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置于班克斯城最高處的光耀神器依然在運作,于這第二個昏暗的夜中繼續保護著這片正在受難的大地,它所庇護的區域并不只是這座城市,還有其外圍的大片區域,像極了一個光明之下的“人間神國”。
雖然這東西并不代表任何信仰層面的象征,但對處于絕境中的人而言,能看到光明仍在絕對是最振奮人心的事了,而在亂糟糟的城市里最忙碌的除了開拓軍團的戰士們之外,還有一些被困在這里的圣光信徒們。
他們敏銳的感知到了光耀神器對城中居民施加的某些影響,便開始自發的傳教起來并將那隔絕冷漠黑夜的光描述為圣光的恩典,以此著實吸引了一批惶惶不安的平民們。
自十年戰爭以來,在路易王親手摧毀了金雀花王國的信仰體系后,這個國家中的人那不被保佑的心靈就是個大問題,連路易王自己也說過他的國民的精神世界如荒蕪之地,急需信仰的滋潤,要不是這個國家的行政體系管得嚴又因為舊教在存在末期的行為過于離譜導致整個國家都對此心有戚戚,恐怕大小邪教早就在這里共襄盛舉了。
而此刻,在已經從物理意義上被與其他地方隔絕的東普魯斯的班克斯城里,借由一場災難和庇護神器而引發的大規模信仰皈依是順水推舟的事。
放在以往,這種情況早就引起了城中管理者的警惕,隨意傳教的家伙肯定也會被抓入囚籠狠狠拷打。
但現在畢竟情況特殊。
在那個圣光教徒們自發聚集的區域中,甚至能看到一些班克斯城的貴族和高官們也在其中隨著那名神父高聲誦念圣光教典的禱文。
看得出來他們真的很絕望,而也只有在絕望之中,人們才能理解祈禱與信仰的意義。
“開炮!快開炮!”
就在歌頌圣光的聲音傳遍全城的同時,沙啞的吼聲也在班克斯城的城墻上響起,那沙啞的催促中蘊含的危急不必細說,單看此時已經沸騰的戰場就可見端倪。
那些混沌孽物已經進入了光耀神器籠罩的區域中,尤其是那些被孽物殺死又“復活”的家伙,被混沌力量污染而長得奇形怪狀的惡役們發出怪異的吼叫不斷沖擊著守軍在城外的防線。
在它們如潮水般推進的道路上,三道已經被各種尸骸填平的壕溝代表著戰爭的烈度已經達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這種情況下將普通士兵安置在城外那完全是送死的行為,因此這會還駐扎在城外的除了元帥衛隊之外,就只剩下了不怕死的特蘭西亞異邦人們。
他們總是這樣,總是活躍在最危險的戰場中最危險的前線里,并且在任何時候都會以一種“沒心沒肺”的姿態發出快樂的戰吼,然后用最兇殘的方式將一切靠近他們的混蛋撕成碎片。
當然,在眼下這種烈度的戰爭中,有這樣一群“戰爭瘋子”當盟友,不管是對于開拓軍團還是對于班克斯城而言都是萬幸之事。
雖然戰斗烈度已經超過了大礁行省的海下戰爭,但玩家們的戰意絲毫不減,雖然這些混沌孽物大概率不會掉落任何有價值的裝備,然而玩家們此時的狂熱卻更上一層。
倒不是他們真的有多么憎恨混沌,或者多么渴望秩序,純粹是因為在命途系統開放之后,已經有大佬總結出了“刷命途”最有效率的方式。
答案很簡單,就是和混沌作戰!
玩家們目前并沒有突破到黃金階的個體,因此他們還沒有走到墨菲那明晰自我超凡核心的程度,其所行走的命途都來自于命途力量的化身所給予的祝福。
說簡單點,就是命途領域中駕馭絕大部分象征的諸神給予的青睞。
越是被代表命途核心的諸神喜愛,命途力量對玩家開放的程度就越高,那些非常牛逼的命途天賦的逐一解鎖也能讓玩家的戰斗力得到質的飛躍。
你說這不是巧了嗎?
諸神都討厭亞空間的混沌,因此玩家們每殺死一個混沌孽物就能在命途道路上增長幾分。
如果被干掉的家伙掉落了污染物那就更好了,這些可以拿到某個神龕中凈化后作為祭品獻上的東西目前已經是高端玩家圈子里炙手可熱的交易物了。
很顯然,這個命途系統的推出就是狗日的開發組在刻意引導玩家們去和混沌戰斗。
而小玩家還就吃這一套!
雖然命途系統是在大半個月前才推出的,但靠著在大礁行省不斷獵殺大袞魚人和魔裔,最肝的那一批現在已經把命途天賦點到了第三層 這是個什么概念呢?
