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霧飄蕩,周圍一片混亂,一些模糊的人影也很快變得消失不見。
李道一絲毫不猶豫,盤坐在那里,顴骨發光,身后似有道韻交織,一輪紫色煌煌大日升騰而起。
雄渾的法力澎湃,若烈日烘烤,把淹沒而來的紫色大霧驅散,這才令眼前的景象,變得清楚了些。
“剛才洞府出世,混亂之中,公子可能被其余人給一并帶走了。”
“那葉姓男子,身上疑點重重,最有可能是他出手……”
“公子毫無修為在身,一旦遇到歹人,很可能有生命危險。”
敖戌等人神情凝重,已經在附近探查了一周,并未發現姜瀾的蹤跡和身影。
“這里的紫霧,和外面的不同,還能夠遮掩神識。”
“如今之計,只能先去尋找公子,紫霞真君的洞府傳承,先不要多管,公子若是出事,我們每個人都難辭其咎。”
李道一很快便讓自己平靜下來,收斂了眼瞳之中的金芒,他已經施展瞳術看過了,根本無法看清多遠的距離。
此地陣法不同于外面的迷陣,一旦超出一定距離,瞬間就會和同伴失去聯系。
而且從周圍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來看,這里絕對還隱藏著別的危險。
其余仙門的弟子,在剛才的混亂中,也都沖著霞光噴薄的區域趕去了,但此刻估計也都迷失在了紫霧中,找不到方向。
“我這里有一些傳訊符,數人一隊,留一些人在原地,大家先以尋找公子為重。”李道一吩咐道,將傳訊玉符分發下去。
敖戌、洛穎等人點了點頭,都各自領著手下和數名騎士遠去。
李道一還想對李夢凝說些什么的,他一直知道李夢凝就在姜瀾的身邊,只是從不現身露面。
可現在連李夢凝也不知道姜瀾去哪了。
“李師妹……”
他喊了好幾聲,李夢凝似乎才回過神來,那清幽平淡的眸子里,難掩一抹憂慮和擔心。
不過,李夢凝也并未理他,輕盈纖秀的身影,邁步間很快便消失在前面的濃霧之中,打算孤身前去尋找姜瀾。
人是她看丟的,明明她只是晃了晃神,注意力被出世的洞府,吸引了瞬間。
結果回過頭來,身前的姜瀾就不知所蹤了。
這讓她很是自責,覺得是自己分心的緣故,才讓姜瀾被人擄走的,明明說好要保護他的。
李夢凝身畔縈繞的清幽氣息越發冰寒。
一頭天地精氣所化的精獸突然從地面中撲騰而起,張開大口咬向她。
不過,她頭也不回,手中長劍噌一聲出鞘,劍光斬落。
原地瞬間結滿了一層厚實的寒冰,那頭精獸瞬間凝固,而后咔嚓一聲從中而斷,傷口平整如鏡,接著砰一聲炸開,化作漫天齏粉。
李道一看著李夢凝遠去,只能苦笑著搖了搖頭。
太一門當代的準圣女,由歲季李家自幼培養,天賦恐怖,身負寒幽道體,實力冠絕同輩。
只是親眼見過她的人很少,因為李夢凝常年在李家的歲寒峰修行,幾乎從不出世。
他曾經便敗于其手中,僅僅一劍,便讓當時他道心險些崩潰。
好在后面他得到造化,破而后立,不然此生恐怕都會止步不前。
“我雖然也在進步,但和她比起來,差距還是不小。”
“而她卻自甘在姜瀾身邊,貼身保護他……”
李道一也說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情緒,他費盡諸多艱辛挫折,才成為當今太一門的真傳,被賜予李姓。
可姜瀾呢?僅僅只是因為投胎好,便生來凌駕于他們之上。
深吸口氣,李道一恢復了平靜。
他自信不弱于任何人,等他成道那天,他會憑借自己實力,立于所有人之上。
天地一片昏暗,唯有一道道流光,裹挾著彩霞,快速閃逝而過,被濃郁的紫色大霧所籠罩的區域中,不時傳出一道道哀嚎的慘叫聲。
紫霞道人橫越高空,冷酷出手,所有阻道者,都是他的敵人。
在他頭頂上方,那面古樸的古鏡璀璨熾盛,不斷沉浮。
一縷縷光華如水浪般噴薄而出,將和他同行,要去洞府出世之地爭奪的修士,都盡數抹殺。
“是他……”
很多修士憤然,有人認出了紫霞老道的身份,正是前段時間前來探查,在紫霞觀中盤坐的那名觀主。
當時很多人還覺得他仙風道骨,有意詢問關于紫霞道君的消息,結果毫無例外都碰壁了,一些人還被拂塵給扇出觀中,受傷不輕。
