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行不喜歡別人用趴著的姿勢和他說話。
可這卻是對方的生存之道。
然而有意思的是，在對方保持這種姿勢的時候，陳知行又會覺得對方是真的安全的。
所以。
“究竟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我瘋了。”
“沒和你說話。”
劍神又把頭底下了，且這一次低的更低。
陳知行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那些長生境在證道后，就不愛搭理凡人了，大概也有這種原因吧，被人視作食人猛虎，無論嬉笑怒罵喜怒哀樂，只是一個稍稍的小動作，都能引動他人心中的恐懼。”
“算了，就這樣吧，你有什么想法就去做，沒人找到我這里前，我就當不知道。”
“前輩大恩，神劍沒齒難忘。”
砰砰砰的磕頭聲響起。
裝幾日的孫子，就能換來執掌一州的權柄，遇到這種事情，又有誰還會在意尊嚴是什么呢？
陳知行表現出的不適應，大概是因為他還沒調整好心態，或者說是他知道自己這般放任神劍老人這樣去做的結果，可是他不在乎。
最為簡單的一個例子，前世陳知行看過一個名為狂飆的電視劇，電視劇里一個賣魚的，就因為拉了一個警察的虎皮，沒用多久就變成了黑老大如果二者之后不發生沖突，那么那個警察會在意黑老大‘創業之初’拉了他的虎皮么？
一個小警察的名頭都能夠帶來這般的影響，又何況陳知行這樣的一尊大佛。
陳知行在不在乎，劍神老人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得到了陳知行的許諾后，他那顆枯寂了幾百年的心，又一次開始劇烈跳動起來了。
“神佛都在遠方.”
劍神老人低聲念叨了一聲后，挺直了之前佝僂著的腰桿，邁步向前院走去。
今天他還要和那幾位掌門商議合并的事，還要給新生的宗門起個響亮的名字，嗯，就叫鐵劍宗吧！
鐵劍老人離去后。
陳知行的小院里，石昊低著頭從屏風后走了出來。
“師傅。”石昊叫了一聲后，既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糾結模樣。
看的陳知行都替他著急。
翻了個白眼，陳知行沒好氣道：“有什么話就說。”
“嘿嘿。”石昊撓了撓頭：“師傅，我看剛剛那老頭離去的身影，好像一條狗啊。”
“像么。”陳知行瞥了他一眼。
“像，真的，若不是親眼見到，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位前輩還會有這樣的一面。”石昊信誓旦旦的說著，然后還說起了幾日來他與神劍老人之間的交流方式，最后又說道：“這位前輩的劍道造詣堪稱超凡脫俗，我實在想不到他面對師傅時居然這么沒有骨氣.”
“骨氣？”
聽到這兩個字，陳知行的眼中閃過一抹恍惚。
這個詞，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出現在過他的耳邊了？
似乎從他穿越開始，就沒有過了吧。
他還以為，這個世界從沒有過這個說法，沒想到是有的啊。
一時間，陳知行心情略差，原本想跟石昊科普一番‘骨氣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的話，又咽回了肚子里。
想拿點什么回手里，套進衣袖里的手卻摸了個空。
停頓幾秒后，陳知行沉聲道：
“石昊，骨氣挺重要的，嗯，記住你今天的話，不要在未來的某一天，變成了他現在的模樣。”
“嘿嘿，師傅，我才不會！”
“嗯”陳知行輕笑。
不要在未來的某一天，發現自己變成了曾經最討厭的樣子啊 事實證明，想要把一堆小勢力整合成一個龐然大物，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只要主事者有勢力，且有一顆堅定的心，這一切對其而言既并非是一件難事。
神劍老人整合這些雜亂勢力就是這般。
四家有著真吾境武者的小宗門，七位獨行的真吾境修士，外加一堆雜七雜八看起來和黑社會家族修仙差不多的東西，全算起來也不過是三千人左右。
再加上鐵劍門自身的修士，神劍老人如今麾下已經有了十五位真吾境，上百位神游境.