如果用大陸流行的信仰體系來比對,第三層那些強力的命途天賦基本只有各教會的核心成員或者圣徒們才能從神靈的祝福中獲取,再往上就等夠到預備役神選的超凡力量了。
這意味著玩家中的“肝佬”們已經是不折不扣的“野生圣徒”啦。
但快樂的刷命途的日子也就到這了,第四層的強力天賦和第五層的終極天賦都不是單純依靠刷混沌孽物能攢齊的恐怖聲望,這些天賦都有苛刻的前置節點和各個神靈的專屬神選任務。
一水的傳說任務鏈讓玩家們看到就牙疼,而想要點亮命途體系的終極天賦更是要完成名為“星界開拓”的“神話任務”
最重要的是,這個系統目前還沒開放呢。
想肝都沒地方。
不過這并不能影響高端玩家們繼續刷混沌的興趣,多攢一點命途點數總是好的,更何況在目前最頂級的那一小撮玩家都已在白銀者的道路上走入深層的情況下,他們也必須和強力敵人不斷交戰來打磨自己的白銀之力,以期在未來能總結出自己的超凡黃金律。
總之在以上這些因素的疊加后,便讓危若累卵的班克斯城迎來了自己的“救星”。
就如過去很多次的故事,在一群最需要幫助的人面前,“樂善好施”的異邦人們就如長著翅膀的阿鯤天使一樣從天而降,并且表面為了“正義、公理和守護”實則為了“掉落、經驗和成就”而戰。
“臥槽!前線已經頂不住啦,準備撤退!”
巨鯊那標志性的中氣十足的吼叫聲在他所在的陣地上回蕩起來,能讓以戰斗為樂的癲佬主動說出“撤退”這種話,可見局勢確實已經壞到了一定程度。
主要是防御戰的性質在這。
背后就是班克斯城讓玩家們沒辦法展開更靈活的游擊戰,而依靠他們的數量和戰斗力與眼前那些不斷從浮動的永夜之幕中沖出來的混沌孽物作戰,這也多少有點太難為人了。
畢竟沒人知道黑夜里還有多少這樣的亞空間炮灰。
簡直就像是把一群人丟進了刷怪籠里,這已經不是意志的問題了。
不過巨鯊說撤退也就是給戰壕里的NPC們喊一喊,他自己是不打算撤的,準備在“礙事”的NPC們撤退之后就開一波瓦姆牢大請神下凡的大招,讓自己以不分敵我的姿態在這里砍個痛快,然而還沒等巨鯊所在的陣地開始撤退呢,一陣劇烈的震動就從腳下出現。
已經有豐富經驗的巨鯊大喊著“臥槽”朝著旁邊一個大跳就撲了出去,還不忘帶上距離自己最近的兩個NPC戰士。
但剩下的人沒得到幫助,便在地面崩塌中尖叫著落入了下方鼠人挖出的坑道中,數聲慘叫之后,那些勇敢的戰士就被淹沒了不斷從地下涌出的鼠人群里。
這一幕看的巨鯊牙呲目裂。
癲佬們的感情總是很純粹,雖然和這些開拓軍團的戰士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巨鯊已經認可了他們敢于對混沌孽物開炮的勇氣,眼下看到戰士慘死于無恥偷襲,巨鯊便拖著戰斧吼叫著跳進了那不斷涌出鼠人的坑道里。
這一幕簡直和花式自殺一樣。
然而以巨鯊現在的戰斗力,個體實力菜的摳腳的鼠人想要短時間內干掉他那基本是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刺眼的猩紅色能量波刃如大風車一樣在鼠人坑道里亮起,卷起殘肢斷臂如血肉風暴的橫掃,其他戰士們也打算效仿卻聽到巨鯊的吼聲在鼠人們驚恐的尖叫里響起:
“別管我!你們撤!趕緊滾!菜鳥們滾了老子才好開大招!這鬼游戲根本沒有關閉友方傷害這一說啊!!!”
如此粗暴的吼叫讓開拓軍團的戰士們面面相覷,但不斷涌出的鼠人和前方沖過來的混沌孽物可不會給他們更多時間,在戰斗隊長一聲令下后,殘存的戰士立刻向后方的城墻撤退。
那里有軟梯留給他們攀爬,畢竟城門在這時候是絕對不能開的。
一名全身是血的開拓軍團的軍官跳上軟梯向上爬了一會又回頭向下看去,被自己守衛了一天一夜的陣地這會已經被混沌和鼠人占領,這讓他產生了一種憤怒、羞恥和無奈的混合情緒。
城墻上的火炮不斷開火,每一炮都能炸死很多敵人,但在如潮水一樣的敵群面前真的不太夠看。
更恐怖的是并非城墻這邊如此,整個班克斯城的城墻四周都是這樣的情況!
而且城里也不安全。
基本每二十分鐘就會發生一次鼠人挖掘地道入城的事,城里到處都是疲憊的民兵們在神經兮兮的警戒,也幸虧特蘭西亞人用飛艇和四輪卡車送來了足夠的武器和爆炸物,也幸虧支援來的血鷲爪步槍的火力夠猛,不然手持老式火槍的民兵甚至連鼠人都抵擋不住。
這一幕讓這名軍官感覺自己根本就不是在人間作戰。
自己絕對已經死了!
