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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王家是病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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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煦到了慶壽宮的時候立刻就發現了,太皇太后的臉色,明顯的很不好。

  只是看到他來了,才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官家來了……”

  “太母安康。”趙煦上前行了禮:“母后安康。”

  “官家可算是來了……”太皇太后見到趙煦,就忍不住說道:“這朝廷啊,又出事情了!”

  對太皇太后來說,這個四月,讓她印象深刻。

  先是章惇南征大勝,交趾臣服,兩國議和條款,完全滿足了這位太皇太后的面子。

  就在她以為,可以舒舒服服過一個生日的時候。

  讓她慪氣的事情,就接二連三的出來了。

  先是王珪的兒子王仲修,在守孝的時候和妓女私通,鬧得沸沸揚揚。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又來一個前宰相之子吳安持當街行兇,鬧到朝中,引得御史臺的烏鴉嘰嘰喳喳了好幾天。

  這邊還沒有平息呢,那邊又冒出來一個張誠一自盜父墓案。

  讓太皇太后感覺,這些人,都是沖著她來的。

  就是不想讓她過個舒服的生日!

  現在,又碰到了梓州路的李綜案。

  太皇太后只覺得心累。

  老身,只是想高高興興過個生日,就這么難?

  可這些事情不處理又不行。

  特別是李綜案,中司和朝野都盯著這個事情呢!

  “都是王安石的錯!”太皇太后忍不住在心中埋怨。

  在她老人家看來,要不是王安石慫恿、蠱惑先帝變亂祖宗法度,怎會有這許多不順心的事情?

  天下早就太平了。

  趙煦點點頭:“回稟太母,孫臣來前看過卷宗了。”

  “官家怎么想的?”太皇太后問道。

  “回稟太母,孫臣記得,唐太宗曾經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御史臺既言,梓州路諸多弊端,皆自轉運副使李綜而起,這樣的話,無論如何,李綜都不可再留在梓州路了。”

  兩宮聽著,都點點頭。

  這是很合理的選擇。

  畢竟,現在李綜嚴格意義上來說,只是被彈劾。

  他的罪證和罪行,也都只是御史臺的烏鴉們在說。

  朝廷理論上是既不知道,也不掌握相關案情的。

  所以,需要進行調查。

  在這個過程中,調離李綜,進行異地審查是很正常的流程。

  畢竟,人家是士大夫!

  要有體面!

  在大宋,文臣做到一路轉運使司級別的高官。

  他們就已經在政治上,享有著無數優待。

  不客氣的說,他們就算蹲監獄,也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

  像是蘇軾被編管那么多年,過的最苦的時候,他也沒少過吃喝,甚至可以和朋友飲酒作樂。

  他的苦,只是相對于在編管前的他而言。

  這就是大宋。

  一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封建王朝!

  “娘娘,前些時候,都堂不是說吉州出缺嗎?便將這李綜調任吉州知州,命其入闕待命?”向太后想了想就對太皇太后說道。

  “也好!”太皇太后點頭:“就這樣辦吧。”

  “只是,梓州路的事情,怎么辦呢?”太皇太后問道。

  趙煦答道:“為今之計,只能是遣一能臣廉吏去梓州,一面調查,一面優撫百姓了。”

  想了想,趙煦接著道:“若是朝廷可以的話,最好再免梓州賦稅……”

  在現代的留學經歷,告訴趙煦一個真理——封建社會的小農經濟無比脆弱。

  一歲受災,三歲挨餓是常有的事情。

  而且,小農經濟恢復起來還格外的慢。

  像是李綜在梓州路那樣的搞法,肯定是極大的浪費了民力。

  所以,必須給梓州農民一個喘息的機會。

  這不是趙煦改性子了。

  而是他知道,這細水長流的重要性。

  兩宮聽著,都皺起眉頭來。

  免稅她們自然知道,可問題是錢呢?

  國家歲入就那么多,軍費就吃掉了六七成。

  這還是因為去年以來,和黨項議和,讓沿邊軍費從高位掉了下來,省下了七八百萬貫的緣故。

  可這些省下來的錢,眨眼就被其他地方,吞的干干凈凈。

  尤其是去年河北的洪災和遍及北方的旱災。

  不僅僅吃光了軍費結余,還連累了今年的稅收——河北、河東、河南還有永興軍,可都是優免了賦稅的。

  所以,當家的兩宮,現在是有些知道,為何當初先帝要變法了。

  不變法,這國家社稷的財政就維持不下去啊。

  錢,錢,錢!

