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之都的下水道還挺大的 嗯,這倒不是一句單純的贊美,只是墨菲發自心底的感嘆。
最少他以前可沒見過能并排跑幾輛大卡車的下水道,但現在他見到了。
秘血大公哈托爾·芙蘭·邁卡維安在下水道中的實驗室都有數百平那么大,還很夸張的弄出了三層結構,里面放滿了各種瓶瓶罐罐還有一些機械化的研究設備,墨菲還注意到這實驗室里放著兩張床。
一張奢華又典雅,上面丟著幾件沒有收拾的女士衣服,而另一張風化的都快爛掉了。
翠絲在看到那張舊床的時候,其表情頓時就古怪起來。
她說:
“你搬進來的時候都不打掃一下衛生嗎?那玩意被我丟在這快兩百七十年了吧?”
“嗯,我這個人比較傳統,不喜歡亂動別人的東西,當時我想著還是留下吧,萬一某一天當年那個大放厥詞的血族天才突然又回來了可怎么辦?
總不能和我擠一張床吧?”
哈托爾大公語氣揶揄的回了句,讓翠絲的表情更難看了一些。
這家伙!
自己當年年少輕狂隨便在老前輩面前放幾句狠話怎么了?哪個天才不是這么過來的?怎么還揪著這件黑歷史不放了呢?
哈托爾的性格真討厭!
翠絲在心里碎碎念著,但墨菲卻覺得眼前這位打扮神秘,一直用黑紅色的兜帽遮擋住面容的老前輩還挺有意思。
盡管一直在暗暗譏諷翠絲,但她拿捏的度非常精準,就卡在讓翠絲不舒服卻讓她無法爆發的那個很難受的情緒點上,一看就是個陰陽大師而且是個人精。
墨菲很很少會看到翠絲會被另一個吸血鬼用語言藝術懟的這么狼狽,不過其他人關注的就不是兩個“年上”吸血鬼娘的語言交鋒了。
阿峰在背著老神官進入實驗室的那一瞬,就看到了被哈托爾大公救回來正放在一個棺材里的小木乃伊。
后者的軀體都被三位大神官的烈焰轟擊點燃并凈化,就像是冷卻的玻璃一樣充滿了裂痕,其身上纏繞的布條繃帶也帶著火焰轟擊后的黑灰。
但亡靈之間的感應讓他確認妮菲塔莉的靈體正在她的軀殼中沉眠,雖然受了傷但并不危急生命。
“今天到也奇了,我正準備出門去烈陽圣堂里挑幾本書帶回來看,結果剛出門就遇到一個‘天外飛人’砰的一下砸在我腳下,仔細一看發現居然是一位木乃伊小姐。
從她身上的裝飾和那符文繃帶的靈質來判斷這可是一位大人物,我本來就打算過段時間前往月亮圣城小住一段時間,順便研究一下死月教會的法典,沒想到居然有厲害的死月木乃伊主動送上門。”
哈托爾一邊用猩紅靈能匯聚成利刃切割,將裝著帕蘭諾騎士的棺材蓋掀開為血盟領主檢查身體,一邊隨口說道:
“但很快我就意識到這其實是一個惡客上門的征兆,我本以為云嵐幻術已經足夠對付那些不請自來的家伙,卻沒想到在兩百多年后,猩紅魔女也變的溫柔起來 這要是放在你以前的脾氣,我的整個實驗室都要被你拆掉了。
然而翠絲,為什么如今不再使用你那讓人聞風喪膽的血咒邪術而轉用閃電法術了呢?我記得,你和這種自然靈能的特異力量的契合度并不完美吧?”
“你先給帕蘭諾看病,既然躲在這里這么久,想來對烈陽教會的凈化力量了解應該很多吧,這情況得多久才能恢復?”
翠絲不想問答這個問題,便轉移話題問了句。
哈托爾搖頭說:
“這情況比較復雜,用常規的辦法估計得十幾年的時間慢慢排出那些已經在小帕蘭諾體內固化的太陽結晶,這些東西是吸血鬼的絕對克星,不過有人用時間法術為他保駕護航,讓情況還沒壞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看來伱在這方面的造詣不減當年。”
她兜帽之下的血紅雙眼看了一眼翠絲,說:
“所以,力量性質的變化是因為你的心臟嗎?
