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森10區中心。
在這電閃雷鳴、暴雨傾盆的夜晚,整個泊森魔界的最北邊仿佛都成了神靈之怒的角斗場。
迎接著珀爾曼的艾緹歐深吸一口氣,凝聚起全身的魔力。
頃刻間,一股冰寒入髓的氣流在地面涌動,在這夏夜猶如凜冬降臨,連暴雨都開始變成冰雹。
魔力席卷之處,地面瞬間凝結出一層厚厚的冰霜,冰柱拔地而起,連結起電光,要將珀爾曼鎖在其中。
珀爾曼不閃不避,單手一揮,一道無形的念力屏障迎向了冰柱。
兩股能量在空中猝然相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冰晶四濺,念力四散,珀爾曼巍然不動。
“不錯,進步了許多。”
珀爾曼嘴角泛起一絲笑容,身形突然消失在原地。
“可是想和我對抗,還是叫你老師來吧。”
下一秒他已出現在艾緹歐背后,一記手杖輕飄飄地擊向她的后心。
艾緹歐反應極快,堪堪避過了這致命一擊。
但下一波攻勢已至,珀爾曼的念力如狂風驟雨,自四面八方襲來,令地面直接龜裂并深陷了下去。
艾緹歐保持著警惕全力抵擋。
她知道剛才挨下這一下一定不會沒事。
珀爾曼這種級別的敵人,也確實需要她的老師米垓雅公爵來了才有可能對抗。
可是現在老師失蹤,只有由她來守護泊森魔界和伊琺提婭的名聲。
艾緹歐的魔力,一朵朵晶瑩剔透的冰花在身周凝結,組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冰晶護盾,將珀爾曼的念力阻隔在外,同時暗影繚繞,從雙腳開始減緩珀爾曼卿的行動。
這護盾也撐不了多久。
只見冰花漸漸出現了裂痕,在念力的沖擊下搖搖欲墜。
艾緹歐顯然在強撐。
珀爾曼面色不變,念動力瞬間增強了數倍不止。
冰晶護盾轟然碎裂,艾緹歐踉蹌著差點跪倒在地,但仍然全力支撐著自己的站姿。
“沒想到最后一課,得由我來替米垓雅給你上。”
珀爾曼再次出手。
這一次,念力化為一柄無形的利刃,直取艾緹歐的咽喉。
“珀爾曼,曾經我也曾敬重你,但你現在不配以師名自稱!”
艾緹歐別無選擇,唯有與珀爾曼正面對碰一決高下。
全身的魔力都匯聚到了身前,頃刻間一道冰藍色的光芒猶如炸裂的煙花,無數鋒銳的雷刃在她周身凝結,如疾風驟雨般朝珀爾曼襲去。
念力在他周身匯聚成一面無形的盾墻,再度擋住了這一擊。
趁這個空隙,伴隨著一聲重響,一道黑色流星般的身影墜下砸在了他們中間,將地面砸出蛛網裂紋深坑。
奈杰爾士已然拔出了刀,化作一道黑影朝著珀爾曼劈砍下來!
“幫大忙了!”
艾緹歐趁機后退調整好站位并重新凝聚法力。
奈杰爾的屬性不太重要,因為他走的是基礎精通,強化普攻,一般這種武者都會帶上功能型卡牌,可能根據自身條件選擇再生或者強化屬性的魔法卡牌,特定時刻可能更換一下元素屬性。
法系對抗中,他就是最好的前排。
“奈杰爾,你竟然不趕回南岸去幫蒂芙尼公嗎?”