  到處都要錢。

  要不是交子,關系到北虜,兩宮都可能會接受一些朝臣的建議,多印點交子來解決眼前的財政危局了。

  沒有辦法,向太后只能握著趙煦的手,道:“官家有所不知,如今戶部已經沒有多少錢了。”

  戶部本來是有些錢的。

  可這些錢轉眼,就已經被淮南路預定了。

  那里可是必須要花錢的地方。

  淮南的災情必須被遏制!

  不然,大運河的漕運一旦受到影響,汴京城的百萬軍民,就可能餓肚子。

  于是,現在戶部的錢,一個子也不能動。

  它們都必須留給淮南路,以備萬一。

  “實在不行,就只能動先帝的封樁庫了……”太皇太后嘆道。

  “不可!”趙煦和向太后,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道。

  向太后,自是覺得,這些錢都是她丈夫留給六哥的。

  在六哥沒有親政前,她這個母親必須看住了。

  不能讓她丈夫辛辛苦苦攢下的這么點家業被人敗光了。

  趙煦就更簡單了。

  這個口子不能開。

  因為只要開了這個口子,封樁庫的錢,就不再屬于他。

  朝臣們會和螞蟻搬家一樣,用幾年時間,將封樁庫掏空的。

  就是,母子同時出聲,多少有些尷尬。

  太皇太后也楞了一下,然后反應了過來。

  心說:“還真是母子!”

  然后她看了看趙煦:“不愧是我趙家的種!”

  這護財如命的性子,確實是她丈夫的孫子。

  只要活著,就會死死捂住自己的錢包。

  一個銅板,也不會隨意向外掏。

  趙煦‘羞赫’的笑了笑,輕聲道:“太母,不是孫臣吝嗇……”

  “實在是這錢,是皇考留下來的,孫臣舍不得隨便花掉……”說著他就紅起眼睛,自我催眠,代入漢宣帝故劍情深的劇情。

  “而且,錢帛從汴京運到梓州,太遠了,耗費太大,不值得。”

  “不如這樣……”趙煦想了想,道:“太母、母后,且下詔,以宮中封樁庫出錢,注入戶部,代梓州百姓繳納今年和明年應交的免役錢、免行錢。”

  這就等于是有中央出錢,對梓州路進行財政補貼。

  同時也算是一種注資了。

  因為按照制度,梓州路的免役錢、免行錢,在扣除了地方的開支后,最后都是要送到汴京的。

  現在這部分錢,梓州路可以留下來。

  如此一來,梓州當地的市場就可以得到這部分資金的潤滑。

  兩宮聽著,對視了一眼,然后都點點頭。

  梓州路的事情,暫時也只能是這個樣子來處置了。

  畢竟,其實現在朝廷對梓州路的具體情況,是兩眼一抹黑的。

  現在,朝廷知道的也就只有御史臺的御史們所彈劾的情況。

  但在當地,這些情況是不是普遍存在?當地百姓生活詳情如何?

  遠在汴京的太皇太后、皇太后,是完全不知情的。

  這樣一想,太皇太后就看向向太后,問道:“太后,老身記得過去太后身邊的邸候嚴守懃,如今是在成都?”

  向太后頷首:“回稟娘娘,確實如此。”

  “不如就讓嚴守懃去一趟梓州路,以走馬承受公事的身份去看看?”

  “也好。”向太后點頭。

  嚴守懃去了成都府,但依舊保持著三天一小報,十日一大報的頻率,向著汴京報告他在成都的所作所為。

  走訪園戶、召集茶商,詢問商路……

  同時,傳授園戶們種茶的技術,教導園戶制茶。

  總的來說,他做的還不錯,至少向太后感覺是沒有丟她的人的。

  “只是,內臣的多少會有朝臣議論。”

  “還得選派一位文臣去梓州路才好。”

  梓州路原來的轉運使,在去年就已經致仕。

  這也是李綜今年越發的瘋魔的變本加厲的原因——他想接班,想要順利的成為一路轉運使。

  這樣,他就有機會成為待制級別的重臣。

  太皇太后想了想,就道:“不如就遣彈劾李綜的左司諫呂陶去?”

