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訪問的工作室樓下,程逐與王安全告別。
王安全看著逐哥那輛粉色的小電驢,琢磨著自己也去整一輛。
大學校園里帶妹騎驢,也算是人生中的一大樂事了吧?
只可惜,有時候會遇到騎驢找馬的妹子,寧在寶馬車上哭,不在小電驢上笑。
程逐想了想后,決定還是去酒隱看一看。
他這次是真站在朋友的角度,怕出了什么事兒。
“這才晚上十點多,沈明朗居然就喝多了?”程逐費解。
沈明朗這人吧,自稱酒桌小王子。
玩酒桌游戲巨菜,但主打的就是一個能喝!
一臺莫得腦子的酒精容器罷了。
按理說,就他和沈卿寧兩個人,他妹妹又不可能去惡意灌他酒,他為啥這么早就會喝多?
那就只能是自己灌自己了!
程逐很清楚,有些事情,不是作為朋友的人,可以幫忙解決的。
但有些時候,朋友不是去解決問題的。
朋友只是去出現一下的。
人生在世,很多問題都需要自己解決,但在這種情況下,有人愿意出現在你身邊,關心一下你,心里肯定也會好受許多。
“當然,他喝多了的丑態,我肯定是要拍個幾張留念的。”
“江晚舟估計還會高價來購買丑照,我就當是賺個路費。”程逐笑了笑。
粉色的小電驢在夜色的杭城中勻速行駛著,一輛紅色的法拉利458從他身邊呼嘯而過,他看了一眼后,還能透過玻璃看到副駕上的大白腿。
他前世整過一輛灰色的法拉利f8,但沒貼這種很透的玻璃膜。
因為那年頭啊,拍車的街拍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車子如果太張揚,街拍人就會狂拍,然后發到網上。
車膜要是太透,不就讓人透過車膜看到車模啦?
很容易出大問題的。
沈明朗所開的酒隱,距離程逐的出發點有點遠,他過了二十分鐘才到達。
推門而入后,他發現酒吧的生意確實差。
先前他給沈明朗支過招,讓酒隱的生意又短暫的好起來了。可是很明顯,沈老板估計在后續的經營中,又夾帶私貨了,走上了錯誤的道路。
他覺得沈明朗確實不怎么適合開店。
很多人喜歡開店,其實不一定是喜歡做生意這件事,而是喜歡呆在屬于自己的環境里,做著自己喜歡的事,被動地等待別人來認可自己的品味,然后再順便賺點錢。
本質上這是一種個人的外化。
不少人把這種情況,視為夢想。
——我都不敢想,這樣的日子有多美好。
程逐則是:我都不敢想,這要賠成什么樣。
開店不是在搞藝術,不能說你自己喜歡什么樣的,你就搞成什么樣的。
就好像程逐的這家柚來玩,有些地方也不符合他的個人審美,但他很清楚,他的審美不重要。
很多像沈明朗這樣的富二代,就是太個人化了,所以不大好開店。
他確實有開著玩的資格與條件,但你說店真的開了,又真的有多少人完全不在乎生意呢?
那你把自己家里裝潢成這樣,再隔三差五喊幾個朋友來飲酒不就好了?
更何況開店生意差,會被人笑話。虧錢是小事,可面子比天大。
程逐走進店內后,葉子沖他笑了笑,然后揮了揮手。
他微微點了點頭。
葉子立刻做了一個動作,指了指沈明朗與沈卿寧所在的方向。
那是酒吧里最角落的位置,邊上也沒人。
沈明朗已經直接躺下了,看來真的是喝死過去了。
沈卿寧則單手托腮,整個人仿佛都處于放空的狀態,另一只手則拿著自己的車鑰匙,嘴里好像念念有詞。
程逐之前不是幫她抓了一個皮卡丘的鑰匙扣嘛,沈卿寧從小就愛看《寵物小精靈》,這個鑰匙扣便被掛在了車鑰匙上。
他遠遠地看著她,分析著她的口型。
“皮卡皮卡?”他面露困惑,不會在學皮卡丘說話吧她!
還是說,她是在和皮卡丘鑰匙扣對話啊?
這種林鹿可能每天都會做的事情,出現在沈卿寧身上,倒是多少有點稀奇。
他往那邊走了幾步,直到程逐站在她身邊,她才揚起頭來,看向來者。
四目相對,程逐俯視著她,竟感受到了一股驚心動魄的美。
沈卿寧身上的清冷感幾乎都消退的干干凈凈,眼神也帶著一絲酒后微醺的迷離。
天生冷白皮的她,皮膚泛著微紅,就像是打上了一層天然的腮紅。
似乎驚訝于程逐的突然出現,使得她豐潤的嫩唇都微微張開了一些。
“程逐?”沈卿寧眨巴了一下眼眸,然后困惑道:“伱怎么來了?”
