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檣家中。
蘇曉檣和她的老爹坐在沙發上,蘇建南自從說完路明非不簡單以后,就一直坐在那里沉思,許久沒有說話。
蘇曉檣已經在考慮要不要去找個體溫計了——她老爹今天太不正常了,一定是發燒燒糊涂了。
“曉檣,”蘇建南突然道,“既然你和路明非是同班同學,平時有沒有關注過他?”
“我……我關注他干什么!”蘇曉檣結巴了一下,急道,“他就是個賤人!一天到晚不在我面前犯賤就不舒服,我躲他都來不及,關注他干嘛?”
這話如果讓路明非聽見,一定會指責蘇曉檣說話昧良心——
天可憐見,他路明非在學校里是主動跟蘇曉檣斗過嘴,但次數并不多,大多數時候還是曉檣主動來找茬,路明非被動還擊。
路明非實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哪得罪了蘇曉檣,以至于班里的焦點女明星小天女成天要來戳他一個小透明。
“沒關注過啊,”蘇建南道,“那你以后幫我觀察他一下?”
“什么?!”蘇曉檣聲調陡增。
“就是幫我看一下,他是不是有什么優于常人的地方,比如身體素質很好,很聰明很有學識之類,或者突然掏出一些和他的身份不太匹配的東西,再不然就是有沒有什么其他什么比較神秘的地方,”蘇建南道,“對了,著重觀察一下,看他的眼睛有沒有變成過金色,或者帶沒帶過美瞳。”
這是他那個朋友酒醉之后說出的關于“龍裔”的特征。
“老爹我去給你拿退燒藥和冰袋。”蘇曉檣起身。
“你給我坐下!”蘇建南哭笑不得,“我沒發燒,你幫我注意一下我說的那些就行了,我自有原因。”
“好吧好吧,”蘇曉檣嘆了口氣,應下來,“真搞不懂老爸你在想什么,就那個衰仔身上能有什么特別之處?特別能吃算不算?”
蘇建南想了想,身體素質好,那吃的肯定少不了,于是點頭道:“嗯……勉強也算一個吧。”
“……”蘇曉檣無語了,站起身來,“老爹我去洗個澡,伱早點睡,多休息,少抽煙少喝酒,對了,退燒藥在電視柜里……”
蘇曉檣一邊說著,一邊路過自己的浴室,透過打開的門望了一眼,頓時破口大罵。
“靠!路明非!老娘要宰了你——”
蘇曉檣凄厲的吼聲回蕩在客廳。
“怎么了?”蘇建南連忙起身走過去。
“這狗賊把內褲扔在了我的衣簍里!”蘇曉檣氣得面色通紅,指著浴室角落里一個做工精致的竹衣簍。
衣簍里正放著一件艷橙色的內褲,正是路明非被她撿到時穿的那條。
蘇曉檣氣得肝疼,雖說衣簍本來就是用來放臟衣服的,但這可是她的私人浴室,路明非居然把內褲扔在她的私人衣簍里,簡直,簡直……
早知道當時就不給他拿內褲了!
蘇曉檣悔不當初。
看著蘇曉薔這幅要不是頭發太長能當場表演什么叫怒發沖冠的架勢,蘇建南反而很高興。
這證明蘇曉檣對路明非應該并沒有多少男女之間的意思。
就在蘇建南欣慰時,蘇曉檣突然止住了怒氣,好看的眉毛緊皺在一起,走向衣簍,彎著腰仔細地看過去,頭發搭在衣簍沿上,看上去活像個女變態。
蘇建南當時就傻了。
“爸,你過來看一下,”蘇曉檣突然直起腰,扭頭道,“這內褲是不是手工定制的?”
“嗯?”蘇建南走過去,雖然感覺自己盯著一個男生的內褲看這事既詭異又變態,但還是看了一眼。
“好像還真是,沒有標牌,卻做工很精致,圖案都是繡上去的,而且還在角落繡了一個名字……不會是裁縫的名字吧?”蘇建南嘴角抽搐。
“而且這個顏色……”
“咦惹~”,看著繡了綺麗的紫羅蘭花紋的艷橙色內褲,蘇曉檣滿臉嫌惡,“一個人內心得悶騷到了什么程度,才會穿這種內褲啊?”
