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影世界意外的輕松呀,到底還有什么困難呢?”
塔莉婭在蘭奇心里問他。
她從來沒見過這種開局就像通關了的影世界。
先前在休柏莉安那,塔莉婭早有聽說過蘭奇和休柏莉安經歷的是一個數萬年前的系列影世界血月壞世。
每次影世界的階段性結果都會影響到下個影世界。
前三個影世界蘭奇都打出了超乎常理的結局。
而每個低階影世界的優勢盡管相較于下個高階影世界的大局來說都會變弱很多,但總歸會產生些許影響。
“我也一頭霧水。”
蘭奇光看影世界的任務目標并感覺不到什么。
曾經的無論是哪一個影世界,即使不看任務目標,也能從局面察覺到形勢驅使著挑戰者行動。
可現在他在這圣魄蘭特教國之巔的御座廳。
看著時限和影世界的信息。
就和傳奇圓滿后真正地享受勝利成果一般。
哪怕是在南萬緹娜領或王都伊刻里忒都不一定有這么實在的安穩感。
二十一天時限?
再多給他幾個月,他把整個世界打下來都沒問題。
“也許是福利關卡呢?畢竟我運氣一直很好,你帶上我算是帶對了。”
塔莉婭自夸地告訴蘭奇。
她可能不僅沒有增加影世界的難度,還幫蘭奇降低了難度。
“確實,你就是享福的命。”
蘭奇承認道。
“……你這話是不是別有意味?”
塔莉婭有時候會分不清蘭奇是不是在陰陽怪氣她。
“沒有沒有。”
蘭奇連著否定道。
“呵,那我就安心享福了,反正你老爹也同意我常去威爾福特家,到時候把你家底吃干凈了,你可別后悔,是命運女神指引我去你家吃飯的。”
塔莉婭哼一聲,干脆順著蘭奇的話說道。
她已經在考慮著影世界結束后的事情了。
“命運女神……”
蘭奇目光偏移,逐漸看向了御座廳里的神像。
女神面容慈悲,提著一盞明燈,放眼蕓蕓眾生。
長長的紅毯一直延伸到御座腳下,兩旁的燭臺上,圣火靜靜燃燒,映照大理石墻壁上的壁畫。
無論哪個時代,神祇們都未曾改變過,祂們就和世界的本身并存一般,令人很難懷疑祂們的神力。
正當蘭奇沉浸在安謐中時,一陣輕緩的敲門聲傳來。
“請進。”
蘭奇回過首,向御座廳正門的方向說道。
教皇廳的深處是一個只有教皇才能自行涉足的空間。
其余人想要進來必須經過教皇允許。
在蘭奇的話音落下后。
厚重的橡木門打開,然后輕輕闔上,將喧囂隔絕于外。
蘭奇手隨意地負在身后,身姿一成不變,望著走近的神職人員。
從裝束看,應該是圣法院的大法官。
是一位年近四旬的神職者,他的面容因歲月而滄桑,但那雙眼睛卻炯炯有神。
他身披黑色法袍,胸前佩戴著圣法院的銀質天平徽章。
幾縷長發從法冠下垂落,更增添了幾分儒雅。
先前在魄蘭特帝國,蘭奇就見過他了。
還在蘭奇擔任首相時,這個年輕人是他的秘書,也是他當年最信任的心腹,就連聯絡西格蕾當車夫和偽裝身份都是由秘書幫他辦好,如今十二年過去,對方能夠進入這教皇廳最深處的御座廳繼續幫助他,蘭奇也并不奇怪。
“埃爾姆,最近過得還好嗎?”
蘭奇沒有急著問他來找自己有什么事,而是關心道。
埃爾姆略有愣神。
他不知教皇陛下今天是怎么了,忽然這么主動問他。
像極了多年前,他們兩個還在魄蘭特帝國的國會大廈時那般。
隨即埃爾姆的眼神閃過一絲悲傷。
教皇會發生如此轉變,只有一種可能。
“大人,您的大限快到了嗎?”
