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平縣城,馮驥看著眼前這個渾渾噩噩的陰魂。
陰魂口中,仍舊是不斷呢喃自語,說著自己是城隍的話。
“此人明顯靈智大失,只怕即便是搜魂,也難以搜到什么有用的東西,甚至可能搜魂之后,立刻就會魂飛魄散了。”
“倒不如留著,去一趟那郭北縣,或許會有人能認出此人魂魄。”
馮驥心中暗道,同時想到,那郭北縣如今由清風道人擔任城隍,此人必定與那清風道人有很大的關系。
“這清風道人有很大的問題,不知道此人修為如何。”
馮驥目光微閃,按下心中疑慮,又想到香玉和絳雪兩個花妖。
“這兩個花妖提到過的仙境芙蓉城,或許有能夠治愈我體內傷勢的方法,就是不知道她們口中的姑姑,究竟實力如何。”
“按照這兩個花妖筑基期的修為來推測的話,她們口中的姑姑,起碼也是結丹的妖怪才能統領一方洞天,若是只是普通結丹妖修,以我煉體修為,倒也能應付,就怕那妖修不簡單。”
想到這里,馮驥當即起身:“不如先將這兩只花妖拿下,找機會親自去一趟這所謂的仙境芙蓉城。”
馮驥推開房門,卻見林大已經在外等候。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林大笑道:“小人給公子請安。”
馮驥點了點頭,問道:“林大,你對郭北縣了解嗎?”
“郭北縣?大人你要去那邊?那地方去不得啊。”
林大一聽郭北縣三個字,頓時臉色微微一變,連忙勸說起來。
馮驥眉頭一挑,問道:“怎么,如何去不得?”
“郭北縣縣令李建前,人稱‘見錢眼開’,郭北縣在他的治理之下,一塌糊涂,此人只知道收錢辦事,那邊早就民不聊生了。”
馮驥淡淡道:“我又不找官府,與我何干?”
林大又道:“那地方民不聊生,盜匪和江湖人士最愛聚集在那里,魚龍混雜,十分危險啊,而且要去郭北縣,須得經過蘭若寺!”
馮驥腳步陡然一頓,扭頭看向林大,問道:“蘭若寺?”
“是啊,傳聞蘭若寺鬧鬼,白日里都陰森森的,一旦到了晚上,更加恐怖,聽說有很多人在里面失蹤了呢。”
馮驥神色古怪起來,他終于想起來了。
“蘭若寺……郭北縣……聊齋么?”
“我說為何郭北縣這個名字如此熟悉,原來是這個世界。”
馮驥忽然想到香玉和絳雪兩個女花妖,頓時目光一閃,暗道只怕這兩個女花妖,也是聊齋里世界的某一篇女主了。
可惜自己沒有看過完整的聊齋,所熟知的也只有《倩女幽魂》這些寥寥幾個故事罷了。
“既然有蘭若寺,只怕樹妖姥姥、聶小倩都在其中,那么燕赤霞是不是也在蘭若寺里?”
他眼睛微微一亮,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找人類之中的修士,燕赤霞毫無疑問,肯定是人類之中極為出色的高手。
他回憶了一下原劇情里,似乎燕赤霞已經修煉出了元神,甚至能夠元神出竅!
要知道,這元神出竅的神通,只有踏入化神才能施展。
也就是說,燕赤霞很可能是化神劍修!
“如果燕赤霞是化神劍修,那么樹妖姥姥豈不是也要接近化神修為了?”
“不對,樹妖姥姥明顯畏懼燕赤霞,原劇情里,燕赤霞坐鎮蘭若寺,樹妖姥姥根本不敢招惹。如此看來,燕赤霞十有八九是強過樹妖姥姥的。”
“當然,估計也只是強過一線,否則以燕赤霞的本性,豈會不去降妖除魔?”
馮驥沉思起來,若是如此,這蘭若寺只怕危險重重,以自己目前的修為,過去的話未必能夠全身而退啊。
“白日里能穿過蘭若寺所在的樹林嗎?”