珀爾曼驚訝地抬手扶著奈杰爾的刀身,仿佛借著這分力往后自然輕躍了半分。
按理說,奈杰爾應該以最快速度趕到蒂芙尼公爵身邊才對,這樣才能延緩南岸別西卜拿到三枚秘鑰晶匙并掌控城防結界的速度。
雖然奈杰爾就算回到南岸,在城防結界超負荷的狀態下他也無法對抗八階魔族別西卜,但在這里幫助艾緹歐,也只是讓艾緹歐的潰敗變緩慢些罷了。
奈杰爾并不回話,只是把刀柄又握緊了一分。
面對著拼盡全力的艾緹歐和奈杰爾,珀爾曼身上纖塵不染地佇立,再度將手杖負于背后。
他正立于一座破碎廣場的露天巨幕前,身后的畫面仍顯現著煉獄般的帕里厄南岸。
北岸魔界的戰斗已經達到了驚心動魄的程度,南岸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
散布在樓間各處的巨幕仍在盡職盡責地運作,實時放映著南岸建筑物如紙牌屋般轟然倒塌,到處都是奔逃的人群和哭喊的聲音。
而珀爾曼卻沒有任何憐憫。
像只覺得那些人類罪有應得。
“看啊,這就是舊時代的終結,因果報應,輪回命運。”
珀爾曼語氣冰冷,
“而我,珀爾曼,將帶領花都帕里厄,泊森王國走向新的紀元。”
他的聲音如同魔咒,回蕩在泊森魔界上空。
遠遠躲著避難的不少魔族面露崇敬之色,開始逐漸被珀爾曼的強大所折服。
混戰的余波仍在繼續。
時不時的,泊森魔界的巨幕畫面會因沖擊波而產生扭曲、抖動,也開始出現雜音。
終于,珀爾曼身后的巨幕在雷鳴中化為齏粉,緊接著,又一塊巨幕在切割中解體,短短幾秒好幾處的影像和聲音都中斷了,南岸的慘狀就此隱去,只留下一片死寂的電光雪花。
帕里厄北岸4區。
巴蒂斯特伯爵府。
這座數十年高齡的古宅在雨夜中已經點開了燈,破門聲、驚叫聲和器皿打碎的嘈雜聲不斷。
從不久前開始,宅邸內的魔族仆從全部開始暴亂。
原本將要陷入危險的一家人,忽然只聽見幾聲重響,這些女仆全部被一道緋紅的身影給打暈并制伏在了地上。
“干得漂亮!依諾安!”
克莉絲蒂娜穿著睡衣跳起來歡呼。
若不是他們家還有依諾安這樣一個最強的人類女仆,以及依諾安第一時間感知到了危險,恐怕現在就算有宅邸里的祖上結界,也會因為六階狂化魔族女仆陷入危機。
很快,依諾安就將這些女仆用禁魔鋼鎖住并封存在了布好結界的地下室。
她抹了把汗,走出了地下室。
“我就說你比洛奇還要強吧!他可沒法像你這樣一拳一個!”
剛走出來就被克莉絲蒂娜撲過來熊抱住了。
“小姐,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
依諾安被克莉絲蒂娜柔軟的臂彎束縛住,表情變得有些不自在,卻像推不開克莉絲蒂娜一般,只能側開眼眸任由著克莉絲蒂娜并對克莉絲蒂娜說道。
她也是按照洛奇教她的在戰斗——
她大概是一個擅長精神魔法的魔武士。
而且靠近巴蒂斯特伯爵家的零階和一階狂化魔族平民,她竟然可以用一種精神魔法操控著他們離開。
光是運用起來,隱隱之中她就感覺這個魔法是她所原創,名叫大木偶劇場,但她卻想不出自己是在心境下創造出了這樣一個魔法,以及它以前是用來干什么的。
盡管發現自己有這么強,能夠保護克莉絲蒂娜,依諾安心中隱隱有些高興,但是此刻卻怎么也放松不下來。
終于。
“我去門口守著。”
依諾安推開了克莉絲蒂娜,步伐穩固地走開。
“克莉絲蒂娜姐姐!”
伯爵家的三小只都圍在姐姐身邊,邊哭邊發抖。
“沒事了,等天亮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克莉絲蒂娜蹲下抱住他們,安撫他們,讓他們不要去打擾正在嘗試和外界通訊的父兄。
伯爵家的眾人已全都匯聚在了會客廳,可此刻仍舊顯得有些驚魂未定。
他們不知道為何,忽然花都就發生了大災變,所有的契約魔族都開始狂化。
現在外面,狂化受咒魔族肆虐花都帕里厄南北岸的噩耗蔓延,教會的鐘聲響徹帕里厄上空,宣告著緊急城防狀態降臨。
會客大廳。
“洛奇呢?”