他聲音干澀地問道。
“……也許是吧。”
蘭奇稍作猶豫,承認道。
埃爾姆顯然也知曉蘭克洛斯的秘密。
在當今圣魄蘭特教國,人們應該毫不清楚教皇已經是快死的人。
按照影世界的提示,蘭克洛斯如果沒有特別的執念,大概就還能活這二十多天了。
接下來,蘭克洛斯就要在這和平的美夢中墜入天國。
“好了,生來死去,是人生的自然規律,晝來夜去,也同樣是這種道理,沒有什么好悲傷的。”
蘭奇微笑看著心腹神官埃爾姆。
他的生死觀就是如此。
這里雖引用了上次在影織錄里看到魔女小姐對蘭克洛斯的話語,但他意外地很認同魔女小姐的想法。
“陛下。”
埃爾姆躬身行禮,語調低沉而莊重,
“適才我在圣法院收到了一封密信,其來歷不明,但信箋的質地和魔力波動都十分特殊,我認為它是來找您的。”
說著,埃爾姆從法袍內側取出一個墨藍色的信封,雙手奉上。
“信?”
蘭奇接過信封,頓時感受到一股奇異的波動。
他確實在等一封信。
按照影世界的描述,卡利耶拉有給他一封信。
信封表面泛著海藍的光澤,深海的波紋般,令他想起奈卡利斯島無垠的藍海。
隱約間,有低語在耳畔縈繞,像是魔界海浪的歌聲。
這股魔力。
毫無疑問就是卡利耶拉。
但是現在圣魄蘭特教國在戰后已經和魔界涇渭分明了。
一方面是為了讓其他國家安心,另一方面是人類和魔族本就有著難以相融的文化差距,絕大多數普通人類都畏懼著魔族。
圣魄蘭特教國和魔界的劃清界限是雙方的選擇,也是注定的大勢所趨。
“你可查明發信人的身份?”
蘭奇皺了皺眉,抬頭問大法官埃爾姆。
“回陛下,經圣法院多方探查,仍無法確定發信人。”
埃爾姆搖了搖頭,語氣肅然。
“好,那沒問題了。”
蘭奇點頭答道。
他記得卡利耶拉曾說過,她有在魄蘭特帝國安插眼線監視威爾福特首相。
那么如今她有著門路將信件通過眼線送到威爾福特的心腹再到教皇手上,并不奇怪。
“陛下,在一個月后方鋼鐵要塞總部奧伯倫,塞維利亞大地和平復興四周年紀念中,向您發來了請求,希望您能出席并見證如今霍寧帝國邊境在戰后的重建。”
埃爾姆為教皇講到第二件事,并將一份卷宗遞給了教皇。
蘭奇瞥了眼整座墻面化為的石刻地圖,接過卷宗,打開看。
三年前魄蘭特帝國與霍寧帝國簽署“奧伯倫條約”時,便是在那位于圣魄蘭特教國的南邊界。
而相隔上百公里外,霍寧帝國北邊境的所有城防結界,也都由圣魄蘭特教國持有接管權,這是霍寧帝國作為戰敗方的條款內容。
卷宗上大致都是些報告,包括慶典活動的安排、兩國邊境的近況、未來兩年的計劃。
一切都欣欣向榮,朝著好的方向在發展。
“我知道了。”
他給予了埃爾姆答復。
這次影世界只有21天,一個月后的事情怎么都和他不相關了。
其實無論怎么答,都不會影響結局。
他可以隨便來。
“原來歷史上還能實現這樣的好結局嗎?”
塔莉婭在蘭奇心里問道。
她幾乎確定這個圓滿的影世界沒她什么事了。
卷宗還提到了霍寧帝國在戰后重建的現狀。
身負罪孽的血族受到了審判,將用漫長的刑期來接受懲罰。
剩下的血族選擇了與人類共存,在霍寧首都特里克邊界劃分出一片屬于血族的地界,立下契約,從此不干涉人類政權,而血族也開始用自身的魔法技藝開始幫助人類發展。
如夢境般美好的和平,就和墜落的溫柔鄉一樣。
假若是真實歷史時間線上的蘭克洛斯在生命最后的歷程能看到這奇跡般的大勝,恐怕也會無憾地閉上眼睛。
“畢竟沒有人知道這數萬年前的時代結局到底是如何,它哪怕名為血月壞世,想必也有著足夠多的可能性。”
蘭奇回以意念。
現世有跡可循的歷史最多也就幾千年。
再往前的只有歷史學家和考古學家們不確定的推斷。
血月壞世更是遠到起碼數萬年前的失落歷史。
唯一知曉答案的,恐怕只有那些被封印了萬年才脫困的頂階血族。
“辛苦伱了,埃爾姆。”
蘭奇揮了揮手,示意埃爾姆退下。
“大人,您有什么需要,隨時叫我。”
埃爾姆大法官鞠了一躬,格外強調了一句,然后安靜地離開了御座廳。
大門再次合攏,大殿內只剩下蘭奇和這封神秘的卡利耶拉來信。
蘭奇緩緩走向御座,斜陽從彩窗投射進來,從他潔白的身上慢慢褪下,融入陰影。
坐定后。
蘭奇凝視著手中的信封,湛藍的波紋在御座廳純凈的光照下顯得格外妖冶。
正如塔莉婭所說的,他松了一口氣。
他還挺擔心影世界會有一種回歸力——在最糟糕的情況下面對量級超過他太多的敵人,他先前達成的改變不算什么,或者到了最后的第四個影世界,在前三個影世界所累積的優勢只是螢火微光,這十二年的時間讓一切都開始趨于歷史線正軌。
現在看來那種最糟糕的情況確實沒發生!