“這老道謀劃多年,肯定是想獨占此地機緣。”
“諸位不如合力出手,一起將他除掉,我等再共分機緣。”
有人大喊,忌憚于紫霞道人的那面神秘古鏡。
其威能不俗,一般修士僅僅是一個照面,便被神光照到,如積雪遇到烈陽,直接形神俱滅。
“不過仰仗法器之威,諸位還等什么,一起動手,先解決他再說。”
幾名老者也注意到了紫霞道人,他們無懼年輕一輩,但就是這名老道的實力,令他們忌憚,看不清。
“找死。”
紫霞道人冷哼一聲,拂塵一掃,符文閃爍,一道道霞光飛出,化作一片熾盛的紫色海洋,灼目驚人,淹沒而去。
此地頓時一片混亂大戰起來。
而在其余區域,同樣如此。
紫霞山那邊霞霧噴薄,一道道流光飛出,一些靠近比較近的修士,目光炙熱,什么都不顧,先去追逐那些飛出來的法器。
不過僅到半路,便被人截胡,而后數人開始廝殺大戰起來。
這里無比的混亂,濃霧再怎么濃郁驚人,也難擋對于機緣重寶的炙熱貪婪。
一些區域中,不時會有血色流光,自地面沖出,順著大地脈絡,在其中快速穿行。
一桿桿陰風陣陣、血光滔滔的人面旗,卷裹著陰冷殺機,不斷殺出,帶走此地修士的一身精血。
另一邊,因為混亂和眾人遠離分開的葉銘,尋了塊石壁,擋在自己的身前。
他看著遠處的混亂景象,取出傳訊玉符,打算聯絡凌竹韻。
不過老鬼那恨鐵不成鋼的話語突然響起,及時打斷了他的動作。
“你這小子,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惦記你那位竹韻圣女?”
“如今如此混亂,還有陣法濃霧替你遮掩,不正是悄悄溜去,爭奪機緣傳承的最好時機,伱還有心思關心別人?”
聽到這話,葉銘訕訕地收回了傳訊玉符。
只要是剛才所發生的那件事,他覺得不和凌竹韻解釋清楚,她恐怕會一直疑慮在心,從而使得兩人之間,心生間隙,然后漸行漸遠。
“你那些事情,可不是一兩句就能解釋得清楚的,一旦錯過最好時機,你還想要什么機緣造化?”
“等著被人追殺逃命吧。”老鬼冷哼一聲道。
葉銘這才深吸口氣,平復了一下心境。
“竹韻她雖然不可能懷疑我,但我覺得還是得找時機,和她把事情說清楚,只要認真道歉,她應該會體諒我的。”
“倒是那姜瀾,我懷疑他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不然何必提出檢查我須彌戒的事情來?”
“必須盡快將他這個麻煩給解決掉,不然我真的寢食難安。”
他這一路走來,經歷了許多的危險磨難,也讓他養成了一種堪稱恐怖的直覺和預感。
如果這次不能殺了姜瀾,那他以后恐怕將再無寧日了。
老鬼深以為然地道,“昨晚你已經探查好路線了,此刻趁著大亂,偷偷溜過去,才是最重要的。等到實力足夠強大,你自然不用再懼怕那姜瀾……”
兩人說話間,葉銘身影已經化作一道殘影,消失在了此地,往昨夜探查到的方向,快速趕去。
紫霧雖然濃郁,但對已經將路線牢記于心,并留下記號的他而言,壓根就不是什么問題。
村落外,濃郁的紫霧之中,瑤池宗一眾女弟子都陷入了慌亂、不安之中。
“公子……”
楚嬋面上顯露幾分驚詫,左右都看不到姜瀾的身影,明明剛才他還和自己在一起的。
她有心在進入紫霞真君洞府后,幫姜瀾取得暗府中的真正傳承。
但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她的所有準備都失算了,姜瀾瞬間不知所蹤,和她徹底分開了。
若沒有她的幫助,姜瀾想要找到暗府所在,可不容易。
“楚嬋師妹這是怎么了?”
“你是在擔心姜公子嗎?”
“姜公子手下高手如云,你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吧。沒有姜公子的保護,你在這個地方,估計寸步難行吧。”
這時,陳凝略帶幾分揶揄的話語傳來。
她的身后跟著北冥陳家的一眾強者,正抱著雙肩,略帶冷笑地看著楚嬋。
此番之行,她還是考慮,要如何對付楚嬋,可誰能想到,會發生這么一場驚變,可以說是老天都在幫她。
楚嬋和姜瀾等人失散后,她目前還能靠誰?面對自己,還不是砧板上的魚肉?
