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宗云道人卻并沒有回答少年道士景軒的問題,而是手掌一翻,便要將他投入爐火之中!
爐火早已熄滅,但此時底下的柴灰卻在一瞬間躁動起來!
隱隱聽見有哀嚎嘶鳴之聲,不絕于耳!
景軒的元神不受控制的向爐火飛去,
驟然,他的元神停住,被一只手托住,抓在手中。
少年道士驚魂未定,抬頭望去,卻發現是一張俊逸臉龐,
正是昨日來到道觀中留宿一夜的秦瓊道長。
李言初臉色冷峻:“宗云道友:什么樣的元神修煉之法要將弟子投入爐中?”
宗云眉毛一揚:“道友不告而入,偷窺我宗門修行秘訣,如今反倒來責難我?”
李言初眸光冰冷,手中托著少年道士景軒的魂魄,淡淡道:“將弟子魂魄作為薪柴,虧我還以為你是山野清修之人。”
話音落下,他將少年道士景軒的魂魄送回肉身之中,
景軒猛地睜眼,同時感覺一道靈光飛入體內,驚魂未定的感覺隨之消失,
此時臉色蒼白的看向師傅,以及房中的秦瓊道長。
宗云道長淡淡道:“道友不懂我門中修煉之秘,就在這里大放厥詞,可笑!”
李言初冷冷道:“是嗎?”
話音落下,他手一揮,那爐灰頓時振動起來,
剎那之間,仿佛有無數冤魂環繞在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亦有青壯道士,
一道道人影痛苦不已,神色凄苦怨毒,紛紛伸出手,仿佛要抓住些什么,
剎那之間,整個靜室之中如冰窖一般!
少年道士景軒驚呼一聲:“師傅!”
其中一道魂魄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的師傅,宗云道長。
宗云道長此時神色凄苦,七竅流血,身上衣衫破破爛爛,雙手探出,如彎鉤。
李言初挑眉,目光循著少年道士景軒的目光看去,發現一名中年道士的冤魂哀嚎不已,神情極為痛苦,
對面這個宗云道長神情平靜,氣度不凡,見狀也不驚訝,
看著少年道士景軒的目光有些柔和:“景軒,此人是妖魔外道,以妖術蠱惑人心,不可受他蠱惑,快到為師身邊。”
少年道士景軒一震,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下,
只是今天的師傅此時卻讓他覺得有些惶恐,
李言初眉毛一揚:“厲害,我倒是小瞧了你,你不是宗云道長,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本以為是宗云道長在用弟子修煉邪法,如今看來,似乎宗云道長早已死去,
而眼前此人不僅能瞞過自己的望氣術、天眼,還能以變化之術堂而皇之的在自己面前。
宗云道長淡淡道:“貧道留云觀觀主,昨日好意留你入觀,不想你卻生出歹心。”
話音落下,他揮手祭出一張符箓,符箓上有霹靂雷火電光,轟向李言初!
其中蘊含可怕的雷霆氣息,一旦爆發開,恐怕不止整個靜室,就連整個留云觀都會毀于一旦。
李言初施展寄杖神通,這道雷符轟在他身上,卻并沒有一絲氣息爆發。
可是云海之上卻忽然響起炸雷,
轟隆隆!轟隆隆!
灼熱的雷光向周圍擴散,
宗云道長見此眉頭一挑:“道友果然有些手段。”
李言初昨日進入道觀之中,思索再三他并沒有動手,便是有些忌憚對方手段,
見如今李言初在方寸之間施展如此神通,
宗云道長揮了揮手,化作一道青煙遁入地下。
李言初隨手指了一下,仙術,
指地成鋼!
地面堅硬如鐵,破了他的土遁之術,
宗云道長的身形顯化出來,臉上終于露出訝色。
李言初冷笑:“話還沒說清楚,就要走?”
