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精靈活著的時候就已經很刻板無趣了,現在他們死了反而變的更加極端,我感覺這些家伙的冷酷狂野作風肯定會敗壞往生樹冥府的名聲,讓你這位‘凋零之主’成為以后精靈父母們嚇唬小孩的口頭禪。
比如你小子再不聽話,可怕的墨菲就要從晨霧中伸出爪子把你塞進食尸鬼的腐朽軀殼里了。”
翠絲看著那些精神飽滿的死者們邁著怪異歡愉的大步離開,她忍不住狠狠吐槽了一句。
至于被吐槽的主人公墨菲則聳了聳肩,并不在意的擺著手說:
“但這不就是冥府存在的意義嗎?我親愛的翠絲,冥府與死亡從來都不是能讓生者喜歡的概念,只要他們不傳謠言說凋零之主墨菲每天早上起來要吃三個純潔的精靈女童,晚上和自己妖媚的午夜妖婦姘頭睡覺前要用七個精靈男孩當宵夜,那么我就不在意他們會怎么編排我。
反正,吸血鬼和死者一樣,從來都不會被多事的生者們喜歡。
至于精靈們死后的苛刻變化 他們本來就很極端,翠絲,看看五毒俱全的影精靈就知道了,大陸上關于精靈們那些離譜的指責可不是空穴來風。
咱們這個世界的精靈啊,從來都不是‘真善美’的代言人。”
“呃,我覺得您對我們精靈的認知還是過于片面了,閣下。”
跟在墨菲身旁走入眼前生物實驗室的伊維里歐斯板著臉說:
“實際上如果您愿意聽,我隨時可以為您舉出很多個能證明精靈真善美存在的例子和傳說!請您不要聽信外面流傳的那些關于精靈王國的刻薄流言,那些污蔑大部分都是影精靈們故意傳出來搞壞卡斯蒂亞名聲的。
那些家伙自甘墮落,還想拉著我們一起墜入泥坑里。”
“我又不是精靈,我對洗刷你們的糟糕名聲可沒什么興趣,我親愛的伊維。”
墨菲眨著眼睛說:
“該如何自證清白是你們需要考慮的事,我只是看樂子吃瓜而已,別這么嚴肅唔,瞧,黃昏留下了很多可憐的家伙在這里等死呢。”
他伸開了眼前緊閉的造物之地的機械門,結果映入眾人眼簾的就是很多個或躺或站的驚恐精靈們。
他們中的一些已經倒在地上七竅流血的痛苦死去,還有一些死狀極慘,其軀體在怪異的力量影響下發生了扭曲和異變,就像是怪物要從其軀殼中撕裂著沖出來。
但即便是活下來的那些也非常虛弱,很多人都躺在實驗臺上甚至連移動身體的力量都沒有了。
實驗室中的精靈數量還挺多,一眼掃去大概在三百人左右,以這個深入地下的實驗室的規模來看,這里藏著的精靈絕對要比眼前見到的多得多。
不過這些精靈的外表和穿著打扮能分辨出他們并非是王國中的達官顯貴或者專業士兵,大部分都是平民,還有一些年輕的孩子,但一個個臉色蠟黃看起來就像是生了重病。
在墨菲帶著其他人進來時,這些家伙便尖叫著四處逃跑,還有的畏懼的抱著頭蹲在地面哭泣起來。
這就讓場面變得非常混亂。
“這些人是誰啊?”