蘇建南贊同地點了點頭。
邁巴赫在小區的停車位停下,周圍最貴的車是路明非叔叔的小排量寶馬——用路明非爸媽寄來的錢買的。
邁巴赫混在其中,格格不入。
司機李叔推門下車,把傘撐開——既然已經下雨,他自然不會傻呵呵地把傘放回后備箱里。
撐傘走到副駕駛前,李叔為路明非拉開門。
“麻煩李叔了,我來吧我來吧。”路明非走出車,伸手去接傘。
他并不知道,就在此刻,蘇曉檣正在對他的內褲樣式做出“此人內心必定悶騷至極”的錯誤評價。
“路先生不用客氣,這是我的職責。”李叔搖頭。
李叔這么說,路明非也不再堅持,跟在李叔身邊向著樓走過去。
李叔熟練地為路明非撐傘,有些疑惑。
最開始時,他覺得路明非是大小姐的朋友,家境優渥很正常,后來屋子里路明非和蘇建南嘮家常,他也都聽到了,才知道路明非的家庭情況相對比較一般。
但這樣的話,老爺為什么一直對他和顏悅色的呢?
李叔很了解蘇建南,蘇建南為人雖然很理性,但也有不可觸犯的原則,就是他的家人。
敢對蘇曉檣下手,李叔在進門之初已經做好聽從老爺命令,把路明非扭送出去的打算了,作為退役的偵察兵,他有這個自信。
如果路明非有什么來頭很大的身份,蘇建南或許會暫時忍耐,事后再找機會給他個教訓——比如大小姐那個叫趙孟華的同學,就是這么被蘇建南教訓過的,所以他一直都對大小姐敬而遠之。
但路明非一個普通的高知家庭的孩子,老爺為什么也對他這么客氣呢?
李叔想不通,但不管怎么說,既然老爺說讓他送路明非回家,至少在這一路上,他肯定要對路明非客客氣氣的。
撐傘送路明非走進單元樓,李叔估摸著路明非家里的情況現在應該很亂,便主動告辭。
但路明非很希望李叔和他一起上去,畢竟有個外人在,嬸嬸起碼能少罵他兩句。
所以他很熱情的邀請李叔上去坐坐。
李叔盛情難卻,只好跟著路明非一起上樓。
“篤篤篤……”
懷著忐忑的心情,路明非敲響了家門。
幾秒鐘后,門打開,露出后面頭發凌亂,眼圈發黑的中年男人。
中年人看到路明非,愣了一下。
“叔叔,我回來了。”路明非道。
“明非!你回來了!”叔叔眼前一亮,扭頭大喊,“老婆!鳴澤!快來!明非回來了!”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有些臃腫的中年婦女從臥室里跑出來,隨后一個大胖墩從路明非的臥室里跑出來,他就是路明非的堂弟,和他住一個臥室。
出乎路明非意料的是,嬸嬸臉上竟然也有黑眼圈。
倒是大胖子路鳴澤看起來沒什么變化,說不定臥室里少了路明非之后他還覺得更寬敞更舒服了。
“路明非!你跑哪野去了?現在才回家!”嬸嬸出場就是對著路明非一聲怒吼。
路明非覺得這場面有點像游戲里的大型boss出現時的過場動畫,甭管其他,boss登場首先得吼一嗓子,擴散出一陣聲浪或者沖擊波,而玩家們也要很給面子的用手臂擋在臉前面,做出一副艱難抵抗才能不被吹飛的樣子,襯托出boss的強大與威武。
面對嬸嬸這個大boss,路明非也很給面子的縮了下脖子。
然后馬上道出路上編好的說辭:“我不知道啊,我前天傍晚在回家的路上眼前一黑就暈倒了,再醒的時候就是在大馬路上了,衣服都被扒光了,中間發生了什么全不記得。還好遇到同學把我帶回家,借了我一套衣服,還讓司機叔叔送我回來。”
說完生怕叔叔嬸嬸不信,路明非連忙讓一下身,把身邊的李叔放在叔叔嬸嬸視野中心:“這位就是我同學家來送我的司機李叔了。”
李叔莫名其妙站了個C位,只好開口道:“兩位家長晚上好,冒昧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太感謝您了,”叔叔連忙把李叔請進來,“您快進來喝口茶。”
“拍花子!這一定是拍花子!”
