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洛再次回到包間時,看到的是母女倆緊緊相擁的有愛畫面。
楚似錦整個人都貼在崔穎身上,后者則是一臉慈愛的笑容,無比輕柔的幫楚似錦擦拭著臉上的淚痕——哪怕她自己臉上的淚水都還沒干。
“看樣子是皆大歡喜了?”
秦洛笑著出聲,對眼下的畫面也感到很欣慰。
畢竟是楚似錦的生母,他打心眼兒里希望她們能夠重歸于好,以至于還在船上的時候就一直在琢磨當初崔穎給楚似錦下毒這件事是否有隱情。
如果沒有那就算了,一切看楚似錦的意思,她若是想要報復,那秦洛也會全力幫助她,雖然他并不認為以楚似錦的性格會干出那種事就是了。
而如果是有隱情的,甚至下毒的事不是崔穎做的,那就是最好的情況,秦洛希望能借此讓母女相聚,或許還能消除困擾了楚似錦十多年的心理陰影。
就像現在這樣,母女相擁的畫面為秦洛呈現出了最好的結局。
母女倆抬頭看向他,楚似錦那明亮的眼眸中籠罩著些許水霧,其中除了滿盈的愛意之外還有濃濃的感激。
崔穎則是純粹的感激,甚至還專門站起身來走到秦洛面前,有些難以平靜的道:“秦洛,我……”
她似乎想要用言語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但一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什么好。
想來也是,她十多年前就被迫離開家人,又孑然一人在被管控的情況下生活了十多年,整個人早已經成了行尸走肉,而在這樣的前提下,如今秦洛的所作所為無疑于是拯救了她的生命。
救命之恩,何以為報?
崔穎不知道,所以她只能順從自己的情感,任由膝蓋彎曲,想要最古老正式的方式來表達對秦洛的感謝。
秦洛見狀,連忙扶住她的肩膀:“伯母,你這是做什么?當年的事情本來就是一場誤會,無論是你還是小錦都是身不由己的,現在誤會解除了,總該高興才對,你感謝我我能理解,但你也不能用這種方式啊,不然這讓我以后還怎么面對小錦?”
他連稱呼都變了,顯然是已經將崔穎視為了自己的丈母娘,而當著準媳婦兒的面被丈母娘跪,這顯然是有點兒不合適的。
崔穎也是從“伯母”這個稱呼中意識到了這點,也知道自己這一跪的確是有些不合適了,但她又實在是想要表達一下感謝,偏偏又想不出足夠有誠意的方法,于是一時間就有些尬住了。
秦洛看出了這點,笑著安撫道:“伯母,你要是實在想要感謝我,那等我和小錦結婚的時候,就由你來當我們的證婚人吧。”
聞言,崔穎的眼眸中頓時顯出明亮的光采。
“沒問題,到時候我一定到場,一定要親眼見證小錦最幸福的一面!”
她回答的相當認真,像是在發什么神圣的誓言,桌邊的楚似錦先是開心的笑了笑,隨后想到了什么似得,提醒道:“還有楚楚呢!”
“對,還有楚……呃……”
崔穎話音一頓,看向秦洛的眼神顯出幾分古怪。
她這些年身在國外、消息閉塞,只知道自己兩個女兒和秦洛關系很好,但還真沒往那方面想過,尤其在楚似錦和楚流年都是她女兒的情況。
不過她倒沒有因此而覺得秦洛不是人,畢竟她心里早就沒有太多奢求,如今能跟女兒重歸于好已經是萬幸,剩下的就只是希望兩個女兒能夠一直幸福。
而之所以話音卡殼,和楚似錦剛才那番話倒是沒什么太大關系,主要還是因為她提到了楚楚,這讓她還想到前天晚上自己和秦洛第一次見面時,他也提到了“楚楚”,同時也提到了“流年”,仿佛她們就是兩個人似得。
這又是怎么回事兒呢?包括今天母女相認,為什么來的只有小錦而沒有流年呢?