巴蒂斯特伯爵坐在沙發上焦急地看向凱爾。
“也聯系不上。”
凱爾握著通訊魔導器搖了搖頭,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這種時候,能讓他們想到最有安全感的人,就是他們的管家。
倒不是他的強大,而是他在身邊就令人很安心。
所幸的是,即使管家不在,也還有依諾安在。
這個那天突然被洛奇管家和克莉絲蒂娜帶回來的女仆,一開始他們家的人都還沒發現她有多強。
直到今天,他們才發現這個女仆好像真的有七階。
她毫無戰斗技巧,僅僅純粹憑著身體素質和那不太熟悉的精神魔法,就將幾個狂化的女仆都給徹底制伏了,其中甚至有六階狂化女仆。
尋常的六階來了都根本無法對抗這種同階狂化魔族。
“不管如何,希望洛奇無論在哪里也能保持平安吧。”
巴蒂斯特伯爵望向窗外,祈禱道。
此刻的巴蒂斯特伯爵府外部,情況更加糟糕。
北岸只是被災害席卷,而南岸則是近乎淪陷。
黑暗的浪潮依舊洶涌,畸變魔族如潮水般涌來,暴雨沖刷著滿地的鮮血,雷電照亮了一張張扭曲猙獰的臉。
身披銀白盔甲的圣殿騎士團成員紛紛出動,手持銀色長劍和十字盾,在暴雨中飛奔護送傷員。
身穿白袍的神官們聚集在教堂前,高聲吟唱頌歌,以神術驅散腐壞瘴氣,全力構筑結界對抗著突進的狂化魔族并治療受傷市民。
黑色束身軍裝的處刑者部隊從城市各處的暗巷中涌現,鋒利的刀劍在雨中閃爍寒光,穿梭如鬼魅,用精湛的技巧斬殺狂化魔族,帕里厄警察總局也已全數出動在各區設立緊急關卡,竭盡全力疏散無辜市民,身穿制服的警察手持防暴盾牌和長警棍,在前線竭力阻擋從處刑者手上漏網的狂化畸變者。
慌亂的人群在他們的引導下涌向教堂、警局等相對安全的避難所。
哭喊聲、呼救聲、祈禱聲匯成一片,涌向夜空。
暴雨天,聲音的傳播格外清晰。
即使是幾公里外的聲音,都能回蕩在耳邊。
此刻所處南岸的市民們,收不到太多官方的情報通知,似乎大部分新聞頻道近乎癱瘓。
只有北岸7到10區的頻道尚且還有在正常運作。
在他們能通過魔導投影看到的畫面中,北岸泊森魔界10區似乎正在發生一場八階決戰。
而在泊森魔界,即使大地不斷在顫動,仍有一些不要命的魔族記者在前線堅持拍攝。
他們用最新型的設備,透過層層阻礙,模糊不清地捕捉這場曠世大戰。
鏡頭不斷在晃動,時不時發出嗡嗡聲,伴隨著模糊的故障卡頓,甚至會變成漆黑翻滾幾圈。
如果離戰場中心太近,隨時可能會被兩個人形天災卷進去。
極限距離下,偶爾只能捕捉到了一些模糊的畫面。
“北岸魔界的戰況正在不斷升級!”
一位灰頭土臉的魔族記者聲音微顫,越念越快,
“帕里厄廣播公司,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會為您帶來最新的報導……”
女記者的話還未說完,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緊接著,攝像設備劇烈晃動起來,整個畫面都中斷了,隱約可以聽到玻璃破碎聲。
幾秒鐘后,畫面重新穩定下來。
但令人驚訝的是,魔族記者仍然活著。
“很抱歉剛才的中斷,看來戰斗的范圍已經波及到了我的所在處,我需要繼續拉遠距離!”