嬸嬸的手掌拍在茶幾上,一聲巨響后還跟著顫顫悠悠的晃動聲。
有了李叔作證,雖然路明非說的話很扯,但叔叔嬸嬸還是相信了。
而在經過了簡短的“思考”后,嬸嬸立刻得出了結論——路明非被人拍花子了。
所謂“拍花子”,是一個多在北方流傳的,大人用來嚇唬小孩子不要亂跑的迷信傳說,大概意思就是人販子手里藏著迷魂藥,只要在小孩子頭上一拍,甚至一抬手把藥撒出去,小孩子就會迷迷糊糊跟著人販子走了。
嬸嬸是從北方嫁過來的,從小被里大人用“拍花子”嚇唬到大,路明非和路鳴澤小時候她也凈用這招嚇唬他們。
因而聽了路明非那番有幾分玄幻的敘述,嬸嬸立刻聯想到了這方面。
“不至于吧,”叔叔有些尷尬,“這都是老迷信了,而且你也說過拍花子得到孩子跟前去,明非在大馬路上走得好好得就暈了,不可能是什么拍花子吧?”
“怎么不可能?你沒聽說過時代在發展科技在進步嗎?”嬸嬸生平最聽不得別人駁她面子,當即道,“萬一是人販子的裝備升級了呢?”
叔叔擦擦汗,不敢爭辯。
嬸嬸又道一定是路明非年輕力壯,雖然被藥迷了,但藥沒有完全生效,所以路明非迷迷糊糊地又跑了出來,在大街上被他的同學撿到了。
叔叔眼觀鼻鼻觀心,李叔尷尬地附和,不讓嬸嬸失了面子。
路明非樂見其成——反正只要能把這茬揭過去,叔叔嬸嬸怎么認為都行。
叔叔嬸嬸又謝了李叔幾句,熱情地要了蘇建南的聯系方式,說是要專門挑時間請客感謝人家一下。
李叔借口去個廁所,找蘇建南請示了一下,得到了允許后才把蘇建南的私人聯系方式給了路明非的叔叔嬸嬸。
隨后又聊了幾句,李叔告辭離去,叔叔嬸嬸熱情地把李叔送出去。
然后或許是考慮到路明非現在應該還驚魂未定的緣故,叔叔嬸嬸并沒有再說什么,而是讓他先回屋休息,好好睡一覺。
今天晚上路鳴澤睡沙發,把臥室給路明非騰出來。
躺在臥室里,路明非頭一次覺得自己的房間狹小逼仄。
不,連這個家都很小。
路明非在另一個宇宙本來想買房的,但托尼直接送了他一座自己名下的小莊園,附帶平時打理莊園的工人,路明非也就不用買房了。
路明非最開始本來不想接受,但托尼說那座莊園他買了就沒去住過,買的時候也沒打算去住,空著也是空著,不如送給路明非。
當時路明非很天真地問托尼為什么不打算住還要買,托尼說是因為莊園夠貴。
路明非當時思考了許久才轉過彎來。
想了想自己的莊園,又對比一下自家的大小,路明非就嘆了口氣——傭人住的宿舍都比他家的房子大兩倍。
果然人就是一種不知足的動物,一旦住慣了大房子,就很難再習慣小房子。
說實話,三個月沒見,路明非其實最開始還是會思念自己的叔叔嬸嬸,還有路鳴澤這個大胖子的,畢竟一起住了十幾年,叔叔嬸嬸雖然對他和路鳴澤搞明目張膽的區別對待,但終究沒有虐待他,不至于一點感情都沒有。
但后面被托尼帶著四處瞎玩,托尼又是給他送股份,又是送車送房的,他才漸漸地升起一個念頭——叔叔和嬸嬸,對他是不是有點不夠好?
