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個人,變成一個球兒。
這種體驗對張瘟來說算不上好,當然也算不上壞,至少他從那顆怪樹的嘴里活下來了。
活著,保住性命,這就夠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張瘟又在這片古怪的森林中躺了一天,才終于繁生出了血肉,恢復了少許的行動能力。
“這片該死的鬼林子!”
不知是他儲存在大道內的道行用光了,還是環宇距離天玄界太遠,反正張瘟的身體恢復到七成左右時,就得到了一個讓他不想也不愿意去面對的現實。
他的涅槃儲備用光了!
“我”
看著已經足足半天,沒有快速恢復的手臂,看著那只長出肌膚卻不曾長出表皮的大腿,看著自己全身上下近乎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張瘟發誓,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說有涅槃境修士無法恢復自身軀體的!
“很好,很可以,這么說,我現在連個涅槃境都算不上,若是加上這一身的傷勢,怕是遇到真吾境的怪物都要逃跑”
氣冷抖的張瘟已經快要說不出話。
還有比他更慘的涅槃境修士么?
本命飛劍與儲物法器都遺失再空間裂痕里面,一出來就被怪物吞進肚子里,好不容易自爆了自己的底牌‘烽火連城珠’這件可以一直用到長生境的秘寶才逃出生天,結果逃出來后發現自己居然連涅槃的境界都‘丟’了!
要知道,在來這環宇界之前,他張瘟可是南域聯盟里最有希望得證絕巔得強者!
且還是一路從貧民崛起,走野路子打拼到如今涅槃九重天的一代天驕!
毫不夸張的說。
有時候張瘟甚至覺得,若非陳知行乃是世家出身,雙方若是調換一下身份,把那位星尊換到他的出身上來,或許那位星尊如今還比不上現在的他!
雖然這是一件無法作證的事情,可若是他去詢問陳執行的話,陳知行給出的回答,或許能夠讓他得償所愿。
的確。
若是沒有世家的出身,也沒有外掛的話,那陳知行想要從一屆貧農出身,在不到百年的時光里,一路橫行到涅槃九重天,這對陳知行而言也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可張瘟,卻做到了這一點。
如果非要用一個形容詞來形容張瘟,大概也只有‘優秀’二字可以形容。
極致的優秀,造就了如今的張瘟。
可是有著這般才情的他,在面對跨界這種在陳知行看來,只不過是一件小事的任務時,所遭受到的處境卻已然讓張瘟感到生不如死。
把陳知行扔到張瘟的處境上去,陳知行的確不大可能做到張瘟的這種地步,可張瘟不明白的是,若非陳知行有著他的出身,那么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淪落到他這般的險境的。
這一點,張瘟不懂。
或者說,張瘟不愿意,也不能去懂。
真正貧農出身的張瘟,或許讀過君子不立與危墻之下這段話,也聽過美玉不毀與井邊這種俗語,可從小沒有受到過長輩足夠教育的他,是根本沒有渠道去理解這兩句話的含義的。
而且,就算你把這些話說給他聽,張瘟也不會去在意。
在張瘟眼中,就算他什么都懂又如何。
為了能有一條走得通的長生之路,這一趟環宇之行他就必須得來!
不來這一趟,如何能得星君之道?
若是沒有那位星尊得庇護,以他得出身與底蘊,又如何能夠在天玄界那種諸多道主虹吸一切的環境下,修行到長生之境?
他覺得自己沒得選。
天資出眾又如何,敢打敢拼又如何,機靈穩妥又如何?
三大圣地從始至終都沒有給過張瘟任何投靠的機會!
