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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通風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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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皇后在慶寧宮,一直留到未時三刻,方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離開前,向皇后帶走了趙煦昨日所抄的延壽經。

  回了坤寧殿,向皇后就拿著帶回來的佛經翻看起來。

  依舊能在末尾,看到那一句:臣延安郡王擁,為父皇帝服藥日久,恭寫延壽經,祈禱康復。且愿太母萬壽,母后千秋、母妃長樂!

  向皇后看著這一行端正的字跡,想著這兩日與六哥的接觸,就忍不住的洋溢起笑容來。

  “圣人……”

  嚴守懃的聲音,在帷幕外傳來。

  向皇后抬起頭,就看著嚴守懃滿面春風的走到她面前,俯首拜道:“臣,賀喜圣人!”

  向皇后問道:“喜從何來?”

  “臣方從太平坊歸!”嚴守懃一句話,就讓向皇后喜上眉梢。

  即使向皇后入宮后,就一直深居深宮,很少出宮。

  但她還是知道,太平坊就是汴京城里,外戚最多的地方。

  朱德妃的外戚,不出意料的話,應該也都住在太平坊。

  果不其然,嚴守懃歡喜的奏道:“好叫圣人知曉,臣已從朱、任、崔三家,都得了實信……”

  向皇后心臟頓時撲通撲通跳起來,手心忍不住溢出了一點汗漬,緊張的問道:“那三家人怎回的?”

  嚴守懃彎著腰,恭恭敬敬的拜道:“奏知圣人:朱、任、崔三家皆言:圣人母儀天下,以軒龍之貴,服褕翟之華,為天子內助,賢名遠播,惠及六宮,若皇子能得圣人保佑擁護,實在是最好不過!”

  向皇后當然知道,那三家說的話,肯定沒有嚴守懃嘴巴說的這么好聽。

  但,他們答應了!

  這才是關鍵!

  “做得好!”向皇后毫不吝嗇的贊道。

  她看向嚴守懃,問道:“嚴殿頭,入宮也有十來年了吧?”

  嚴守懃低著頭答道:“臣是熙寧二年同天節,蒙了大家隆恩,才補了黃門的!”

  在大宋,想要入宮當內臣,可不是隨便切了下面就可以入宮的。

  有著一套嚴格的程序,還需要通過考核。

  此外,每年有且僅有一次內臣入宮的機會——天子圣節。

  向皇后當然知道這些,她在心里算了一下,便道:“這么說,嚴殿頭入宮當有十七年了!”

  “也確實是到了出外當差的時候了!”

  嚴守懃聞言,立刻跪下來:“臣全憑圣人恩典!”

  向皇后摩挲了一下手中佛經,便與嚴守懃道:“汝出外差遣除授,乃是由吏部右選注闕,本宮不便干預其中,此乃祖宗制度也……”

  “如此……”向皇后看著嚴守懃:“本宮便奏請官家,加汝‘帶御器械’銜如何?”

  “臣謝圣人隆恩!”嚴守懃欣喜若狂。

  帶御器械這個加銜對內臣而言,如同文臣的館閣貼職。

  有和沒有,天壤之別!

  尤其是在出外的時候,有一個帶御器械的加銜,很多差遣就可以用‘提舉’,而非‘管勾’、‘勾當’。

  更緊要的是,類似帶御器械這樣的加銜,入內內侍省是必須將其原因寫在告身之中的。

  這就意味著,嚴守懃的告身,被送到吏部右選的時候,有司一看告身就知道,他嚴守懃乃是皇后欽點的帶御器械。

  此皇后近臣!

  右選的郎中,那里敢怠慢?

  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著都會安排一個優厚的肥差與他。

  活動活動,說不定可以留京。

  汴京諸場務、東西染院、綾錦院、水磨務等有司,素來有內臣提舉的傳統。

  看著嚴守懃千恩萬謝而去,向皇后慢慢閉上眼睛。

  直到此時,帷幕之后,那個一直侍立的婦人,才來到向皇后身后,為她輕輕按摩太陽穴。

  正是向皇后從向家帶入宮中,從小照顧她長大的坤寧宮尚書張氏。

  “圣人……”張氏輕聲說道:“奴方在坤寧宮外,遇安仁保佑夫人,夫人言四大王托其帶話給您……”

  “說是,四大王言:近來宮中或有流言蜚語,請皇后莫要憂心!此等流言,絕不可信!”

  向皇后聽著,自然聽懂了四大王到底在說什么?她慢慢的點了點頭,贊道:“四大王,果真賢王也!”

  但,向皇后心里明白。

  那位四大王與其說是侍兄以忠,賢于國家。

  還不如說,他也看到了危險的苗子,聞到了硝煙的味道。

  這是在自保!

  當初,斧聲燭影之后,太宗登位,涪悼王是個什么下場?

  涪悼王的子孫在太宗朝,又是個什么待遇?

  讀過國史的人,心里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真不巧,如今也是一帝二王的格局,更不巧的是,涪悼王也排行第四!

  以史鑒今,四大王要是不怕,才叫有鬼了。

  對四大王來說,確保六哥順利即位,并健康長大。

  就等于保全了自己性命,也保全了子孫富貴。

  向皇后輕嘆了一口氣。

  想起了今日早間,在便殿門檻,與高太后的對話。

  也想起了,在慶寧宮中,高太后沒有接她的那句話。

  內心的不安,正在蔓延。

  “為了六哥,也為了吾自身……”向皇后心道:“卻是不可不未雨綢繆了!”

  連四大王,都特意的讓天子乳母,安仁保佑夫人私下通過張氏帶口信給自己。

  這意味著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或者看到了些什么動靜。

  考慮到,張茂則昨日說,四大王已經有兩三日沒有去探視圣躬了。

  避嫌都避到這個樣子了。

  而二大王,卻是出入宮闈,如入無人!

  不得不防啊!

  也不可不防!

  萬一一日深夜,禁中忽降片紙……

  向皇后不由得渾身惡寒!

  想到這里,向皇后就下定了決心,對一直侍奉在她身邊的尚書張氏道:“張尚宮,明日且替本宮出宮,去一趟宣平坊,傳本宮教旨與那石得一……”

  “就說:官家偶有小恙,都知便已心生懈怠,此豈忠臣之行?著他速速入宮,到御前服侍!”

  張氏遲疑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的問道:“倘若臣妾,見不到石都知……”

  石得一都快十天沒進宮了。

  張氏如何不知道,這其中的情弊厲害?

  向皇后聞言,眼睛一凝,看著張氏:“放心好了,不會有人有那個膽子的!”

  “若果有此人……”向皇后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阿彌陀佛,天下降罪矣!”

  憑侍威靈,竊弄權柄!

  這是青史之上,對于唐代后宮、閹寺干政的評價。

  而在大宋,無論是誰,干犯這一條,就等于獲罪于整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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