路明非當然知道托尼對他好是因為他們曾經共患難,他又救過托尼的命。
他對托尼算是救命之恩,叔叔嬸嬸對他算是大半個養育之恩——畢竟他幾歲的時候就被送來撫養了。
但叔叔嬸嬸好歹也拿著他爸媽寄過來的撫養費,他的零花錢怎么買瓶營養快線都心疼呢?
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回到那個世界去?該怎么才能回去?路明非下意識地想道。
幾乎就是在這個念頭翻騰起來的同一時刻,路明非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仿佛身體里有什么力量一下子在他的感知中清晰了。
與此同時,一股信息突然在腦海中涌現。
路明非愣了許久,方才長長舒了口氣,輕聲自語道:“還好,能回去。”
剛剛他突然能感知到的身體里的力量,就是他能在兩個世界之間穿梭的原因。
這種力量把他自身所在的世界和另一個世界聯系在一起,只要消耗這種力量,他就能夠穿梭到另一個世界,也就是有托尼的世界。
除了最初穿越進去時,會一次性消耗部分穿越之力外,他在那個世界也會持續消耗這種穿越之力,一旦耗盡他就會強行返回這個世界,而在他的世界,這股穿越之力又會漸漸恢復。
有點類似于計程車,先交一個固定的起步價,之后的路程再按公里收費。
當然,他也可以在力量耗盡前提前返回。
不過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是不一樣的,而且各自都在不斷變化。
因為這世界才是他的“主世界”,所以在這股力量的影響下,他無論在另一個世界待多久,回來這個世界,都只會固定地經過一天。
可一旦他回到這個世界,兩個世界的時間就會脫軌,各自用不斷變化的速度向前發展。
這就導致他再進入另一個世界時,雖然時間肯定在他上一次離開的節點之后,但能往后多久卻無法預料。
而且這種讓他能在世界間穿梭的力量,只能隨著時間發展而自然恢復,但它的“時間”是同時受到兩個世界影響的,所以它的恢復速度也是波動的。
路明非唯一能確定的是,至少在現在,他沒有足夠的能量再去一次那個世界。
當然,就算能去,他也不會立刻去。
要不然再失蹤一天他該怎么解釋?
他在家里被人拍了花子了?
確認了自己只需要等上一段時間,就能回到另一個世界,路明非徹底安心下來,漸漸睡著。
與此同時,這座城市的另一端。
正在家中休寒假的楚子航已經遵循著自己的生物鐘睡下。
奇特清脆的電話鈴聲響起,楚子航立刻睜開眼睛,反應之迅速仿佛他剛剛不是在睡覺,而是在閉目養神。
不過事實是楚子航確實被吵醒了,而且心底難免升起一點情緒——他只是認真死板,又不是機器人,大半夜被擾清夢,能毫無波動才怪呢。
但這是他給諾瑪設置的專屬鈴聲,這個鈴聲響起就代表學校有事找他。
也許是要給他發派任務,也許是要讓他就任務中破壞的建筑寫一份報告或檢討。
楚子航從不把個人情緒帶到正事中,是以他接起電話后,語氣聽不出絲毫被吵醒的起床氣:“諾瑪,什么事?”
當然,諾瑪是個人工智能,跟她生氣本來也沒有意義。
“楚子航專員,很抱歉凌晨突然吵醒你,學校有一個緊急任務派發給你,最好能在明天之內完成。”諾瑪道。
“什么任務?”楚子航立刻進入狀態。
“接觸一位你所上高中的同學,鑒于這次任務的特殊性,你是最佳人選,”諾瑪道,“目標任務的具體資料,已經發送到你的私人郵箱中。”
楚子航立刻起身,開燈,打開電腦,查看自己的郵件。
果然有一封新郵件,點開之后是一張類似于建立的信息表,右上角貼著目標人物的大頭照,是個還算清秀的高中生,就是眼角和肩膀都耷拉著,看起來有點蔫蔫的,或者說衰衰的。
“是他?”
楚子航臉上罕見地露出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