“陳凝師姐……”
楚嬋看向陳凝,心里其實早已恢復平靜,甚至還有幾分預料之中的冷笑,到底是誰在算計誰?
不過她面上還是露出一副略帶不安、慌亂的神情來。
看她這副模樣,陳凝心里更是得意,就等著合適時機讓陳家一眾高手,將她解決,反正死在這里,也不會有人知道是誰動的手。
“先清點一下人,看哪些師妹不見了。”
這時,凌竹韻清冷平靜的聲音,自不遠處響起。
她驅散紫霧,修長勻稱的身影走來,神情似乎也有些凝重,沒有預料到眼前這種情況。
“有好幾位師妹都消失了,剛才我已經看過了。”
趙蝶衣開口道,她也走了過來,面上神情很不好。
凌竹韻微微輕嘆道,“這里出現了血仙教余孽的蹤跡,籠罩整片紫霞山脈的陣法,估計也是血仙教余孽早早布下,為了將各方仙門的年輕一輩一網打盡。”
“紫霞真君傳承造化出世的消息,應該也是他們散布傳播出去的……”
瑤池宗一眾弟子聽到這話,都難掩臉上的不安和緊張。
“其余仙門勢力的弟子,估計也都失散分開了,此地不易獨行,最好一起行動。”趙蝶衣道。
凌竹韻點了點頭,清點完一眾弟子后,果然發現了幾位師妹失蹤了。
她心里暗嘆,擔心她們出現意外,皓腕一揚,手中出現一個晶瑩燦燦的玉盤,不過玉盤被一張繡帕給遮攏著,無法看清其中的東西。
“這是血玉晶,是我當初斬殺一頭快要邁入六境的妖獸所得,后被我煉化,其中封存一股強大的力量,能抗衡五境以下的修士……”
“我要去把幾位師妹找回來,此物你們留于防身,應對意外情況。”
她看了此地一眾女弟子一眼,而后將這個玉盤交給了楚嬋。
楚嬋略顯愕然,不過還是伸手接過。
她將繡帕揭開,一個拳頭大小,宛如血玉般晶瑩剔透水晶出現在其中。
當中封存著一滴鮮紅欲滴的血液,閃爍著金色光輝,蘊含一股強橫的生命力,隱隱間似有一頭強大的妖獸要復蘇。
一眾弟子都忍不住露出驚羨之意來,如此珍貴之物,竟然被圣女交給了楚嬋。
凌竹韻并未多說什么,在將此物交給楚嬋之后,便獨自離開了,并沒有和瑤池宗一眾弟子在一起。
她們人多勢眾,加在一起的力量不俗,有保命的手段。
另外幾位失蹤的師妹,則沒有那么幸運了,她身為領頭師姐,若讓她們殞命于這里,怎么都說不過去的。
“圣女還真是宅心仁厚,可惜她看錯人了。”
楚嬋目光幽幽,凌竹韻此舉明顯是看出她目前實力不俗,想要她來保護一眾同門師姐們。
但當初欺凌她的人中,可不乏眼前的這些弟子們,讓她以德報怨?呵呵……
更別說身旁還有一個陳凝,想將她置之于死地。
“諸位師妹若是相信我的話,就跟我一起走吧,我其實自姜公子那里得到過此地的路線……”
楚嬋手中的玉盤被她收下,深吸口氣,面上一片沉靜,主動開口道。
她這話讓一眾弟子都是愕然,連陳凝也眉頭一皺,不知她這是何意。
“諸位師妹估計不知,我楚家祖上和紫霞真君,其實頗有淵源,這其實也是姜公子,將我主動帶上的原因之一。”
楚嬋再度說道,拋出一個重磅消息。
這是她早就想好的說辭,不將陳凝等人,引去洞府所在,她無法動用其中的陣紋禁制來對付她們。
“陳凝師姐,我知道你以往對我頗有微詞,心懷怨念,但我無意再得罪師姐你,所以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愿意將紫霞真君的傳承造化所在,以及此地的秘密,都告知于你。”
她看向陳凝,語氣真誠,再度拋出了一個極度震撼的消息。
瑤池宗一眾弟子,皆震動、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不過楚嬋對于這些目光,都似沒有看見一般,絲毫不在意。
陳凝萬萬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楚嬋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愣了好半晌,才呵呵笑了起來。
