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好辦事。
熟龜也一樣。
守衛四周的劍蝦，電鰻紛紛避讓。
玄龜異種，自有不凡，烏滄壽境界不高，單單一頭龜妖，照樣在龜族中擁有不低的地位，雖沒有老蛤蟆夸張，一蛙之下，萬蛙之上，但與龜王一同曬背綽綽有余。
烏滄壽劃動四肢，安穩落回到草坪之上，向居中龜王低語。
少頃。
龜王眼眸半睜。
龍炳麟適時落下，單膝跪地。
“龍人族龍元敬之孫，龍炳麟，拜見龜大王！”
“龍人族大長老龍晨之孫，龍娥英，拜見龜大王！”
“原來大長老的名字叫龍晨……”
梁渠頭一回知曉大長老姓名，此前單稱呼大長老，他緊跟在二人身后，同小山般的龜王行禮。
“大順平陽府梁渠，龍娥英之夫，現如今于蘇大人麾下做事。”
“蘇龜山啊。”龜王說話一字一頓，言語十分平緩，換個急性子的人來能急死，然而無人敢催促，“龜山有段日子沒來了，安好？”
“蘇大人無甚大事，倒是近來鬼母教不安分，自北岸和南岸之間頗有奔波。”梁渠如實相告。
“你說你是娥英之夫，龍晨孫女同你結了連理？”
“幸得芳心。”
龍娥英恬淡而笑。
眼瞼睜開到三分之二。
龜王面露驚訝：“他倒看得開，同人族聯姻？”
既會對龍人族伸出援手，自不會對龍人情況陌生。
龍炳麟、龍娥英、龍延瑞三人為年輕一輩里血脈最為濃厚者，同人族結合，無疑會大幅下降血脈濃度，反之與尋常族人，倒能再多出個二三代來。
此話雖不太客氣，梁渠也沒有太介意。
到了龜王的層次和壽數，說話要還需小心翼翼，不全白修了。
“我與娥英兩情相悅，大長老為開明長者，自無反對之理。”
“有理。”龜王頷首，“龍元敬和龍晨的孫子、孫女一晃眼都這么大了，今日來此何事，可是族中遇到了困難？”
“承龜大王萬載壽福，龍人族內一切安好，今日來更為喜事，我、延瑞、娥英三人盡皆晉升臻象，此等大事，龍晨大長老決定辦個喜宴，今日帶了些禮品，特來邀龜大王赴宴，稍后更要去一趟龍淵道，請敖擎大人。”
龍炳麟招手。
圓頭傳令。
一只只江豚交替游梭，互相取放背負之物，有蓮子，有寶魚，有珍奇礦石，東西雖不上乘，但龍人族的狀況龜王心知肚明，拿不出什么好東西，它留意到另一件事。
“延瑞也入了臻象？”
“僥幸忝列。”
龜王眼瞼全部睜開。
龍人族的修行方式同人族相當，居然短時間內冒出來那么多？
再看送禮江豚。
成建制的江豚，勢力歸屬一目了然。
朝廷嗎？
倒不算壞事。
稍作思索。
“東西本龜收下，赴宴不必，我一動彈，蛟龍那個小心眼的，多半要心生懷疑，把注意力投到你們龍人身上，時值多事之秋，龍人族五位宗師，勢力不小。
難保它不會為了安穩，事先來上一次血洗，不過難得喜事，倒不好不表示，滄壽，你領他們去上一趟碧潭深處，按人族說的，挑三份大藥，自當我的喜禮，好生修行。”
龍炳麟大驚：“龜大王，萬萬不可，無功不受祿，焉有……”
龜王鼻孔間噴出浩浩氣流，徑直將單膝跪地的二人吹掀起來。
“拿著便是，龍人族處境不易，真要有心，日后出了龍人宗師，再來拜我，照給。”
龍炳麟頓了頓：“是！”
大手筆呀。
三份大藥，絕非小事，用《眼識法》看周遭大龜目光便知曉，多有不忿，甚至有嫉妒，顯然對龍人族跑來送個請柬，拿走三份上好寶藥不滿。
沒想到自己為晉升宗師見個龍鱘，期間會有如此驚喜。
梁渠覺得龜王大抵將三位宗師，當作龍人族最后的余暉，恐怕心頭有些百感交集。
龜王少說活了大幾百年，說不定有千年，個人、個妖的興衰看過不知凡幾，可一整個種族的消亡，到底不是太多。
可惜沒自己的份。
三份里多出來的一份可不是給他，而是給沒來的龍延瑞。
“跟我走吧！”
烏滄壽揮動爪子。
龍炳麟、龍娥英緊隨其后。
梁渠身子稍稍起伏，做出明顯動作，見眾龜和眾守衛沒有反應，也起身跟上，獨留肥鯰魚、圓頭以及麾下江豚原地等候。
呼啦啦。
水泡幽幽升騰。
肥鯰魚東張西望，兩根長須隨波逐流，正想趁龜不注意，拔兩根地上水藻嘗嘗滋味，頭頂忽有目光落下。
龜王伸長脖頸，左右環顧。
“你這妖物長得倒稀奇，大澤里尚未見過，是何物種？可有意愿來本龜麾下？”
物種？
拋下須中水藻。
肥鯰魚挺胸抬頭，魚鰭拍拍胸脯：“無足蛙！”
圓頭一鰭拍在自個腦門之上。
完蛋。
憨貨裝久了，當真了。
龜王：“……”
“河中之河，湖中之湖，好生玄妙。”
另一頭，梁渠等人跟隨烏滄壽進入碧潭。
整個碧潭水的質量似乎要比尋常水重，以至于能用一口完整的潭水姿態呈現水底。
沒入碧綠潭水，順著中心大洞一路往里，四肢百骸無不歡愉，清爽之感尤甚，好似坐在春風之中大口呼吸，微涼的風自鼻腔一股腦的灌滿整個肺腔，生機勃勃。
沉落到底，碧綠的光照亮一整個寶庫。
“好多丹藥！”梁渠一眼望見架子上的瓶瓶罐罐，絕非水獸所能制作，“壽爺，架子上的丹藥……”
“你們人族煉丹師所煉，龜大王同朝廷常有商貿往來，慢慢積攢下來的，你們倆個，需要什么大藥，自己挑挑看吧，莫要貪心，也莫要拘謹。”
龍娥英望向梁渠。
梁渠搖頭：“挑你需要的，自己拿自己吃。”
“你們感情倒是好，大藥也舍得？”烏滄壽笑。
“咳，兩情相悅嘛。”
龍炳麟、龍娥英分散開來，各自挑選需要的寶藥，梁渠環顧四周，忽地被角落華光吸引。
繞開兩個架子。
好一顆七彩寶石！
梁渠見過蚌珠，見過硨磲珍珠。
前者有虹彩，后者沒有珍珠層，卻有獨特的火彩，但從來沒有一個像眼前這般華麗，有種鮑魚內殼的淡綠油光質感。
“壽爺，這個是……”
“哦，那個啊，鮑魚珍珠。”
“鮑魚珍珠？”梁渠驚訝，“鮑魚有珍珠？”
“自然有，只是相當罕見，鮑魚百種，唯有寥寥八種能產鮑魚珍珠，且能產珍珠的八種里，又需幾十萬只方能誕生一個，屬于龜大王的珍藏，幾十年前海商來時置換下來的。”
居然真和鮑魚有關。
梁渠頓時手癢。
“壽爺，我能不能摸上一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