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陽縣,
寶瓶口胡同,
這邊商行綢緞莊米鋪都是廖家的產業,
廖家雕梁畫棟,雖處于縣中,可實際上與荊州官府交往極深,
廖家太爺廖元都,今年七十九歲,膝下育有四子一女,早年間是一位縱橫江湖的武林高手,
后來棄武經商,置辦下了廖家諾大的產業,名下良田五千余畝,其余產業不計其數。
廖家雕梁畫棟,光漢白玉的臺階,院子中的柱子便價值不菲,從江南郡移來,每一根都要一萬多兩,極盡奢華,
廖家在本地勢力龐大,與官府勾結,
小兒子廖晨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本地官府差役與他家中扈從一般無二,百姓敢怒不敢言,
而且廖晨的姐夫屬于威震鎮一方的武林高手,據說還懂異術,有降龍伏虎之能,
廖家大宅之中蓄養的扈從也都是殺伐凌厲,刀頭喋血的江湖草莽。
今夜,
廖家卻有火光浮現,還有兵器的碰撞聲,
咚咚咚咚咚!
一個踉蹌的腳步聲傳來,隨后敲門進入廖家太爺廖元都的房間,
此人二十七八歲模樣,身上穿金戴銀,氣度不凡,眼睛狹長,精光四射,
推開門之后便慌張道:“爹!不好了,出事了!
大理寺的人上門了!”
廖元都接近八十歲高齡,骨瘦如柴,常年纏臥病榻,屋中有侍奉的侍女,年輕嬌美,
“咳咳咳。”
一陣急促的咳嗽聲響起,侍女連忙起身去摩擦廖元都的后背,
片刻之后,廖元都嘶啞的聲音響起:“大理寺的人為何會上門?”
乾國大理寺是一個特殊的官方組織,專門負責斬妖除魔,并不處理具體的事務刑獄,
廖晨慌張的說道:“那件事……事發了!”
他并沒有明說,可是廖家太爺廖元都眉頭卻深深皺了起來,嘶啞道:“怎么回事?”
廖家是白蓮教下屬,屬于外圍,與白蓮教之間的關系一直無人得知,
廖晨慌張道:“兒子也不知道,那男人是一個青年劍客,開口就要拿人,姐夫已經與他動手。”
廖晨平日里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干盡了壞事,
按照大乾的刑法,殺幾次頭也不夠,可廖家勢力極大,黑白通吃,因此便也一直相安無事,
可這一次是犯到了大理寺手中,因此他極為驚慌。
廖元都咳嗽的聲音逐漸變緩,神色極為鎮定,淡淡的說道:“糊涂!大理寺專司妖魔之事,手中未必有確實的證據,此時與他動手,豈不是對抗官府?”
廖晨連忙問道:“那該怎么辦?”
廖元都緩緩道:“將他殺了,再從頭計較。”
廖晨一愣,
廖元都淡淡道:“馬全,你帶人去給文昭掠陣,手腳要干凈些,即刻去辦。”
一個太陽穴高高鼓起,看起來精干的中年人走出來,沉聲道:“是。”
下一刻,他身形就消失不見。
此人名叫馬全,是廖府的管事,也是廖元都的大弟子。
廖晨驚疑不定,
廖元都淡淡道:“我早就說讓你收斂,你總是怪當爹的管著你,如今事發了,你如此不成器,日后能做什么大事!”
廖晨低著頭,一言不發。
廖府占地極廣,府中扈從盡是實力不俗的江湖客,
此時,廖府之內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尸體,
砰砰砰砰!
劇烈的氣機響起,碎石飛濺,
一個身材高大魁梧,手中拎著一口鬼頭刀的男子,刀氣縱橫,寒光四射!
男子身上肌肉虬結,仿佛一座鐵塔一般,此時雙眸通紅,血色的圖騰在他身上浮現,
虎頭馬身鹿尾,爪牙鋒利!
