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廣西,熱鬧無比的時候。
大內也熱鬧了起來,慶壽宮里來了客人。
還是稀客!
“老身見過官家!”
一位年紀和太皇太后差不多的妃嬪,在趙煦面前,盈盈一福。
趙煦趕緊站起來,說道:“淑妃娘娘乃朕長輩,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這位,自然就是那位仁廟的愛妃,與太皇太后從小就在宮中長大的周淑妃了。
在宗法上,算是趙煦的曾祖母了。
當然,她并不是仁廟的皇后,只是任命的妃嬪而已。
而且在仁廟在世時,只被封為婉容。
她現在的淑妃頭銜,是元豐五年,魏國大長公主嫁與郭獻卿時,由趙煦的父皇,推恩加封的。
周淑妃再拜,就笑著道:“老身早聽太皇太后,說起官家,太皇太后言,官家精俊聰慧,頗具祖宗法度,如今看來,太皇太后所言確實不假啊!”
“娘娘夸贊,朕愧不敢當,皆是太母、母后保佑擁護,日夜教導之功!”趙煦說道:“朕還年少,尚需太母、母后多多輔弼,保佑擁護、教導呢。”
周淑妃聽著,心下一黯。
已經知道,這個小官家很不好對付。
難怪,這朝野上下見過他的人,都不敢小覷他。
還好,這個小官家純孝仁圣,對親戚們一向很好。
這樣想著,周淑妃就道:“老身今日冒昧來見官家,是代老身那個不孝的女兒和女婿,來給官家謝恩的。”
“駙馬郭獻卿,本屬無德之人,幸先帝不棄,蒙恩點為駙馬。又幸官家大德,推恩入太學,以鴻儒教化!”
“駙馬對公主說,官家再造之恩,點化之德,終身難忘。”
“此生此世,都不敢忘記官家教誨,一定在太學洗心革面,認真讀書,不負官家,不負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趙煦聽完就笑了起來。
看看人家,多會說話?
不愧是大宋宮廷的長青樹!
趙煦記得,在現代的史書記載中,這位娘娘后來活到了九十多歲。
在這古代,簡直是奇跡。
而在趙煦的記憶里,這位娘娘的性子素來平和,生活儉樸,很少出門。
整個紹圣、元符時代,她都沒有擺過任何仁廟妃嬪的架子。
于是,趙煦道:“娘娘言重了,駙馬是魏國大長公主之夫,也是皇考親自選的駙馬,不看僧面看佛面,朕自然會照顧的。”
嗯,他識趣就照顧一下。
不識趣?
大不了強行下詔,讓魏國大長公主與之和離。
反正,現在的理學還在萌芽,民間和離的情況很常見。
王安石甚至親自主持了自己的兒媳和離的事情,甚至還主持了其改嫁的典禮,將之當成女兒一樣,風光大嫁!
也就是皇家,出于種種考慮,才強行打壓公主們的婚姻,剝奪公主和離的權力。
但皇帝是可以任性的。
四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駙馬還不好找嗎?
想和皇帝結親的勛貴,可以繞大內一圈。
旁的不說,苗家、燕家還有劉家,就都是很好的聯姻對象。
也正好,可以用這幾家新興武將家族,來給人做榜樣。
可惜啊。
趙煦的姐妹不多,就三個妹妹,都很小。
按照現代的醫學知識,她們最好等十八歲以后,再安排婚配。
這樣,就起碼得等十多年。
周淑妃笑著道:“所以,老身常常和太皇太后說啊,官家聰俊仁孝,將來定可治平天下,振興祖宗社稷,將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等著享福就可以了。”
于是,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周淑妃在慶壽宮中,沒有久留,只待了一刻多鐘,就拜謝而去。
她出了慶壽宮,回到自己的宮閣。
她的女兒魏國大長公主,立刻迎出來:“母妃,怎樣了?”
周淑妃道:“官家還是肯給老身幾分薄面的。”
她回憶著御前的事情:“只要駙馬在太學認真悔過,認真讀書,官家大抵就不會再計較了。”
魏國大長公主聽完,頓時開心起來,說道:“多謝母妃!”
