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主任還是有點點怕的。
雖然給肖陽老師把其它的工作量減輕了一些，但畢竟是再多帶一個班，一個星期多了七節課，那一點代課費，根本就不算什么。
人肖陽老師，如果單獨給人補課，那都是一個小時千把塊的人，會看得上學校這幾十塊錢一節的代課費嗎？
顯然，肖陽老師不會在乎這一個月多的一兩千工資。
他現在帶升學班，只要高考的時候物理成績硬，光是獎金，都拿的手軟。
現在還讓他去教一個十八班這種最普通的平行班……
希望他多罵一點何校，而不是罵自己。
自己只是負責上傳下達的小差，挨罵屬實是不應該。
當然，一般罵的就是這種上傳下達的人。
算了，挨罵就挨罵。
就是掙的這種窩囊費。
原本應該先去跟其他兩位老師通知，但黃主任想著是給一個老師減輕負擔，少帶一個班，給另外一個老師同等的換一個班，都不是什么不好商量的事情，更何況那倆老師都好對付，不像肖陽。
先把硬骨頭啃了吧。
于是，黃主任就這樣走到了物理年級組的辦公室，敲了敲門，走進去。
然后，去到肖陽老師的工位。
一看到自己，就知道有事情的肖陽老師當即就端起保溫杯，喝起茶來，將一種距離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沒辦法，誰讓自己是何洪濤鷹犬，每次出現都沒有好事呢。
“肖老師，何校有一個安排，讓我跟您……商量一下。”
這就是情商。
明明是已經確定了的事情，幾乎可以說是命令，但卻在這里說成‘需要商量的安排’，足以表明他的尊重態度。
而他都這樣說了，肖陽也不那么端著了，點了點頭，道：“黃老師你說。”
這就是老教師。
明明自己是主任，省級實驗中學的政教處副主任，但人壓根就不稱呼你職務，一句輕描淡寫的黃老師，足以說明地位。
這還算好的。
有時候老師急了，甚至直呼他的名字。
最哈人的是有一次，有一個德高望重的特級教師跟學生說下去買個什么資料，然后被家長舉報了，政教處按照規矩行事，要扣那個老師的績效，然后人家直接一句：你把何洪濤叫過來跟我說！
然后，何洪濤去了。
最后也是好聲好氣的交流，該扣的績效，一毛錢沒敢扣。
這就是老教師。
一方面是因為教學經驗豐富，實力強，另一方面則是，學校的很多領導，都是人家的學生，哪怕伱做了再大的官，跟何洪濤一樣，該有的尊重還得有。
張建軍夠厲害了吧？
十一中碰瓷了四中那么多年，他硬是沒翻臉。
就是因為張建軍是韓書記的學生，這個面子不能不賣。
所以，像這種中層干部，最怕的就是跟老教師掰扯。
更別說去‘管理’人家了。
語氣一點不好都要挨罵！
“學校覺得肖老師比較辛苦，所以一些早自習啊，晚自習啊，還有物理年級組長的工作，打算讓其他人替。”黃主任笑著說道。
學科年級組長雖然聽起來算一個官，但實際上不屬于是行政人員，一般當這個玩意，那都是要帶著小老弟們學習的。
所以，對于那種沒想法的人，這個職務剔除掉相反會更高興。
聽到這個，肖陽果然笑著點了點頭：“可以。”
喜瞇了。
“然后呢，你再隨便帶一個班級就行了。”
而聽到這個，肖陽當場就毛了，指著自己，特別不滿的說道：“我都快六十的人了，我要退休了啊。說的那啥一點，黃土都埋我半截了。你讓我跟那些小年輕一樣帶兩個班？”
“肖老師你聽我講，雖然是帶兩個班，但除了教學以外的任何事情，都不用做。有些什么考察啊，應付領導檢查啊，絕對不會再麻煩你的。事情跟以前相比，多不了的。”
對此，黃主任連忙派賠笑道：“而且，每個月還有快兩千的代課費呢，你說是吧。”
“算了。”肖陽喝了口茶，不太情愿的說道，“年級組長啊，我還是繼續當。帶兩個班的事情，您啊，另請高明。”
“誒誒，不是這樣說的。”黃主任連忙說道，“雖然是帶兩個班，但另外一個班是莫老師當班主任，他有多專業，多能干，大家都知道，肯定不會讓你……”