這就是廖元都的女婿,洪文昭,
他的肉身強橫,開碑裂石,是一名一流武夫,
不僅如此,他還掌握著某種異術,
此時喚出血色圖騰之后,可以吐出一道血霧,銷魂蝕骨,難以防御,
與他動手的是一名青年劍客,二十五六歲,雙眉斜飛入鬢,眉眼間盡是英氣,身上有一團凝聚不散的威風,
手中那柄古劍上閃爍著神光,動作極快,
即便洪文昭是一名一流武夫,依舊是奈何不了他,
洪文昭的嗓子里發出嗬嗬嗬的野獸般的聲音,整個人宛如妖魔,
在空中揮出一刀,便將一座假山劈開!
青年劍客手腕翻轉,刺向洪文昭的胸膛,
洪文昭猛地張開大口,一口血色的霧氣吐出,
青年劍客身上一道薄薄的白光浮現,
這是大理寺的護身法器,
隨即,這青年劍客劍勢不停,
一劍刺向洪文昭的胸膛,入肉三寸,洪文昭猛的低吼一聲,身形向后掠走,
咔嚓!
地上的青磚被他踩碎,承受不住這股強大的力量,
噔噔噔噔噔!
一名太陽穴高鼓的中年人率著十幾名扈從趕來,
扈從個個肌肉虬結,膀大腰圓,殺氣騰騰。
中年人便是廖元都的大弟子馬全,
他一揮手,身邊這些扈從便紛紛撕開腰間的紫色符紙,
紫色符紙一撕開之后,蹭蹭蹭!這些人身上氣血爆發,
一個個變成身高兩米,肌肉虬結,青面獠牙的怪物,
這種外道的符箓,可以短時間內讓這些人刀槍不入,力大無窮,
這些扈從猛的撲殺上來,瞬間便將這青年劍客團團圍住,
青年劍客名叫白玉湯,來自于乾國大理寺,
受到征召,處理白蓮教的事情,
可沒想到溧陽縣這么一個小地方,竟然還藏著這樣一處宅子,
里面的人不光是修為強橫的江湖客,還精通各種妖術異術,
并且殺氣極重,面對大理寺竟然暴力抗法!
白玉湯神色冷漠,揮劍殺了上去,
他的古劍削鐵如泥,劍氣縱橫,
一個個廖家的扈從紛紛被他斬于劍下,
只是那名中年人氣機綿長,體內的真氣如寒冰一般,雙眸漆黑,宛如碧水深潭,
白玉湯持劍殺了上去,憑借凌厲的劍訣打退了那如同妖魔一般的洪文昭,
可下一秒,被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他頓時身上一軟,手腳酥麻,
隨即便被這中年男子一掌轟在身上,
幸好他身上有大理寺的專屬法器,擋住了這一擊。
洪文昭眉頭深深皺起,
大理寺專斬妖魔,
他的實力被大理寺派來處理溧陽縣的事情本來輕而易舉,
只是沒想到,溧陽縣中這個廖家藏的如此之深,
這里的事…他應付不來。
青年劍客橫劍當胸,冷笑道:“竟敢以武力對抗大理寺,你們這是在找死!”
他神情冷峻,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旋即便高聲喝道,
“兄弟們,動手!”
身上有血色圖騰的洪文昭與那太陽穴高高鼓起的中年人同時一愣,
目光看向周圍,
本以為今天大理寺只來了這一個青年劍客,
難道說今日還有埋伏?
可是白玉湯話音落下,便施展極致身法向后掠走,
沒有絲毫的遲疑!
洪文昭大怒:“抓住他,別讓他走漏消息!”
話音落下,他雙腿微屈,蹭的一下沖了出去,地上青磚破裂!
中年男子神色冷漠,身形一晃,竟然比洪文昭還要快,直接追了上去,
身后是一幫身高兩米,青面獠牙的廖家扈從,
白玉湯心中一驚,頭皮發麻,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如此兇悍!
他高聲叫道:“去你媽的,等老子搬來救兵,把你們一個個全給滅了!”
話音落下,洪文昭猛地擲出手中的鬼頭刀,
鬼頭刀空中掠起到一道殘影,寒光斬向白玉湯的背后,
白玉湯感應到那股凌厲的氣機,手中的古劍回首斬了一下,同時借力,身形向外掠走!
只是他手臂有些發麻,皺眉道:“這廝好大的力氣,竟宛如妖魔。”
洪文昭低吼聲響起:“攔住他!”
