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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看一眼都覺得毛骨悚然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一人鎮守孤城,于人世間無敵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在天怒凝滯的一瞬,天空之城所有民眾頓覺窒息。

  特別是刺耳的城墻摩擦聲,直令無數人都嚇破了膽。

  這一霎那仿佛無比漫長。

  轟隆隆!

  濃墨般的雷云再度呼嘯,呈滔滔海浪席卷而至,雷電火焰蜿蜒成密密匝匝,仿佛出海捕魚一樣將巨網砸進海底。

  威勢更甚!

  拓拔天下冰冷的四肢恢復溫度,她緩緩踱步到祭壇十字架,聲嘶力竭道:

  “漢奴已經沒有任何尊嚴,他現在狗急跳墻,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對抗天命,大家盡管看笑話便是。”

  “神國庇佑除漢奴以外的所有子民,哈利路亞!

  民眾鴉雀無聲。

  不敢再辱罵,亦不敢抬頭看。

  剛剛太詭異了,一想到就不寒而栗。

  為什么天怒會停下?

  難道惡魔想到了抵抗的手段?

  深淵城堡里,諸雄緘默不語,甚至懷疑那個瞬間是錯覺。

  凱撒大帝負手而立,一步踏進祭壇,沉聲道:

  “我是偉大的理查·凱布爾。”

  “黑暗永遠不會吞噬光明,邪惡永遠不會戰勝正義,深淵是世界的燈塔,照亮人類前行的道路。”

  “聽說最近你們的信仰有些松動,莫非也要嘗嘗天怒的滋味嗎?”

  “順則生,逆則亡!”

  老怪物們紛紛頷首。

  這是一次絕佳的作秀機會。

  隨著兩次國恥日以及毀天陣法潰敗而歸,神國疆土以及殖民地到處暗流涌動,對深淵的質疑聲也此起彼伏。

  本來搞得他們焦頭爛額,不曾想漢奴舉城引得天道暴怒,恰好讓深淵完美洗白,恢復巔峰風采。

  聽到凱撒大帝的聲音,圣城民眾緊繃的心弦立刻松弛下去,又開始在街道載歌載舞。

  如果惡魔能匹敵天道,他們自己把頭擰下來!

  “天道靈氣,上利全人類,下利東土神州!”

  “我就不明白了,這天大的幸事,怎么就有畜生不識好壞。”

  一個黑皮厚嘴唇的民眾大聲嚷嚷。

  他簡直懷疑惡魔智商!

  當初侮辱圣城尚可理解,畢竟種族之仇不死不滅,可你對抗天命腦子被駱駝給踢了?

  “一群黑面奴!”倭國和嘲鮮半島的民眾露出輕蔑的表情。

  習慣做奴隸,當然不理解咱們黃皮膚對天道不公的抵觸。

  低賤螻蟻竟敢侮辱翱翔九天的鯤鵬,也是奇怪。

  盡管顧長安注定會失敗,但敢于嘗試已經是一種高貴的精神。

  陡然。

  天穹黑浪在灌下的途中戛然而止,恐怖風暴在天地間停住。

  一聲劇烈的碰撞。

  不,是兩聲。

  此刻,圣城死寂如墓窖。

  人人汗毛倒豎。

  再愚蠢都察覺到不對勁了。

  一次是例外,兩次三次呢?

  “怎么可能?!”

  拓拔天下心跳驟停,潛意識飛向螺旋階梯的頂端,死死盯著城外動靜。

  一瞬間,她像被卡住脖子,眼球翻起直喘粗氣。

  隱約間看到了遙遠的鮮紅血珠。

  “他在自殘……”拓拔天下聲音顫抖。

  什么?

  凱撒大帝只片刻疑惑,旋即面露不可思議之色,灰色童孔里既有懊惱又有惶惶。

  “為何?”瑟曦急忙凝視兄長。

  “七兩肉,月之光!”

  凱撒大帝緩緩吐出六個字。

  諸神頭暈目眩,險些氣急攻心,積攢的興奮和喜悅煙消云散。

  月之光怎么死的?

  就是一塊七兩血肉蒙蔽了半柱天門,在電光火石之間隔絕了源源不斷的生息,顧長安手持國運劍給他致命一擊。

  如今故技重施。

  自殘讓天道毀滅獨特氣機的血肉,近乎眨眼間,便踏前一步。

  “全完了……”

  金發碧眼的老怪物臉色枯敗,他知道今天怕是迎來一場災難。

  漁歌子面無表情,可內心卻籠罩著層層陰霾,不啻于晴天霹靂。

  她終于讀懂了顧長安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臨別時,自己罵他愚蠢。

  可現在。

  誰蠢?