雖然這個時間線美好得和夢一樣。
但眼前所見所及的一切都真實無比,絕非墜落的溫柔鄉創造出的那般虛幻假象,蘭奇很清楚這一點。
在大魔族試煉中走過一百三十一步的他比世上任何生靈都能準確區分現實與幻境。
被夢境牢籠束縛的人,是不會發現自己可能有在做夢的,也不會像他這樣時刻保持著清醒的懷疑。
至少當下墜落卿卡利耶拉還活得好好的。
有他的最強盟友卡利耶拉這個鐵腕掌權者庇護和坐鎮,魔界想必還是自己在上個影世界時離開的模樣。
據此推斷如今他所處在的時間線,已與蘭克洛斯在歷史上處在的時間線,有了極大的差別。
“唉,黑日卿蘭克洛斯肯定沒有見到過血族和人類和平相處的奇妙世界線。”
塔莉婭感慨道。
她看完卡利耶拉的影織錄封存的影像,就一直很同情那位他們古代的同胞。
“蘭奇你應該不會想著跑去南方抓血族吧?”
塔莉婭打探道。
理論上來說,他們直接向南,二十一天時間是有可能可以抵達南方霍寧帝國的腹地,把他那核聚變狼釋放,絕對可以搞出不小動靜。
不過如果這樣做了,來之不易的和平一定會毀于一旦,這個美夢一樣的影世界也會隨之破碎成噩夢般的焦土戰場。
“我又不是恐怖份子,怎么會動不動就想把別人趕盡殺絕?”
蘭奇被塔莉婭整笑了。
目前來看,這個八階影世界似乎并沒有什么危險,只要平穩渡過就可以確保現世不會遭到影世界失敗的天災懲罰。
他若是多此一舉,把影世界可以正常進行任務的局面破壞了,到時候他在現世那邊也要成戰犯了。
“你們人類其實挺喜歡把敵人趕盡殺絕……”
塔莉婭嘟囔道。
她作為亡國公主總懷揣著遺憾。
她對魔族滅國的結局倒沒什么好抱怨的,可她也時常想過,如果當時雙方有誰做出了不同的選擇,是否一切就會變得不一樣。
“不包括我。如果當年的圣戰是我來掌管人類大局,我一定不會讓魔族滅亡,或者說,由我來處理問題,我可以兩周內結束掉圣戰。”
蘭奇回答塔莉婭,格外確信地保證。
“抱歉,我承認,你確實不該算在一般人類里。”
塔莉婭雖不知道蘭奇是哪來的自信以及到底有什么辦法兩周結束掉圣戰,但她相信這個家伙肯定能給出一個讓人類和魔族都難受又不得不接受的方案。
而且他確能說到做到,對魔族和人類一視同仁。
“你是在夸我還是罵我?”
