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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朝廷的應對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人在大宋,無法無天

  汴梁城作為大宋首都,除了錦繡繁華以外,更多的是權貴遍地。

  王公貴族、高門衙內不知道凡幾。

  有的時候從樊樓三樓的樓上扔出一塊石頭,都不知道砸到的是平民百姓,還是幾品大員。

  天子腳下,最不缺的就是有權有勢者,特別是宋初以來的各家將門。

  官家賞賜曹家之后,朝堂并沒有什么轟動,反倒是將門那邊頗為驚詫,紛紛派人來曹府詢問情況。

  大宋將門已經被邊緣化,有點像明代勛貴。

  將門各家沒有實權,子弟除了授予一些勛官以外,也沒有其它權力,基本就是混吃等死。

  原本曹家也一樣,除了曹修還勉強擔任有點實權的皇城使以外,其余人都沒什么權力,還常常被文官集團打壓限制。

  要知道曹家還出了一個皇后都是如此,更別說其它將門世家,因此聽到曹家破天荒得到了賞賜,并且官家大力稱贊曹家,一個個也都驚訝起來。

  很快曹琮就按照曹皇后的吩咐,在樊樓宴請其余將門世家的人,與曹家交好的十多家,紛紛赴宴。

  宴會上眾人才知道,原來官家是希望他們把錢存入交子鋪。

  得知此事,有些人比較猶豫,因為交子鋪這個東西誰也摸不準,萬一像當年成都交子鋪那樣破產,他們豈不是要血本無歸。

  然而但凡有智慧者,就都沒有遲疑,宴會結束之后,就回去把家里大量現金搬出來,存去交子鋪了。

  因為他們知道,這筆錢不管以后能不能拿得回來,至少現在,就是交錢保平安。

  否則對付如今沒有兵權的將門,官家有的是辦法。

  ......

  ......

  六月二十九日,汴梁交子鋪門口處,擠滿了長龍。

  此刻南城相國寺旁州橋大街上,街面人山人海,各種各樣嘈雜的聲音匯聚,來來往往的人擁擠在一起,整條街道,都變得水泄不通。

  這里本來就很多街面上的商販,現在又來了不知道多少,有逛街的,路過的,更多的卻是來看熱鬧的。

  烏壓壓怕是幾百上千號人,將州橋大街塞滿,紛紛湊在交子鋪外觀望。

  連對面的酒樓都坐滿了人。

  祥德樓二樓的欄桿邊,幾名雍容華貴的富商正志得意滿地坐在上面,俯瞰著下方交子務大門。

  他們正是汴梁茶商代表周云升、王敏等人,旁邊還有另外幾名富商。

  除了茶商以外,其中最顯眼的是一個中年男子。

  這個人身形頗為干瘦,面容嚴肅,嘴角留著八字胡。他叫做康喜,是汴梁有名的鹽商。

  鹽商跟茶商不一樣,茶商需要在朝廷那拿茶引才能做生意。但鹽商沒有鹽引,只有官鹽商,就是官府指定把鹽賣給某人,某人再去販賣。

  所以在慶歷八年制置解鹽使范祥進行鹽法改制之前,宋代鹽法都屬于官府專賣,最多會出現下級代理經銷商,這就意味著所有的鹽都是官賣,而不像茶葉一樣可以有私人老板。

  康喜就是汴梁最大的官鹽經銷商,與官府那邊的關系非常不錯,也是周云升等人的朋友。

  此刻他看著下方,臉色有些不好看,對周云升他們道:“周兄、王兄,俗話說民不與官斗,你們如此大張旗鼓,聚眾一同取錢,就不怕惹怒了朝廷?”

  王敏苦笑道:“若不是到了生死攸關的境地,誰會想得罪官府呢?事情鬧大一點,也是為了保命。”

  周云升也說道:“是啊,朝廷想來也是要臉面的,我們兌付并無任何不合規矩之處,成都的茶商們來汴梁做生意,難道不該取錢嗎?”

  “理是這個理,但有的時候,咱們做生意還是得跟朝廷通融通融......”

  康喜勸了一句。

  但二人顯然沒有聽進去,他們并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因為朝廷既然開了交子鋪,那他們存錢后再去兌換,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并不是作奸犯科。

  所以哪怕朝廷知道了這事背后是有人在攛掇,也不敢拿他們怎么樣。

  否則將來誰還敢去交子鋪存錢?那朝廷信譽就形同虛設了。

  正因為想明白這個關節,商人們才肆無忌憚。

  畢竟當年見錢法開的時候,他們選擇拒絕入中,朝廷一樣拿他們沒辦法。

  “門開了,門開了!”