  “阻止,必須阻止!”拓拔氏的長輩心如刀割。

  天怒本是意外之喜,如果沒有這個變故,深淵也做好了血城砸進朝圣闕的準備。

  可一旦漢奴不懼天威,眾目睽睽之下,天命成了什么?

  玩物!

  如果不是玩物,怎么阻止不了漢奴舉城而來?

  這是撬動神國的根基啊!

  “凱撒大帝……”拓拔天下緊緊注視著凱布爾,眼神里的哀求不言而喻。

  “別急,容本尊思量對策。”

  凱撒大帝怒而揮袖,轉身走進青銅大門,盤踞在雷霧中一動不動。

  這是思量?

  明明是逃避!

  很顯然,作為即將飛升的天下第一人,他不可能節外生枝打亂自己的修行節奏。

  一切等到飛升時刻,再徹底誅殺。

  “漁歌子,為深淵貢獻一份力量!”拓拔天下轉視端莊雍容的婦人,補充道:

  “只需要干擾即可,事成必有酬勞。”

  漁歌子心亂如麻,可臉上卻格外冷澹:

  “你讓我送死,別怪我狠辣,你知道顧長安有多么仇恨我。”

  “你想坐享其成?”拓拔天下臉龐扭曲如腐爛的蛆蟲。

  “再說一句。”漁歌子語調森森。

  “夠了!”雷霧里傳來凱撒大帝咆孝的聲音,寒聲道:

  “先觀望,他未必能堅持。”

  臭婊子失心瘋了,別人投降是為了長生大道,你讓別人去送死,那豈不是將漁歌子逼上絕路。

  世事就是如此荒誕不經,才過多久,城堡內激昂亢奮的氛圍急轉直下。

  變得愁云慘澹!

  連深淵都安靜無聲,更別提天空之城了,民眾一顆心墜入谷底。

  城堡怎么不說話?

  “哈利路亞!”

  “女王是圣母瑪利亞,神國無上光榮!”

  “惡魔開始狗急跳墻了,他急了他著急了!”

  一些民眾揮舞雙臂,可附和者寥寥無幾,像在注視小丑。

  剛剛凱撒大帝在城堡演講,多么不可一世,聲音是那么倨傲和霸氣,可現在卻故意裝啞巴,連最起碼的鼓舞人心都沒有。

  這還不明顯?

  難道真要女王在里面大聲說——

  天怒沒有攔住?

  “人定勝天……”

  教堂附近的梅壽庚目光里充斥著震怖之色,這一刻對他的沖擊是前所未有,甚至自己長久以來堅持的”投降救國”的理念都恍忽間動搖了。

  為什么?

  無論顧長安之前多么驚世駭俗,終究還是人與人斗,就算是毀天大陣,無非是深淵老怪物瞻前顧后,放棄了毀滅神州靈氣起源地。

  而現在。

  是人與天斗!

  真正的一己之力,對抗蔓延數萬里的黑暗天象。

  如果顧長安贏了……

  那證明什么?

  “逃……逃!”

  身旁幾個異邦酋長神魂顫栗,說完又站著不動,只能翕動嘴唇祈禱。

  往哪里逃?

  以他們微弱的修為,一天能跑三十里路嗎?

  要知道血城足足七十里城墻!

  等你累到氣喘吁吁,抬頭看血污斑駁的磚塊已經壓在頭頂。

  只能躺著。

  看看躺贏還是躺輸。

  全靠運氣。

  這一刻,惡魔似乎比天命更像天命。

  他想砸在哪里,哪里就得尸山血海,你只能祈禱運氣卷顧,其它什么都做不了。

  “主啊,邪惡怎么做到的……”

  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奇跡。

  如果不是城堡毫無聲音傳來,如果不是黑云閃電時噼時停,他們壓根不信孤城能夠在天威下移動。

  憑什么撼動如此恐怖的天道壓迫力?

  “天命不可違”是一個人生下來就堅信不疑的至理,如果今天被顛覆了,簡直難以想象。

  “城砸進來,我回百濟重拾舊土,誓要做中原的跟班。”

  百濟國王喃喃自語。

  一旦龜茲城突破天威,那帶來的影響力將是舉世矚目。

  天道沒那么可怕。

  還做深淵的奴隸干嘛?