蘭奇從感情上來判斷,塔莉婭可能是在夸他。
可這話聽起來就像在罵他了。
“夸你,這回真是在夸你。”
塔莉婭不情愿又無奈地承認。
她最喜歡蘭奇的一點就是他不雙標。
也許正是當初她看到影世界錄像里蘭奇對休柏莉安說了一句“你不要歧視魔族”,她才開始對蘭奇改觀,嘗試著了解蘭奇。
不過這個人其他地方都很討厭。
塔莉婭在心里打了個補丁,防止蘭奇誤會。
“我其實也一直相信血族里是有好家伙的。”
蘭奇補充了一句,告訴塔莉婭他的真實想法。
他不會因為種族而給所有的個體貼上標簽,只是他目前遇見的血族都有點改不掉的惡習。
戰爭在一個合適的時間結束,由血族和霍寧帝國來償還戰爭的代價,最大化的減低人員傷亡。
一座戰敗國也遠比一片焦土的價值要高無數倍。
這已經可以算是血月壞世理想中的結局了。
一個相對來說完美的結局。
蘭奇一邊和塔莉婭閑聊著,一邊小心地揭開了卡利耶拉信件的水晶漆印。
影世界的正事還是先閱讀卡利耶拉的來信。
蘭奇本身也很期待著這位老友時隔許久的聯絡。
幽藍的魔力頓時從信紙上蒸騰而出,于空氣中盤旋,形成了魔族的文字。
「——敬啟無名卿」
「我的朋友,見字如晤。」
「冰雪飛舞的時節已經到了,近來可還安好?」
「你也許會愈發感覺到孤單和寒冷,請小心不要著涼。」
「至于我,自那次和你分別以來,日子過得十分平靜。」
「能夠擊退血族和霍寧帝國,換來如今的和平,這也全都是拜你和你的伙伴所賜,謹在此表達由衷的感謝。」
「原先也心想,應該盡早寫封信給你。」
「但沒什么要事卻捎信,總讓我有些難為情。」
「我不想打擾到你。」
「還請見諒。」
卡利耶拉的字跡比想象中還要清秀娟麗。
其蘊含著的魔力,還是那么充斥著九階的霸道。
“‘無名卿’,只有卡利耶拉會這樣叫我。”
蘭奇翻看著紙頁,對塔莉婭懷念地講道。
其他魔族在這個時期,恐怕應該叫他黑日卿了。
只有相當熟悉的老友,才會用最開始見面時的稱呼一直稱呼。
“這封信紙上有著結界術式,如果不是你開啟,恐怕它根本不會顯形。”
塔莉婭分析著紙頁告訴他。
和第一次觸碰到卡利耶拉的影織錄寶石一樣,她對這股魔力意外的親近,就像能融入她的身體。
「很抱歉辜負了你的期待,六年前,我沒能守住魔王城。」
「所幸你有趕到,再一次救下了那孩子,她是我們攻破血月城最后的希望。」
「但我輸給了血族第三始祖拉夏爾公爵,靈魂早已支離破碎。」
「那時交給你的力量是我所剩不多的命魂本源。」
「因為我知道我已經沒什么用了,而你還需要繼續向前。」
「拖著這具身軀,我用這些年在魔界穩定大局,為你留下了一份你可以選擇是否開啟的禮物。」
蘭奇的呼吸不再那么平穩。
他加速翻過這張信紙,看向了最后一頁。
「只是當你來魔界時,我可能已化為大魔族試煉墜落的溫柔鄉了。」
「我將最后的命魂本源送給了真夜卿埃斯莫德,這樣能夠保佑她的孩子能夠順利出生,如果未來的有一天你能見到迷霧卿和真夜卿的孩子,也許互相可以感應到對方,因為你們身上都有我的魔力。」
「如果你有感到迷茫的話,就來魔界一趟吧。」
「我相信如果是你,一定能找到答案。」
「這段嶄新的旅途,將始于你守護的這片土地,希望你還能繼續喜歡魔界。」
「再見啦。」
「——墜落之卡利耶拉」
她以一種較為歡快的方式給信件劃上了句號。
蘭奇拿著信件,久久沒能放下。
作為另一個時代的人,他知道卡利耶拉最后的結局一定是變成大魔族試煉墜落的溫柔鄉。
但沒想過要親身在這個時代經歷這些告別。
“蘭奇,這里畢竟是影世界,卡利耶拉的死終歸是定數,不要悲傷。”
塔莉婭思忖著,安慰蘭奇。
她知道蘭奇和卡利耶拉有所友誼,也曾并肩作戰過。
得知了卡利耶拉的死訊,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終歸是定數……卡利耶拉……”
蘭奇默念著塔莉婭剛才的話,
“死……?”