那副神情又是揶揄,又是嘲弄,她走上前來,伸手拍了拍楚嬋那副白皙漂亮的臉蛋。
“呵呵,以前怎么就沒想到,師妹竟然是這么一個能屈能伸之人,可你當我傻嗎?若是放過你,等你安然離開后,你找到姜公子,傍上他的大腿,你就能將我踩在腳下了。”
陳凝冷笑道,她可一點都不傻,在這種情況下,說明楚嬋怕了,怕死了,所以才會主動說出這番話來,想請求她的原諒,畢竟她現在身邊高手不少,楚嬋能耐再大,也得飲恨。
只能說這是個聰明人的選擇。
“陳凝師姐可放心,我可以以心魔起誓,離開此地后,將不會再怨恨你,更不可能報復你。”楚嬋平靜且認真道。
這時,陳凝身后的一名老嫗上前來,靠在其耳邊,輕聲說了些什么。
“確實,相比于這點仇怨,還是紫霞真君的傳承造化更重要。”
她瞇了瞇眼睛,看著楚嬋的目光,猶如看著一個死人。
不過很快,她又展顏一笑,拉起楚嬋的手,溫言溫語道,“不過,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楚嬋師妹既然愿意和我冰釋前嫌,那自然是極好的,只要你不騙我,幫我陳家拿到紫霞真君的傳承造化。”
“以后你便是我陳家的客人。”
楚嬋這時似乎也是舒了口氣,露出笑容道,“陳凝師姐放心,我明白該怎么做,定然不會騙你。”
見此一幕,一眾瑤池宗弟子,包括趙蝶衣在內,卻是沒有人多說什么,只能裝作沒看見。
陳凝身后的北冥陳家可不是什么普通家族,底蘊實力不比一些大教弱的。
凌竹韻離開后,那自然只能以陳凝為首。
很快,言笑自若,似乎真的完全化解了之前仇怨的楚嬋,便在前方為其帶路起來。
她結合楚云所留的消息,再加上此地的地形變化,很容易就找到了一條前往洞府所在的捷徑。
此地的濃霧雖然遮擋視線,遮掩神識,但和外界的那層迷陣不同,只要將周圍的霧氣驅散,便會露出眼前的景象來,倒是好尋路。
此刻,一片稍顯寬敞、背靠山崖的空地上。
問道古派的真傳韓一銘,以法力驅逐了濃霧,正在清點此番同行的師兄弟,不過卻有了意外的發現。
“姜公子不必擔心,既然你和一眾手下失散了,那么接下來我等必然保護你周全。”
“只是此地危機重重,也不知道是否真能護得姜公子周全。”
韓一銘強忍心頭的欣喜,略帶遺憾地開口說道。
他沒想到這突然而來的驚變,竟然讓姜瀾和他的一眾手下失散,并且還莫名其妙地跟隨問道古派的眾多弟子,來到這邊。
沒有了手下保護的姜瀾,對他來說,和砧板上的魚肉可沒有任何區別。
還不是任他生死予奪。
問道古派的一眾弟子,也沒料到姜瀾竟然在這里。
聽到韓一銘這話,很多人臉上都露出諱莫、不懷好意的神情來,誰都知道姜瀾家世顯赫,說他是大夏第一權貴都沒問題。
如今韓一銘師兄這話,是不是意味著想對他動手?
姜瀾聞言,卻是絲毫不惱,不緊不慢地道,“我聽說韓一銘你身負鎮獄寶體,可有此事?”
他自然不會選擇和李道一、楚嬋等人在一起,這個時候,他還有自己的事情和謀劃要辦,順便再解決幾個麻煩。
韓一銘沒想到姜瀾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思關心這個。
他眉頭微皺道,“姜瀾你打聽這個做什么?”
“若有鎮獄寶體,我殺你時候,會小心一些,以免浪費寶血。”
“若是沒有,那我就不浪費時間了。”姜瀾隨意道,語氣輕描淡寫,像是談論殺雞殺狗般的小事一般。
韓一銘完全沒想到,這個大夏舉世皆知的廢物二世祖,竟然說出要殺自己的話來。
他差點極怒反笑,但強忍下來,目光變得淡漠,冷笑道,“我的確是身負鎮獄寶體,大成之時,身負鎮獄之力,諸天神佛也罷,漫天仙神也罷,可敵我一拳否?”