在最開始和楚似錦的相逢之后,崔穎原本激動的情緒漸漸得到緩解,如今平靜下來后,心里的疑惑越來越多。
秦洛猜出了她的內心想法,卻沒有立即解釋,而是扶著她到桌邊坐下,說道:“楚楚在酒店休息呢,咱們先吃飯,關于她的事咱們邊吃邊聊。”
崔穎聞言,意識到在自己不在的這些年、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楚流年身上可能發生或者遭遇了什么,一顆心頓時懸了起來。
不過她畢竟不是年輕沖動的小女孩兒了,不至于立馬就要追著詢問,再加上前兩天她還在那個莊園看到了楚流年,秦洛又那么重視自己的兩個女兒,如今他都沒表現出什么憂慮,那起碼能說明楚流年的情況并不危險。
各種復雜的思緒在腦海中交織著,崔穎坐在楚似錦身邊,看著在秦洛的手意后由服務生端上來的一道道飯菜,心里迫切的希望秦洛能快點說一下楚流年的情況。
可秦洛現在卻更關心另一件事,于是他夾了一塊牛肉放在楚似錦的盤子里,問她:“可以嗎?”
崔穎愣了一下,不知道秦洛問楚似錦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因為母女倆剛才光顧著抱頭痛哭了,互相之間都還沒來得及傾訴這十多年的事情呢。
楚似錦看著面前的牛肉片,粗粗的眉頭皺了一下,表情顯出幾分抗拒和畏縮,但最后還是夾起那塊肉,想要試著將其放入口中。
秦洛見狀便阻止道:“不著急,慢慢來,我看的出來你已經有所好轉了,稍微適應一下,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沒事了。”
楚似錦松了口氣,將牛肉放回盤子里,對秦洛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我會加油的!”
一旁的崔穎看的一臉懵逼,各種各樣的疑惑都快把她憋炸了。
秦洛也總算沒再賣關子,解釋道:“當初的那件事之后,小錦患上了很嚴重的心理障礙,除了零食之外什么都吃不下了,雖然后來經過治療有所好轉,但也只能吃下自己親眼看著做出來的食物,并且一段時間沒吃零食或者想吃零食而身邊沒有的時候就會出現情緒性胃炎。”
此話一出,崔穎原本稍有緩和的情緒,頓時又有些繃不住了。
她眼淚說來就來,再開口時,話語中滿是歉疚和難過。
“對不起,都怪我當初沒有保護好小錦,才讓她受了這么多的苦,都怪我……”
這次秦洛沒有出聲安慰,而是給了楚似錦一個眼神。
小吃貨也是配合的很好,當即抱住崔穎,輕聲說道:“沒關系的媽媽,我不怪你,而且你看秦洛剛才不是說了嗎,我過不了多久就沒事啦,另外秦洛做飯很好吃的,只要是他做的飯,我就算沒有看到制作過程也能吃得下去,所以就算一直不好也沒關系,秦洛不會讓我挨餓的……對吧?”
說到最后,她又看向秦洛,眉眼彎彎笑起來的樣子像個純潔的小天使。
“對,”秦洛笑著點點頭,轉而又又追憶似得說道:“說起來,我和小錦第一次正式認識還是多虧了她這個心理陰影呢,有一次她因為肚子疼而倒在學校里,我把她抱到了醫務室,當時她還一直喊我去幫她買德克薩斯燒烤味的薯片,天知道我那會兒心里是什么感想。”
他玩笑似的話語起到了很好的安慰作用,崔穎擦了擦眼淚,最后長嘆一口氣,沒有再表露出脆弱的一面,只是一臉認真的對楚似錦說:“小錦,你放心,媽媽以后一定會保護你的!”
楚似錦笑嘻嘻的說:“媽媽已經很辛苦啦,以后還是讓我來保護你吧……嗯,準確的說,是秦洛保護我,我保護你!”
