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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熬鷹與義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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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恕畢恭畢敬的面朝著福寧殿再拜,然后才站起身來,接過了他賜他館職的圣旨。

  他的長子刑居實當即就上前賀喜:“恭喜大人,終于再得館職!”

  刑恕捋了捋胡須,點了點頭。

  他在元豐元年時,曾得到時任宰相吳充的賞識,吳充向先帝舉薦他,參與了當年的館閣考試,得授館閣校勘。

  可惜,好景不長,吳充很快被罷相。

  他的館職也因此丟了。

  好在他見機得快,迅速抱上了蔡確的大腿,這才沒有和其他吳充提拔的人一樣,被趕出朝堂。

如今,時隔數年,再獲館閣,而且起點就是直集賢院  這是三館秘閣的貼職,也是一個文官,真正成為重臣的起點。

  因為這個館職,一般都是給上州知州、轉運判官以及次路轉運使的貼職。

  多少人一輩子都摸不到這個貼職的邊!

  帶著激動的心情,刑恕在這天晚上,再次帶著耶律琚,出游桑家瓦子。

  不得不承認,這新一代的李師師,確實是桑家瓦子的主人,花了大價錢培養起來的。

  不止是模樣、身段,無人可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她還會唱北虜的詩詞。

  北虜那位皇后的十香詞,更是唱的婉轉動人。

  于是,耶律琚在凌晨時分離開瓦子的時候,雖然腿都軟了,可眼中卻滿含著不舍。

  刑恕對耶律琚的神態很熟悉。

  好多入京趕考的士子,掉入溫柔鄉的時候,都是這個模樣。

  “貴使可還舒心?”刑恕輕聲問著。

  耶律琚嘆了一聲,道:“多謝貴官款待,這兩日讓貴官破費了啊!”

  “無妨!”刑恕輕描淡寫的說著:“區區開銷,不足掛齒!”

  耶律琚瞪大了眼睛,問道:“貴官,這兩日光是招待某家,恐怕就已經花了好幾百貫了吧?”

  刑恕點點頭:“約莫五六百貫上下。”

  耶律琚雖然早知,南朝富庶,尤其是南朝士大夫們,揮金如雨的傳說。

  可刑恕的神態,還是讓他有些破防了。

  五六百貫?

  差不多是他一年俸祿、賞賜總額的三成了。

  南朝的官兒,都這般的有錢嗎?

  于是,忍不住問道:“這是一筆巨款吧?”

  刑恕不動聲色的說道:“小意思,不足掛齒。”

  “當年,文太師在成都雪中宴客,一頓飯就差不多吃了這么多錢!”

  耶律琚猛地咳嗦了一聲。

  南朝,恐怖如斯!

  于是,他忍不住的想要請教起來了:“敢問,貴官一歲俸祿,正常有多少?”

  刑恕看著耶律琚,悠悠的說道:“還行!俸祿的話,依元豐之制以及嘉佑祿令,本官寄祿官朝奉郎月俸三十千,此外還有四季布料配給,只能說勉強度日而已!”

  耶律琚聽著,咽了咽口水。

  三十千?他在心里算了一下,大抵是三十九貫左右,年俸大概四百八十貫。

  相當于他在北方的年俸的一半。

  可問題是,他已經是節度使了啊!

  “此外,吾還是中書舍人,依制還有職錢,每月三十二千左右……”

  耶律琚瞪大眼睛,這就差不多已經在收入上趕上他了。

  “本官還有直集賢院的貼職,按制每月可領添支錢十貫!”

  耶律琚的呼吸開始急促。

  刑恕一直在仔細觀察耶律琚,當他注意到耶律琚的心態已經完全失衡時,他就趁勢拋出了真正的殺招。

  “不過呢,本官這兩日與貴使在這瓦子之中的吃喝用度,其實本官沒有出一個銅板!”

  “那您的錢是哪里來的?”

  刑恕神秘的一笑,答道:“公使錢啊!”

  “我朝有制度,不僅官員有著歸自身支配使用,用來宴客的公使錢,各衙也有屬于本衙招待賓客的公使錢……”

  “這兩日的開銷,本官就全部是走的都亭驛的公使錢的賬!”

  耶律琚的思想,已經完全被刑恕的話所勾動了。

  南朝官員的待遇,竟是如此的優厚?!

  他深吸一口氣,問道:“貴官就不怕人查?”

  “查?”刑恕輕蔑的一笑:“誰查?”

  “各衙的公使錢,本就是朝廷許給士大夫們宴客、招待友人的錢,本官便告訴他們,這些錢都用在宴客上,誰又能奈我何?”

  這就是有些夸張了。

  公使錢的使用,其實還是有制度,也有著規范的。

  不能隨便拿來亂用,一般都得行文本衙,才能支取。

  慶歷年間,滕子京謫守巴陵,就是因為挪用公使錢,被人抓住了小辮子。

  熙寧以來,栽在公使錢上的文官士大夫,也是車載斗量。

  但,這些事情就不必和耶律琚說了。

  耶律琚聽著,內心的毒蛇,瘋狂飆漲。

  “我堂堂大遼節度使,一歲歲入,卻還不如南朝一個朝奉郎!”