他的聲音染上了一分遲疑。
如果卡利耶拉不在了。
那現在的魔界豈不是可能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詭異而不妙的感覺彌漫在蘭奇心頭。
仿佛是不可抗拒的命運之力,讓他覺得這個時間線不對勁了起來。
他吸著魄蘭特首都赫爾沙雷姆冬天的冷氣。
哪怕只有一瞬間。
就在這剎那。
精神意志薄弱的片刻,血海伴隨著呼嘯聲撲面而來,要將蘭奇所在的御座廳填注滿溢而出。
幻境和血紅的氣泡侵占了他目光所及的一切御座廳空間。
再睜眼。
凜冽的暴風雪呼嘯著穿過城市的街道,將斷壁殘垣、殘肢斷臂和血泊淹沒在茫茫風雪之下。
沉厚的風聲、雪籽拍打著他的肌膚。
這里是奈卡島魔王宮?
宮殿外昏暗一片,又或者說白茫茫一片,點綴著血曼陀羅般的刺眼猩紅,什么也看不清。
昔日的奈卡利斯中心廣場如今空無一人,無情的雪將一切罪證掩埋,這些亡魂的慘叫也將隨風而逝,再無人悼念。
“六年前?”
蘭奇哪怕意識幾近被凍結,也大概猜出了這是一段什么時間點的戰役。
霍寧帝國與聯軍的戰爭在這時應該進入到了白熱化階段。
就算真的輸了,魔界也是最后才會被血族打過來的地方。
按照圣魄蘭特教國的記載,北部的人類諸國隨時可能淪陷,獸人城邦也被血族屠滅掉幾座了,永夜之地都變得危險了起來,魔界的通訊根本聯系不上人類國度那邊。
他伸手不見五指。
警報聲和哀嚎聲,還有魔族被開膛破肚的聲音,在這個風雪肆虐的夜晚,魔王城奈卡利斯籠罩在一片恐慌的陰霾之中。
在漆黑中,蘭奇感覺前面好像有動靜。
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直到再度有黯淡的月光,照亮了奈卡利斯王宮漫長的石廊上。
他感覺渾身直冒雞皮疙瘩,愕然地望著這一切。
卡利耶拉眼神無光,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而一個少年模樣的身影,正面露狂喜之意看著他,嘴角和臉頰都沾滿了鮮血。
黑日卿,你這個手下敗將還敢來找我嗎?
第三始祖拉夏爾公爵的聲音四面八方地在他的耳邊響起,帶著夜魅般的笑意。
聲音逐漸放大,嗡鳴與嘈雜快要將他的耳膜撕裂,周遭的意識迅速加快,快要將他拖入另一個超越音速與光速的扭曲虛空隧道——
白光乍現在蘭奇眼前,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視線再聚焦,只剩純白的御座廳殿堂,還有塔莉婭那天使般關切的面龐。
“蘭奇,你還好嗎?”
御座廳里塔莉婭見情況不對,現身并搖晃著蘭奇的肩膀。
剛才蘭奇突然就不動了。
怎么叫他都沒有用。
所以她直接召喚出了自己。
“塔莉婭……”
蘭奇回過神,呼吸也隨之捋順,平穩。
“沒……沒什么事。”
蘭奇恍若夢醒般地回答道。
他現在可能有點理解任務目標“理解蘭克洛斯的心境”的部分含義了。
無論在原歷史線還是他所衍變出的影世界線,第三始祖拉夏爾都曾在戰斗中給蘭克洛斯留下了無法抹去的負面狀態。
而自己在這過程中,將間歇性地看到蘭克洛斯無法釋懷的傷痛。
“真的沒事嗎?”
塔莉婭撩起發梢,湊近揭下蘭奇的面具,貼在蘭奇額頭上。
一般偏向幻境的精神魔法帶來的腦力負荷狀態很容易引起高燒,讓病患短暫失智。
“真沒什么事,區區九階的精神系負面狀態,對我來說簡直就是氣泡水。”
蘭奇連忙后仰,像躲著塔莉婭一樣靠在了御座上。
“真——的——嗎?”
塔莉婭把聲音拖得很長,叉腰打量著他。
見蘭奇這么精神,似乎確實是沒事的樣子。
但蘭奇好像很瞧不起精神系魔法。
她不信她的精神魔法控不住蘭奇。
“噗嗤。”
原本還有些被塔莉婭突然的靠近弄得措手不及的蘭奇,被她的心聲給弄笑了。
塔莉婭有時候也有種莫名的自信和幽默感。
塔莉婭眉梢微蹙,
“假如我學我妹妹那樣,對你使用魅惑魔法,你能不受影響嗎?”
