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蘅大袖一揮,一道劍氣從她袖子里破空而出,
她也隨著這道劍氣消失于地下,駕馭劍氣,風馳電掣。
但很快便被一道封印阻擋。
「仙道鎮魔符文?」
她端詳了一下,
仙道鎮魔符文她也會,而且掌握的仙道符文極多,
畢竟她是來自仙界。
此時她心中不由有些好奇,隨即施展永鎮山河秘術破開此地封印,
甚至并不影響符文,像精密的齒輪出現一道縫隙一般,
下一刻,白秋蘅便化作一道劍氣消失在其中。
在特殊的封印之地,她見到了那名身材高大,衣衫奇古的老者,
當初與李言初在此交談的陸姓老人。
這老者神色淡然,微笑道:「方才就感覺有人在破這仙道符文,原來是你。」
「你認識我?」白秋蘅愣了一下:「不對,我怎么瞧著你也有些熟悉?」
高大老人凝視著她,微微一笑:「原來你的記憶出了問題,當初你來陰間,與我手下一個判官起了沖突,最后還讓我給你主持公道,你都忘了?」
「我姓陸。」
白秋蘅看著這身材高大,衣衫奇古的老者眉頭緊皺,
「陰間……判官?」
隨即她腦海中有些迷霧般的記憶逐漸清晰起來,認出這名老者,頓時失聲道:
「平等王!」
這身材高大的陸姓老人先前對李言初報的是假名,
真名,陸游。
老者捻須微笑:「當初你來陰間,我便覺得你這小輩因果極重,殺劫環繞,如今看來還是遭了難。」
陰間十殿閻王之一,
第九殿平等王陸游,此時竟然被困在此地,
白秋蘅想起當年這位平等王何等煊赫,法身通天徹地,神通廣大。
忍不住感慨道:「殿下竟被囚于此地,讓我助殿下脫困。」
當年之事她記不清楚,隱約記得她曾下陰間救人,
當時的陰間并非如此破敗荒涼,只是陰間規矩極大,比陽間規矩還要大。
她與一位判官起了沖突,不曾想被一個看熱鬧的老人打斷,
了解實情之后,那老人亮明身份為自己主持公道,兩人也因此結下一些緣分。
陸姓老人搖了搖頭:「上次有人來可以放我走,我沒走,這次你來放我走,我也不能走。」
白秋蘅皺了皺眉:「殿下是什么意思?」
陸游看了一眼白秋蘅,微笑道:「你記憶未曾恢復,對你說了反而是害你,今日得見故人,吾心甚慰,去吧,你有你的事要做。」
白秋蘅神色肅然,沖著這位陸姓老人拱了拱手,
「既如此,殿下保重。」
她模糊記憶中對這位陸姓老人的印象倒是不錯,
對方如此說,定然沾染一些天大的因果,
因此她直接轉身離去,駕馭一道劍氣風馳電掣掠走。
在她離開之后,諸多禁制重新恢復,
名叫陸游的高大老人看著重新關閉上的囚籠,搖了搖頭,
「也是一位可憐人。」
他摸了摸下顎的胡子,不由有些懷念那個年輕道士,
「此事還得讓那小道士來,只是他不會將老夫忘了吧?」
「哎呀,當初時間倉促,他似乎并不信我,把我當做邪魔,又怎么會來放我?」
這名叫陸游的老人在其中走來走去,神色有些焦急,
「壞了壞了,算來算去,忘了算人心,
小道士不來砍我便算好的,怎么可能會來放我?」
他看了一眼這座牢籠,皺了皺眉頭,
「我若自己想辦法破開封印出去,定然會引來一些人的注意,結果還是一樣。」
像他這種存在,精通推演天機,已經盤算過無數結果,
只是每一次他推演,結果都是一樣,只要破封而出便會招來不測,
每一次推演都是一樣,只有一次出現了轉機!
