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再見!”
“石頭再見!”
江風浩浩,裹著牛毛般的雨絲侵襲衣襟。
府衙前的河岸口,世子妃披帛飄揚,抱住溫石韻揮手告別。
梁渠抬手回應,浮現笑意。
柯文彬踢一腳項方素腳后跟,身體前傾。
“世子妃?”
“應該是。”
“世子妃抱的世孫?”
“不然?”
“世孫叫阿水師父?”
“嗯哼。”
“死人啊,給點反應啊!”
項方素不忿:“我該有啥反應?你教我?啊,哦,額,咦?”
柯文彬語塞。
“你覺得……啥時候的事?”
“前天拍賣會唄,阿水讓越王叫進包廂,指定那時候。”項方素不假思索,“拍賣會結束,光顧著拿東西,忘記問阿水,之后一天沒見著人影,壓根沒想起來這茬。”
知曉拍賣會包廂里,越王同梁渠談了什么的人,唯有越王心腹及事后梁渠師門數人。
雙方全不是愛傳閑話的人,以至河泊所同僚尚不知曉梁渠收世孫為徒一事。
“不聲不響,阿水又憋個大的。”白寅賓忍不住插話。
“好徒弟,旺三代,收徒這么大事,該教他請客!”
“等等。”柯文彬突發奇想,“昨日沒看見阿水,所以沒想起來,是不是說阿水點卯沒來?”
“對,記他一筆!”
“記記記!”
“該罰!”
不止河泊所同僚,其余衙門官員神色各異。
“玉牌恐怖如斯?讓越王世孫拜師?”
有人震驚。
“關系原來能這么拉?”
有人學習。
“姜是老的辣的啊。”
有人感慨。
“世子妃真漂亮。”
有人大不敬。
原以為越王一走,巡查的老臣跟著離去,渾身輕松,再不會因事生出波瀾。
年輕了。
目睹越王座駕消失于水天交界。
“好你個梁阿水!能耐啊!是不是當了世孫師父?是不是當了世孫師父?”
項方素幾人圍住梁渠。
熱熱鬧鬧,好通喧囂。
本想來攀關系的官員亦無從插話,等候片刻,找不到機會甩袖離去。
最后,柯文彬幾位同僚,硬生生從梁渠口中敲出兩頓宴席來,滿意放人。
雨水沖刷石板。
烏龍踏著水花,甩動尾巴。
獺獺開背靠墻角,倒立支撐,錘煉臂力。
“大人。”龍炳麟抱拳問候。
“回來了?”梁渠翻身下馬,撥開烏龍湊近亂舔的腦袋。
龍炳麟代表龍人族,拍賣會上購置了數件拍品,用了梁渠的九折名額。
其后先行一步回族,以至近來兩三天沒見人影。
“與您前后腳,托大人洪福,走的水道,順利無虞,已經送到族中。”
龍炳麟面露恭敬。
渦流水道越用,越是覺得奇妙無窮。
數千里的距離,倏爾跨過,實乃戰略利器。
可惜。
水道口盤踞個老蛤蟆。
個人走走無礙,老蛤蟆沒空成天盯著,人數一多,過路費實乃心痛殺器。
梁渠點點頭,沒有廢話:“收拾收拾,吃過晚飯,咱們就走。”
“走?”
龍炳麟不解。
他剛回來,去哪?
梁渠頓住腳步,笑道:“越王離岸,近來無甚要事,不得去龍人族地幫你們食氣,莫非你們已經食完了?”
龍炳麟狂喜。
蛇妖到來,小半個月過去,事情接踵而至,突然來那么一下,真沒想到這茬!
“有勞大人掛念!我這就去準備!”