但凡有家圣地,許他張瘟一個承諾,能夠讓張瘟在最勉強的‘公平’中,得到一個證道的機會,哪怕是那些世家一般的長生道果,他張瘟也就從了。
可是這樣的機會,他沒有。
他從來都沒有得到過。
于是,環宇一行他不得不來,也終是落得了一個現在的下場。
行走與黑暗且荒蕪的林地中。
抬頭去看,見不到陽光,有的只是極為遙遠處,些許透過頭頂那上百座倒懸山的縫隙透出的些許光亮。
“區區環宇界罷了,不過是我漫長一生中的一段風景,待到來日我證道成功,那時回想其今時今日的處境,或許還會莞爾一笑,只當是一種奇特的經歷。”
拖著重傷的軀體不斷的前行,此時的張瘟卻是已經有了撤離環宇界的想法。
身體里的血液正在不斷流失。
他上的很重,急需治療。
如今的他只能用堅強的意志不斷的安慰自己,因為他知道,如果不能夠在下一次昏迷前回到天玄,那么他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來時那道空間裂痕究竟在哪兒?’
‘該死的,我究竟被那顆血肉樹給帶了多遠?距離那道裂痕又有多遠?’
‘嘶上一次感到這種疼痛時,還是十二年前吧,我記得那次是在泗州圍觀那位還弱小的星尊與那位李長壽的決斗,結果被一旁護到的陳家老祖打傷’
‘我究竟還能支撐多久啊.’
涅槃境的體魄也不是萬能的。
特別是在沒有任何的能量儲備,且身受重傷,還無法從外界攝取能量的時候,這具涅槃境的體魄既是拖垮張瘟的最后一根稻草。
涅槃肉身力量強橫,可是對等的,消耗的能量也是極為驚人的。
平時有著足夠的儲備,還能夠從外界攝取能量時,這一缺陷根本就不會凸顯出來,可是對于此時的張瘟而言,眼下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在消耗這具軀殼的底蘊,到了最后,身軀甚至開始分解他那些外露的肌體來維持生存的能量。
終于。
在一陣晃動后,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遠的張瘟,還是倒在了大地之上。
茫然的望著頭頂漆黑的天空。
瞳孔逐漸失去焦距。
在昏迷前,張瘟的腦海中生出的最后的一個念頭,居然是‘我這種大修士,居然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原因死在了這種偏僻的地方,也不知我死后還能否有天玄界的修士找到我的骸骨,帶我回到我的家鄉.’
張瘟不知道的是。
就在昏迷之前的這段時間,在他的肉身透支到極限,已然無暇他顧的這段時間里,他的身后,其實一直吊著一大一小的兩個‘小尾巴’。
而在此時,他終于暈倒之后。
那兩個猥瑣他的‘小尾巴’,終于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警惕又興奮的湊了上來。
“拉瓦尼瓜?”
“哈薩馬李啊多哇瓜!”
“嘿咻!”
“嗚啦啦啦啦,嘿咻嘿咻.”
一大一小兩個外形如同黑泥成精,且又的確有了人類輪廓的環宇界土著,在進行了一番交流與爭吵后,由大的那個背起到底的張瘟,然后在小的那只的托舉下,緩慢的向著它們‘家’的方位行去。
也不知道它們是不是打算把張瘟帶回家去吃掉。
張瘟又一次的睜開雙眼的時候,心下是有些詫異的。
以暈倒之前他的處境,張瘟覺得,那時的自己已經必死無疑了。
沒想到,他,居然還能夠活下來?
可,這里又是哪里?
漆黑。
陰冷。
潮濕。
閉塞。
他似乎是被人埋進了一個洞里?
等等,他究竟是被人埋了,還是環宇界的的死后的處境,就是他現在這樣?
嗯,經過一番思考后,張瘟還是覺得‘已經死掉了’這個想法比較靠譜,因為他發現自己已經‘不痛’了,或者說,他已經感應不到自己的那具涅盤境的肉身,感覺不到呼吸,聽不到任何的聲音,甚至連視角都無法異動唯一還保留著的五感,則是他眼前這一片黑暗。
‘我,真的死了么?’
“沒,你沒死,外來者,不得不說,你很幸運,在快死掉的情況下,遇到了我的族人,是她們把你給帶了回來。”
‘誰在說話?’
“是我.用你們人族的說法,我應該是一棵樹,一顆成精了,且得到一個種族的祭祀,而得到了信仰犀利的一顆樹妖。”
‘樹妖?環宇界的土著?!’
“是這樣的。”
‘那我現在.不會是在你的體內吧!’