話音落下,他直接施展定身攝魂兩大神通,
宗云道長只覺得周身動彈不得,思維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一道魂魄被攝出體內,
可以李言初如今修為,將他的魂魄扯出之后,竟然并沒有第一時間拘住,
在空中顯化出形象,正是一個眉眼冷峻的青年道士,一臉正氣,看起來倒像是儒雅敦厚之人,
一旁的少年道士景軒驚呼一聲,仿佛見鬼了一般,向后瘋狂退了幾步:“八師兄!”
他萬萬沒有想到,在師傅體內竟然藏著八師兄的元神!
李言初聞言挑眉,
他并不識得這青年道士,對方身上的魂魄極為堅韌,
境界雖然并不太高,只是三境初期,可是論堅硬程度恐怕許多三境后期也比不上。
青年道士自知不是李言初敵手,運轉神通沉聲喝了一句:“臨!”
這是道門九字真言,
臨字訣!
話音落下,他的氣息瞬間變得渾厚如山,浩浩蕩蕩,仿佛神道降臨!
雖然只是一瞬,可卻立刻破開了李言初的拘魂法術,
攝魂神通正好被神道之意克制一些。
隨即,他化作一道虹光向屋外遁走。
李言初踏出一步,化作一道劍光追了上去。
景軒呆立在屋中,看著倒在地上的師傅的肉身,以及煉丹爐中在爐灰中不停的哀嚎的冤魂,
如墮冰窖!
這些冤魂形象受到煉丹爐的禁制似乎無法離開,
少年道士景軒呆立片刻,鼓起勇氣貼著墻迅速離開,
只是離開之時又不免深深的看了一眼煉丹爐灰之中宗云道長的冤魂,
“師傅的肉身之中為何會是八師兄的模樣?”
他心有余悸。
天空之上,兩道光芒追逐,
前面一道青光迅疾無比,風馳電掣,
后面那道劍光更快,劍術神通在加持了御風神通之后,遁法的速度堪稱世間極致。
青年道士見全力推動也擺脫不開李言初,輕輕一轉,便又飛回道觀之中。
道觀之中人數眾多,他希望這年輕道人投鼠忌器,
元神遁光速度極快,
少年道士景軒剛剛離開靜室,便向外逃去,
忽然見到一道光芒,景軒下意識的閉上眼,
然后整個人身軀便失去了控制,腦海里仿佛多出了另一個人的意識,
這種感覺極為奇特,倒像是有時候聽師兄說起的鬼附身之事。
宗云道長在傳授他們元神修煉之法的時候,并沒有提到元神奪舍之類的事情,
因此景軒對此不太清楚,反而對民間志怪傳說隱隱有些了解,
諷刺的是,這些都是當初從下山的八師兄口中得知的。
一瞬間,景軒便失去了意識,眼神變得冷冽,
對方既然出手管此事,定然是自詡正道人士,如今人質在手,不怕他不投鼠忌器,
只是他只見那秦瓊祭出一口小鐘,小鐘寶光照耀,
鐺的一聲!
一道虛幻的魂魄從少年身上飛出,他方才被落魂鐘一震,震了出去,
此時,這青年道士有些驚訝,充滿不敢置信的神色看向秦瓊手中小鐘,
“山野之中竟然藏著你這樣的人。”
李言初愈發覺著對方古怪,施展的似乎都是仙術,
直接一記心劍斬了上去!
青年道士身軀一震,從頭頂至眉心鼻子咽喉到胸膛,出現一道細線,他的元神一分為二!
可他的元神極為堅韌,此時雖然被劈成兩半,半截身子想要逃,
李言初晃動手中的落魂鐘,鐺!
一道肉眼不可見的漣漪震蕩開,
這人呆在空中靜止不動,
落魂鐘是仙器,李言初控制威力,并沒有滅殺他,
李言初揮手之間,四個金燦燦大字浮現,
仙道鎮魔秘術,
永鎮山河!
