括派來的技術官員的指導下,開始點燃了第一個煙花的引信。
他的人生,從他父親去世開始,就不斷下墜。
于是,一家人就坐在這院子里,靜靜的看向皇城方向,欣賞著那從宮墻磚瓦之上,綻放的煙花。
就連他生平最得意的歡場,也不斷有紅顏,對他失望至極,棄他而去。
晚上的宮宴菜肴,就明顯比白天的要豐盛、好吃。
如今的‘煙火’,更多的是類似于現代的小朋友們玩的那種。
晏幾道被徐婆昔這么一打擊,頓時垂頭喪氣。
他的心態,也和他當年寫的那第一首被傳唱的《臨江仙》一般——流水便隨春遠,行云終與誰同!
“存中,這就是煙花?”
于是,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早已被清理出來的鳳翔閤上。
文彥博聽完,一張老臉,頓時就笑開了花。
然后,在鳳翔閤的對面,那內池沼之旁的空地上。
他當即問著自己的妻子:“宮中如何?”
兩輛馬車,緩緩的從夜色中,為數十名扈從,護衛著回到文府門口。
“阿彌陀佛!”開寶寺中,一席紫袍的金總持,望著大內天空上的煙花,忍不住稽首而嘆。
“好!好!好!”他連說三個好字!
于是,棄了吏部安排的差遣。
晏幾道看向徐婆昔那張精致嫵媚的年輕臉龐。
而且,很可能無論呂家有沒有人在朝,他們一直在送。
皇室成員,自是來到第三層的閣樓之頂。
而且,極為精致,藝術氣息,撲面而來,光是擺盤,就有十幾種不同的形制,光是賣相,就已經甩了那些現代的網紅店十幾條街。
晏幾道,就是其中之一。
向太后微笑著點點頭:“六哥怎忽然問此事?”
文氏也拜道:“女兒給大人問安了。”說著就磕了一個頭。
此時,宴席也吃的差不多了。
尤其是這個季節的淮白魚(淮河的翹嘴),肉質細膩、肥美,吃到嘴里還有淡淡的酒糟香味,至于白魚的魚刺?自是早就被御廚們用各種手法去掉了。
他記得的,去年好朋友沈君龍、陳廉叔,看他對自己家的歌女小顰、小蓮、小云,情有獨鐘,有意成全。
徐婆昔掩嘴一笑,上前環住了這當代的柳三變的脖子,紅潤豐滿的嘴唇蹭了蹭他的胡須:“晏郎說什么傻話?”
也就難怪呂家,可以在大宋混的如魚得水了。
不過,此時將煙花是稱作‘煙火’的。
因為,趙煦通過向太后的回答,已經知曉從仁廟時代至今,呂家就一直承擔著向宮中供應淮白魚的任務。
“嗯。”趙煦頷首點頭。
正是,赴宴歸來的文彥博妻王氏與文彥博最小的庶出女兒文氏。
具體是誰?晏幾道不愿意提及,也不想提及。
“沒什么!”趙煦說道:“就是忽然想了起來。”
同時下詔,許命婦們隨駕同觀。
壽州呂氏,四代三相(呂蒙正、呂夷簡、呂公著),可謂是大宋絕無僅有的家族!
那如同星落般的煙火,讓他沉迷。
“爾等為何擅自在皇太妃面前進言?”金總持問著。
正餐環節,花樣就更多了。
但他卻拉不下臉,同時也擔心,三女跟著自己吃苦,不肯接受。
因為他所辜負的這些紅顏,本不該有這樣的命運。
他們都知道,自家的夫人是很討厭他們在工作之外討論工作的。
不然,為何會有如此國泰民安之景?
它們將成為現成的圖紙,只要找幾個木匠,拆卸掉紡車,然后再組裝起來。
“爾等明日一早,便出去云游吧。”
今天晚上,這些煙花,在后苑的天空綻放。
汴京的貴人、富商,誰不想與宰相之子,柳三變第二的晏幾道同享一個女人?
這身價,自然是立刻蹭蹭蹭的漲。
為什么?
因為在文彥博的視角里,當今官家,這夸的哪里是文氏?
永遠不要懷疑,大宋的統治集團在享受方面的造詣!
王氏于是將在宮里面發生的事情,與文彥博簡單的說了一遍。
了不起,就是軍用的毒火球的民用改進版。
卻因為自己的天真、貪杯、好色,誤了事情,以至于獲罪吏部。
“唉!”晏幾道回想著自己過往種種。
“善!”蘇頌撫須大贊,對此一下子就來了興趣。
這次吏部破防了!
當時主管吏部選官的右選員外郎高遵惠,直接將他的名字,從吏部的待闕官員名單刪掉。
在加入了各種金屬粉末后的火藥,綻放時產生了漂亮的焰色反應。
“酒色誤事!酒色誤事!”
這樣想著,趙煦就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的白魚。
“不然,恐禍事矣!”
南宋的辛棄疾有詞云:東風怒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妥了!
現在,只要準備好五百萬貫的嫁妝,皇后大位,舍老夫孫女,還能有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