“莫老師？”肖陽停頓一下，看著黃主任，問道，“他帶的是幾班？”
“哦，莫老師帶的是十八班。”
“十八班？”肖陽想了一想然后拿出了成績表。
這是全年級的成績表。
開始從上往下，一直順下去。
前三十名里，有二十四個一班的。
三個二班，兩個三班的，還有一個十八班的。
按理來說，這個排名里，不應該存在十八班的學生。
準確來說，是不應該存在除了一二三班以外的學生。
但是，卻出現了一個。
27，陳源。
他雖然現在已經與世無爭了，但還是知道一點學校大事件的。
就比如這個陳源，他就經常聽別人說。
所有人，都認為他有考全校第一的潛質。
甚至還有人說，這個人可能復刻十年前的故事，幫十一中拿到狀元。
而肖陽，并不是那種大驚小怪的普通教師。
他，是經歷了歲月風霜的特級教師。
數學，150。
英語，139。
語文，121。
生物，81。
化學，78。
物理，92。
成績好的科目，很好。
但差的科目，很差。
化學不歸我管。
但物理，看著怎么就這么刺眼呢？
“肖老師。”黃主任立馬笑著說道，“主要是何校長說你的教學好，我們學校又在拉一本率，如果你能把十八班物理帶一下，那對學校的發展，那是極大推動啊。”
他在這里奉承。
但肖陽卻無心聽這種馬屁，問道：“是何校長指定讓我去十八班的嗎？”
“昂……是的。”
“他在說我之前沒考慮過其它老師嗎？”
“沒有，直接就說的肖老師。”
“行吧，我也不能為難你。”
肖陽看向黃主任，說道：“那黃主任，就不能給我安排其它事情了哦。”
“那肯定的，肖老師放心教學，其它的事情，完全不用你管。”
“好。”肖陽點頭，同意了。
“那老師你忙，我先走了。”
“黃主任慢走。”
在這位副主任離開之后，肖陽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口水，然后自顧自的笑了。
這哪是讓我帶十八班？
這是讓我給陳源上一對一呢。
對于這種事情，肖陽倒不算抵觸。
畢竟何洪濤挺給自己面子，選擇了自己作為一對一的人選。
而陳源，也讓他想起來了一個人。
十年前的狀元。
他就是肖陽帶出來的。
不過那個狀元帶的有一點沒意思，因為他從高一開始，物理就接近滿分。
可以說，能成為狀元的人，本來就擁有狀元的實力。
但是，這個陳源不同。
110分的物理，你能丟18分啊？
在他身上，肖陽看到了四個字——大有可為。
笑著看著這個名字，肖陽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后，將茶葉吐出。然后，在內心頗為自信的嘆道：
在十一中，當狀元的老師，
舍我其誰？
陳源回到家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跟楊君憐女士打電話。
而這時，夏心語敲門進來了。
“家里沒菜了，做不了飯哦。”夏心語說道。
“那要不點外賣吧？”陳源說，“現在去買菜也有點麻煩。”
“嗯，那好吧，就點外賣了。”
夏心語笑著點頭答應，然后坐到了陳源的床上，用手機，開始點外賣。
兩個人商量了一下之后，決定吃好吃還實惠的黃燜雞米飯。
用夏心語的手機點了之后，就進入了等外賣的環節。
而夏心語，則是坐在自己的床邊，雙腳蕩漾的玩起了手機。
“心寶，我給媽媽打視頻電話了。”陳源說道。
“嗯？”夏心語愣了一下，然后起身，聳了聳肩，“那我回房間了……”
“不用。”陳源連忙說道，“你坐在我對面就行，像那天那樣。”
說著，陳源還主動的坐在了床上，蓋好小被。
夏心語剛準備也跟他面對面坐床上時，想起了自己剛回家，沒換襪子也沒洗腳。
而以陳源這略微有些變態的性格，肯定又要把她的腳揉來揉去，更過分的，還可能會用嘴巴親。
為了對方的健康，以及自己的面子，她選擇了坐在陳源的對面。
不過是背對著他，坐在床尾。