便是那小道士親手將自己放了出去,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云淡風輕。
名叫陸游的高大老人蹲在地上再次推演了一下,
隨即他眼前一亮,「不對,當初那小道士在此地加上禁制,如今被破開,定然會回來查看。」
「只是……該怎么在不表明身份的情況下取得他的信任?」
這位曾經在陰間叱咤風云的平等王此時有些苦惱,
先前他推演過,結果顯示若是告知身份,泄露天機之后最終還是招來不測,
至于白秋蘅,在她離開之后,關于他的記憶也會逐漸模糊,直到再也記不起來。
此地的封印極為厲害,但肉眼所見仿佛是普通禁制一般。
許久,這名叫陸游的老人感應到一股特殊氣息,忍不住眼前一亮,
「來了!」
他感應的的確沒錯,在這南疆封印之外,正是一襲青衫青色道袍的李言初。
李言初皺了皺眉頭,
「是誰動了封印?」
雖然白秋蘅手段極高,可是李言初如今踏入了陸地神仙境界,原本的許多神通術法修煉到了更高的境界,
因此白秋蘅稍微動了封印,他雖然反應遲些,最后還是能感覺到。
于是便施展神通來到此地,
此地原本是一道深淵,被李言初用鞭山移石之法合攏,
他潛入地下,來到當初封印之地,仔細端詳了一眼仙道鎮魔符文,
看起來與以前一模一樣,但仔細看會發現有一處被人動過的痕跡,
「有人會這仙道符文嗎?」
李言初腦海中閃過這念頭,隨即便笑了笑,
「當初我是在霍桐山洞天之中學的,自然也有人會。」
他想到上次見到的那名高大老者,
「此人有些神秘,還是再給他加上幾道封印穩妥。」
此時正在不停推演的高大老者看著手中的卦象不停的發生變化,晦澀難明,
不禁握緊拳頭再張開。
只是,李言初最后還是放棄了重新封印的想法,
不為別的,他是想看一下當初見到的那名陸姓老人是否還在,
「這符文是從外被破開,不知道他是否已經被人救走?」
下一刻,便稍微放開一些仙道符文,施展開壁神通進入其中。
在那封印之地再次見到這神秘莫測的陸姓老人,
這陸姓老人極為激動驚喜的模樣讓李言初忍不住皺皺眉,
「有埋伏?」
此時他手按刀柄之上,腰間斬蛟刀嗡鳴不止,一股神秘律動以他為中心,開始向外擴散,
下一刻,仿佛就要抽刀劈了出來!
老人愕然道:「小友許久不見,一見面就拔刀相向?」
李言初如今境界高了許多卻都看不透這老人身上的氣息,
聽到這陸姓老人的話,他銳利的目光釘在對方臉上,
陸姓老人道:「小友若能放我離去,日后必有相報。」
他與白秋蘅是舊相識,兩人本就有因果,對白秋蘅道 出身份并無關系,
可這年輕道人不同,陸姓老人執掌陰間,從未見到如此特殊之人。
并無大氣運,純粹的命硬!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李言初,一臉希冀。
李言初淡淡道:「不對,剛才有人進來了,你卻沒走。」
陸姓老人道:「怎么,這很奇怪嗎?」
李言初緩緩道:「自然奇怪,來人可以無聲無息的破開仙道鎮魔符文,想來你們已經見過面。」
陸姓老人沒有說話,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李言初道:「你央求我放你離開,可是先前有人進入,不管是劫獄還是為了獲得機緣,都未曾帶你走。」
李言初緩緩道,語氣平和,目光卻再次銳利起來:「是不能,還是不愿?」
陸姓老人繼續沉默,啞口無言。
李言初沉聲道:「也就是說,只能是我來放你走。」
陸姓老人表面上并沒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心中卻忽然一凜,
有些驚喜。
「現在年輕人這么聰明!?」
此時他愈發覺得欣慰,心道:
「想明白了就放我走吧,此恩日后定然回報。」
李言初轉頭看了一眼這周圍的景致,頓時覺得有些奇怪,
如果說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陸地神仙,看不出這老者是否能離開,
但是李言初如今掌握那通天古圖上的空間之道碎片,又參悟了青天劍胎,因此對于空間之道理解極深。
隱隱之中,便有了猜測。
「需要我親手釋放你,可是卻不能明說。」
李言初深深的看了老者一眼,
身材高大的陸姓老人心中透著一絲希冀,
李言初散去仙道鎮魔符文,同時又施展開壁神通,
維持一個通道,仿佛打開一個門戶一般。
「既如此,我送你一程。」
李言初聲音語氣淡然,
這高大的陸姓老人身軀一震,
「你真的愿意放我走?」
李言初冷聲道:「自然,有人跟我說,世間如棋盤,許多人都在人間下棋。」
旋即他搖了搖頭:「對他們來說或許我也是棋子,就算有一日我成為了下棋之人,我也不是那些擅長陰謀算計,天機推演的棋手的對手。」
這陸姓老人被李言初的話引起了興趣,并未急著離開,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個小道士,仿佛重新認識他一般,
可李言初卻停了下來,接下來的話并未再說,送這老人離開。
一老一少兩道身影出現在深淵之上,底下的空間轟然破碎,消失不見。
李言初目光看向天空,
他不擅長下棋,
最簡單辦法是把棋子打亂,棋盤掀翻!