你失去了你原本的心臟,新更換的這枚心臟雖然強大卻無法讓你找回對血咒邪術駕輕就熟的操縱,這才轉而使用著與猩紅魔女八竿子打不著的閃電威能 需要幫忙嗎?
我很樂意幫你找回你曾經的力量。
對于邁卡維安們來說,這并不算是困難的事,另外,你們就真的不擔心那已經被啟動的烈陽巨神兵了嗎?那位挺帥氣的伯狄諾斯小哥,看起來不像是個軟弱的家伙,一旦起源圣城被他毀掉,作為造物神選的墨菲閣下也會很難受吧?”
“如果緊緊依靠一臺被改造過的工程機械就想要破壞起源圣城,那么您未免把造物主的力量看得有些過于簡單了,閣下。”
墨菲搖頭說:
“更何況,我剛計算過烈陽巨神兵的移動速度,那東西過于沉重無法通過傳送運輸,只能靠雙腳完成這趟旅程,從這里到達沙海中心的距離足夠它走五天。
我們還有時間呢。
做大事不能急,事情越大越要冷靜,不能被帶入別人的節奏里,他有他的計劃,我也有我的謀算,因此讓我們一件事一件事的來吧。”
“你還是先幫他吧。”
翠絲指了指帕蘭諾,接話說:
“另外邁卡維安們的援助要價高昂,如今我孑然一身,可付不起勞動您所需的‘巨款’,但好消息是,帕英尊主很富有而且很慷慨。”
“哈,不愿意找回力量不是因為不能,而是不愿意。”
哈托爾笑了笑,瞥了一眼墨菲,拉長聲音說:
“愛情這味毒還真是危險又奇妙,讓瘋子回頭,讓永寂退卻,讓頑石開口。”
“唰”
隨著她的細長的血色指甲劃過帕蘭諾的胸口直到肚臍,屬于玫瑰騎士的午夜之血以一種“井噴”般的姿態被某種力量汲取著涌出軀體,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帕蘭諾軀體內所有的鮮血都被汲取一空,化作一條鮮血巨蟒環繞在哈托爾女士周圍。
這一幕讓墨菲眼神緊縮。
他也擁有猩紅秘能的先祖之力可以操縱鮮血,但像是眼前這秘血大公如此輕易的抽走一名黃金者的所有鮮血對他而言是完全做不到的事,哪怕帕蘭諾這會根本無法抵抗也一樣。
不過考慮到秘血氏族的天賦能力就是控血,而作為秘血大公在這方面比其他吸血鬼強“億點”問題應該也不大吧?
“嗯,讓我數一數。”
哈托爾抬起手指輕輕一撥,屬于帕蘭諾的鮮血便在她周身如活物般涌動起來,隱藏于血液之中那些金色烈陽般的太陽碎片在秘血大公的操縱下如“沙漏過濾”一樣被挑選出來,隨后落入哈托爾的左手中。
就如一團耀眼的金砂。
她的手指像是指揮家一樣向下輕點,被抽取的鮮血又回到了帕蘭諾體內,隨著秘血大公前行幾步,包裹著靈能利刃的鋒銳指甲沿著帕菲大神官受傷頗重的軀體移動,再來了一趟開膛手術,隨后以一種粗暴中包裹精密的姿態將老神官的鮮血又抽了出來。
鮮血蘊含的生命力被她虛扣在手心回身啪的一下拍在了帕蘭諾那健美的胸口肌肉上,又在下一次轉身中將手心里握著的太陽碎片融入帕菲神官的血液中,最后將其送回老神官體內。
僅僅是三分鐘之后,帕蘭諾和老神官幾乎在同時睜開了眼睛。
兩人胸口那一模一樣的傷痕還在愈合,但兩人的傷勢都已經被“治療”到了不會危及生命的地步。
兩個家伙掙扎著起身,結果一抬頭就看到了“妙手回春哈師傅”正靠在旁邊的書桌邊,手里端著一杯猩紅的酒水如品酒一樣放在鼻孔之下輕嗅。
她擺動手中的酒杯,對帕菲老神官說:
“你的靈能因為年紀的緣故比較松弛,但是呢,我送入你體內的太陽碎片彌補了這一部分,如果你非要把它們取出來,可能會讓你本就枯朽的身體支撐不住,大概率會出現一些誰也不想看到的意外情況。
因此,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你繼續帶著這些太陽碎片活下去的同時,努力把它們化作自己的力量。