眼下自己是在地獄里繼續和那些孽物對抗,一直要廝殺到天長地久才能終結這份“孽緣”。
等到他爬上城墻正準備和其他人一樣蜷縮在角落休息一會,隨后就聽到了一聲恐怖的爆炸,在地動山搖的動靜里,他跳起來趴在城墻上向城內看去,隨后他就驚恐的看到遠處的一段城墻在一個大的驚人的混沌融合體的七只巨爪的攻擊下正在崩塌。
“焯!”
軍官甚至來不及多想,抓起自己身旁的血鷲爪步槍就朝著那個地方沖過去。
但已經來不及了。
城墻只是被撕裂出一個口子,但下一瞬就有如泄洪般的黑色潮水一樣的鼠人和混沌孽物嗷嗷叫著從裂口沖了進來。
庫德爾將軍帶著一群血鷲戰士從天而降試圖堵住那裂口,很多大地祭司都在拼了命的修復城墻,但僅僅是這災難性的一幕爆發就足夠讓那個區域中的平民們慌亂起來了。
這才是現在班克斯最恐懼的場面!
這座城市里塞滿了東普魯斯各地跑來的難民,一旦一個區域出現大規模的混亂無法制止,很快就會蔓延到整個城市,到那時甚至不需要城外的混沌孽物繼續攻擊,這座城市就會在己方的混亂里自我崩潰。
“完了!”
他心里浮現出這個念頭,但他依然沒有停下繼續咬著牙沖過去準備在這絕境中做最后一搏。
可惜他跑得太快沒注意腳下結果被絆了一腳,狼狽的甩出去滾了好幾圈才灰頭土臉的起身,正要回頭罵一句身后的混球,隨后,他就看到了這一生里最震撼的場面。
絆倒他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死于混沌惡鳥襲擊的尸體,但此時那穿著開拓軍團軍服的尸體正在顫抖著站起身來。
那被惡鳥撕裂的頭顱依然在滴出紅白色的液體,但它卻已經開始尋摸著自己的武器并最終握住了手邊的栓動步槍,隨后就那么如活著的時候一樣站起身來。
它似乎注意到了眼前同伴的注視,還努力對他露出了一個能嚇死人的“笑容”。
讓他恐懼的不只是這一具復活的尸體,在他眼中,在身后的整個城墻上,所有被堆在這里來不及收拾的尸體都已有了異動,它們都在起身,而在城外那些被踏破的陣地上,那些尸體也有同樣的動作。
這一幕讓戰場雙方都陷入了某種呆滯中,連轟鳴作響的火炮都停了下來,唯有那些尸體活動著身體迎接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又在腦海中那個威嚴無比的聲音的命令下抓起了武器,朝著身旁距離最近的敵人殺了過去。
他看著自己死去的同伴們在城墻上匯聚成一支沉默行軍的蹣跚者,沿著城墻向裂口的位置突進,一名和他一樣是中校軍銜的死者在路過時,還把自己腰間染血的手槍丟給了他。
這個動作讓軍官一個激靈跳了起來。
這會也管不了這么多了,他跟上這些死者向那邊沖,因為活人腿腳比較好,所以他沖的最快,在奔跑時他回頭看向下方的城市,在每一個街區里都有尖叫聲響起,而每一條街道上也都有來自各處的尸體在匯聚。
落魄的自殺貴族、街角的流浪漢、絕望的官員和停尸房中的戰士。
不管活著的時候身份如何,死亡平等的對待了它們并賦予了它們統一的身份,就如一道道涓涓細流在班克斯城那猶如血管般的街道上匯聚,隨后向統一的方向前進,并最終形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
他聽到了城中的歡呼聲。
他在激烈的戰斗中抬起頭,便看到一艘有奇特軍徽的飛艇正從黑夜中降落,而在那飛艇的甲板之下正有開拓軍團的軍旗在搖曳,沉重的黑色龍騎兵被那些不斷從黑夜中出現的飛艇空投向城市和城外,就如鋼鐵的雨點。
他發誓他看到了洛倫元帥 盡管元帥在一天前剝奪了他所有的軍職和榮譽,但這一刻他依然感覺到無比的振奮,他就知道,開拓軍團的元帥不會拋下自己的戰士獨自逃生!
他帶回了援軍 “噗”
戰場上走神是相當致命的行為,這名軍官很快因為自己的失誤付出了代價。
從裂口里沖出的一名撕肉鬼將鋒利的骨刃刺進了他的胸膛,讓他在這一瞬感覺到了死亡的冰冷召喚,但在生命最后他還是用最后的力量將手中的戰刀朝著眼前那猙獰的孽物插了過去,弄瞎了對方那冰冷惡意的眼睛。
他倒在了地上,在混亂的戰場上感覺到有人踩著自己沖了過去。
在死亡到來的恍惚中他看到了一雙張開的血翼。
那或許是某種象征。
總之在幾秒之后,他便掙扎著爬了起來,從地面上隨手撿起一把戰刀活動了一下自己已經再無感知的軀體。
他眼中的光化作幽藍,隨后又變成了代表憤怒的紅。
冥王已降下敕令!
永恒的服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