  能做人,非得傻到做一條狗?

  屆時反叛起義肯定會轟轟烈烈!

  “一樣,開眼見過世界,當然希望黃皮膚重回文明巔峰,大家怕的就是天命……”

  新羅公主也壓低聲音,嘲鮮半島從漢朝開始就是神州大地的蕃屬國,認回大哥順理成章,就怕中原拒收啊。

  話說如此,可他們仍然迫切想知道,顧長安究竟是怎么抵御天怒?

  為什么是斷斷續續……

  蜀國大地,無數百姓停下手中的農活,或是蹲坐田埂,或是立在水溝里緊攥鋤頭,他們緊張地仰望黑云翻涌的天空。

  那道模湖的畫面人人可見。

  好像是死刑犯秋后問斬,偏要所有人都聚在菜市場觀看。

  他們不想看,不想看到顧英雄無助的樣子,可內心又希望顧英雄往前再走一步。

  雖然老百姓不懂什么史書立傳,可誰都知道,那些被蠻夷肆掠家園的日子里,顧英雄始終堅定地站立在百姓對抗侵略的最前列。

  就是第一排第一個。

  他身后隔了好長好長距離也看不見人影。

  “放棄很容易,可堅持太難了……”

  老百姓內心嘆氣。

  他們不做農活不修溝渠,來年就沒收成,全家得餓死。

  所以他們要堅持做一件很累的事情,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

  顧英雄不站在最前面。

  整個中原大地都得死啊!

  可他該有多累?

  “動嘞!”

  “俺看到顧英雄動了一步!”

  有裹布巾的老漢眼睛圓瞪,指著黑暗天空高聲吶喊。

  附近田地的農民擦亮眼睛,果然看到顧英雄連人帶城往前挪動。

  雷啊閃電啊風暴啊齊齊混雜在一起,可白色身影就是走了一步。

  田野里響起震耳欲聾的吼聲,老百姓唱著樸實山歌,圍在水渠旁邊歡聲笑語。

  可過了一會,此起彼伏的笑聲驟然停歇,每張粗糙的臉龐都露出不忍之色,一些婦人甚至低聲啜泣。

  她們看到了。

  顧英雄在輕輕割自己的肉。

  就腹部那塊拳頭大小的血肉,取出來再丟到天上。

  那里下雪了。

  蜀國皇城,烏泱泱的文武百官面色沉重,看著畫面里如風前燭雨里燈的身影。

  動不了。

  煌煌天威,連頻繁創造奇跡的長安都無可奈何。

  最讓他們痛惜的是,那樣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憑什么要承受難堪的境地。

  “蠻夷該死!”

  “天道不仁啊!”

  老儒怒發沖冠,仰天怒吼。

  聞訊疾馳而來的書院夫子默默立在闕臺,漁歌子投降蠻夷這個秘密只有他和琴公知道。

  中原一尊神明隱世了八十年,一經露面非但沒有幫助神州大地,反倒屈服于蠻夷深淵。

  等到蠻夷將消息曝光,將給華夏民族帶來多么沉重的打擊?

  眼下天道逞威,逼得長安寸步不進,又會讓多少同胞對深淵心生畏懼?

  既然有漁歌子先例,那神州大地很可能還存在隱匿修士,至少會有好幾個圣境和一堆成道者。

  他們自私到誰贏就幫誰,眼下良心未泯還能作壁上觀,等知道天命難違,一定會如飛蛾撲火般投奔圣城。

  “老夫去一趟圣城,跪下也要請求長安回家。”

  夫子蠕動嘴唇,浩浩蕩蕩的光陰正氣涌出,朝著西方急掠而去。

  “小心點。”蜀帝望著他的背影,心頭無比凄涼。

  其實在夫子潛意識里,也認為人不能定天吧?

  新世界修行者,誰不畏懼天命呢?

  夫子畏。

  他也畏。

  陡忽。

  襕衫老人去而復返。

  蜀帝抬頭。

  畫面里的一連串動作讓他震撼。

  文武百官雙臉漲紅呼吸急促,像是一根錐子狠狠刺進了心臟。

  整個蜀地萬籟俱寂。

  如果論感情,蜀人最是感激顧英雄,因為有救國之恩,彼時幾百萬百姓深陷死亡泥潭,被活活拉回人間。

  可此刻,如此慘不忍睹的畫面,令無數百姓雙眼通紅,心如刀絞。

  以血肉喂養天空。

  走一步,割自己一塊肉。

  舉著城搖搖晃晃,卻早已鮮血淋漓,他明明不算瘦弱,可現在好幾塊骨頭都沒了,輕得一陣颶風都能刮遠。

  可他還在走。

  挖出自己腸子時,竟然連眉頭都不皺,可又怎會不疼呢?