嗯，基本能和江州的三流小宗門持平了。
石昊不知道這種整合有什么意義，只知道神劍老人在做這一切的時候，似乎每時每刻都處于一種亢奮的狀態，亢奮的讓石昊覺得莫名其妙。
等到神劍老人休息的時候，石昊找過去詢問。
“前輩，你這么做有什么意義么，這些低價修士就算組織起來也形不成什么戰力吧，若是您真的想擴張宗門，不是從小培養的門人弟子才用著更放心么？”
“你不懂。”神劍老人的老臉笑得燦爛。
“什么不懂”石昊皺眉。
“我把他們召集起來，是為了給他們一條活路。”
“哎。”神劍老人抓住石昊的一只手，又輕輕的撫了撫：“像你這樣的大家族出身的小字輩，自然是不需要懂得這些的，因為我做的這些事能得到的東西，你生來就有了，可是這個道理你若是想知道，我也可以和伱說說，想來你師傅應該不會介意。”
“您說。”
“我這樣做，不是因為我需要他們，而是需要外界沒有他們。”
“什么意思？”
“他們是修士，是有著修行功法的修士，若是放任他們在甘州打生打死而不去管的話，那么無論過了多久，就算是他們死了，功法被他們的敵人奪去了，這些功法也都會在江州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下去，而如今，他們加入了鐵劍宗，他們的功法自然就成了宗門的一部分，自此沒有宗門的準許，這些功法既沒有外傳的可能了。”
“可這些有什么用？”石昊無法理解，這些破爛到很多連涅槃都修行不到的功法有什么用處。
“用處？對我們來說，是沒什么用處，可小昊啊，你要知道，若是我不這樣去做的話，鐵劍宗在我有生之年，都很難達到我想要的高度了。”
“前輩，我知道您希望的是壟斷這些功法，可我還是不動您這樣做的意義，你若是想要強大鐵劍門的影響力，不是應該讓外面的修士越多越好么，若是因為您的這種做法，讓整個甘州就剩下了兩三個大型宗門.您的鐵劍門不就又成了墊底得了？”
神劍老人啞然失笑。
墊底的？
的確是這樣。
只要他鐵劍宗開了這個頭，那么其余幾家大概都會被迫做和他同樣的事情，屆時整個甘州的修行宗門合并成幾家，宗門弟子外出說是幾大宗門也可以，可也只能在凡人眼中抖抖威風，遇到的修士都是大宗門弟子，誰也不必羨慕誰，在甘州沒有了身份的差距，等出了甘州.不就大家又都是墊底的了么。
可神劍老人知道，他必須得這樣去做！
甘州太貧困了，若是不能把資源都集中起來，而是像之前那樣分裂成上百個不成氣候得家族模式，那么甘州修行界無論再過上多久都不會有什么發展，更別說和外界修士門比肩。
這些話，神劍老人不想對石昊去說，想了想后，神劍老人想了個說法：
“等到小宗門被整合干凈，到時候就輪到其他幾家，屆時在我們全部合為一宗后，整個甘州的修行者都是一家人，屆時，纂成了拳頭的甘州修士們，才有外圖他州資源的可能。”
“你你這般去做，是為了搶其他州的資源？”
“嗯，可以這么說，但也不對。”神劍老人搖頭道：“等所有宗門都合并到一起后，新生的神劍宗就有了更多的抵抗風險的可能，像是之前，鐵劍門就我一個涅槃加三個真吾境，那時候若是發現了一處秘境，我知道里面有寶貝，可若是想進這個秘境就要死一個門下的真吾境，那這個秘境就和我無緣因為鐵劍門經不起這個損失。
可若是等甘州完全整合，宗門內有那么七八個涅槃，上百真吾修士時，這樣的秘境，就屬于有開發價值的了，哪怕最后發現秘境里開發出的資源甚至供養不出一個真吾，這與鐵劍宗整體而言亦算不上虧，甚至還是賺的。”
“.”石昊沒聽懂，感覺這里有邏輯上的錯誤，可偏偏他聽了后，還下意識的覺得有些道理！