客串墨菲大人精銳衛士的小葦名將手中的精工版鐵錘衛士的槍口移開,她能判斷出這些精靈毫無威脅,便疑惑的問了句。
墨菲沒有回答,他身旁的伊維里歐斯則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看著眼前這些身份各異的精靈同胞們,片刻之后,他嘆氣說:
“他們都是神子未覺醒的神子。
傳說中魔女教一直在國內秘密搜羅這些帶著神子基因卻無法覺醒的平民,自數十年前起國內各地就不斷有失蹤案發生,我們破獲了其中一些,但還有一些失蹤者始終無法找回。
眼前這些人應該就是那些失蹤者的成員們。”
“魔女教在這里為這些神子們進行了‘覺醒’儀式。”
翠絲哼了一聲,看了一眼地面上的那些死狀凄慘的死者們,她語氣遺憾的說:
“但事實證明并非每一個神子都能成功覺醒,哪怕有黃昏和混沌賦予他們的邪惡指引也一樣。
力量這種東西在獲取和使用時總是伴隨著危險,更何況這種直接從神靈源頭獲取力量的危險行為,實際上,在這些家伙小時候就被判定為無法覺醒之后,他們就該意識到這其實是神靈對他們的‘保護’,在很多時候,力量都不是祝福,尤其是在那些根本無法良好使用力量的人手中。
遺憾的是,并非所有人能理解這一點,也并非所有人都能用一種更理性和務實的態度來對待力量獲取的行為。”
“那他們難道就不能是被黃昏綁架過來的可憐人嗎?”
小葦名看著那些在實驗室各處遭受著痛苦的精靈們,或許是源于感同身受的緣故讓她忍不住質疑道:
“那些壞蛋們想要利用神子們破壞精靈王國的秩序啊!他們是壞人,總不會在這些可憐人進行覺醒之前還詢問他們的意見吧?或許他們也是受害者?
你看看他們的眼神里充滿了惶恐,這多可憐啊。
如果不是我知道我們是好人,此時站在這里的我們都和壞蛋無異啦。”
面對小葦名的問題,翠絲只是報以遺憾的表情。
墨菲依然沒有回答,但伊維里歐斯殿下在數秒的沉默之后,上前走到一名雙腿已經因為覺醒儀式而扭曲無法再站起的精靈姑娘面前,他伸出手在后者低著頭的顫抖中放在她的肩膀上。
王子用沙啞的聲音說:
“神子的覺醒,是需要宿主配合的,勇士葦名,一旦他們心中有對覺醒力量的抗拒,那么這個儀式就絕對不可能成功,據說那是阿瓦隆神給每一個神子的權力。
拒絕得到力量并遠離紛爭的權力。
我現在還記得我小時候在王庭中經歷儀式時的感覺,像是神靈的觸摸在心靈和軀體上同時留下溫暖的痕跡,這是源于神靈的血脈力量,你必須發自心底的無條件的擁抱它才有可能得到它的恩許與強化。
換句話說,這里的所有人都是主動追求力量而非被迫如此。
如翠絲大公所說,那些不愿意讓力量干擾人生的隱性神子們即便遭遇引誘和綁架,也會盡可能的回歸自己的平凡生活中,因此,我們可以肯定,是眼前這些人自己選擇走上了這條路。”
這個回答讓小土豆咬住了嘴唇,身旁的水夫人也伸手放在小葦名肩膀上。
她看向實驗室中這些被拋棄者的眼神也帶上了一絲憐憫,看他們此時的狀態就知道,黃昏提供的所謂“覺醒儀式”絕非正統,即便真的獲取了力量也要遭受極大的痛苦。
“你身上有海精靈派系晨風家族的徽記,孩子。”
伊維里歐斯看著眼前已經無法站起的精靈姑娘,他低聲問道:
“我是伊維里歐斯·阿瑪斯塔夏,海精靈的王子與領袖,告訴我,孩子,你為什么會來到這里?又為什么會用如此痛苦的手段追尋自己的覺醒?
是否有不公需向我訴說?”
