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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拾章 張茂則之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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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寒風,嗚咽著,吹在永裕陵的神道石之間。

  那一個個栩栩如生的文官俑和武官俑,默默的矗立著。

  張茂則看著這些兵傭,莫名的感覺有些煩躁。

  因為揚王顥,又給他寫信了。

  “這個蠢貨,現在還給老夫寫信有什么用?”張茂則罵了一聲。

  若是在先帝彌留之時,揚王顥肯聽他的。

  就釘在先帝病榻前死也不走!

  以彼時太皇太后對揚王的寵愛,她還能趕走揚王不成?

  只要揚王釘在先帝病榻前,其他聽到風聲的人,自然會觀望甚至投靠。

  然后借助這些人輔佐、幫助,以太皇太后的名義給他們升官,讓這些人去取代那些關鍵位置上的官員。

  到了這一步,廢立之事,就是揚王說了算。

  大事可成矣!

  何至于現在再來后悔?

  微微吁出一口氣后,張茂則摸了摸被貼身收好的揚王的信。

  他轉身走回自己在這個帝陵內的官廨。

  回到官廨,剛剛進門,張茂則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廂房中,已經燃起了燈光,有人影在其中活動。

  “誰?”張茂則有些不開心了。

  自從他服侍慈圣光獻以后,就已經沒什么人敢隨意出入他住的地方了。

  從英廟開始,就連外廷的士大夫們,也開始尊重他。

  他開始成為了代替皇室去和元老大臣聯系、溝通的使者。

  從韓魏公到富韓公再到文潞公……

  這些元老大臣每年的生辰、節慶,都是他在奔走。

  哪怕是在這些元老面前,他張茂則也會被尊稱一句:張公。

  久而久之,張茂則也將自己當成了士大夫的一員。

  而且是元老級的人物。

  現在,卻有人闖入了他的住所,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他的房間里。

  這太不尋常了!

  張茂則壓抑著怒火,直接推開廂房的門。

  然后,他便看到了,一群穿著窄袖紫袍的年輕內臣,正在將他的住所翻箱倒柜。

  這些年輕人看到他回來,只是詫異了一眼,然后繼續開始做他們的事情。

  張茂則的行囊都已經被打開,里面的衣服、藏書都被翻出來了。

  廂房的地板,也在被撬開。

  所有的屏風,都被推到,有人在拿著刀子,往里面撬。

  “誰給你們的膽子?”張茂則沉聲呵斥:“竟敢搜老夫的房子?”

  “來人!”他大聲喊著,想要呼喚在帝陵的禁軍。

  他是入內內侍省都都知,大宋帝國最高的內臣。

  同時還是延福宮使、寧國軍留后!

  遙郡也已經升到頂了!

  錯非祖制內臣不可過遙郡,他早已經是正任節度使。

  然而,沒有任何人響應他的呼喚。

  一切靜悄悄的,只有那些沉默的內臣在翻找著他的物品、房子的聲音。

  “你們是誰派來的?”張茂則終于有些慌了。

  依舊沒有回應。

  直到,一陣腳步聲在他身后傳來。

  “都知……”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后響起。

  張茂則回頭,就看到了張士良那張微笑著的小圓臉。

  “張士良?”張茂則盯著這個從前在大內的小不點,曾經在他面前奴顏婢膝,極盡討好的內臣,看著他那張堆滿笑容的圓臉:“汝意欲何為?”

  “該是某問都知才對……”張士良笑著說道:“都知為何在身邊,藏這么多的東西?”

  張士良將自己手里拿著的一張書貼,拋了拋:“譬如此物……張旭的書貼呢……”

  “這可是英廟生前最愛之物……”

  “本該陪葬永厚陵的寶物啊!”

  “它怎么到了都知手里?”

  張士良的笑容,在張茂則眼中,仿佛毒蛇一樣,讓他渾身寒戰。

  “這與汝何干?”張茂則冷著臉呵斥。

  “呵呵……”張士良笑了笑,不再說話。

  但在張茂則的廂房中,那個一直背對著他,蹲在床前的人卻站起身來:“張都知……那這些又如何解釋……”

  一件件精美的御用之物,在他面前呈現著。

  都是先帝生前所愛,也都該放置在先帝地宮之中。

  “竊盜御物,可是死罪!”那個人回頭,看向張茂則。

  “張都知,天子若是知道,您怕是一百個腦袋也不夠掉!”

  是老宗元!

  一個比張士良地位更低,入宮的時候,還跪在他面前磕過頭的內臣。

  張茂則渾然不懼。

  “爾等究竟要做什么?”他威脅著:“誰給爾等的膽子?老夫要上稟太皇太后,治爾等目無尊上,肆意妄為,栽贓陷害的大罪!”

  他就不信,這點小事還能扳倒他。

  不就是截留點東西嗎?

  搞得好像是多大的事情一樣。

  英廟、先帝的御用物怎么了?

  當年,永昭陵的東西,他也沒少拿。

  誰又能把他怎么樣?