她在畫面中跑了起來,
“但無論發生什么,我們都將堅持到最后一刻,為您帶來最及時、最真實的報道……”
就這樣,在生死一線間,仍然在播放著戰場實況的頻道越來越少。
始終還有能夠看到北岸戰況的記錄視角,也有后方頻道在不斷轉播著零碎的畫面片段。
遙遠的南岸,無數雙眼睛正通過投影設備見證著這一切。
人們屏息凝視,為9區魔界領主艾緹歐和處刑者奈杰爾的英勇而動容,也為10區領主珀爾曼掀起的動亂而憤慨,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恐懼。
因為想等到在南亞奎丹領的暗殺者將軍趕回來大概是來不及了。
現在唯有祈望他們能創造奇跡戰勝珀爾曼。
帕里厄南部。
洗刷著南岸的暴雨中。
一道灰色斗篷身影踩在鮮血染紅的地面上,遂消失不見。
他首先前往了處刑者不在的蒂芙尼公宅邸。
但是,在破除掉屏蔽探知的結界后,他一秒也沒有再浪費在破除在深層的八階防護結界上,就向下一個公爵所在地進發了。
“珀爾曼,蒂芙尼公的晶匙不在府邸的結界內,這女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我的搜尋魔法也找不到晶匙所在。”
他用加密通訊魔法聯系著此刻正在花都帕里厄最北端魔界10區的珀爾曼,說道。
別西卜說完就結束了通訊。
他相信無需他多解釋,珀爾曼就能理解他的意思。
這種鑰匙,蒂芙尼公如果沒把它放在八階結界內,就一定會托付給信任的強者。
而能讓她無條件信任的,也只有她托付性命的處刑者了。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
泊森魔界10區。
夜空陰沉,烏云翻滾,時不時被天際一道道刺目的冰藍色閃電撕裂。
珀爾曼輕觸耳邊,似乎收到了什么通訊。
艾緹歐的獨特魔力,已經分不清是這個暴雨之夜的自然雷鳴還是她的魔法,擊中目標時會瞬間將周圍萬物凍結,彌漫起一層電繭,繼而炸裂成千萬碎冰。
與之對抗的,是珀爾曼的無形念力。
它時而在暴雨中成一個個拳頭大小的真空帶,以超過目光所及的速度呼嘯而出,所到之處,鋼筋融化,巖石蒸發,都被扭曲成一個個漩渦。
“轟隆!”
又一道念力擊中了泊森魔界紀念大樓,頃刻間,這座花都的標志性建筑就像一根蠟燭般融解變形,最終轟然倒塌。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徹整個泊森魔界上空,地動山搖。
艾緹歐算是知道了,不拼盡全力出她的最強法術,恐怕甚至沒法讓珀爾曼認真起來。
下定決心,艾緹歐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
霎時間泊森魔界的溫度驟然下降。
先是狂風呼嘯,夾雜著冰雹,接著,漆黑的夜空中暴雨開始變成飄落雪花。
很快,大片大片的雪花匯聚成暴風雪,整個泊森魔界10區都被卷入這場空前的寒流中。
艾緹歐自己主雷副冰,由于是雙元素,打元素型敵人很容易產生克制,但是不太好打珀爾曼卿這種純控制型。
事到如今只能灌傷害,對耗法力了。
艾緹歐猛地睜開雙眼。
她的瞳孔已經完全變成了冰藍色,猶如兩顆寒星。
成千上萬的冰晶在艾緹歐身后凝結成形,繼而如同鋼針暴雨般射向珀爾曼。
這些冰晶每一顆都仿佛爆彈。
然而,面對這駭人的冰雨,珀爾曼卻絲毫不慌。
艾緹歐緩緩舉起雙手,下一刻,所有的雨滴、雪花都在半空中停止了運動。
如同被施了定格魔法,呼嘯的狂風戛然而止,無數冰藍色的光束劃破長空,準確無誤地沒入珀爾曼的周身。
珀爾曼輕松一笑,周身的念力瞬間膨脹,化為一個無形的能量圓球將他包裹其中。