他不知姜瀾是真的有所仰仗,還是故弄玄虛,此刻話語落下,便不再留手。
轟隆一聲,血液流轉,好似江河汪洋奔騰。
魁梧高大的肌體上,似有淡淡的黑霧繚繞,一尊形如神象,踩踏蒼天的虛影,在他身后浮現,一拳打來,虛空都在隆隆作響。
拳印浩大,黑光澎湃,勢大力沉,像是一方青山壓落而下,要將一切生靈砸成肉泥。
那恐怖的力量,震得群山搖顫,大地直接崩裂開來。
周圍的一眾問道古派弟子,都面色驚顫,感覺要被那種氣息,將肌體撕裂,所有人都露出崇敬之色來。
這便是他們問道古派的真傳弟子,放眼同輩,也可稱尊,難尋敵手。
“什么……”
不過下一刻,他們所想象姜瀾被這一拳所打成齏粉的畫面并未傳來,相反還響起了骨骼碎裂的聲音。
浩大澎湃的黑光之中,一道身影像是凝滯般,僵在了那里,還保持著一拳砸下的姿態。
可是在他的對面,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掌,卻抓握住了他的拳頭,明明看起來輕描淡寫,沒有任何的波動。
可隨著不斷握緊,那只拳頭卻在碎裂,接著五指崩開,血流如注,再隨后一聲慘哼傳來。
那只拳頭瞬間炸開,只剩下一茬森白的骨渣還染著血,無力地垂在那里。
“這便是鎮獄寶體嗎?倒是令我挺失望的。”
“也不過如此。”
姜瀾看著捂著斷手,跌落在地,滿臉驚恐駭然,難以置信的韓一銘,語氣依舊輕描淡寫,沒有任何變化。
“怎么可能……”
韓一銘的聲音顫抖,語氣里滿是不可思議和驚顫。
他已經邁入了第五境魂宮境,還身負強大體質,宗門同輩能擋他一拳者,屈指可數。
可眼下在姜瀾面前,竟然連絲毫抵抗之力都沒有,這怎么可能。
剛才那一瞬間,他甚至感覺自己在嘗試撼動一方巍峨恐怖的魔山,那種澎湃浩瀚的氣血力量,隨時能將他壓得粉碎。
姜瀾壓根不是什么普通人,這些年來他一直在隱藏,真正實力早已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恐怖地步。
韓一銘反應過來后,遍體生寒,只覺頭皮發麻,天靈蓋都要炸開。
這世間誰又能想得到,姜瀾隱藏得那么深呢?
他陡然慘笑起來,而后渾身精血燃燒,張嘴一噴,一道金芒飛出。
那是他一直溫養的兵器,乃是一道金蛟剪,瞬間被霞霧籠罩,好似要復蘇過來,化作一頭蛟龍,朝著姜瀾撲殺而去。
“我可不能讓你這樣浪費你的精血。”
姜瀾并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只是探出手掌,一把抓住那殺來的金蛟剪。
恐怖若浩瀚汪洋的力量,瞬間爆發,咔嚓一聲,直接將其攥成了一團看不出形狀的廢鐵落下。
法器被毀掉,連其中所溫養的器靈雛形,也因此消散。
韓一銘一口鮮血噴出,瞬間面如金紙,失去了所有血色。
姜瀾之強,令他顫栗而絕望,這根本就不可能是同輩所能力敵的。
“殺了他。”
“快殺了他。”
他陡然大喊起來,讓周圍那些問道古派弟子出手,可親眼目睹這一幕后,誰還有勇氣出手?
連身為真傳弟子的韓一銘,在姜瀾面前,也如小雞仔般沒有任何抵抗之力。
憑借他們?
聽到這話,一眾弟子面容驚恐之中,趕緊逃命,這個時候,恨不得爹媽多生幾條腿。
不過,他們并沒有逃出幾步,一種心臟被扼住的感覺,便自他們體內傳來,令他們疼痛難當,直接跌落在地,滿臉蒼白恐懼。
姜瀾目光幽幽,隨手一招,一縷縷血色流光,在他面前凝聚,化作一口血色寶瓶。
沉浮之際,恐怖的吸力傳來。
所有人神情都變得驚懼起來,無邊的痛苦傳來,渾身似被一股看不見的幽冥火焰點燃,先是肌膚,而后是肺腑、骨骼,慢慢地化作灰燼。
很快這里便什么都不剩了,唯有一些黑色的灰燼,被風吹來,就被揚得無影無蹤。
姜瀾看著血色寶瓶中所收集的精血,目露沉吟,在清理所有痕跡,并確定沒有漏網之魚后,才離開此地。
光靠現在這點精血,他凝練萬靈血傀可不夠。
韓一銘的實力不弱,但偏偏選擇以肉身之力來和他硬碰硬,這只能說他不知死活。