  就在這個時候,隨著下方有人大喊,商人們就一窩蜂地想往里面沖。

  可很快就被攔了下來,交子務的官吏從里面出來,一個穿著青色官服的官員站在臺階上,沖著下面呵斥道:“嚷嚷什么,嚷嚷什么,大清早地,不知道排隊嗎?”

  周圍十多名負責維持秩序的吏員頓時舉起了手中的棍子,他們腰間還別著刀,交子鋪府庫存了不少錢幣,所以設施堪比官署,有吏員守衛。

  見到這陣仗商人們連忙退后幾步,隨后有人說道:“官人,我們來汴梁售賣,需得本錢,來汴梁交子務取存入的錢幣。”

  “是啊官人,我們在成都交子鋪存了錢,來汴梁取錢,這是朝廷定下的法律,難道有什么不對的嗎?”

  又有人問。

  “既是來取錢,自無不可,朝廷有信譽在,不會欠你們一文銅板。”

  那官員說道:“來門口登記,一個一個來,不可插隊、喧嘩、大鬧,爾等明白?”

  “是是是。”

  眾人商人連連點頭應是。

  他們設下的是個陽謀,可沒打算跟官府硬拼,所以一個個也都規規矩矩。

  很快商人們陸陸續續進入交子鋪,交子鋪有點像衙門,從外門進入之后就是個大院子,數十名茶商在門外排起長龍,都排到了街巷。

  外面祥德樓上的康喜看著下方一幕道:“取錢需要提前登記,官府說最多十日之內就能取到錢,你們這么做,他們也有十日的時間進行周轉,難道就不怕朝廷能拿出錢來嗎?”

  周云升冷笑道:“六七月正是汴梁商貿最緊密的時候,十日之內還會有更多的成都商人來汴梁,大不了我們取錢之后,再從別人手中購置等價交子。”

  “沒必要這樣,跟魚死網破有什么區別。”

  康喜還是勸說。

  王敏搖搖頭道:“康兄不用再勸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做鹽售不知道我們做茶葉有多艱難。現在朝廷這樣,幾乎是斷了我們的生計,我們也是無可奈何。”

  “好吧。”

  康喜就只好閉嘴不談。

  下方排隊的長龍非常多,除了茶商們以外,還有其他成都來的商人。

  成都商人在成都存錢,就不用那么麻煩帶著銅錢出門,到了汴梁之后繼續做生意,肯定要把錢取出來。

  本來是不用急的,結果今天看到交子鋪那么多人取錢,就引發了一定擠兌恐慌,不少聽到消息的成都商人就紛紛跑過來排隊。

  所以這個時候就極為考驗汴梁交子鋪的錢幣儲存量。

  從清晨交子鋪開門,到上午還有源源不斷的人過來,登記的商人們都已經到了一百多位,要取的錢數量達到了四十多萬貫,遠超周云升和王敏的預期。

  當他們派出去取錢的人回來向他們稟報這件事情的時候,二人都笑得合不攏嘴,覺得這是天意,老天爺都在幫他們。

  然而就當他們中午打算回去,等一等官府那邊消息的時候,交子鋪的大門敞開到了最大。

  青色官服的官員再次走出來,對外面的人說道:“朝廷開交子鋪,就是為了方便商人們南來北往商貿買賣。商貿興,則百姓興。因而朝廷為商人們準備了充足的錢幣,今日取,則今日有。”

  說著拍拍手。

  身后就有十多名吏員,各自用扁擔挑著兩個籮筐從里面出來,擺放在了鋪子門口的街面上。

  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那籮筐里全是捆在一起的銅幣。

  一捆就是一貫,粗略看去,每個籮筐至少得十幾二十捆,重量在一百多斤的樣子,十多名吏員挑出來的數量,大概也就三四百貫。

  雖然不多,但還是極具視覺沖擊力。畢竟對于普通人來說,三四百貫可能是一生都不一定能賺到的數目了。

  官員說道:“朝廷是講信譽的,既然把錢存在了交子鋪里,那么就一定不會讓商人取不出錢來,成大翁何在?成大翁在不在?”