這青年身上的氣息瞬間黯淡。
李言初如仙人一般,自天空落下,
被落魂鐘一擊,此人險些湮滅,
還是李言初助其恢復一絲神智,
此人見到李言初又驚又怒,還有一抹難掩飾的恐懼。
李言初淡淡的說道:“你究竟是誰,觀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年道士變色道:“道友饒命,我本是留云觀弟子景行,師尊修煉邪法欲奪舍我入身,反而被我趁機奪舍,制住了他。”
他將事情娓娓道來,
當初師兄弟下山,一個個身死,景行本來就覺得有些蹊蹺,
他天賦聰穎,自創清流劍法,便可見一斑,
對于修煉神魂之術同樣有極大的領悟,短短時間內便凝聚陰神,且修煉到了陰神中期。
那天夜里,師傅終于找到了他,為他護法,助他修煉陰神出竅,
不曾想竟是要奪舍肉身!
可景行已經修煉到極高境界,對于元神領悟很高,反而將宗云道人壓制。
少年道士景軒在一旁震驚不已,先前得知一向敬愛的八師兄下山身死,每當想起來便痛心疾首,
不曾想,八師兄一直都在山上!
“撒謊!”李言初聽完之后,淡淡道:“你成功凝聚陰神,宗云早就該看出來,為何還會提出要助你神魂出竅?”
景行解釋道:“我在山中有所奇遇,修煉了一門斂息法術,可以收斂氣息,魚目混珠,師傅未曾看出來,一直以為我是練氣境界。”
李言初:“瞞過我也是憑借此法?”
景行點點頭:“沒錯。”
李言初沉默片刻,緩緩道:“什么樣的奇遇?”
景行道:“在山中誤入一處洞府,蒲團之上只有一身道袍,鞋子留下,洞府之中留有幾塊玉簡,斂息術便是其中一種。”
李言初挑眉,聽這景行如此說,那洞府不會就是他要去的那處秘境吧!
曦璇仙子對那秘境只是只言片語,這部分記憶似乎缺失,
李言初道:“既然宗元道人已經被你奪舍,他的魂魄為何又會出現在爐灰之中?”
景行解釋道:“這煉丹爐不知是從哪里得來,魂魄為柴,可將肉身煉成丹藥,煉成服用之后延年益壽。”
“你是怎么知道的?”
景行解釋道:“我奪舍了宗云的肉身,也吞了他一部分魂魄,因此得知,他的一部分魂魄被我吞下,另一部分逃出之時正好被煉丹爐火燒著,化為灰燼困在爐灰之中。”
景軒在一旁臉色蒼白,
不曾想,從小修煉的宗門竟然有如此血淋淋的可怕事情發生。
李言初冷冷道:“那他呢?”
他指了一下少年道士景軒,
“今夜我若不出手,已經被你煉死。”
景軒凝視著八師兄,
這些年也有幾個師兄弟因為意外病死,而且是死在八師兄之后,如今看來,也并非意外。
當初他就疑惑,修道之人為何一年之內會病死幾人?
八師兄景軒苦笑道:“我是一時糊涂踏入了邪途,幸好被道友攔住,沒有造成大禍。”
李言初還未說話,景軒凝視著八師兄,接連說出數個名字,
“他們真的是病死,還是被你煉死,回到靜舍之中一看便知!”
景行身軀一震,嘆了口氣:“小軒,這事是師兄不對。”
“可是若不是我,你們早就被師傅煉死,如今這幾年才死了幾個人,而且我一直沒有起傷害你的心思。”
景軒冷冷道:“除了我凝聚陰神的時候?”