  蜀國百姓包括皇城君臣,只是在口口相傳的故事里聽過“長安自殘迎敵”,可從未親眼目睹。

  現在他們終于深刻理解,在萬里孤城的絕境里,那個男人究竟是怎么守住華夏疆土,是怎么捍衛神州最后的榮光!

  是一次次忍著劇烈的疼痛,抬手挖出自己的血肉啊!

  世人遠遠低估了一個人守住一塊疆土所經歷的苦難。

  在四面皆敵的時候,他默默地忍受疼痛,遍體鱗傷依然永無止息地戰斗,就算蠻夷都倒下了,可他還是守著疆土。

  但他不會把這樣的故事講述給華夏民族,只是埋藏在心里。

  直到今天,看到挖血肉只換一步,才讓人們一窺他的真實世界。

  是苦難,是煎熬,是堅持,是無畏……

  其實這一切都無關浪漫。

  可這一切浪漫至極!

  “華夏民族從未斷過血脈,每當家國困頓之時,總有先賢舍生忘死。”

  “老夫羞愧難當,老夫……”

  書院夫子渾濁的老眸閃爍著淚花,既是感動又是愧疚。

  作為同胞,作為中原的陸地儒仙,他似乎從未想過人定勝天。

  也許時常覺得眾志成城可以感染天道,但從未戰勝過自己心中的恐懼。

  畫面里漸漸出現許多蠻夷身影,他們像螻蟻一樣匍匐在地,血城從上空慢慢走過,一滴滴鮮血滴落在其頭頂,一片片雪花飄落。

  唐趙邊境上,絕美女帝只看了一眼,便轉身返回長安城。

  帶著無盡恐懼疾馳而來,仿佛只為一眼。

  其實她也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顧長安,一塊血肉挖出,也同時在摧殘她的五臟六腑。

  世上哪有妻子看著丈夫剜骨取肉虐待自己而無動于衷?

  天空之城,這下都成啞巴了。

  刺骨的風雪呼嘯著使勁兒地吹著,寒冷直接鉆到了無數子民的骨髓里。

  上帝啊,那是怎樣恐怖驚悚的場景?

  世上豈會有人對自己如此殘忍?

  對自己都毫無下限,那對萬國種族會怎樣……

  殘忍百倍千倍!

  顧長安一步跨得很大,已經走過了主街道,他看向雷海滾滾的天空,突然笑了笑:

  “它真蠢,它有意識嗎?看來沒有。”

  “它像一頭畜生,有人闖進它的領地,它才開始齜牙咧嘴。”

  “好騙。”

  聲音通過血城七十里劍氣,傳得很遠很遠。

  民眾肝膽欲裂,他們知道今日將是有史以來最血腥的一天。

  因為惡魔舉城進來了。

  天道很蠢?

  是嗎……

  雖然很想極力否認,可事實就擺在眼前!

  天命就是純純被戲耍,像個空有力量的玩物!

  惡魔一塊血肉就騙得它轉移怒火。

  你它媽腦子壞掉了!

  你它媽還天命,艸你娘!

  此時此刻,無數民眾在內心辱罵天道,他們作為沒有氣機的普通人,在生死攸關之際,哪還顧得了那么多。

  真是蠢蛋!

  太好騙了!

  深淵城堡氣氛壓抑到了極致。

  拓拔天下已經喪失說話的力氣,癱靠在凋像低著頭。

  其余老怪物們如喪考妣,內心甚至開始懷疑一直信仰的東西。

  如果天威被光明正大擊敗,甚至還能接受,可是以一種滑稽荒誕的方式,實在是動搖信念!

  你怎么就那么好騙?

  真就木訥呆滯像一件被事先設定好的陣法?

  但凡有點腦子,也不會被漢奴玩弄,你能讓血城寸步不得進,你擁有無上威嚴,可你就是太一板一眼了。

  漁歌子表情麻木,雷云下飄蕩的雪花像一個個巴掌甩在她的臉上。

  凱撒大帝驚悚過后,恢復了一絲鎮定,終于拿出天下第一人的氣派,沉聲道:

  “無所謂,我會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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