  成大翁不是茶商,他是來汴梁做生意的普通商人,要取八百貫,聽到官員的話,連忙站出來道:“小人在這里。”

  “你帶了人沒有?”

  官員問道。

  成大翁馬上說道:“小人以為今天取不出錢來,只是來報備登記的,倒是沒來得及雇人。”

  “那你快點吧,別耽誤別人取錢。”

  官員說道。

  “是是是。”

  成大翁連忙鉆出人群去雇馬車、腳夫了。

  官員又說道:“其余人要去雇人叫人就快去,接下來幾日都可以來兌付。”

  周圍商人們如夢初醒,連忙去照做,茶商們則是面面相覷,誰也沒有想到,朝廷的交子鋪,居然真有現錢。

  祥德樓上,周云升和王敏等茶商臉色難看至極,周云升咬牙道:“這必定是朝廷穩定眾心的計策,不用擔心,我們繼續看下去。”

  眾人就繼續在上面看著。

  很快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商人們帶著大量馬車、人手擠進了州橋大街,原本寬闊的街道完全變得車水馬龍,從上午到傍晚交子鋪關門的時候,來兌付的人就沒停過。

  初略估計,光今日就兌付出去了近十萬貫,原本以為交子鋪沒那么多錢,可交子鋪就像個無底洞一樣,時時刻刻都有大量吏員把錢抬出來當場交付。

  一時間交子鋪的信譽傳遍整個汴梁,外地的商人都羨慕成都商人,能夠有這么輕松的東西可以不用攜帶幾萬斤甚至幾十萬斤的銅錢出門。

  等到接近天黑的時候,祥德樓上的周云升等人已經面容呆滯。

  康喜陪著他們坐了一天,看著下方交子鋪外官員宣布今天暫時到這里,明天繼續兌付之后,就起身拍了拍周云升肩膀,留下一句。

  “與朝廷作對,沒什么好下場,還是順應吧。”

  說著背負雙手離開。

  而周云升王敏等人則已是面如死灰。

  茶商們這次行動其實比較倉促,從五月份盛度組織開設起汴梁交子務,到六月底他們想辦法召集諸多成都茶商,也不過堪堪兩個月時間不到,導致聚集起來的力量也很有限。

  但沒辦法,一來成都府那邊本身有交子務,所以成都茶商們那邊存錢,這邊踩著點到汴梁,都不知道什么情況就被茶行的人召集過來,肯定人不多。

  二來由于交子務沒有在全國設點,只有成都茶商在成都存錢了,相對于全國茶商這么龐大的力量,成都與汴梁茶商還是不夠看,因此他們沒辦法聚集起更多的力量。

  第三就是最重要的問題,他們想要茶引以及虛估的貨值,首先伱自己手頭上必須要有糧草貨物運到邊關去。

  沒有貨物你怎么虛估貨值?怎么從朝廷口袋里掏錢?

  而恰好宋朝真宗時期,東南地區就已經引入占城稻,將近三十年下來,占城稻被推廣至整個南方。到仁宗朝,南方就已經出現雙季稻,嶺南甚至是三季稻,通過這次農業革命,人口開始大幅度增長。

  占城稻生長周期很短,基本上二月份耕種,五月份就能收割。加上北方小麥也是五月份成熟,因此每年六到七月份的時候,就是市場上糧食極具增多的時候。

  一般開中法的商人都會在這個時候在市面上購買糧食,然后雇傭人馬,一路運到西北與河間去,在年底拿到茶引和虛估的高額錢幣,回到南方購置茶葉,賣了茶葉之后繼續,這樣往復循環套利,不斷吸朝廷的血。

  如果這個時候他們不抗拒見錢法,那么就會少大量的利潤。

  因而他們必須要在這短時間盡快將朝廷的這個政策給取消掉,然后馬上掃貨,否則再晚一點,市面上糧食少了,他們就沒機會再拿茶引了。

  所以綜合上述,也確實如周云升、王敏二人所說,這是茶商們唯一的機會。

  但他們覺得能贏的原因是知道朝廷在大量用交子鋪里的錢收購糧草,且成都交子鋪的錢來不及送到汴梁,在汴梁擠兌,很大可能直接讓交子鋪破產。

  現在看到交子鋪能源源不斷地把錢拿出來,他們就知道,往后他們這些茶商們再想吸朝廷的血,恐怕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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