  向太后嗯了一聲:“娘娘安排甚為妥帖。”

  “不過,呂陶資序還是淺了些。”

  “左司郎中滿中行,曾為侍御史知雜事,熟悉國朝法度,素來剛正,不如遣其與呂陶同去?”

  太皇太后想了想,想起了滿中行是誰?

  先帝時的侍御史知雜事,是當時御史中丞黃履的左膀右臂。

  先帝駕崩后,被任命為國信使,前往北虜通報大宋國喪。

  這個人是新黨的人,而且和新黨的執政鄧潤甫關系不錯。

  而鄧潤甫一直就是向太后的人——這一點,朝野皆知!

  太皇太后念頭一閃而過,就對向太后道:“太后所言甚是。”

  太后想培植自己的勢力,這很正常。

  她這個太皇太后,不也一直是這樣做的嗎?

  朝臣們也會有意無意的,像她們靠攏,以求支持、提拔。

  “便以滿中行、呂陶為御史,前往梓州路,清查李綜弊案,以嚴守懃為走馬承受公事配合兩位御史。”太皇太后招來梁從政,與他道:“就按照這個意思去告訴學士院,命學士院草制,然后降與有司施行吧。”

  “諾!”

  成都。

  淅淅瀝瀝的雨水,打在這座古老的城市的青石板路上。

  遠方的酒旗,在夏日的小雨中,迎風招展。

  嚴守懃瞇著眼睛,坐在酒樓的一個雅座中,品茗著來自華陽的美酒。

  “王仲修最近怎么樣?”他微笑著問著一個恭敬的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回稟公事,王家人最近都閉門不出。”那人點頭哈腰的回答。

  “閉門不出?”嚴守懃玩味著,冷笑著:“倒還算機靈!”

  “可惜啊……光機靈是沒有用的。”

  經過了王仲修守孝私通妓女一事,現在整個成都府都已經知道了,故宰相郇國公王珪的兒子王仲修不孝。

  這對王家在士林中的名聲,造成了毀滅性打擊。

  已經有士大夫不齒與王家往來。

  但,這只是第一步!

  在嚴守懃面前的男人,咽了咽口水,湊到他面前,低聲問道:“公事的意思是?”

  嚴守懃抬起頭,看了這個家伙一眼:“咱家可什么都沒有說。”

  那人陪著笑:“是是是……公事什么都沒有說。”

  但心里面,已經和鏡子一樣明白了。

  來自汴京城的皇太后身邊的大貂鐺的親口證明——華陽的那個龐然大物,那個讓他們這些人家平日里連仰望都只覺得心驚膽戰的宰相之家。

  原來真的惡了宮中!

  他們獲罪于天!

  于是,心思在悄然間就已經完全變了。

  那個曾經仰望的宰相之家,那個昔日連多看一眼都生怕怠慢了的簪纓之家。

  如今變成了一頭,膘肥體壯,讓他口水直流的大肥豬。

  雖然過去,他們是聽說過一些傳說。

  可終究,沒有人敢驗證。

  那可是宰相之家!

  而且,傳說,汴京的新官家,對先帝老臣格外優容。

  前宰相潤國公就是最好的例子!

  風光回鄉,出判福建,而且一回鄉就是主持泉州市舶司的建設。

  而且,每個月都有從京城出發的使者,前往福建,送去來自宮中的禮物。

  聽說連潤國公的一個妾室,都因為侍奉潤國公有功,而被當今官家賜了一個縣君的誥命。

  所以,在華陽人眼里,王家依然是一頭猛虎!

  沒有人敢碰。

  直到,前些時候的王仲修私通妓女案爆發,華陽本地的人才如夢初醒——那只是一頭牙齒掉光了,再也不能吃人的病虎。

  于是,就有人拼命的削尖了腦袋,往嚴守懃身邊湊了。

  就是想要得到來自宮里面的確認——王家,不會有人保。

  而現在,他們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答案。

  王家何止是病虎?

  干脆就是一頭肥羊!

  從嚴守懃的態度和語氣中,他們明顯的能感覺到嚴守懃的鼓勵。

  “聽說,當初王仲修兄弟扶棺回鄉,帶回的財貨,幾近百萬貫……”

  “據說光是黃金、白銀就裝了十幾輛車……”

  只是這么一想,這個人就按捺不住了。

  百萬貫的橫財啊!

  他只要咬一口,這輩子都夠花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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