老神官,這雖然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但顯然,你已經欠了我一個大人情。
別操心用何種方式償還,等到了那個時刻您自然就會知道了。”
說完,不等帕菲大神官做出回應,哈托爾大公又看向帕蘭諾,她以一種“老阿姨看小鮮肉”的眼神欣賞著帕蘭諾那健壯的上半身如藝術品一樣的肌肉,說:
“而你,小帕蘭諾。
你的情況就正好相反,作為稍顯粗暴的從你的鮮血和軀體里拔除太陽碎片的代價,我將一些不屬于你的生命力注入了你體內,來自同價位個體的生命力不是那么好消化的,更何況它來自一位行走進化之路的大神官。
這會對你的午夜力量造成一些未知的影響,但沒準也會帶來一些讓人驚喜的變化。
因此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104號實驗體,在長期追蹤你的軀體變化的試驗結束之前,你必須留在我身旁,我會親自向帕英尊主說明這一切的。
哦,對了,你也許覺得你可以反抗,但實際上你不能,因為你也欠我一個大人情。”
“這女人的是不是‘人情怪’成精啊?”
不遠處的墨菲在心靈之流中對翠絲吐槽道:
“怎么和每個人說話都要提這一茬?而且腔調還都一模一樣的。”
“哈托爾就是這樣的。”
翠絲解釋道:
“她性格古怪,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讓人喜歡的古老者,而且‘猩紅魔女’其實并不是單指我的綽號,在我闖出名頭之前,這個稱號一直屬于她。
這也是她對我敵意很大的原因。
這家伙是個最少活了八百年的小心眼,就見不得別人比她好。
但你剛才也看到了,哈托爾的實力可以用深不可測來形容,她操縱鮮血的表現之下是在幾分鐘內完成對帕菲大神官和帕蘭諾之間的‘生命力置換’,把老神官的生命力抽取用來治療玫瑰騎士。
帕菲本該死去,但那些被植入體內的太陽碎片支撐著他。
就如一把點燃的火炬,如果大神官不能在自己燃燒殆盡之前將太陽碎片的靈能轉化為自己的力量,那么他會在很短的時間內發生自燃,隨后凄慘掛掉。
另外,我注意到哈托爾給帕菲神官體內植入了一些很危險的東西。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你最好這段時間別靠近他。
這女人 兩百多年不見,是真的越來越危險了,我也不得不承認,在如今這個局勢下,哈托爾大概率已經成為當代吸血鬼中最強大的靈能使用者,曾經的我還能看到她的背影甚至稍稍領先。
但現在,我已經被她遠遠甩下了。”
“往好處想想,你身邊多了我。”
墨菲笑了笑,上前對哈托爾說:
“大公閣下,有件事情我需要您的幫助,若我要阻止伯狄諾斯對起源圣城的破壞,那么我就得到您的幫助,帕英尊主也會參與到這件事里,實際上,他已經在托勒密王城與混沌對抗了。”
“所以呢?因為帕英尊主在做這件事,我就必須也參與其中嗎?”
哈托爾哼了一聲,搖晃著手中紅酒杯,做出一個相當有御姐氣質的動作,她審視著墨菲,說:
“其實要我幫忙也行,只要你愿意欠一個人情給我”
“您是為了知識才潛伏在太陽圣城的,您難道不愿意去起源圣城轉一圈嗎?”
墨菲攤開雙手說:
“我只是個窮光蛋帥哥,我承擔不起您的人情價格,但我可以作為向導帶您進入這世界上最接近造物主的地方之一。另外,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請您幫忙。
您在烈陽之都潛伏了這么久,肯定對這里很熟悉,那么您有沒有聽說過‘光耀神器’這東西?”