冰晶雨擊中能量罩的剎那,就像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紛紛破碎,化為漫天的電光,就此消解。
“艾緹歐,雖然你確確實實是八階,但伱還是太弱了。”
珀爾曼的聲音透過能量罩傳出,如同神明低語。
話音未落,珀爾曼抬起手杖。
他周圍的能量罩驟然收縮,繼而以難以觀察的速度朝艾緹歐流動而去。
艾緹歐第一時間開始交織起冰晶護盾,可是凝結速度遠不及珀爾曼的防守反擊快。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漆黑的身影閃現在艾緹歐面前。
奈杰爾雙刀交錯,刀刃上騰起一片幽暗的赤影。
竟是用自己的肉身,硬生生抵擋住了這致命的一擊。
他對念力的抗性很高,幾乎可以用劍技來完成控制抵消。
可惜,即便是奈杰爾也不可能完全抵消這股可怕的力量。
只聽金屬交擊的巨響,他本人也被念力余波掀飛,狠狠砸在百米之外的一堵墻上,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轉瞬間。
珀爾曼看準時機,化身為一道藏青色殘痕,瞬間出現在奈杰爾面前。
他伸出右手,五指如鉤,一把在廢墟中掐住了奈杰爾的脖子,將他提在半空。
“奈杰爾,看到你的堅定意志,我由衷的很欣慰。”
珀爾曼有些悲哀地笑著,手上的力道漸漸加大,
“可惜,堅定有時候也是一種愚蠢。”
“奈杰爾!”
艾緹歐想沖上去營救,卻發現自己的雙腳仿佛被釘在了地上,腳步的速度越來越慢。
是珀爾曼念動力和精神力的交加,這個活了幾百年的惡魔竟然能同時操控兩股截然不同屬性的力量,并將其完美交織。
珀爾曼望向艾緹歐,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似乎是請她先等一下,等他處理好奎爾斯頓家的家事。
他慢條斯理地收緊手指,盯著奈杰爾面部因窒息而逐漸扭曲的表情。
盡管他本身的力量并不是魔族武者那般強大,但念動力魔法又稱力魔法,可以當作巨力來使用。
“奈杰爾,把蒂芙尼公的密匙拿出來吧。”
珀爾曼看向奈杰爾,嘆息。
他沒想到蒂芙尼公爵竟然對奈杰爾這么真心。
不過珀爾曼可以猜到原因,奈杰爾也許不記得了,這一代的蒂芙尼公還是小女孩時,少年模樣的奈杰爾就救過她一回,也許從那之后,蒂芙尼公就記住了這個魔族。
“你覺得我會放在身上來和你打嗎。”
奈杰爾發出了輕微而虛弱的笑聲,也是一副不懼死亡的眼神。
“哦?”
珀爾曼輕微皺眉。
泊森10區,遙遠的一棟大樓后停著的載具里,蘭奇雙手按著方向盤,從半開著的窗戶外聽著戰場中心的聲音。
用塔莉婭憑依的聽覺強化魔法偷聽的蘭奇大概也懂了,奈杰爾在來到魔界之前給他的晶匙密鑰是什么。
隨即他拿出一枚晶匙吊墜,在手心看了看。
原來蒂芙尼公的最后一枚密鑰現在就在他手上。
而奈杰爾將這枚鑰匙交給他,意思也是如果發生了最糟糕的情況,就請他帶著這枚鑰匙跑,不要管他奈杰爾的生死,一定不能讓這鑰匙也落入敵人手里。
“塔塔,你怎么想。”
蘭奇問著塔莉婭。
按照此刻他讀到的塔莉婭的想法,目前最穩妥的策略應該是帶著密匙離開花都帕里厄,無論是一路南下去找到泊森王國的八階暗殺者將軍,還是全力返回赫頓王國求援都會更穩妥。
但是一旦期間克瑞瑅帝國發動戰爭,可能會全盤皆輸。
而且只要今晚無法平息動亂,花都的死傷無法預料。
“我不知道……”
塔莉婭心緒躁動,明顯很掙扎。
如果是放在以往,她一定會選擇撤退了。
但她現在既不能放任敵人毀壞她妹妹的名聲,也不能看著羅莎琳達女伯爵這種難得結交的朋友陷入危險。
她的思維模式變得越來越像人類,弱點也越來越多。
“蘭奇,有辦法幫幫我嗎?”