若是換一種斗法的方式,估計還能多活幾個呼吸。
“五境魂宮境的年輕天驕,擋不住我現在的一拳,這韓一銘的實力在如今的年輕一輩中,應該能排的進中上游。”
“相比之下,我的實力還是太弱了,無法發揮出最大優勢來。”
姜瀾輕輕搖頭,他剛才其實想嘗試一下,能否光靠肉身的氣息,將韓一銘震碎,但嘗試了一下,還是不行。
除非他修為實力,突破到六境法相境,或者肉身再度發生蛻變。
雖有命之道果化作生命源泉,為他提供近乎不會枯竭的生命,但他目前的真正修為,其實也才四境照幽境。
限制他力量的,還是修為境界……
離開此地后,姜瀾開始感應虛空之中傳來的生命氣息,試圖尋找距離他最近的年輕天驕,最好是人王殿齊恒、碧游洞天蔡蕓、天妖殿佘牟等人。
盞茶工夫后,另一片區域。
“怎么可能……”
一身彩衣的碧游洞天真傳弟子蔡蕓,在其滿是驚恐、絕望的目光,化作漫天血霧炸開。
“碧游洞天的背后,其實是東原州的碧游圣地,原劇情中相國府覆滅,便有其參與。”
“可惜這家伙身上沒什么記憶,不然可順藤摸瓜,將碧游圣地位于中天州的據點拔除……”
姜瀾收集完精血后,熟練地打掃戰場,清理痕跡,又開始去另外的方向。
他并不著急趕著去紫霞真君的洞府,畢竟有信物在手,其中的真正傳承造化,遲早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沒多久,他便尋到了天妖殿的人,結果自然沒有任何意外。
名叫佘牟的那名天驕,手段不俗,最后還祭出了一件堪稱大殺器的法器,很顯然是身后的家族所賜下來保命的。
不過姜瀾還是輕易破除,取走了其渾身精血,那家伙乃是妖身,還有古妖血脈,精血可謂無比充沛。
“只是目前這樣的效率,也實在是太慢了。”
姜瀾感覺這個方式,有點太浪費時間,可能會耽擱他后面的計劃。
他估摸著這個時候,紫霞道人應該在和別的修士廝殺,爭奪那些噴薄而出的法器,紫霞觀中應該沒人。
哪怕是察覺有人動他的陣法,也不可能趕回來。
而紫霞道人這些年來所布下的九霄冥煞困龍陣的陣法核心,便位于其中。
姜瀾有著血色禁典中的傳承,深知這個陣法,便是血仙教以陷龍陣改研而來的。
他想要操縱的話,倒是并不困難。
“這憨貨是屬狗的嗎?鼻子那么靈……”
下一刻,感應到了什么,姜瀾身上縈繞起血色霧靄,徹底遮掩身形,化作一縷血色神虹,消失不見。
而在他離開此地不久,一道清幽氣息浮現,趕至此地。
李夢凝無暇精致的面容上,浮現一抹困惑。
“感知錯了嗎……”
“姜瀾……他被誰抓走了?”
她似乎有些苦惱地在原地站了一會,沒有看到姜瀾的身影,只能離開,去往別的方向尋找。
別的地方她都找過了,甚至還看到了楚嬋。
現在最大的嫌疑人,便是那葉姓男子了。
姜瀾身影再度出現時,已經是在紫霞山上的紫霞觀中了,外面雖然留有禁制,但根本無法阻攔他的腳步。
他輕易地來到了觀中,并憑借著對于生命氣息的感應,確定了地宮所在。
很快,他就出現在一方古樸神秘的血色祭壇前,血色祭壇的周圍,乃是一方開鑿而出的血池。
此刻正有蒸騰的血色霧氣繚繞,紫霞道人動用陣法所收集來血祭的祭品養料,都在這里了。
每時每刻都有人面旗從地面飛出,然后其中的人面張嘴,將鮮血噴出,收集到血池中去。
通過這樣的方式,紫霞道人以這些精血,維持著陣法的運轉。
同時又以大地經脈為源,作為陣法的樞紐,保證能夠將范圍,輻射籠罩整片紫霞山。
姜瀾看著早就收集滿一池子的精血,倒也不浪費,秉持著幫助眾人破陣的良好借口。
他祭出血色寶瓶,瓶口一吸,此地的血池頓時沸騰起來,化作千絲萬縷的血色精氣,往其中匯聚而去。
沒多久,血池就見底了,露出刻錄在兩旁的祭文。
姜瀾見狀,則是不慌不忙地開始去操縱陣法。
祭壇之上,霧氣蒸騰,隱隱有模糊的畫面浮現,姜瀾通過氣息判斷,確定人王殿齊恒等人的所在后,眸子微瞇,所有的人面旗便朝那片區域蜂擁而去。
同時,整片山脈隆隆而鳴,大地也跟著顫動起來。
天地精氣匯聚,化作一頭頭生靈,撲殺向齊恒等人。