  他可是慈圣光獻身邊最信任的內臣,也是一手在大內,幫著英廟上位的內臣。

  更是元老大臣們在大內的知己。

  誰敢動他?

  張士良和老宗元看著到了現在還要趾高氣昂的張茂則,都是笑了起來。

  “張都知……”張士良拍了拍手:“又怎么解釋這些?”

  一沓沓的審訊記錄,被丟到了張茂則跟前。

  “都知在永裕陵,可是無日不在誹謗先帝,怨望兩宮,詛咒天子……”

  張茂則看也不看直接道:“都是小人誣陷、栽贓!”

  “老夫回京后,自會在太皇太后面前解釋!”

  這是他現在最后的依仗了。

  在張茂則眼中,這些人恐怕都是向太后或者那個小皇帝派來的。

  只要讓他見到了太皇太后,有了太皇太后庇佑,一切都會好起來。

  因為,揚王一定會幫他的。

  “呵呵……”張士良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好叫都知知曉……”

  “灑家奉的正是太皇太后旨意!”

  張茂則看著那塊熟悉無比的刻著‘高’字的玉牌,如蒙雷擊:“不可能……不可能……”

  “太皇太后旨意……”張士良說道:“入內內侍省都都知、延福宮使、寧國軍留后張茂則,以年老上表,乞于永昭陵中歸老……”

  “慈圣再三慰留,奈何張都知去意已決……不得已,許之!”

  張茂則顫抖著身子,不得已,只能跪下來磕頭謝恩:“老臣謝太皇太后恩典……”

  他還想做最后的掙扎:“老臣乞上表謝恩!”

  張士良咧著嘴:“圣意不允!”

  張茂則哀求著:“老臣請上遺表……”

  “圣意不允!”張士良冷冰冰的說道,然后他一揮手:“拿下!即刻送永昭陵,慈圣光獻皇后神靈之前!”

  便有著內臣上前,不由分說的將一塊破布堵在了張茂則嘴里。

  然后將之熟練的捆綁起來。

  接著,搜查了一遍張茂則的身體。

  搜出了好幾封信,這些信被送到張士良和老宗元。

  兩人只掃了一眼信的封皮,就不敢再看了。

  親賢宅的用紙!

  揚王的字跡!

  誰敢多看一眼?

  梁從政站在帝陵園區的一個涼亭中,他提著燈籠,迎著寒風,看向那遠方的黑暗中,被人塞上了一輛馬車之中的影子。

  “身為內臣,卻以為自己是士大夫……”

  “為人臣子,吃里扒外……”

  “明知圣主在朝,卻還懷揣不臣之心,做非分之事……勾連親王……”

  “這是取死之道!”

  張士良的身影,出現在梁從政身后,他輕聲道:“押班說的是……”

  梁從政微笑的看著張士良:“張公事這次做的不錯……”

  “全賴押班提攜!”張士良陪著笑。

  一朝天子一朝臣。

  當天子表現出自己已經能掌握權力的能力,就會有人自動上門表忠。

  何況當今天子,不止證明了他可以駕馭權力。

  他還真的掌握了權力!

  別人看不清楚,他們這些一直在宮中上下奔走的內臣還不懂嗎?

  大內禁軍,特別是御龍諸直,現在全是天子的人。

  御龍左直自不用說。

  燕達三子,現在已經分別充任了第一、第二、第三指揮。

  御龍右直和御前骨朵直的指揮,現在也都已經向那位少年天子效忠了——人家天天跟著天子在崇政殿、集英殿里走動,有一萬個機會表忠!

  張茂則卻看不到這些,真的是老糊涂了。

  內臣又老又糊涂,就沒有存在的必要,識相的就該早早的上表告老,給別人挪位子,也給自己留體面。

  送走張士良等人梁從政提著燈籠,來到了帝陵另外一側的禁軍大營。

  他步入一個營房。

  李憲正在燈光下,讀著兵書,看到梁從政走進來,他詫異了一聲:“梁押班?怎有空來某家這里?”

  梁從政微笑著拱手一拜:“下官是來給李都知賀喜的……”

  李憲不懂,問道:“喜從何來?”

  “方才,張都知已經上表兩宮,乞歸養永昭陵,侍奉慈圣光獻神靈……”

  “如此一來,那入內內侍省都知之位,舍李都知誰人能為?”

  李憲驚訝不已:“張茂則歸養永昭陵了?”

  梁從政點頭:“就在方才!”

  李憲深吸一口氣,他雖然一直在外帶兵,可這不意味著他不清楚皇城大內的那點事情。

  他立刻知道發生了什么?

  只是……

  他看向梁從政,盯著這個素來在太皇太后身邊服侍的內臣。

  他實在不明白,這個梁從政到底想說什么?

  梁從政卻也只是大笑一聲,拱手再拜,就拜辭而去。

  他難道需要那個喇叭到處喊:“我梁從政,早在先帝還是穎王的時候,就已經發誓要效忠先帝了嗎?!”

  (本章完)(明智屋中文沒有,更新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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