塔莉婭只能尋求蘭奇幫助。
在她感覺沒有辦法時,這個家伙總是奇跡的代名詞。
就當她是許愿了,她希望蘭奇能幫她保護妹妹的名譽,保護她在花都的朋友。
“如果讓你去和珀爾曼打,你能打贏嗎?”
蘭奇傳遞給她心念。
“能贏,但三分鐘我不可能解決掉他。”
塔莉婭確信地回復意念。
尋常狀態下的她,大魔族會對普通魔族有特攻。
現在魔王狀態的她,對魔族的特攻更高。
所以哪怕她比珀爾曼本身要弱一點,考慮到蘭奇和她合到九印之后的魔王特攻,她一定能打贏珀爾曼。
但現在的問題是供能不足。
她的打法本就是控制和反擊,相比起辛諾拉那種能夠迅速分出勝負的正面強攻型,她更擅長把敵人耗死。
“而且這還是在他沒有別的手段的前提下,看艾緹歐全力的作戰,甚至沒能讓珀爾曼認真用出真本事。”
塔莉婭又補充了一句。
這才是最讓她不安的地方。
在泊森王國順利發展了百年時間的珀爾曼,連塔莉婭也猜不到這樣獨立分支的魔族之首會有怎樣的底牌。
“塔塔,如果我把他的大招先騙出來,你敢去跟他打嗎?”
蘭奇認真地問道。
“你有什么辦法騙他大招?要耗多少法力?”
塔莉婭沉思不解。
“不耗法力。”
蘭奇回答。
塔莉婭不懂了,蘭奇有什么辦法空手騙大招。
“雖然還是很難在三分鐘內贏他,但那可以試試,你還有別的底牌嗎?”
她回答。
蘭奇點了點頭,主動召喚出了塔莉婭。
塔莉婭坐在一旁,錯愕地看著他。
她不明白蘭奇為什么要在戰前把她召出來白白浪費法力。
“你先把你的魔法卡牌全部解綁了,換成我給你的。”
蘭奇將一沓魔法卡牌遞給塔莉婭,對塔莉婭囑咐道。
塔莉婭接過蘭奇遞來的卡,不明白蘭奇為什么突然要讓她換卡,以及蘭奇手上這些高位階紫粉卡是從哪來的,想必大概是北大陸了。
其中甚至有不少八階卡。
但臨陣讓她更換她不熟悉的魔法卡牌,她覺得是個昏招。
“接下來你要和我一體同心,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贏,明白了嗎?”
蘭奇注視著塔莉婭的眼睛,對她說道。
在制卡室里他們可以失誤一萬次,但唯獨這次他們不能失敗。
即便他打心底覺得把一切都押在塔莉婭身上是風險最高的行為,這一次他也還是會毫不猶豫選擇塔莉婭。
因為想要達成完美結局,這是唯一的解法,今天必須戰勝珀爾曼。
“嗯。”
塔莉婭略微呆滯。
她不知道蘭奇的這股信任是怎么回事,甚至讓她開始有點不自信了。
但面對著蘭奇那熾熱的翠綠眼眸,她的眼神也逐漸聚焦。
唯有那赤誠的心,半分不假,毫無保留地傳遞到了她的心間。
前所未有的,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和這個男人連結在一起不是一件壞事。
她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們一定會贏。”
她保證道。
10區戰場中心。
在艾緹歐掙脫了束縛,全力趕來救下奈杰爾之際。
被擒住的奈杰爾用盡最后的力氣從身側掏出一柄小刀刺向珀爾曼。
他的動作迅猛有力,刀鋒劃過的空氣中都帶著熾熱的溫度。
將整片雨幕展開了一道傾斜的切面!