林大臉色微變,尷尬道:“公子,你要是非去郭北縣,小人就不去了。”
“白日里雖說也能通過那片林子,但是還得看老天爺,若是大晴天,確實可以,不過陰雨天的話,山路難走,只怕天黑前走不出去啊。”
“反正天黑是沒人敢在那片林子里待的。”
馮驥沒有為難他,道:“我知道了。”
“公子今日要逛逛廣云寺嗎?那邊小人也熟悉的。”林大問道。
馮驥道:“不急,我有些事情要辦,伱在這里等我。”
說罷,馮驥大步走向后院花妖所在的方向。
剛走過去,便見到院落里吵吵嚷嚷,不少人圍聚在那片花圃之中。
馮驥走了過去,便見到一個穿著黑長袍的貴公子,手持扇子,不住道:“好漂亮的白牡丹,賀兄,你覺得呢?”
“確實美艷,這一株牡丹,當稱得上是這院中最美的一束了。”
“藍兄,我看這朵牡丹如此美艷,實在不該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任人玩弄觀賞,合該收回私宅,慢慢品鑒啊。”
那黑袍貴公子聞言,不禁點頭,深以為然,道:“賀兄所言極是。”
他當即扭頭喊道:“去叫管理花圃的道長過來。”
一名小廝連忙跑了出去,不大一會兒,道觀里的道士趕了過來。
“這位道長怎么稱呼?”
“無量天尊,貧道塵谷,見過公子。”
黑袍貴公子笑道:“本公子姓藍,即墨縣人,慕名而來。”
“原來是藍公子……”
塵谷道長心頭一動,旋即想到,即墨縣藍家,算是當地名門望族,這貴公子一身派頭,只怕正是藍家貴人。
當下不由又熱情了幾分。
藍公子笑道:“你這花圃里的花,我獨愛這朵牡丹,我欲買下來,種到我家中花圃里。”
塵谷道長心頭一動,臉上卻露出為難之色,道:“藍公子,我們方外之人,種植這些花兒,也不是為了賣錢,此乃風雅之事……”
“我出十兩紋銀。”
藍公子打斷了塵谷道長的話。
塵谷道長神色不變,微笑道:“真不是錢的事……”
“二十兩!”
“藍公子,你誤會貧道了,這朵牡丹,乃是我們清風觀三奇之一,不是銀錢能夠衡量的……”
“五十兩!”
藍公子打斷了他。
塵谷道長神色微變,眼底忍不住閃過一絲喜色。
不過他還是耐住性子,道:“藍公子,貧道今日賣花與你,豈不是讓人說貧道賣花貪財?我清風觀的名聲……”
“一百兩!塵谷道長,這是我最后的出價,一百兩銀子,你去打聽打聽,什么人會花這么大價錢買一朵花?”
“你這花圃之中,這么多的牡丹,我就要一株,你也舍不得?”
“這可是一百兩,買下你這座花圃都夠了吧?”
塵谷道長看了看那藍公子,見對方臉色不快,已然有不耐煩之色。
他旋即笑了起來:“既如此,貧道代清風觀謝過藍公子的一百兩香火錢了。”
他當即扭頭,對身邊的小道童道:“藍公子捐銀百兩于我清風觀,本觀便送上這朵白牡丹,也算是緣法了,還不速速去將這株牡丹挖出來?”
小道童愕然,旋即領悟過來,連忙點頭:“是,師父。”
其他人也是詫異的看了一眼塵谷道長。
在場都是讀書人,一個個頓時也都露出會心笑容。
顯然買花太過難聽,但是塵谷道長說是送花,那意義自然不一樣了。
讀書人就該這般風雅才是。
藍公子也哈哈大笑起來,道:“你這道士,當真有趣。”
那一旁的賀公子也笑道:“藍兄愛花,道長也備受感動,此情此景,倒是值得吟詩一首啊。”
藍公子大笑:“賀兄有何高作?快快吟來。”
賀公子笑了笑,正要吟詩,忽然一人擠進人群,大聲怒吼起來:“住手!你們住手,這朵花你們不能挖,你不能挖走!”
眾人頓時望了過去,卻見來人也是書生打扮。
那書生正是黃書生,他沖入人群,一把奪過道童手里的鐵鍬,推倒道童,手里拿著鐵鍬揮舞,驅趕眾人。
口中怒吼道:“你們走開你們懂什么,你們根本不懂花,走開,都走開,我不允許你們挖她!”
塵谷道長見狀,不禁微微皺眉:“黃公子,你這是做什么?”
那藍公子更是臉色一沉喝道:“大膽,你是何人?竟敢阻攔本公子?”