她說著,手掌放在下巴前,對蘭奇拋了個飛吻。
伊琺提婭告訴她,這樣肯定有效。
蘭奇頓時感到一身發寒,被硬控了一秒。
渾身都變得不自在了起來。
“你贏了。”
他承認。
塔莉婭的精神魔法還是有效的。
簡短的玩笑時間讓他提振起精神。
蘭奇握著信件的手又攥了攥,好像后面還有什么。
他又將第三張紙頁翻過。
隨著最后一個卡利耶拉字跡的解讀完全,這封神秘的信件忽然從蘭奇手中飄然而起,化為點點星光。
藍色的魔力如涓涓細流,緩緩環繞在他的手腕,帶來一種奇異的暖意,為他短暫驅散了周遭的寒氣。
片刻后,魔力漸漸消散,融入了御座廳莊嚴肅穆的空氣中。
信紙在半空中風化成銀白的粉塵,猶如初雪般灑落在紅毯上。
果然在信件的最后,還有一張邀請函。
其上赫然寫著——
煉獄帕斯夸爾回廊校長委任函 “煉獄回廊學院?”
蘭奇將其拿起,透過御座廳的燈光,看著這張來說如老友一般久別重逢的東西。
“在故事的最后,又要再次回到最開始嗎?”
他喃喃道。
“回廊回廊,你有沒有感覺,從你最開始踏入煉獄回廊學院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有一天你要再回到那里?”
塔莉婭環抱著雙手,倚靠在了教皇御座旁,對他說道。
剛才的信件最后卡利耶拉有提到,她給無名卿準備了一份禮物。
那么這張邀請函大概的意思就是卡利耶拉把某個不能提的寶物留在了煉獄城帕斯夸爾的學校里。
“你能猜到卡利耶拉留的大概是什么嗎?”
蘭奇側過頭看向身旁的塔莉婭。
塔莉婭作為地道老魔族,會更為了解魔族的秘聞和傳承。
“這所學校我早就很感興趣。”
塔莉婭見蘭奇誠心求教,便沒有計較他的措辭,給他講了起來,
“在魔界,所有和回廊、顛倒、無窮無盡相關的設計,都和倒懸卿,泰比里厄斯有關。”
她從第一次在伊刻里忒學院的熒幕上看到蘭奇前往的古魔界學院就明白了,這個學校采用的是他們魔族最經典最古老之一的藝術風格。
蘭奇理解著塔莉婭的話,點了點頭。
煉獄回廊這座神秘的建筑,哪怕在血月壞世這個時代的魔界也無從溯尋,不能排除其本身就是魔界數十萬年甚至數百萬年前的工匠泰比里厄斯的杰作。
所以赫爾羅姆監獄負六層的大魔族試煉倒懸的往生路才會有與煉獄回廊學院相似的回廊風格。
蘭奇思考的時間,塔莉婭又在盯著他看。
“你身上好像又多了一個狀態。”
她提醒道。
這回的狀態出乎意料地好鑒定。
塔莉婭一眼就得出了結果。
最后的溫柔鄉品級:史詩屬性:幻 位階:9
卡利耶拉給予你的守護。
她將這一切也通過意識共享給了蘭奇。
蘭奇在原地坐了一會兒,全力振作并站起身,比出一個不太符合教皇身份的勝利手勢,
“好了,接下來該努力了!”
他走向通訊魔導器,按下了傳喚晶石。
這趟魔界看來必須要去了,只有回到魔界才能搞懂許多事情,按照這番指引,休柏莉安很可能此刻也在魔界。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既然要再去一次魔界,而且這次相比上次夏季,還是十二月冬,永夜之地只會更兇險。
那就必須要去再找一找那個人了。
沒過多久。
埃爾姆大法官再度敲響了教皇廳御座廳的門,并在教皇的允許下走了進來。
“陛下,您召喚我?”
大法官躬身行禮,語調謙卑。
“我要找西格蕾。”
蘭奇簡明扼要地說道。
西格蕾從小就被圣魄蘭特教會的孤兒院收養并養大,本質來說也算是教會的人。
埃爾姆應該知道她的下落,十二年前就是埃爾姆秘書幫威爾福特首相找到了這位準確認識永夜之地路線的優秀車夫。
埃爾姆有些錯愕,似乎沒想到教皇會在此刻突然要找西格蕾,他隨即逐漸釋懷,露出了些許懷念的神情,
“西格蕾修女呀,她被您帶回來之后,就一直在赫爾沙雷姆城郊的孤兒院,您已經很久沒有去看過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