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霖知道自己不是天才，至少和師弟石昊比起來，完全就是云泥之別。
就像是這一次陳知行為師兄弟二人講述的涅槃之道，什么‘尋大道’‘道里有人’‘小心天罰’‘不要過度借用大道之力’‘適合自己的有時候并不是最好的’之類言語，他單個聽起來完全沒有問題，可把這些綜合起來融合成一件事，王霖就只能說是一知半解。
總得來講，師傅說的是涅槃境可以進行滴血重生，但不要過度依賴這一能力，因為涅槃境之所以能夠滴血重生，是因為它們的一部分存在與所依附的大道之內，而他們所依附的大道內可能‘有人’，所以師傅要他們小心那些‘大道中的人’。
聽懂了么。
如果是字面意思的話，王霖覺得自己聽懂了，可更深層次的意思，王霖卻參悟不透。
反倒是小師弟石昊，在聽到一半時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還得到了師傅贊賞的目光。
‘這就是我和小師弟天賦之間的差距么？’
走出紫薇恒宮后，王霖望著小師弟依舊沉寂與感悟之中的狀態，幾次欲言又止。
他有心想去問石昊感悟到了什么，可又張不開這張嘴。
畢竟石昊是他的師弟，他才是大師兄，哪有師兄向師弟請教問題的道理？
王霖抹不開這個面子。
不過回過神來的石昊，似乎察覺到他的狀態，反而笑嘻嘻的向他說明。
“師兄，你剛剛是不是沒聽懂？”
王霖：“.”
這就很不友好了！
見他不說話，石昊嘿嘿一笑道：“師傅是在和我們說，如果可以的話，讓我們最好不要在涅槃境界使用滴血重生的能力，他老人家似乎察覺到了涅槃境界的一些規則，好像我們不用滴血重生的話，未來很有可能會得到極大的好處，而用了多的人，身上則既有可能會發生不好的事情，所以師兄，你也要注意丫。”
“師傅是這個意思？”王霖疑惑道：“那師傅怎么不明著和我們說？”
“不明說大概是師傅也說不準，且這種事情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嘛，你想啊，將來若是遇到了敵人，把你和我都打的只剩一滴血了，我們又怎么可能不用嘛！”
石昊滿不在意的說著，看摸樣，他似乎了解了陳知行的話，可卻沒打算去真的遵守。
王霖見狀不語。
的確，事情正如小師弟所說的那般，若是局面真的需要他們動用滴血重生這一能力的時候，他們又怎么可能不去動用？
不過話說回來，師傅究竟是發現了什么，居然說了那么多的‘或許’‘可能’這樣無法確認的字眼。
還有。
大道里若是真的有人，那這些‘人’由是以一種什么樣的姿態存在的呢？
對于這一點，王霖是真的很好奇。
若是大道之內有人，他們是以一種什么姿態存在的。
又或者說，‘他’們，還算是人么？
紫薇恒內。
站在門口的陳知行，漠然的看著自己兩名弟子離去的身影，就這樣過了許久，直到二人走向紫薇山主峰后，才緩緩從二人身上收回目光。
一道明滅不定的劍光與他身側閃爍。
幽幽的音調在他耳邊響起。
“陳知行，你這么早就把這一消息告訴你的徒弟，真的合適么。”
“沒什么不合適的。”
一只手握在青雉的劍柄處。
青雉微微掙扎。
片刻后，掙扎無果的青雉劍身上有一道明光亮起，隨即虛幻的身影自劍身中生成，跨出。
身影雖虛幻，卻生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此時這雙漂亮的眼睛，正與握劍的陳知行對視。
“你真的是這世間少見的天才，不弱于當年的帝尊。”
“嗯。”
“這樣的你，也怕被我這樣的金性反噬么？要知道，與伱同為混沌體的帝尊，當年可是敞開胸懷，自大道之中放出無數金性融合，才獲得了那般強大的力量。”
“所以他死了，死后還被人吃了。”
“.”虛影聞言沉默片刻，似乎不曾想到陳知行會這般去說。
像是這般的天才，居然也會懼怕金性，這.是多么滑稽的一件事情啊。