黃書生怡然不懼,大怒道:“這朵牡丹,生于此,長于此,一旦挖根,便是斷了她生機,就只因為你一己之私嗎?你這哪里是愛花?分明就是貪婪!”
他又扭頭斥責塵谷道長,怒吼道:“還有你,你好歹也是方外之人,居然為了黃白之物,賣掉道觀三奇之一,你怎么好意思的?”
塵谷道長臉色陰沉,冷聲道:“黃公子,貧道說過了,這是我清風觀贈予藍公子的,什么時候說賣了?”
“呸,你以為我聽不出來嗎?他給你百兩紋銀,你就要賣掉這朵牡丹,還裝模作樣,說什么香火錢?你們皆是無恥之徒!”
塵谷道長大怒,呵斥道:“黃公子,這里是我清風觀,這些花也是我清風觀的,要如何處置,輪得到你說話嗎?”
那藍公子也道:“道長,與他廢什么話?打出去便是。來人!”
頓時一旁幾個小廝站了出來。
“趕出去。”
“是,少爺(公子)!”
頓時幾個膀大腰圓的小廝沖了過來,任憑黃書生如何掙扎,三兩下就被人按壓在了地上。
他哭嚎大喊,卻被人如雞仔一樣拖了出去。
道童撿起鐵鍬,正要繼續挖掘。
忽然一旁的耐冬樹不知怎么的,一根枝丫嘩啦一聲,猛地抽了下來。
道童頓時哎呦一聲,被樹枝抽中手背,一下子就見了血。
他連忙丟下鐵鍬,捂著手大叫起來。
塵谷道長見狀,不禁皺眉,看了看耐冬樹,道:“這耐冬樹太久沒有修剪了,枝條都這般長了。”
說著,便扭頭喊道:“讓人帶剪刀過來。”
“是,師父。”
耐冬樹頓時嘩啦啦的搖曳起來,似乎發抖一樣。
不過旁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一幕,依舊興致勃勃的討論著白色的牡丹花。
馮驥看著這一幕,知道那是名為絳雪的女妖作祟。
“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們。”
忽然間,馮驥腦海之中,傳來一道聲音。
馮驥神色一動,看向那株耐冬樹。
這聲音,正是昨夜耐冬樹所化的女妖絳雪的聲音。
他神色不變,傳音問道:“你們兩個都是筑基化形的妖物,區區幾個凡人,你們對付不了?”
絳雪哭道:“我等不過是筑基花妖,化形需以靈氣支撐,然我等都是吐納太陰月華之力修煉而成的法力,白日自然不可化形,空有法力,不得施展。”
馮驥頓時眉頭一挑,有些詫異,問道:“什么意思?你們花妖筑基之后,不能白日顯形?施展神通。”
“不能,我等本體孱弱,縱然筑基有成,也只能夜晚化形。”
絳雪啼哭不已。
馮驥追問道:“這是為什么?”
“白日陽光之中,充斥太陽法則之力,對我等妖氣傷害極大,一旦化形,必受太陽之力炙烤,無法維持形體。”
馮驥愕然,這個聊齋世界的妖物,似乎和其他世界的妖物不大一樣啊。
馮驥記得,茅山世界的妖物,不但夜晚能夠出沒,白日同樣可以化形。
當日他在深山之中,第一次見到丘處南時,便曾經對付過一只蟑螂妖怪,那妖物就曾經化形成為一個女妖,誘惑丘處南。
想不到聊齋世界的女妖,居然白日里不可化形?
不對,不是不可,是白日化形,會受到太陽之力削弱。
馮驥回憶了一下聊齋之中的故事,以及影視作品里的情況。
貌似還真是如此,聊齋當中,似乎許多妖物鬼魂,都只能夜晚出現。
“不對,好像也有白天出沒的還能跟人類書生過日子的。”
馮驥想起來,貌似有不少狐女嫁給了人類,白天也能化形出沒。
“莫非她們另外修行了什么秘法不成?”
馮驥微微皺眉,還沒有摸清楚這方世界的修煉規則。
他壓下心中想法,傳音道:“要我出手也可以,你們二妖自此以后,須得認我為主!”
那絳雪頓時沉默下來。
顯然她不愿意。
這時候道童已經拿著樹剪走了過來,開始準備剪掉耐冬樹多余的樹枝。
眼看道童的剪刀已經伸向一根耐冬樹的樹枝,絳雪終于忍不住了。
她嘆息一聲:“絳雪愿認公子為主,還請公子救我和香玉吧。”
馮驥點了點頭,道:“好!”