“來你哥店里消費啊。”程逐瞎掰。
沈卿寧也沒多問,只是看了沈明朗那邊一眼。
這處位置的兩條沙發座都是抵著墻面的,沈明朗那邊都趴著打酒呼了,程逐自然沒法坐進去。
這使得沈卿寧只好自己挪了挪屁股,騰出空位后,對程逐道:“坐吧。”
程逐坐下后,指了指沈明朗,問道:“他咋啦,這個點就喝多了?”
兄妹二人自己聊母親與后媽的時候,是不希望有外人在場的。
但現在已經聊完了,別人問起原因時,倒是可以說一說。
“沒什么,就是這個奔三的人想媽媽了。”她淡淡地說著。
程逐看了一眼這個死傲嬌,直接出聲道:“那你呢?”
他聲音很難得的偏輕柔,眼神中也帶著偏柔和的笑意。
沈卿寧與他四目相對,仿佛被什么東西給擊中了一樣,也不知道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還是她在憋眼淚,只見她嘴巴微微一扁,道:“也有一點的。”
話匣子就這樣被程逐給打開,沈卿寧低頭看著自己那杯雞尾酒的杯子,右手拿著吸管,不斷的在杯子里轉圈,開口道: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是很奇怪,都六年了,我和我哥都沒怎么夢到過她。”
她在說這句話時,心里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我早就不是怕鬼的小孩子了,媽媽你來夢里看看我好不好?
程逐就坐在一旁,靜靜地聽她說,也沒有出聲。
過了一會兒,他才突然問道:“你死之后,想變成什么?”
突如其來的轉移話題,讓沈卿寧都微微愣了一下。
她純粹的認為,程逐是怕她持續傷感下去,所以硬生生地把話題給掰開吧。
這是一個她往日里會覺得很幼稚很無聊的話題。
但她現在卻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后給出了一個最俗套的答案:“很多人都說人死了會變成天上的星,我覺得這樣就挺好的。”
“為什么?”程逐問。
“因為這樣不就能在天上看著別人嗎?”沈卿寧道。
程逐點了點頭,說著:“我倒是不想在天上一直看著我在乎的人。”
他是一個比較注重自我感受的人,他覺得自己若是離世了,真能在天上看著人世間發生的一切,不一定是會好受的。
想起的時候去見一見,那就挺好的。
一直看,那就算了吧。
看到的東西還不一定能接受呢!
“那你呢?”沈卿寧扭頭看向他。
程逐沉默了片刻,二人暫時只能聽到沈明朗那如雷的呼嚕聲。
他此刻并不是在想著如何給出一個自己心中真實的答案。
他此刻只是需要一個契機,一個安慰她的契機。
或者說,是為后續做一個鋪墊。
過了足足十幾秒,他才道:“我啊,我還聽過一種說法,說人死后會變成風,我想變成風!”
“為什么?”沈卿寧單手托腮看向她,結果因為喝了酒后腦子和身體昏沉沉的,使得她的身子向著墻面緩緩倒去,臉都差點從托腮的手掌上掉下來,有幾分小小的憨態。
“我不像你啦,我覺得一直在天上看著想看到的人,我自己指不定會很心累。”
“我呢,就變成一陣風。”
“我想去見誰的時候,風就吹拂誰。”
沈卿寧聞言,歪頭看著他,好像是在很認真的思索著。
最后,她點了點頭,道:“這樣好像也挺好的。”
程逐看著他,松了一口氣,覺得已經做好了全部的安撫鋪墊了,接下來就看后續展開了。
時間向后推移了十五分鐘,沈明朗開始醉意更重了,本來還能坐在長條沙發椅上,后面整個人差點來個掉凳,滑坐到地上去。
“別讓他在這睡了,我們送他回去吧。”程逐道。
“不用我們送,他老在店里喝到斷片,店長會送他的,已經習慣了。”沈卿寧回答。
程逐點了點頭,就去找酒隱的店長。
然后,二人一起把爛醉如泥的沈明朗給扶了起來,向酒吧外走去,沈卿寧則跟在程逐的身后。
葉子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們離去的背影,一言不發地拿著抹布不斷擦拭著調酒臺。
那里明明沒有積水和污漬,但她愣是擦拭了好久好久。
門外,程逐和店長合力將沈明朗抬上他的那輛帕拉梅拉后,他把自己的電話告知了店長,讓他把人送到家后,給自己打電話。
然后,他才向站在一旁的沈卿寧走去,道:“走吧,你喝酒了就我來開車吧,我送你回去。”
沈卿寧搖了搖頭,她的車鑰匙雖然在包里,但她今天沒開車出門,是讓沈明朗來接她的。
“我今天沒開車。”她看向程逐。
程逐看著他,腰桿挺直,牛逼哄哄地道:“嘖,還好我開了!”
“跟我來!”他沖沈卿寧招手。
他沒有把自己的騷粉色電瓶車給直接停在沈明朗的店門口。
開店的人都不大喜歡自己店門口停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他如果去朋友店里,也會將心比心,不圖那么幾步路的方便。
很快,他就指了指自己的那輛電瓶車。
“還記得我在酒吧里跟你說的話嗎?”程逐對沈卿寧道,他開始回收前面埋下的鋪墊了。
只見他沖沈卿寧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電瓶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