不管今夜過后廖家如何應對,現在絕不能讓這個青年劍客離開!
中年男子身形翻動,在空中竟然掠起一道道殘影,
青年劍客白玉湯微微側目,感應到那中年男子的身形,不禁暗罵一聲:“這么一個小地方竟然藏著這樣的高手,糟了!”
中年男子馬全雖然在廖家只是一個管事,看起來默默無聞,但是一身修為卻極為強橫,
此時,他雙眸之中射出兩道寒光,
白玉湯余光撇到,腳下頓時一軟,咕嚕咕嚕翻了出去,
他心知不妙,手中的古劍橫胸,
中年男子馬全雙掌轟出,周圍的空氣都被寒冰凝固,螺旋的氣勁轟向白玉湯的胸口!
白玉湯心中一凜,身上的護身法器接連遭受重創,恐有破碎,
這一掌即便不死,也要重傷,而重傷之后,絕逃不出這個廖家!
驀然!
耳邊傳來凌厲的破空聲,
修為高絕,精通異術的中年男子馬全頭顱忽然炸碎,整個人瞬間斃命!
他的寒冰真氣失去后勁,轟在白玉湯的身上,將白玉湯向后推了一個跟頭,并未破開護身法器,
白玉湯有些頭暈目眩。
身軀如妖似魔的洪文昭冷喝道:“什么人!”
他心中有些驚駭,并未看到任何人出手,馬全竟然被人殺了!
白玉湯豁然轉頭,發現一個清秀俊逸的年輕道人走了過來,
年輕道人一襲青衫道袍,并不華貴,懸佩長刀,氣息如山似岳,
一時間,廖家的眾人竟然不敢動手。
白玉湯身形輕輕一點,翻身而起,
轉身看向年輕道人沉聲道:“多謝道長救命之恩,我白玉湯沒齒難忘。”
李言初嘴角微微一抽,看向這青年劍客奇道:“你叫白玉湯?”
白玉湯話音落下,便準備動手,聽到身邊這個豐神俊逸的年輕道人如此問,不由覺得有些好奇:“沒錯,道長認識我?”
我認識盜圣……李言初搖了搖頭:“不認識,只是這名字……不錯。”
白玉湯一愣,不明白李言初為何眼含笑意,
那個周身有血色圖騰的魁梧男子洪文昭冷喝一聲:“宰了他們!”
話音落下,身高兩米,力大無窮的廖家扈從紛紛撲殺而來,動作敏捷,快如猿猴!
白玉湯手中古劍催動,劍氣凌厲,
李言初冷哼一聲,聲音雖不大,可是在這些廖家扈從耳中聽來,卻如同炸雷一般,
咔嚓!
虛空之中,仿佛也有雷霆降落,
撕碎符紙之后,身軀變得如同怪物的廖家扈從頓時魂飛魄散,紛紛倒地!
不僅如此,洪文昭身上的血色圖騰剎那之間就驚慌不已,發出吱吱的慘叫,
洪文昭如遭雷擊,跪倒在地,驚懼不已!
白玉湯:“………………”
他愕然轉頭看向李言初,眼中有充滿了不敢置信。
李言初自荊州城而來,
他搜索白蓮教妖人記憶后發現溧陽縣廖家有些奇怪,
因此便特意尋來,沒想到正好救下這年輕劍客,
看到白玉湯如此震愕,李言初溫聲道:“走,去見見廖家家主。”
白玉湯整個人有如石化一般,愣愣的點了點頭 身軀如妖似魔的洪文昭看到李言初走過來,雖然并沒有什么氣機流出,但每一步都仿佛走在他心口之上一般,
咚咚咚咚咚!