“你的確是在我的體內請不要激動,你的身體已經傷的很重了,族人們把伱放入我的軀殼里,是希望能夠借用我的樹汁來溫養你的軀體,可.雖然不想承認,可是外來者,你的生命層次應該要比我更高,現在只是維持你的身體不繼續惡化下去,就已經令我付出了接近三成的能量,如果你再因為情緒激動而造成身體損傷,我想,我會停止對你進行治療這一行為。”
從話語間聽得出,這一棵環宇界的樹妖與張瘟之前遇到的那顆不同。
之前那顆只是想吃掉張瘟,可現在這顆,居然是在救他!
至于張瘟此時為何感應不到自己的身體。
此時的張瘟,實際上是被浸泡在樹身內儲存的能量汁液中的,而這些汁液在幫助張瘟緩和傷勢的同時,也在用另一種方式‘麻痹’‘壓制’張瘟的身軀。
換句話來講,此時的他,是被泡在一堆麻藥里面,要是能動才是奇了怪了。
‘你確定你不吃我?’
“我并不喜歡進食生命體,如果可以選擇,我比較喜歡來自土壤里的養分,和偶爾自古神們塑造的天幕中流入進來的那一縷縷來自星界的能量.請不要覺得我是在欺騙你,因為用你們人族的認知來定義的話,實際上現在是你在以我為食物進食,雖然這是我自愿的。”
‘你是說,你用來修復我身體的那部分樹汁?’
“是的,這是我的能量儲備,本應該用來發展我的樹根,使樹根們變得更加的粗壯,能夠幫我吸取到更多的養分,可現在卻是用來治療你,這阻礙了我的生長,且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或許等不到你完全康復,我就會被你給徹底吃掉。”
‘呃雖然不清楚你說的是否是真的,可.抱歉,你不需要這樣幫助我。’
“為什么?你不想活下去么?”
‘不,我很想,可我是張瘟,如果我的生命的延續,是由一個對我給與幫助的生命的終結作為交換的話,那么對我而言,這樣的活著還不如死掉。’
“你的想法讓我很難理解,不過你放心,只要你不再亂動的話,有著我的族人的能量補給,我大概還能繼續為你維持修復很久,嗯,至少在下一個嚴冬到來之前,你的身體會恢復到一個比較健康的程度,屆時我會放棄對你的治療,把你趕出我的身體。”
‘你的話聽起來怪怪的,嗯,就你說的那種健康程度,會對你造成很大的損傷么?’
“會,但這是我自愿的,畢竟你是我的族群見到的第一個來自環宇界之外的生命體,如果可以的話,我和我的族群都愿意在付出一定代價來換取你活下去的權力。”
‘這萬分感謝,不過請你放心,以后我會報答你的,不會讓你的付出白白浪費。’
“我相信你。”
‘嗯,對了,你是怎么和我進行對話的,是通過意識,還是你之前讀取了我的記憶,從我這里學會了天玄界的語言?’
“你猜錯了。”
‘什么?’
“實際上我并不知道你的意志散發出的詞匯的具體含義,我只是通過靈覺,對你散發出來的意志波動進行觀測,然后,在通過我的方式與你進行一種溝通.實際上對我而言,并不存在語言這種東西,身為一顆信念之樹,我與生命體進行溝通的方式,就是對生命體散發出的意志波動進行猜測與解讀,然后再做出類似的波動進行回答。”
‘.聽不太懂,不過感覺你很厲害。’
“你并不需要理解,畢竟我們的生命形式是不同的,雖然從生命層次來講,你應該比我的層次更高,可是在我看來,你的這種生命層次是不完整的,就好像是一種.后天進化來的生命層次,且這一層次進化的非常殘缺,殘缺到讓你在我眼中并非是一個完整的生命體,而是一個高等生命體的一部分用來進食的一部分,就像是我用來吸收養分的根須。”
張瘟:“.”
沉默。
長久的沉默。
不知為何,這個自稱是信念之樹的存在,明明從未接觸過天玄界,可張瘟卻又感覺對方說的很有道理,幾乎是用一句十分簡單的話語,既形容出了天玄界的修行之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