本來按照他的性子,定然是不會放這老人。
如今這樣做,仿佛是將整個人抽離出來一般,
如果…真的有什么棋盤,他就給這棋盤添加一絲變數。
這陸姓老人看到這片天地,深吸了一口氣,神色平靜,
深埋心底的一些積郁之氣,此時也已經化解,
隨即轉身沖著李言初抱拳,
「日后小友若是來我家鄉做客,我定然會盛情款待于你。」
李言初問道:「老先生家鄉在何處?」
高大的陸姓老人卻擺了擺手:「無需稱我為老先生,稱我道兄即可,我的家鄉環境沒有這里優美,天空也更昏暗一些,只不過住習慣了,倒也看出幾分喜歡。」
李言初挑眉,聽這陸姓老人的話似乎是域外之人。
陸姓老人雙手抱拳,神色罕見的肅然:「若我有一日重新上位,重掌權柄,小友今日助我脫困之恩定當后報。」
先前他看到了模模糊糊的未來,推演天機之后,發現只有這小道士助自己一臂之力才會有一線生機,
果然,此時天地茫茫一片,無任何異象降臨,
似乎冥冥之中窺視的目光被人隔斷一般。
李言初不置可否。
身材高大陸姓老人衣衫極為古老,揮了揮衣袖,周圍頓時陰風陣陣,天昏地暗!
陰間!
這老人一步跨出,消失在那片茫茫的陰間之中,
「小友好生珍重,老夫等你來做客。」
身材高大,衣衫奇古的陸姓老人消失,聲猶繞耳。
「竟然是來自陰間,難道是一名陰間鬼神?」
先前李言初愿意放他,也是因為自己手中的泰山府君大印這次竟隱隱與此人有親近之意,
泰山府君大印可誅滅妖邪,若是邪惡之輩,定然不會有如此感應。
只是李言初知道他的家鄉是陰間之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去陰間做客,這不相當于去墳頭吃席?」
他搖了搖頭,身形消散,化作一道青虹飛向天邊。
紅葉寺,
當初紅葉禪師在此地開宗立派,傳經講法,至今日已經三百年,
紅葉寺中伙房里,有一名小沙彌,名叫戒嗔,整日挑水劈柴,燒火打雜,
戒嗔是在山下被撿來的,收養他一名老和尚原本在看守菜園,下山之時無意間撿到戒嗔,
他看這孩子眉目清秀,雙眸靈光四溢,與佛門有緣,便渡他入山門。
只是,后來那看守菜園的老和尚病故,換了一個青壯僧人。
戒嗔便去了寺中伙房干活,
他年紀雖輕,活卻干的不少,
紅葉寺中有許多是潛心修行的僧人,也有許多是將僧人當做一個職業來做的人,做法事,收斂香火錢財。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紅葉寺中也是一樣。
小沙彌戒嗔沒有背景,沒有人脈,自然做的是最粗重的粗活,每日三餐僅供溫飽。
這日,小沙彌正下山去挑水,肩頭挑著擔子,擔子上掛著兩個水桶,
看起來雖然腳步有些遲緩,呼吸極重,但若仔細看的話,卻會發現他整個人極為干凈,
這種干凈與他身上衣衫無關,與他臟兮兮的臉龐無關,
這是一種很干凈的氣場。
小沙彌挑滿水,沿著崎嶇的山路上向上走去,
崎嶇的山路之上忽然出現一頂轎子,抬轎的是四名侍女,年輕貌美,身穿輕紗,
轎中坐著一名老人,宛如富家翁一般樂呵呵的,紅光滿面,
懷中還摟著一個美貌的侍妾。
這幾名女子極為嫵媚,看起來撩人心魂,赤足走在地上,一塵不染,仿佛從虛空中而來,
轎子之中傳來陣陣的香氣,雖然并無人彈奏,可是卻也有絲竹悅耳。