可就算如此，對方又真的能夠敵得過金性的誘惑么？
沉默后的虛影再次開口：“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所謂長生境的本質了，若是你不走上這條路，不去與我等相爭，又如何能夠證道長生？”
“總有辦法，大不了我不走你們這條路。”陳知行表情淡然，似乎真的有舍棄修為重修的勇氣。
那道身影失語。
一雙瞳孔看向陳知行時，竟顯得有些失神，似乎從對方的身上，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影子。
那時的她同樣的天資縱橫，同樣的風華絕代。
片刻后，回歸神的虛影搖頭。
“沒用的，天玄界的大道只有一條，除非你想像是那些外來者一樣被禁錮住，除非你打算放棄長生道果，不然你總會走上與我等相同的道路。”
“長生.我認，可道果？”這一刻陳知行看向對方的目光中，帶有了那么一絲嘲諷。
“就你們半死不活的模樣，也配得上長生道果這一詞匯？”
人影聞言，沒用繼續去爭辯，同樣經歷過這一時期的她，自然明白現在的對方是勸不動的，只有等到將來，等到陳知行發現自己耗費無數年的時光，依舊還被卡在原地，等到其壽元不多之時，才會不用旁人去勸說，自己就會走上這一條路。
就像當初的她。
虛影在陳知行面前緩緩消失。
這一次，對方沒有接著青雉仙劍的掩護，而是直接消散與空氣之中。
地面震動了下。
卻是察覺到對方離去的白蛟，終于放下心來動了動。
“那就是金性？”白蛟忍不住出聲詢問。
“算是金性，也不是，準確來講，她是組成金性的一部分。”陳知行表情冷淡的給出答案。
“原來這就是金性啊”
白蛟似是感嘆，卻沒顯出多少悲傷。
她不覺得自己這輩子有證道長生的希望，也就不去追求所謂的金性與長生之間的因果。
眼下真的見識到了所謂的‘金性’的真相后，也沒太多的情緒波動。
冷冰冰的，真不愧是冷血動物。
過了片刻。
察覺到陳知行沒有再次開口的意思，白蛟的身軀與大殿內游動了一圈，隨即又把自己蜷縮成蛇陣的模樣。
“我現在知道什么是金性了，也終于明白為什么大家管這一境界叫做長生境了真是形象的形容詞，也只有你們人類能想的出這么貼切的詞匯。”
陳知行默然。
一序的長生真人壽三千，之后每進一序則延壽不等，強如一妙真人那般六、七序的圣地之主，哪怕過去六七千年，也不過是走完自身壽命的小半。
可就算是這樣，其壽命也有著盡頭，就算走到九序、十序，其最大壽元亦不過是兩三萬年。
兩三萬年的壽命，對凡人來講，或許算得上是長生，被神話為長生的神仙亦不為過。
可若是只有第一序列的長生境修士，又憑什么被稱之為長生真君？
要知道，哪怕是絕顛境，都有著兩千年的壽元！
而絕大多數的長生真君，終其一生亦不過是在第一序列打轉！
二者之間的壽命差距不過千載，后者憑什么能掛上一長生的名號。
曾經剛剛接觸這些知識的陳知行，還曾以為所謂的‘長生’，不過是因為其有了能夠‘無限延長自身壽元’的道路，所以夸大一些稱呼自身為長生境。
可現在。
當獲得了一份真正的‘金性’后，陳知行終于發現，長生真君，真的是能夠長生的。
只不過，這里所描述的‘長生’，與大多數人所想象的不同，并非是活著的時候以修為長生久視，而是在其死后，以金性之姿獲得長生的資格。
金性不朽！
天玄界內所推行的修行之路，乃是以一方世界為根本，化作無數條可修行的道路。
最初有些道路很窄，且前路可見，修士與真吾境踏上這一條道路進行修行，若是未來能夠證道長生，既可以稱之為把這一條道走到了極致，待其死后，既可以金性之姿態，暢游與這條大道之內，與天地同壽，幾近永生不死，只要還有后輩修行同樣的道，他們就是不死不滅的。
他們之道既金性！
他們既金性！
因為他們對這一方天地有功，用他們的修行替天地補全了一些法則！
甚至與他們自身，就是所行之道的主人，亦可稱之為一道之主！
金木水火土，風火雷電，陰陽生滅.