崔穎忍俊不禁道:“呵呵,是呢,我家小錦長大了,已經可以保護媽媽了。”
心情有所好轉,楚似錦的事情也就就此揭過,但崔穎心里顯然還有另一件感到疑惑的事。
秦洛吃了口牛肉,咀嚼的同時也是斟酌了一下措辭,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楚楚的情況和小錦差不多,也是因為心理陰影導致的。”
“大概就是小錦和您被帶出國之后沒幾天,楚楚遭遇了一場綁架,雖然最后有驚無險的被救回來了,但她卻把自己鎖在了屋子里好久,等再出來的時候就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一樣。”
頓了頓,他又糾正道:“準確來說,從那時開始她的確就是變成了另一人,而她就是流年。”
崔穎眼睛緩緩瞪大,其中既有對小女兒遭遇綁架的痛苦,也有對小女兒那特殊情況的困惑。
秦洛繼續解釋道:“用科學的角度來說,她是因為精神遭受刺激,從而患上了人格分裂,楚楚在最脆弱的時候難以再面對外界的一切,于是流年就出現了,她是楚楚的第二人格,同時也是一副鎧甲,擔任著替楚楚行走在陽光下的職責。”
他有條不紊的將楚楚的情況一一道明,崔穎靜靜地聽著,眼神中那難以置信的部分也最終被痛苦所取代,不過總歸是可以接受,畢竟生命安全方面沒有受到什么傷害。
直到秦洛把楚楚的近況也講了一遍。
“流年用楚楚的身體生活了十多年,一直都沒什么變化,但直到前段時間,楚楚的意識突然變得活躍……這多半是因為我的緣故,楚楚開始向往這個世界,也就是說,她的心理陰影正在自我修復。”
“這本來是件好事,但關鍵問題在于,一旦楚楚的心理陰影徹底消失,那流年也會跟著消失,因為她的誕生本就是伴隨著楚楚的心理陰影而一同誕生的。”
“在這種情況下,流年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能出現在這個世界了,楚楚不希望她就此消失,所以每天都因此而苦惱,精神狀態不太穩定。”
“我和小錦也是出于這層考慮,怕她受到什么刺激,所以不想讓她現在就和您見面,不過您也別著急,等楚楚的情況穩定下來后,我會第一時間安排你們相聚的。”
話說到這兒,楚楚的情況也基本解釋的差不多了。
崔穎沉默良久,最后還是沒繃住。
“流年……我的女兒……”
她口中發出悲愴的嗚咽聲,同時用手捂住了嘴巴,不過就傷感情緒來說,并不如面對楚似錦時那般強烈。
這和她跟哪個女兒的關系深淺沒有關系,事實上,崔穎當初雖然和楚似錦一起被帶出過的,但楚似錦也就比楚楚多在她身邊待了幾天而已。
只不過崔穎將自己當成了楚似錦出現心理陰影的罪魁禍首,所以對這個大女兒會更有一種罪惡感,而對于小女兒則更多的是自己沒能保護好對方的愧疚。
同時,楚楚的情況太過特殊,崔穎雖然能理解,但一路聽下來,心里其實也感到慶幸。
畢竟她從未接觸過流年,對女兒的念想只有一個楚楚,因此秦洛說流年即將隨著心理陰影一同消失,這在她看來屬于是一件好事。
她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說的:“總歸算是好事吧?畢竟這樣一來,流年的心理陰影也就消失了,那……”
“才不是好事呢!”楚似錦突然開口打斷,甚至是有些激動的道:“楚楚和流年都是我的妹妹,她們誰都不能消失!”
“這……”
崔穎也沒想到楚似錦的反應會這么大,一時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秦洛見狀便說道:“伯母,您不認識流年,所以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對我們來說,無論是楚楚還是流年,她們都是真實存在的,哪怕本質上是一種人格分裂,但在我們心中卻是完全獨立的兩個個體,所以流年一旦消失,在我們看來就等于是失去了一個重要的人,您能明白嗎?”
崔穎能明白秦洛這番話的意思,但心里還是覺得怪怪的。
不過她這次沒有再表達出來,免得楚似錦又有所不滿,只是有些疑惑的問道:“可是按你說的,流年……嗯,是流年沒錯吧?流年正在消失,楚楚雖然舍不得,但好像也沒別的辦法吧?”
“不只是楚楚,而是我們都舍不得,”秦洛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關于這件事,我其實早就在想辦法解決了,只是目前受限于各種情況,只能想出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不過……總歸是能留住流年的。”
“真的嗎?!”
楚似錦最是驚喜,說話的時候差點一蹦三尺高。
崔穎雖然還是有些理解不能,但這也無所謂,只要女兒平安,別的事情她都不太在意,于是想了想也只說了句:“那我聽你安排,等流年……等楚楚穩定下來后,我再去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