  在這個時候,耶律琚選擇性的遺忘了,刑恕是以朝奉郎試中書舍人。

  “不僅僅如此,他們還能有公使錢,可以隨意開銷。”

  他呢?

  俸祿不如南朝的一個小官,待遇也遠遠不如。

  在這一刻,耶律琚感覺,自己被辜負了。

  大遼辜負了他!

  當然了,耶律琚也只能在心中吐槽、不滿。

  因為他對現狀無能為力。

  自承天太后改革之后,大遼就再也沒有人可以挑戰天子了。

  因為,圣宗系的力量,已經壓倒性的碾壓了其他各系。

  刑恕看著耶律琚的模樣,在心中點了點頭。

  他豐富的經驗告訴他,這個遼人已經動搖了。

  于是,刑恕趁熱打鐵,問道:“貴使呢?”

  “本官聽說,大遼并有幽燕、渤海、草原……臣屬者無數。”

  “以貴使在大遼的地位和官爵,歲得數萬貫,應該是有吧?”

  “數萬貫?”耶律琚瞪大了眼睛:“就是一萬貫鐵錢,吾也沒有!”

  北地鐵錢和銅錢兌換的比例,大抵在五比一到七比一左右。

  “啊?”刑恕滿臉的不可思議,然后嘆息一聲,說道:“堂堂節度使,一歲居然連一萬貫鐵錢收入都沒有?大遼也太苛待大臣了吧?”

  耶律琚嘆息一聲。

  他想起了來前,宮中妃嬪托他采購的貨物。

  價值粗略計算,就已經達到了十八萬貫以上。

  天子大手一揮,全部允準。

  于是,他更加不平衡了。

  刑恕微笑著,不再說話。

  他很清楚的,這個時候就得慢慢來了。

  接下來兩日,刑恕都沒有再出現在都亭驛,更沒有邀請耶律琚出門。

  這就讓在都亭驛里的耶律琚,坐立不安,日夜都在伸長了脖子,看向桑家瓦子的方向。

  他開始日益思念起桑家瓦子。

  常常做夢,夢到他在瓦子里,和李師師一起談天說地,甚至夢到他騎著馬,擁著李師師在遼闊的大草原上奔馳。

  每每醒來,他總是抓著被褥,仿佛李師師方才就在他的身邊一樣。

  于是,當第三天,還是沒有看到刑恕的身影的時候。

  耶律琚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顧不得體統,約見了都亭驛的官員,請他去請刑恕到都亭驛來,打著的旗號當然是——有要事相商。

  開封府府衙。

  趙煦端坐在府衙議事廳上。

  看著那一個個被蔡京,帶到他面前來的‘義商’。

  一共是六個人。

  是的,過去的五天,再沒有新增任何一個義商。

  整個汴京城的商賈們,似乎都忘記了,他們還欠官家一大筆錢沒有還。

  偶有人還錢,也只是還了一點。

  不過,趙煦不急。

  “小民等,誠惶誠恐,拜謁天顏,恭祝官家圣躬萬福!”

  來到他面前的六位義商,匍匐著頓首而拜。

  沒有一個人,敢抬頭看一眼,端坐在坐褥上的趙煦。

  “諸位義商免禮!”趙煦微笑著說道。

  眾人起身,但依舊低著頭。

  “義商賜何在?”趙煦問道。

  孫賜當即出列,拜道:“小民賜在!”

  趙煦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個汴京城的傳奇人物。

  他看上去四十多歲,并不算高大,估計也就五尺二寸上下,但看著很健壯,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胡子被修剪過,打理的很仔細,看外表就給人一種可靠、忠厚的感覺。

  “汝能知大義,明忠貞,朕心甚慰!”趙煦說道。

  “小民本是頑石草木之屬,若非陛下仁圣寬厚,加恩澤于小民,小民何知大義?”孫賜將頭緊緊的貼著地面,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

  他知道的,這是他命運的轉折點。

  能不能成功的和天家攀上關系,就看這一遭了。

  于是,便只聽到,那位少年官家爽朗一笑,顯然是龍顏大悅了。

  然而,卻并沒有下文。

  少年官家,只是開心的笑了一聲,然后就開始傳召其他人上前。

  也都只是勉勵一聲,就不再多語。

  這讓孫賜內心一黯,心中空落落的。

  期待了這么久,毅然決然的將幾乎所有都押了上來,就只得到了一句‘朕心甚慰’?

  這讓孫賜心神恍惚起來。

  走出議事廳的大門時,他甚至差點撞到了墻上。

  但,就在他將要被人帶著出門的時候,身后傳來了聲音:“諸位義商留步!”

  一個穿著紫衣,配著寶劍的大貂鐺,悄然出現在他們身后。

  “諸位義商,請隨某到后廳一會!”

  孫賜看向對方。

  就聽著后者道:“某家宋用臣!”

  “蒙天子不棄,用為入內內侍省副都知,兼差提舉在京諸司、諸場務公事!”

  于是,孫賜內心狂喜不已。

  因為,這就是掌握著整個汴京城酒樓興衰的大人物。

  官曲院,就是在京諸場之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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