掌握了這些主干的金性，就是一道之主。
按道理將，但凡可以修行的道，都可以證道一顆道果，其人自然可得以金性之姿獲得長生，可被稱之為一道之主。
可若是后人走上了前人的路呢？
一條大道，只能夠有一位道主，后人若是走上了前人之路，所行之路相同，那么誰得長生？
位置就只有那么多，你若是想占據前人的位置，就只能把前人頂替掉。
如何頂替？
自然是在這一條大道上走的更遠，更深，超出前人的束縛，自然也就頂替掉了對方在這一條大道之上的位置，也就頂替掉了對方的身份，成為了新的‘金性’。
作為后來者，你想證道長生，得到金性，卻要干掉前者，那么在你之前證了同一條道的修士，也就是金性，他會同意么？
自然不會！
你這就是在要他的命！
金性不同意，可修行一事從來都是后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被后人超越從來都是理所應當，那么作為被后輩拍在沙灘上的前輩們，又能夠如何應對呢？
不讓后人修行？
不可能。
沒人修行他們之道，他們的金性既會枯萎，死去。
修行的人少了，他們則是會變得虛弱。
只有修行的人越多，他們才能夠活得滋潤。
必須有人修行，身為金性，他們也必須把自身的道傳承下去。
可修行有成者，又很有可能會頂替他們的位置.
于是乎。
類似紫薇陳家的‘五行采氣法’之類的‘長生秘籍’出現了，他們可以讓人長生，卻在長生之路上根本走不遠，修行這樣秘籍之人，既對金性無威脅，又可以滋養金性，可以說是完美的滿足了金性們的需求。
很好的一種方式。
這樣的功法被一代代的傳承下去，也就形成了所謂的世家。
代代有著傳承，偶爾誕生長生真人，待到其死后，殘留的金性還能夠回歸主體，成為滋養金性的一份養料。
可若是這樣的情況下，依舊還能在這種被封鎖了的大道上走下去怎么辦？
金性可以出面阻止，可以把其引導向一些其大道不曾覆蓋到的‘小路’上。
比如木屬金性之主，其下可以分化出‘乙木’、‘青木’‘太乙’‘烏木’等等諸多小道，修行這些小道同樣可以成為金性，只是需要依附與道主之下，雙方之間有著從屬關系，且因為是主干的分支，他們的力量很難超過主干。
弱，就容易被后人超越。
被超越，就是被替代！
甚至在修行木之大道的人較少時，這條路上諸如‘乙木’‘金木’之類的小金性，還會提前枯萎。
可好歹雙方可以共生下去，不必與占據主體的修士進行爭斗。
就算是這樣。
金性的數量依舊有限，死后長生的位置也就那么多。
爭斗，必然會發生。
后人替代前人之事，隨著無數時間的流失，也是必然會出現的結果。
于是乎，就有了另一條路的出現。
融合！
后者成為前者的一部分，又或者說是二者融為一體！
前者可給與后者自身的經驗，幫助其加快修行速度，后者則是能夠在活著的時候，把這一條大道走的更遠，更深，讓這一道金性變得更加強大。
聽起來似乎不錯，似乎是雙贏？
可無論如何去描述。
這一行為，在還活著的修士們眼中，這，既是金性奪舍。
金性奪舍！
且，因為金性是在你弱小時期就鉆進你的身軀，融合后，金性必然那個占據主體的人。
只要前面還有路，誰又會選擇‘融合’這一條路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