“你其實可以坐上床……”
“沒事，你快打電話吧。”
這語子，偶像包袱太強了。
生分了嗷。
就這樣，陳源打開了視頻通話。
手機屏幕里，出現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這個人就是陳家的一把手，楊君憐。
或者換一個更加直觀的說法，陳莊的村長，楊君憐！
兩個人姓陳的被一個姓楊的宰治，說出去都丟人吶。
當然，是老登陳丟人。
“媽媽，吃飯了沒？”陳源笑著開口道。
“吃啦吃啦。”楊君憐笑著回答，然后連忙充滿期待的問道，“七校聯考的成績出來沒？今天應該出了吧？”
每次到考試后，母子親情就開始淡薄。
以前的陳源最怕這種時候了，因為八成會挨罵。
如果不是進步了，這個媽他都不想認了。
干脆讓周芙當我媽媽……陳源，你在說什么集貿呢！
“出了。”陳源表情淡定，然后故意回憶的說道，“總分好像有個661……”
“啊？！”
尖銳的暴鳴，來自于屏幕里面的楊君憐女士。
把陳源差點吼聾了之后，他揉了揉耳朵，對這個女人擠出笑容。
“多少？”楊君憐又問。
“661……你別叫！”陳源連忙提醒。
但晚了楊君憐女士已經嗨皮的叫起來：“我兒子太棒了吧！都考這個分數了？是不是能上海東大了？！”
“是吧，今天劃線了，658是海東大的線。”
“我們家還能夠出海東大學的人才啊？好希望這個就是高考分數啊！”楊君憐女士瘋了，開始胡說八道起來。
而說完之后，她突然反應過來：“不是，四個月不到從五百分到六百六，你真的沒騙我？兒子？”
“我騙你干啥，真的。”
說到這里，陳源叮囑道：“對了，因為考了高于一班均分十分的分數，學校要我轉到一班。但是哈，我覺得我們班老師特別好，都給我搞一對一，而且他們水平也挺高的。所以，我真不想去一班。”
“一班是王牌班，班風很好啊。”楊君憐女士不解的說道，“你不想去嗎？”
“我們班的班主任老莫你知道嗎？”
“知道啊，之前開家長會的時候我還見過，很好的一個老師，特別負責任。”
“他對我特別上心，到時候真去一班了，就沒有這種待遇了。真的，我成績有這么多的進步，跟他關系很大。”
陳源跟楊君憐得講明厲害關系，而不是用不想離開十八班，舍不得同學老師這種不務實的理由。
只有讓對方知道，自己的進步來源于這個班級，她就會支持自己決定。
“行，兒子說啥就是啥吧。”楊君憐笑了，一臉高興的說道，“不轉就不轉，都聽你的。”
“話是這樣說，但等下學校可能會給你打電話，說轉班的事情，你就說支持我的決定哈，不要被說動了。”
陳源說完后，又打趣道：“而且有學校老師跟你說，你應該相信了吧？”
“咋就不相信你了？只是幸福來的太容易，有點難以置信啦。”
“后面分數可能還要進步，你淡定一點。”
“好好好，你多少分媽媽都不會被嚇死。”楊君憐打趣說完后，又略有擔憂道，“那這樣下去，豈不是不能跟心語一個學校了？”
“……這個還不好說，就算不一個學校，還能一個城市嘛。”因為夏心語在場，陳源謹慎的說道。
“一個城市是可以，就是女朋友那么漂亮，不在一個學校，你不擔心人家跑掉呀？”
楊君憐說完之后，陳源當即把手指搭在唇上，提醒她別集貿開玩笑！
而是這個動作，讓楊君憐被嚇得一跳，小聲道：“心，心語在旁邊？”
陳源的過激反應，直接就暴露了心語。
而看向心語，發現對方一臉尷尬之后，陳源又意識到楊君憐女士的玩笑，也讓心語聽到了，并頗為難為情。
此刻，空氣陷入了凝結。
楊君憐女士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不敢亂說了。
而陳源，則是尷尬的中間人，不知道如何繼續話題。
心語，也不得不被迫現身。
走到鏡頭前面，禮貌打了個招呼，尬笑道：“阿姨，我不會跑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