“我已經說過了,尊貴的殿下。”
那低著頭的精靈姑娘明顯認識伊維,她顫抖著身體回答道:
“在三十年前,我的丈夫在夏爾多港釣魚時被大袞魚人殺死,悲痛欲絕的我已經向您訴說過了,當然那時候您尚不是我們的領袖與保衛者,但您也承諾過您會為我的丈夫討回公道。
我等了三十年,殿下。
在每一日的期待中等待著公道的送達。
我等了三十年 您已經忘記了當年的承諾,但我不怪您,我知道那是我的問題,我只想拿到一份力量可以讓我的敵人感受到我曾經遭受的痛苦,但我失敗了,神靈沒有祝福我。
祂給予了我祂的力量,卻沒有給我打開它的鑰匙。
就像是一個殘忍的玩笑。”
“我抱歉,我”
伊維里歐斯在這一瞬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但距離他不遠處的另一個老邁的精靈卻主動開口說:
“如艾許所言,您不必道歉,殿下。
能來到這里并遭受這種苦楚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而且其中大部分都不是你們造成的。
魔女教的成員找到了我們,他們用各種理由向我們許諾,而我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追隨他們來此。
我們不是不知道這一趟的風險,也不是不知道他們打算利用我們干什么,我們只是假裝自己不懂,奢望著能拿到那份由神靈賦予我等的天賦,為此不惜臟了手污了心。
然而我們失敗了。
哪怕有邪惡的幫助,我們也并未能獲得成為強者的可能。
這里的所有人都該死!殿下,不必為我們的遭遇感覺到悲傷,我們自己選了這條路,在離開家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雖然我們沒能意識到代價如此沉重。”
“他們的軀體被黃昏給予的藥物摧殘的很嚴重。”
翠絲上前查看了一下那精靈姑娘的情況,對其他人說:
“就像是被點燃的薪柴,用燃燒生命作為代價強行激發體內的隱性神靈基因,然而普通人的生命力就那么多,只有那么一次燃燒的機會,他們都已油盡燈枯卻依然沒能越過那道門檻。
即便接受最好的治療,這里的人也都命不久矣了。”
“這或許是好事。”
那躺在手術臺上已經陷入癱瘓而且全身都長滿了怪異綠斑的精靈老者語氣沙啞的說:
“我們之中的成功者你們在戰場上已經見到他們了。
他們握住了通往力量的機會,但卻因為力量的解鎖而迷失了心智,在他們覺醒的那一瞬,原本的目標就已經被遺忘在腦后,進而被魔女教催動了野心,讓他們忘乎所以。
我親眼見過最純凈的年輕人只是渴望成為守護國家的英雄,卻在得到力量的那一瞬當場叛變加入了魔女教,跟隨著那個危險的吸血鬼婊.子前往了王庭。
那是一份魔鬼的契約,換取力量的代價就是失去自己的靈魂!
我們失敗了,我們被拋棄了,但或許這也是神靈在保護我們的靈魂最后的純凈,讓我們得以用平凡但不染污穢的姿態步入冥府我聽到了死亡的召喚。
我將以碌碌無為的姿態踏上那死者之路,不受嘉獎但也不受懲罰。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那么如此豁達的你,又是為何要來到這里呢?”
墨菲上前看著那油盡燈枯的老精靈,他好奇的問道:
“哪怕以精靈的視角來看,你也已經走入了人生的暮年,能讓你在如此老邁的情況下冒這樣的險,可見你心中的渴望一定非常巨大。
說吧。
在凋零之主面前說出你的愿望,別讓自己帶著遺憾踏足死者的世界中。”
“我遺忘了一些東西,閣下。”
面對墨菲的詢問,老精靈閉上眼睛,輕聲說:
“年輕時我就有這種感覺,我曾在一個非常重要的地方擔任著重要的職務,進行著重要的工作,然而在一夜之間我便遺忘了過去的一切。
我還能記得我和我的妻子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又跟隨著奎里昂陛下和伊蓮尼婭王后穿越過茫茫沙海,最終抵達卡斯蒂亞半島的艱難旅程,我曾以為那是神靈給予我們的試煉。
但在時間流逝之中我才意識到,那是一場離家的遠行。
我知道神子項目。
我曾是第一批受試者,但數百年前我參加那項目也不是為了得到力量,我只是想要回憶起那些被我遺忘的東西。
那些重要的事情那才是神靈賦予我們真正的存在意義。
我只是想記起來!
關于我的過去,關于所有精靈的過去,閣下,隨著我的生命走入暮年,我時常會在睡夢中見到一顆非常奇特的星球,那是一個只有精靈們的世界。
我在那里擁有過溫暖的家庭,我的父母 我夢到過他們含淚將還是一個孩子的我送入奇怪的飛船,我夢到過我在那舷窗邊看到那個世界于星光中毀滅的場面,我夢到過我和飛船上的其他人一起痛哭流涕。
我想知道那是哪!