“因為那時候的我們，承受的住這種損失，而外部有沒有任何的壓力，得到的這些資源，可以用來培養一些新入門的弟子，只要有時間，就可以源源不斷的供應真吾境、甚至涅槃境界的修士出來。”
“所以，您這樣去做，是為了減少甘州內部的競爭？”
“力氣總要往一處使，才能改變甘州的現狀嘛。”
“我還是沒聽懂，可我覺得您說的有道理，師傅說過，遇到這種情況就把事情記在心里就好了，等到將來就自然而然的懂了。”
“尊上是這么說的？”
“嗯。”
“不愧是尊上，若是我幼年時期能夠擺在尊上的門下，怕是如今已經能證得長生了吧？”
神劍老人哈哈大笑，算是和石昊開了個不大不小得玩笑。
神劍老人的鐵劍門開始整合天斷山脈周邊的修行者。
這一舉動，幾乎擾亂了整個甘州。
就如同神劍老人所說的那般，在鐵劍門有了這般的舉動后，其余宗門亦是只能被動的與其做同樣的事情。
除非他們想被壯大后的鐵劍門吞并！
當然，也有著另一種可能，因鐵劍門招收門人太多，導致宗門待遇嚴重下滑，導致鐵劍門人心背離，最后聲勢浩大的鐵劍門在這個過程中自然解體。
相比之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因為甘州的資源就這么多，若是把周邊的小宗門都歸于門下，那么勢必就要降低鐵劍門的宗門待遇。
而在這期間，原本那些享受了待遇的人，發現自己待遇少了他們不會同意的。
不管是因為什么大道理，他們能得到的資源就是少了！
基本等于原本一百萬的工資降到了三十萬.這種巨大的落差，換誰誰能夠接受？
且這還不是暫時減少，而是恒定的減少！
那么，他們為什么不離開鐵劍門，轉投其他能夠給他們一百萬的大宗門呢？
當然，這一部分只是少數，指定與通神、神游這兩個境界，也就是鐵劍門的既得利益階層。
他們會不會造反？
可這些，神劍老人都已經想到了。
最底層的普通弟子沒降，因為他們的資源本就不多。
最頂層這些低級資源與他們而言可有可無，相比之下，那些新并入神劍門的小宗門、小家族的底蘊，才是這些真吾境修士門所看中的。
且因為吞并了諸多小勢力后，鐵劍門內真吾境修士能指揮的人手多了，他們的權力自然也就變得更大了。
他們依舊是既得利者，且得到的利益更多了。
真正受到傷害的，就只有那些通神、神游境的中層修士，當然，還有那些被強迫并入鐵劍門的諸多小勢力。
從當家作主，變成為人羽翼。
這滋味可不好受。
可這些小勢力有拒絕的資本么？
沒有！
他們是可以跑，可他們賴以求生的，就是土地上的資源，而這些，他們帶不走！
若是沒了這些資源在，他們跑去他處下場還不如加入鐵劍門。
除非這些小宗門聯合起來，找一個外部大勢力過來，讓這個大勢力壓迫神劍老人低頭，放棄這一傷害他們的想法。
一直以來，這些小勢力都是這樣做的。
若是神劍老人不從，他們就聯合外部勢力一起，打垮神劍老人的鐵劍門。
可如今不同！
一方面，神劍老人之前表明了自己要退位讓賢，加入鐵劍門后，是有可能成為鐵劍門門主的。
另一方面，如今的神劍老人有了足夠的靠山，有了可以震懾其他大宗門的力量，讓其不敢動手。
這也是為什么神劍老人會像陳知行磕頭的原因。
那么，神劍老人如今這般去做，自然既是百無禁忌。
沒有阻力。
外界沒有，內部更是如此！
那么現在，甘州大洗牌的一切因素都已經具備了，接下來大家要玩的就是一場大魚吃小魚的游戲了。
你不吃，就只能被別人吃，且因為神劍老人開了給這樣的頭后.
除非神劍老人自己喊停，不然沒人可以讓這個過程停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