景行頓時語氣一頓,沒有說話。
李言初施展神通,壓制住這些爐火爐灰中的冤魂,
整個靜舍歸于平靜。
爐中蘊含一種邪惡的力量,可偏偏又受玄門香火,即便有大法力,不親眼見到,也難以看破,
神識探索畢竟也有其局限性。
李言初嘗試著運轉造化金章或者攝魂神通,將這些冤魂扯出,
可他們根本算不上魂魄,連殘念都算不上,只是因為煉丹爐的特殊性才保存了這一點點的力量,
也助長著煉丹爐的邪性。
“煉人以為大藥。”
李言初眸光冰冷。
如果不來到此地,今夜少年道士景軒必死,
再過幾年,整個道觀中的少年男女或許會再換上一茬,無聲無息也不會引人注目。
李言初心中嘆了口氣:“邪法流傳,遺毒無窮。”
只要跟長生,跟延年益壽扯上關系,任誰也很難把持住底線。
李言初在靜室中走了一圈,
除了那張祖師畫像經常參拜,沾染一絲神性之外,其余皆是普通的法器。
他讓少年道士景軒將留云觀的道士召集起來,然后將此事公之于眾。
這些少年男女先是震驚,隨后便是惶恐,迷茫,種種情緒交織,
一向尊敬的師尊拿他們當做藥引子,
曾經深受他們喜愛的八師兄反殺了師傅,可同樣沒有解救他們,反而默默走上師傅的老路……
這些年死的幾位師兄,竟然不是意外病死,而是被煉成了人體大藥,
而且今天,這八師兄又想殺景軒!
這些少年男女常年在山中清修,驟然聽聞此事,一個個惶恐不已,有種茫茫天地無處棲身的感覺。
李言初祭起清心玉佩,道道柔和的光芒落入這些少年男女體內,
清心玉佩是輔助修行的至寶,可以安定神魂,屏除雜念,
在這件神通至寶之下,這些少年男女的情緒逐漸平復,接受了這個事情,
雖然心中依舊有些驚詫,卻沒有先前那么惶恐。
李言初將煉丹爐封印,加持了仙道鎮魔秘術,然后取出陰陽二氣瓶,這二尺七寸高的瓶子,內含陰陽二氣,可磨滅生機,
同時也是一件困人的寶物。
將煉丹爐與景行的元神一同投入其中,
景行被李言初接連重創,此時氣機衰敗至極,只不過他的元神極為堅韌,極為古怪。
聽他所講,是在那洞府之中學到了一門經文,可以定住神魂,不懼罡風真火。
“沒想到這景行竟然能做到這一步,這洞府中的傳承著實驚人。”
李言初心中說道。
景行境界至多三境中期,可在自己施展數道神通之下能夠脫身,
憑的便是術法精妙,蘊含道韻,
李言初看著這觀中的少年男女,眼中透出思索之色,
這些年輕的道門弟子不過是練氣境界,在這巫山之中清修,
如今師門長輩竟是吃人惡鬼,接下來他們的安置便成了一個問題。
李言初目光看向景軒:“觀中經此變故,接下來你們有什么打算?”
景軒茫然搖頭,
他極為聰明,可是驟然經歷這種大事,依舊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李言初提議道:“貧道讓人來接你們,或是換一處山頭,或是轉投高人門下,皆由你們自愿,如何?”
景軒茫然的看向周圍的師兄弟,
他直觀的感受了這場巨大的變故,而且與李言初沾染了因果,
這些師兄弟此時不知不覺以他為中心。
景軒點了點頭:“一切聽憑道長安排。”
對他們來說也沒有更好的選擇,起碼面前這位年輕道長解決了觀中的危機,為他們考慮了后路。
李言初聞言便直接傳訊徐天南,將此事經過告知,
徐天南回復很快:“這件事你放心,交給我來辦。”
大理寺不光收納各宗派修行高手,還致力于培養一些少年,制度完善,背后有朝廷支持,
由徐天南全盤接手,這件事便簡單許多。
李言初手指輕點,一道白光沖出,
這是一柄古樸長劍,劍長三尺七寸,寒光熠熠,
莫邪寶劍!
被李言初祭出之后,此劍便在觀中游走,翩若蛟龍。
李言初將此劍懸于觀中,對著眾人囑托道:“這些日子不要想太多,大理寺會有人來專門接應,有此劍在量也無事。”
仙器甚至可以鎮壓一國國運,或者古老大教氣運,
用來鎮壓一間小道觀,自然萬無一失。
李言初安置好這一切,才駕云而去,
飛向先前的石壁之前。
他本對此地只是抱著隨意看看的態度,
如今看來周圍的洞府中或許蘊含著極大的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