做完這一切后,姜瀾則是開始打算凝練他的萬靈血傀了。
他盤坐于此,五心向天,心神沉浸而去。
血色寶瓶之中,氣血翻滾,一個個古老的符文閃爍,不斷沒入其中,仿佛有無窮盡的生靈在其中廝殺哀嚎,更甚至聽到雷聲轟鳴,似乎在經歷萬劫淬體。
諸多奇異景象,也浮現在其中。
血色寶瓶本是秘術,其中內部空間浩瀚無垠,能夠吸收無窮精血。
此刻那片迷蒙的空間之中,似有演化眾生的景象浮現。
本是一片迷蒙,卻隱似有混沌氣息出現,血浪滔滔,一輪血日高懸,而后又墜落而下,激起無邊浪潮。
一條橫亙無邊的血河,無聲無息地出現于其中,可見累累白骨,在當中翻滾,仙尸墜落,古神殞命。
姜瀾心神一直在注意其中,但現在也有些意外,這景象為何和他修行血河無量經時有些相似。
這動靜比他預想中要大。
原本在他的打算中,只要初始潛力足夠,后續成長速度也能跟上。
但現在看來,這點精血可遠遠不夠。
想到這里,姜瀾看了眼已經補充了一點的血池,隨手一招,那些精血便匯聚而來,沒入到血色寶瓶中去。
他的目光,看向那座古樸祭壇,注意到霧氣顯化的某處景象,眸中露出異色來。
“還真是天助我也。”
而此同時,正在和一眾來和自己爭奪機緣廝殺的紫霞道人,明顯感覺到自己所留的陣法被人動了。
他來不及震怒,心里滿是不可思議。
因為他壓根不知道是哪里出現了問題,為何有人能找到他所留的地宮去,還動了其中的陣法核心。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花費那么多年所布下的九霄冥煞困龍陣,可是來自于當初禍亂九州的血仙教。
血仙教已然覆滅,除了他之外,還有什么人知道這個陣法?
難道是血仙教的余孽,混了進來?
紫霞道人只感覺難以置信,明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可突然間發生了他猝不及防、始料未及的事情。
“該死……”
“肯定是血仙教的余孽,早早知道了此地的事情,才故意將消息散播出去,將各方仙門勢力吸引而來。”
“想借我之手,來除掉他們。”
紫霞道人面沉如水,心思電轉,很快就想明白了。
不過現在明知自己被人利用,也沒有辦法,他圖謀那么久的紫霞真君傳承,就在眼前,又如何能放棄?
這里的廝殺大戰,最為強烈。
絢爛光華沖天,各種法器橫空,群山搖顫,大地撕裂,不論是仙門弟子,還是散修都在出手,爭奪前方噴薄而出的流光。
山崖之處,霞光蒸騰,銀瀑垂落,有空間波動傳來。
那里裂開了一道漆黑裂縫,隱隱能透過迷蒙的霧氣,看到另一邊的秘境。
在紫霞道人的身邊,幾名眼睛發紅的老者,合力出手,沖了上來,要將他阻攔住。
對此,紫霞道人只能祭出一件件法器。
他眸光冰冷,施展各種手段,抗衡一眾敵手,此刻他失去了對于陣法的操縱,也無法借用地勢。
這幾名老者,實力都是五境,浸淫多年,合力之下,竟然和他纏斗了許久。
不遠處的崖壁間,幾名散修打扮的修士,遭遇余波,被擊飛出去。
一名神色兇戾的修士見狀,面露欣喜,就要殺來,取了他們的性命,奪走他們剛才爭奪到的法器。
這時,一道血色流光,突然自地底飛出,卷裹著一桿人面旗,瞬間穿透那名修士的胸膛,令其身軀跌落在地,精血流盡。
而后,那桿人面旗,在他們身周滴溜溜地一轉,似乎是要確定他們身上的氣息。
這幾名散修打扮的修士,見此一幕,只感覺一股同源的氣息傳來,頓時面露驚喜,急忙叩首拜謝。
“不知是哪位前輩在相助我等?”
“我等感激不盡。”他們聲音顫抖,無比驚喜。
“圣教不滅,薪火永傳,不必多問。”人面旗中傳來晦澀沙啞的蒼老聲音。
幾名修士聞言,神情越發恭順驚喜,顫聲道,“我等明白了,此地果然是我圣教的前輩在布局。”
“除了我圣教前輩外,誰有這等膽魄,敢坑殺眾多仙門。”
他們的語氣里,滿是激動和興奮,以及難掩的敬仰、欽佩。
人面旗閃爍血光,散發陰冷氣息,就要遁入地底離開。
這時,其中一人急忙開口問道,“前輩救助我等,感激不盡,同為圣教之人,不知我等能否幫到前輩?”