當下馮驥走向耐冬樹,喊道:“住手!”
那道童一愣,看向馮驥,疑惑道:“這位公子有何指教?”
馮驥淡淡道:“這棵耐冬樹不錯,道長,我也愿出資百兩,可否將這株耐冬樹賣于我?”
塵谷道長詫異的看向馮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這位公子貴姓?”
他就差問‘你是哪位了’。
馮驥淡淡道:“道長,緣法之事,要問來歷么?我愿出百兩銀子,不能買下這株耐冬樹嗎?”
“這位藍公子出資百兩,不是可以買下了這株牡丹么?”
塵谷道長目光微閃,微笑道:“耐冬樹是本道觀三大奇景之一,那白牡丹與藍公子有緣,不過耐冬樹嘛,與公子只怕無緣。”
馮驥笑了笑:“道長是嫌錢少嗎?”
“無量天尊,貧道是出家人,豈會在意身外之物?無緣就是無緣。”
馮驥只是笑了笑,也不再跟他廢話,上前走了兩步。
旋即在眾目睽睽之下,猛地一拳轟出!
轟隆!
霎時間所有人面皮震顫,恐怖的拳風,直接卷起在場眾人。
嘭嘭嘭……!
霎時間,什么藍公子、賀公子,紛紛被拳風打的倒飛出去,直接砸進了草叢之中!
哎呦慘叫之聲不絕。
那塵谷道長也被摔得門牙都磕掉了,落在臺階上,骨頭都斷了幾根。
他瞪大眼睛,臉色慘白,一口老血噗的一聲吐出。
馮驥淡淡道:“緣法之事,是你說了算的嗎?”
塵谷道長頓時臉上滿是驚恐之色。
“你……你……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兇傷人……”
馮驥笑了笑:“什么叫行兇傷人?出家之人,你該說你今日本就該有此劫難。”
他轉身,手掌一劃,頓時大地龜裂,露出巨大深壑。
馮驥輕輕一抓,頓時將耐冬樹連根帶土,徹底挖了出來。
旋即一揮手,將之塞進儲物袋內。
隨后又走到那株白牡丹面前,同樣輕輕一劃,將這株白牡丹挖出。
做完這一切,他轉身直接走向前院。
林大早就在那邊等著了,見狀連忙道:“公子,咱們去哪兒?”
馮驥淡淡道:“去廣云寺。”
虎牙山,清風道人皺著眉頭,從薛老夫人家中走出。
他回憶著薛老夫人那里打聽到的消息。
“馮驥……哪來的半路道人,還是煉體修士。”
這時地面忽然一陣青煙飄了起來,崔姓的土地公鉆了出來,喊道:“拜見典使大人,小神打聽到了,那姓馮的修士的消息,是從辛家傳出來的。”
“那辛家為了辛十四娘找人類伴侶,卻不想找到了那姓馮的頭上,險些被那人滅了門。”
崔姓土地公笑著說道,似乎幸災樂禍。
清風道人神色一動,立刻問道:“那人和辛家十四娘成了?”
“額,那怎么會,人家哪里會看上那個小狐媚子。”
“那他為何最后放了他們?”清風道人問道。
崔姓土地公頓時愕然,也有些不解,道:“這個……這個……倒是奇怪。”
清風道人若有所思,道:“只怕這個姓馮的和辛家有什么瓜葛了。”
他目光微閃,忽然笑了起來:“不如就拿辛家試試他。”
崔姓土地公疑惑問道:“典使大人的意思?”
清風道人笑道:“你可知道薛老夫人有個甥孫,也姓馮。”
崔姓土地公點頭道:“小神知道,好像也姓馮,叫做馮承宗。”
“聽聞此人輕佻放蕩,酗酒無度,不過因為是薛老夫人的甥孫,我等虎牙山周圍的妖鬼都受到提點,誰也不敢招惹這位。”
清風道人笑了起來:“馮承宗,好啊,你說讓辛家的姑娘嫁給他如何?”
崔姓土地公愕然,不禁道:“只怕辛家不愿意啊,那辛十四娘小神也知道,性子有些烈,只怕瞧不上這位公子。”
“呵呵,瞧不上?瞧不上更好啊。且看她會不會去求這個馮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