“烈陽之都的神器很多,但那都是桑海人眼中的神器,我不太清楚造物主神選閣下所認知的神器是什么樣的,不過我猜,如果你想要在這里得到一樣東西,那么前往原初烈陽大教堂就絕對沒錯。”
哈托爾笑了笑,抿了口紅酒,說:
“最妙的是,我們連向導都有了,而且向導剛剛欠了我一個人情,他沒辦法對我的一切要求說不。不過,為什么要尋找那東西呢?需不需要我提醒您,墨菲伯爵,眼下整個城市的烈焰行者都在追捕您呢。
如果我是您,我這會就該想著逃跑了。
即便有翠絲和那位身材下流的吸血鬼刺客幫助您,我也不覺得您占據著優勢。
最后,對于您提出的提議 我很感興趣,這世界上沒有哪個靈能師能在前往起源圣城這樣的邀請面前維持住本心。
所以我愿意參與,嗯,有限的參與其中!
底線就是我的生命安全不會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我會全力協助。
唉,我活得太久了,墨菲。
在午夜中茍活的越久就越是畏懼永寂,我們是吸血鬼,我們甚至連感知死亡的權力都沒有,只能在永寂到來時以一種殘酷無比的方式和我們所熟悉的一切徹底告別。
我多么希望翠絲當年許下的那些狂妄的目標能成真,遺憾的是,翠絲失敗了。
和以前嘗試過無數次的先行者們一樣,她失敗了。”
“好吧,您對于永寂的理解過于深刻,我不對此發表意見,那我們現在算成交了,我也得以將我準備用來擊破太陽圣城的武器展現在您面前。”
墨菲取出了那根黑暗之主的蠟燭。
這玩意拿出來的一瞬間,眼前的哈托爾大公立刻就丟掉了手里用來裝腔作勢的酒杯,她伸手接過墨菲手中的蠟燭,放在眼前仔細欣賞。
幾秒之后,她說:
“一位舊日神祇的封印象征物?真是罕見!我收回之前對您的評價,我以為翠絲是貪戀您的美色才開啟的這段把她自己賠進去的感情,但事實證明,在這段感情里您才是絕對的主導者。
真是一位慷慨又富有的午夜首領。
所以你是打算在這里解封黑暗之主,讓黑暗降臨于烈陽之都,使這群自詡為烈陽行者的桑海人接受黑夜的試煉嗎?”
“不,我打算在這里殺死黑暗之主,為我們打開一條不會被干擾的撤離道路,順便把烈陽教會里最狂熱的一群瘋子送入地獄,免得他們在未來繼續打著信仰的名號為禍人間。”
墨菲輕聲說:
“這片大沙漠里狂熱者瘋子們已經夠多了,不需要他們再來添亂了。”
“唔,殺死一名神?”
哈托爾兜帽之下的雙眼瞇了瞇,刻薄的評價道:
“真是狂妄。”
“狂妄?不,這畢竟不是我第一次做這種事了,大公,在弒神這種事上我還挺有經驗的。”
墨菲微笑著說:
“您這樣常年獨居的孤僻老人家跟不上時代發展也很正常,是否需要我為您解釋一下我當初是怎么將狩獵之主送入地獄的嗎?只要找到那枚光耀神器 我們就能在烈陽之都一次性解決掉三個麻煩的問題!
我將其稱之為‘高效’。
由您來主持這根蠟燭的解封儀式,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可以獨立完成,但需要有人在星界那邊的映射坐標提供定位幫助。”
哈托爾并沒有因為墨菲諷刺她就生氣,相反,在意識到墨菲不是開玩笑之后,這位“初代猩紅魔女”也以嚴肅的語氣說:
“必須要非常靠譜的合作者才可以,這是個精密的工作,一個坐標點的錯誤就足以引發一場災難。”
“沒問題,我的合作者已經在星界就位。”
墨菲說:
“最少會有兩名半神在另一側協助您,請盡快解封它。希瑟領主已經在星界等待太久,那是我的朋友,她一定很餓,一定很渴,一定很孤獨,而我,不想再讓她錯過今日與友人相會的晚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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