“等外面的陣法破解后,各方仙門的人,絕對會趕來的。”
聽到這話,就要消失的人面旗,似乎一頓,而后晦澀沙啞的聲音傳出,“必要時候,你們可相助那名葉姓男子,助他取得此地造化。”
“葉姓男子?”
他們都是一愣。此地如此多的修士,他們哪里知道是哪個葉姓男子?
“你們到時候看見了,就知道了,稱呼他葉銘師兄便可。”
“他會保護你們的。”
人面旗中留下這番話語,便化作一道血光,瞬間遁地消失不見。
幾名修士回過神來,也急忙離開此地,生怕再被卷入那幾名老者的交手之中。
“葉銘師兄?”
“能得如此深不可測的圣教前輩器重,絕對是我圣教中的核心人物。”
“到時候見了葉銘師兄,態度一定要恭敬點,沒準將來得其看中,成為其左膀右臂,飛黃騰達。”
隨著紫霞真君洞府出世的消息傳開,異象驚人,覆壓方圓數千里。
越來越多的修士,也朝著紫霞山涌來。
不過籠罩覆蓋在外面的陣法,始終令很多人止步于此,哪怕是后面踏入之后,也會被困其中,幾經輾轉后,也只能回到原地。
后面更是傳出消息,說其中有血仙教余孽出沒,早已布下絕陣,就等著年輕一輩前來送死。
這樣的消息,令很多人越是惶恐,只覺血仙教膽大包天,無所顧忌。
在紫霞道人和一眾強者廝殺大戰之際,原本穩固的秘境入口,卻因為威勢余波的沖擊,不斷撕裂擴張。
本來只有數道裂隙那么大小的入口,直接被撕裂成為峽谷般的大小。
漫天的天地靈氣倒卷而去,本來延綿籠罩在紫霞山的紫霧,也瘋狂地朝著其中涌去。
這也導致了很多修士,再也不顧了,趁亂沖了進去。
濃郁的紫霧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就連和一眾敵手交戰的紫霞道人,也顧不上了,臉色鐵青中,朝著其中沖去。
只可惜秘境只能容許五境以及五境以下的修士進入。
紫霞道人氣到吐血,只能強自壓制自己的修為,跟他大戰許久的幾位老者,也只能如此,壓制修為進去。
一時間,早已等待在秘境入口處的修士,都蜂擁而去。
“血仙教,我和你不死不休……”
渾身是血的齊恒,在所有手下的護送殿后下,終于是擺脫了那一面面詭異的人面旗,沖到了秘境入口處。
他看著近乎折損完的手下,心里都在流血。
對于血仙教的幕后之人,簡直恨之入骨。
若無保命手段,他恐怕最后也會被留下,殞命于此。
現在他只能指望去往秘境之中,和蔡蕓、韓一銘等人匯合。
紫霞觀地宮之中。
古樸祭壇之上,一片濃郁澎湃的血霧蒸騰,隱隱有強橫的氣息,在當中沉浮。
那是一枚繚繞著血色光暈的血色大繭,絲絲縷縷形如血色雷光般的物質,噼里啪啦般在周圍繚繞。
下一刻,隨著血色大繭破裂消散,一道身影隨之走出。
“終于成功了。”
姜瀾看著面前沒有面孔,形如傀儡的模糊血色身影,滿意地點了點頭。
花費了他如此多的心思,他終于是凝練成了這具萬靈血傀。
萬靈血傀沒有任何的意識,也不會存在于任何的痛感,除非氣血耗盡,不然不會消失。
說是血傀,其實和兵器也沒多大差別。
一具萬靈血傀,就能分化出諸多的分傀來。
隨著姜瀾心念一動,萬靈血傀化作一縷血影消失,然后融入到他的影子之中。
“以黑暗陰影為介質,只要在我意識所能籠罩覆蓋的范圍,萬靈血傀都能隨時顯化出現……”
“有萬靈血傀后,我以后做事,也將更方便得多。”
姜瀾對此還是很滿意的,他看了眼此地的祭壇和陣法,并未將其毀掉。
畢竟這可是血仙教暗地里謀劃行事的證據,后面會有人來求證,并銷毀的。
離開紫霞觀后,他抹除了自身留下的痕跡,朝著秘境入口處而去,不過在途中,他有些意外地感知到了凌竹韻的氣息。
“相比于紫霞真君的傳承造化,她倒是更在乎同門師妹的生死……”
姜瀾并不是什么好人。
但他對凌竹韻這樣純粹的好人,也的確生不出什么惡感來。
如此想著,但為了氣運道果,姜瀾還是決定遵從自己的本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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