驟然在山路之上見到這么一頂轎子,小沙彌有些慌張,手中的水桶灑落,
轎簾掀起,本就是薄薄的輕紗,那紅光滿面如富家翁一般樂呵的老人笑吟吟道,
「道友是否入戲太深?如今道友不過在此地小住而已。」
他的話引得旁邊那名美貌侍妾咯咯嬌笑,軟軟的靠在這老人身邊,極為嫵媚。
小沙彌那種慌亂的神情消失不見,嘆了口氣,悠然道:「既然來 到人間,便該按人間的規矩行事。」
紅光滿面的老人緩緩下轎,幾名美貌侍妾看著他,如癡如醉,
這如富家翁一般的老人笑呵呵道:「道友與我們這些泥腿子不同,身份清貴,領了上命下界,自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小沙彌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提醒我不要耽誤上面的事情?」
如富家翁一般老人笑道:「哪有這個意思,道友想多了。」
小沙彌冷冷道:「有事快說,你嚇我一跳,打翻了水桶,我還要多挑一桶水,遲了便會被師兄責罰。」
這老人搖了搖頭:「眉山道友命喪黃泉,人手不足,恕我直言,道友不該在繼續在這紅葉寺中。」
小沙彌看著他沉默不語,默默的將手中的水桶拿了起來,掛在扁擔上,桶里還殘存一些水。
小沙彌看著水桶里的水忽然說道:「你瞧這水桶里的水已經撒了,可是還殘留了一點,這么挑回寺里還要走許多山路,可是這么走回井旁又有些累,我該怎么辦?」
這老人皺了皺眉頭,這位從上界轉世下來的仙人在說些什么?
「我不明白道友的意思。」
小沙彌道:「沒有什么深意,只是這么小的事我都會糾結,不由有些感慨而已。」
這老人揮了揮手,這頂由美貌侍妾抬的豪華的轎子便消失不見,
他凝視著這小沙彌:「道友莫非對于上界法旨有些猶豫?」
小沙彌搖了搖頭:「自然不是,不要給我戴大帽子,我說的只是挑水的事。」
這老人沉聲說道:「上面傳下法旨,讓我們打開魔域入口,可鎖龍井消失,此事還需要道友協助。」
小沙彌此時挑著擔子,要走又走不了,只能暫時放下。
老人緩緩道:「此事需要道友的太玄問仙經,道友快隨我前去。」
小沙彌皺了皺眉:「為何不找那些那幾名大商遺民?」
老人沉聲說道:「一人死了,一人逃了,只能請道友相助。」
小沙彌嘆了口氣:「也罷,我挑完水劈完柴之后便隨你前去。」
聞言,如同富家翁一般的老者臉色沉了下來:「道兄,依我看還是這座紅葉寺困住了你,不如我今日將其毀去,免得你誤了上面的事情,壞了前程!」
他話音落下,身上的氣息提升!
小沙彌原本一直云淡風輕,此時卻聲色俱厲:「你敢!」
他的氣息比這老人更加強大,
這老人一瞬間臉色有些發白,心中對于此人的天分極為驚嘆,
尋常轉世投胎,需要從頭練起,可他短時間內不僅恢復少年模樣,修為也如此強橫。
「難道這太玄問仙經真的如此玄妙?」
他連忙解釋道:「方才是與道兄說笑,道兄何須動怒?」
小沙彌踏出一步,冷冷道:「紅葉寺若少了一人,我就殺了你!」
此時這名如富家翁一般的老者心中一沉,感受到對方那股濃郁殺氣,
隨即臉上便浮現樂呵呵的笑意:「自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