周淑妃嘆息一聲,坐下來,道:“汝啊,以后可得多管管駙馬,別什么事情都讓駙馬做主!”
“他這個人,有些事情真的不適合做。”
“母妃的提醒,兒臣會記住的。”魏國大長公主點頭。
“正好,此番駙馬去太學,有了太學鴻儒的教導,想必定會有所改觀。”
最起碼,在太學的封閉環境下,他再也不能出去和別人鬼混。
“嗯。”周淑妃點點頭。
她也看到了這一點,知道那位小官家是留了體面的。
不然訓斥一頓,就將之趕出慶壽宮。
第二天,御史臺的烏鴉們肯定會群情激憤,踩著駙馬的臉,來給自己邀買一個不畏權貴的名聲。
如此一來,駙馬顏面盡丟,甚至貶官、勒停、編管某地。
更可能牽連她的外孫。
大宋祖宗設計的磨勘制度,對外戚、勛貴,是根據父祖的官位來恩蔭的。
父祖地位越高,恩蔭起點也就越高,轉官速度也就越快,推恩次數也就越多。
反之亦然。
多少勛貴家族,就是因為一代人的錯誤,直接崩塌、跌落到了谷底,再也不能起來了?
去年昭憲杜皇后的親弟弟的后人,不就被找到了嗎?
百來年的時光,太祖、太宗的生母,主持了金匱之盟的大宋宣祖元后的外家嫡系后人,就已經跌落到了連官身都沒有的地步。
還需要兩個哥哥,將戰功分給弟弟,才能保持家族兄弟都有官身的資格。
實在叫人唏噓。
開國的皇后,太祖、太宗的生母外家都是如此。
其他人就更不能免俗了。
太祖義社兄弟,太宗從龍功臣們,跌落的也很多。
很多家族都已經完全消失在汴京城了。
就像風吹走樹上的落葉一般,他們消失的時候,無人關注。
甚至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何時消失的!
就是很尋常的,父祖不孝,讓子孫起點變低,子孫不孝,讓子孫變回布衣。
想著這些,周淑妃就叮囑起自己的女兒來:“為了慎兒(魏國大長公主之子)的將來著想,郭家以后的大事,你要盡量參與。不可再出現今日的事情了,不然連累慎兒,悔之晚矣!”
“兒臣明白。”
“此外,以后官家想要做什么事情,郭家就要盡量支持,不能支持,也不要反對。”
“就安安靜靜的守著郭家,不犯錯,不得罪人。”
“這樣慎兒將來才能富貴,郭氏也才能傳承下去!”
“兒臣謹記母妃教誨。”魏國大長公主再拜。
隔日,壬子(二十四)。
趙煦醒來時,就得到了石得一的報告:“大家,遼使所支取的一百萬貫交子,皆已買完。”
“這么快?”趙煦笑了。
還沒出汴京呢,遼國人就把錢花光了。
上京城的老皇帝若是知道這個事情,不知道是個什么表情?
石得一繼續報告著:“這幾日,遼使使團之中,已經有不少人,押送著貨物北返了。”
“皆是貴重、精奇之物,光是建盞就足足有數十只,更有胭脂水粉、綾羅綢緞錦繡……”
趙煦聽完,點點頭:“這些遼使倒也聰明!”
先把好東西送回國,這些東西回國后,拿到東西的權貴,當然是歡喜的。
這樣一來,也就無人會關心,他們這些人花錢的速度了。
搞不好,還會被認為是‘勇于任事’。
至于你要說,錢花完了怎么辦?
那當然是繼續買啦。
等三百萬貫全部花完了,那就再想辦法唄。
反正,上層的權貴,只要自己爽就完了。
今年,他們可能還會節制一點。
可明年、后年,等到他們習慣了,享用那些名貴的奢侈品后。
等到他們已經沉浸在紙醉金迷中的時候。
等他們適應了每年幾百萬貫閉著眼睛花后。
趙煦很好奇,他們會怎么做?
會乖乖的把他們在絲路上賺的金銀,送來大宋嗎?
還是會選擇南下打草谷呢?
無論他們怎么選,都在趙煦的陷阱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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