傍晚。
飯罷。
梁渠,龍炳麟,龍娥英三人,外加肥鯰魚,不能動,圓頭三獸,齊聚池塘。
老蛤蟆見這架勢,精神一振,掰動爪蹼,思索自己收多少過路費合適。
梁渠甩肥鯰魚一個眼色。
無足蛙挺身怒斥。
老蛤蟆縮縮頭,嘆口氣,無奈揮蹼,放人、魚離去。
“蛙公!”
入水前,梁渠喊上一聲。
老蛤蟆心頭一顫,下意識捂住腰間,兩只蛙眼亂轉:“梁卿何事啊?”
“近來房屋擴建,蛙公有無興趣。”
“池塘是我的,屋子是你的,沒有沒有。”老蛤蟆使勁擺蹼。
“可惜。”梁渠故作遺憾,“有蛙公參與,后院西廂房的棧橋必能擴建出二樓。
日后蛙公上二樓登高眺望,眼前一片荷花大湖,豈不美哉?且盛夏來臨,荷花盛開,建材便宜,錯過今年,可就得等到明年方有此盛景,機不可失啊。”
老蛤蟆臉皺成一團,滿目糾結。
梁渠言盡于此,投沒水中。
龍炳麟,龍娥英暗暗佩服。
從來只有蛙公掏別人錢包的份,哪有別人掏蛙公的份。
上一次能辦到這件事的,似乎是蛤蟆大王?
此外再沒聽說有誰能辦到。
蛤蟆大王,梁渠……
龍炳麟,龍娥英陷入沉思。
眾人眾獸來到渦流水道口。
肥鯰魚一頭栽入,先去找老大哥敘舊。
梁渠浮于水中,打量龍人身上服飾。
印象里見過的所有龍人,全穿白衣,素服。
“伱們穿的是龍綃,鮫綃?”
龍炳麟搖搖頭:“回大人的話,族里龍綃,鮫綃是有,但穿的龍人少,我和娥英身上服飾俱為大王蓮的藕絲制作。”
“大王蓮?”
“大人去往過蛙族族地,應當見過一株通天大蓮,此蓮即名大王蓮,其莖稈內抽拉出的蓮絲同鮫綃相似,入水不濡。
缺點是太過光滑,極難染色,同鮫人鱗片融解時可摻入各種顏色不同,蓮絲僅能作素衣,強行染色,反會失去入水不濡的特性。
蛙族那柱大王蓮,常年受蛙糞施肥,長得極為夸張,浮水蓮葉能讓蛤蟆大妖蹦跳,幾乎和再造陸地無異,扎根太深,周圍反倒長不出其他王蓮。
待得大人去往龍人族地,就能看到成片的蓮群了。”
“原來如此,那你們龍人族和鮫人族如何,平時有聯系么?”
“有。”龍炳麟未曾隱瞞,“每年皆有鮫人商隊來往,互通有無,以往一年數次,如今……一年一次也無法保證了。”
“為何?”
“根因在龍君。”龍娥英道,“大量鮫人搬離大澤,隨時間推移,江淮大澤于它們而言愈發陌生,我龍人一族亦漸漸衰落、封閉,交流往來至此連年減少。”
嘩啦。
肥鯰魚從水道中鉆出,揮舞須子招呼幾人進去。
龍炳麟道:“今時今日,我族有龍人上岸任職,假以時日,仰仗大人洪福,必能再造盛況!”
“希望吧。”
梁渠不置可否。
他對鮫人的鮫人淚非常稀罕。
上回探索香邑縣附近的鮫人部落遺跡,是僅次于異象收船票的一筆龐大收入。
如此豐厚的收獲,對方究竟是逃竄避難,亦或有計劃的撤退,變得撲朔迷離。
但哪怕是逃竄,來不及收拾,依舊能證明鮫人“富得流油”。
三人穿過水道。
同蛤蟆大王打過招呼。
梁渠端坐肥鯰魚頭頂,一路往西。
越過水下山脈,峽谷裂縫,一片開闊盆地浮現眼前。
澤鼎震顫。
汲龍種氣息二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