我想知道我來自何處,又將去往何方”
“阿德爾!”
墨菲聽完了這個老頭子的描述,隨后如告解的神父做臨終彌撒的姿態。
他伸手放在這老者的額頭,說:
“那個世界叫阿德爾!
是所有精靈們的故鄉,毀于大滅絕的災難,你和你的族人來自那個已死的世界,又在造物主的安排下來到這里,在先行者們組建的伊甸區中按照造物主的藍圖為你們重塑家園。
你年輕時應該在造物引擎擔任正式崗位,然而千年前的混沌入侵觸發了貝塔凈化程序,導致所有伊甸之民的記憶被清理。”
“唔原來是這樣嗎?阿德爾我來自阿德爾,或許我也該魂歸那里。”
精靈老者在這一刻瞪圓了眼睛。
他無法判斷墨菲所說的是真是假,但他愿意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他語氣急促的問道:
“但伊甸區黃金紀元為什么會毀滅?是誰引發了這一切?”
墨菲沉默著。
最終他露出一個遺憾的笑容,說:
“是你們!
你們并不珍惜造物主賦予你們的一切并試圖利用那些學識窺探更上級的力量,不只是伊甸區的瘋子在做這樣的事,你們精靈中也有類似的人在做類似的事。
你們捕捉桑海人作為試驗樣本,就如你現在的姿態一樣躺在實驗臺上任人施為,不該有的渴望引來了混沌的介入,造物主之敵利用了你們并毀滅了黃金紀元。
雖然這么說很不應該,但閣下,是你們親手毀掉了天堂并讓自己墜落在了人間。”
“啊,那我們還真是該死啊。”
老精靈笑了笑,似乎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
在最終咽下那口氣的彌留之中,他用枯瘦的手握住了墨菲冰冷的手,乞求道:
“偉大的凋零之主啊,我是罪人,我向您懺悔我曾犯下的卻又被遺忘的罪,我作為幫兇毀滅了造物主賦予我們的天堂,我罪該萬死,請您給我一個機會。
給我一個清償罪孽的機會。
給我一個做點好事的機會。
我們做的惡事理應由我們來親手處理,不要讓著災禍繼續蔓延到孩子們那里。
他們總是無辜的 求您,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天堂沒了,再怎么贖罪也回不去了。”
墨菲低聲說:
“與其懷念過去,為什么不抓住現在并保衛未來呢?
由心懷遺憾的死者們親手保衛生者的未來,讓罪人們的力量被用在更合適的戰場上。
黃昏和魔女教正在試圖摧毀精靈王國的傳承,而我需要一支大軍斬斷那罪惡的過去,你們也將擁有屬于你們的冥王愿意加入這支凋零軍嗎?閣下。
為了讓你們更加心甘情愿,我甚至可以把精靈冥府命名為‘阿德爾’。”
“當然!當然!尊貴的凋零之主!”
那老精靈用盡最后的力量大喊道:
“以阿德爾的名義,我愿加入凋零軍,守衛生者們的未來!”
“很好。”
墨菲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回頭看著身后那些覺醒失敗的精靈們,他說:
“你們沒救了!你們死定了,你們付出一切也想要追求的力量無法由黃昏或者混沌給予,但死亡是慷慨的,凋零之主會給你們渴望的力量讓你們完成心中渴望之事!
現在,告訴我,你們的答案是”
“我要屠殺大袞魚人!”
伊維里歐斯身旁的精靈姑娘面目猙獰的尖叫到:
“我要為我的愛人復仇!”
“很好。”
墨菲向她伸出手,說:
“歡迎加入阿德爾的凋零軍,與我一起向黃昏開戰,女士,在那勝利到來后,我向你許諾,你將端坐于無數魚人尸體壘砌的死亡之地,讓你的愛人在你的屠戮中永遠安息。
諸位!
在生者們懦弱又無用的哭泣中閉上眼睛吧,在凋零軍無聲卻堅定的歡呼里擁抱新的開始吧。
往生樹阿德爾,歡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