仿佛一尊偉岸的巨人走來,
他根本動彈不得,
李言初路過他的時候隨手一抓,魂魄便從洪文昭體內飛出來,
魂魄之上,纏繞著一道虛影,虎首馬身鹿尾,
“邪魔外道。”
李言初冷哼一聲,直接將洪文昭的魂魄捏碎,
恐怖的罡氣掃過,直接攝取了他的記憶。
這一手神通,讓身邊的白玉湯大為震驚,
他微微思忖片刻,將手中的古劍插入劍鞘,跟在李言初身邊。
李言初施展搜魂神通讀取完洪文昭的記憶之后,臉色便冷了下來,
這些年廖家窩在溧陽縣干了不少喪盡天良的事情,
并且,洪文昭專門替廖家家主廖元都購買童男童女,起碼有上千人,
這些人有的是被拍花子、人牙子販賣拐來,有的是他直接從遭了荒的地方買來,
人數眾多。
李言初從洪文昭的記憶中了解到此事,不由罵道:
“妖魔害人,人也吃人,狗娘養的!”
白玉湯見身邊這年輕道長氣質不凡,宛如仙人一般,
驟然聽聞如此江湖氣濃郁的話,不由得一愣,感應到李言初身上流露出的殺氣,心中一凜。
廖家大宅之中,廖元都面前是垂手而立的廖晨,
一名年輕嬌美的侍女正輕輕的給廖元都揉肩,
廖元都神色突然變得陰沉,他從床頭取出一個匣子,匣子中有兩個雕刻,兩個雕刻幾乎一模一樣,只是背后各自系著一張黃紙,
此時,兩張黃紙均已燃燒殆盡,變為灰塵,
廖元都沉聲道:“文昭跟馬全都死了!”
這廖家的老家主喃喃自語,
廖晨聞言,頓時驚駭道:“爹,你說什么?!”
廖元都沉聲道:“從地道離開,快點。”
他翻身而起,動作矯健無比,完全不像一個常年臥榻病床的老人,
身邊的嬌美侍女跟隨著他,
廖元都輕輕一扭臥室墻壁之中一處,一座大門緩緩開啟,吱呀作響,漏出一個幽深漆黑的洞府,
廖晨大驚,沒想到父親臥房之中竟有一個如此去處,而且這洞窟之中透出一股森寒氣息,有一股濃郁的尸氣。
廖元都已經走了進去,嬌美的侍女攙扶著他,如影隨形,
父親臥房之中的侍女經常更換,動輒失去下落,只有這個年輕侍女一直在跟前伺候侍奉,
廖晨連忙跟了上去,
轟隆隆!轟隆隆!
機關門關閉,從墻壁上看不出任何的痕跡,
上面撒了分神粉,分神粉可以隔絕神識探查,以機關之術屏蔽元神感知,
這樣一來即便是精通搜索的神魂高手,也無法查到這密室之中有暗室,
機關之術有時候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們前腳剛走,房門轟然破碎,
一個年輕道人與一個青年劍客出現在房中,
青年劍客白玉湯皺眉:“廖家父子不見了!”
李言初搖了搖頭,輕輕指了一下那座墻壁:“墻壁之上的粉末可以隔絕神識探查,這墻后另有機關。”
他精通鞭山移石的仙術,對于地脈山石的感應極為精準,
白玉湯愕然,
李言初輕輕一點,一道罡氣直接將這墻壁炸碎,露出幽深漆黑的洞府,
洞府之中,廖元都聽到如此大的爆炸聲,霍然轉頭,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錦盒中藏著一玫紅色藥丸,
他遞給廖晨,沉聲喝道:“快!吃下去!”
廖晨是個年輕的公子哥,雖然心狠手辣,但那是建立在家族勢力之上,此時已然是六神無主,
尤其聽到身后傳來的爆炸聲,更是驚懼惶恐,
聽到父親此時遞過來一個藥丸,不禁驚訝道:“爹,這什么東西?”
廖元都此時完全沒有老態龍鐘的樣子,沉聲道:“這是假死保命的藥,吃下去若有什么事情可保你大難不死,你是我廖家血脈,快些!”
廖晨聞言,眼中露出感動之色,
但他并非孝子賢孫,也沒有顧及父親此時該如何自保,連忙接過那個藥丸吞了下去,
“爹,快點走吧,后面應該有人追來了。”
他話音落下,卻發現父親廖元都并未有動身的意思,神色冷漠,
廖晨心中一驚問道:“爹:怎么了?”
廖元都神色陰森,淡淡道:“晨兒,不要怪父親,兒子沒了可以再生,命要是沒了,就一切俱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