直到珀爾曼那魔力強化的手杖被擊飛。
“奈杰爾,可惜了。”
珀爾曼的指尖抓住了奈杰爾的刀身。
面對這樣的攻勢,珀爾曼卻絲毫不慌,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隨著他揮開手,奈杰爾最后的武器也應聲落地。
“看來失去了女兒之后,我還要再失去一個兒子。”
珀爾曼的語氣仿佛這場生死搏斗不過是一次玩笑。
奈杰爾無論他如何用力,珀爾曼卻始終和多年前陪他玩游戲那般,此刻他們也像父與子,只不過是告別的父與子。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訣別的光芒,手伸進懷中,掏出一塊指甲大的漆黑晶石。
那不完整的黑塊散發著詭異的幽光,表面流動著詛咒氣息。
奈杰爾瞪大了眼睛,因為他已經認出來了這塊晶石,與詛咒帕爾羅尼的怨恨同源,且有著人工改造的痕跡!
它也許就是帕爾羅尼的怨恨錄上的某個碎片,被珀爾曼和詛咒散布者從研究所的研究員手里奪到,從而他們才能解析出這個詛咒魔法,并將其直接運用在其他魔族身上。
而之所以今晚詛咒散步者能擁有一個潛入研究所的研究員身份,正是他們早已調查到并掌控了一位重要的研究員,并將其審訊出情報并掉包,奪取了其身份。
等奈杰爾回過神來時,一股劇痛已經從胸口傳來。
低頭一看,珀爾曼竟沒有殺掉他這個皮粗肉厚的武者,而是將那塊黑色晶石刺入了他的胸膛!
“珀爾曼,你……你竟然……”
快要救下奈杰爾的艾緹歐突然停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對奈杰爾下毒手的珀爾曼。
“啊啊啊!!”
奈杰爾痛苦地嘶吼,整個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一股黑色的氣流從晶石插入的地方噴涌而出,在他的皮膚上蔓延,如同毒蛇般纏繞全身。
他的眼白開始迅速泛起灰黑色,雙瞳也逐漸失去神采,變得空洞而血紅。
奈杰爾的手指和腳趾逐漸伸長,化為鋒利的利爪,轉眼間奈杰爾已經完全失去了人形的特征,化為一只渾身皮膚灰黑色、暴虐兇殘的狂化受咒魔族。
受到帕爾羅尼的怨恨錄碎片直接影響的奈杰爾,狂化狀態甚至比其他狂化受咒魔族還要重,讓他身上的氣息直接達到了七階中最危險的層次。
更可怕的是,這個狂化魔族的眼中,再也沒有一絲深藏的溫柔光亮,只剩下嗜血的紅光。
狂化奈杰爾發出一聲震天的低哮,聲波掀起一陣腥風,讓艾緹歐都感到心悸。
珀爾曼滿意地點了點頭。
“好了我驕傲的孩子,奈杰爾,去向人類為你的妹妹復仇吧。”
他望向狂化奈杰爾,語氣輕柔,仿佛在呼喚一個乖順的仆從。
“去吧,撕碎那個想保護人類的魔族,讓我看看你對妹妹的愛。”
狂化奈杰爾并未言語,但它眼中的紅光卻愈發劇烈。
“殺……殺……”
它視線鎖定在不遠處的艾緹歐身上,身軀逐漸伏低,擺出了捕獵前的標準姿態。
“不,奈杰爾,清醒過來,你比誰都堅定!你不能在這時候墮落!”
艾緹歐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兇惡的魔族就是前一秒與自己并肩作戰的摯友,朝他喊道。
既然狂化奈杰爾可以被珀爾曼操控,就說明奈杰爾的這種狂化與普通受咒魔族不同,也許是經過帕爾羅尼的怨恨錄碎片改良研究的特殊狂化!
“不……阻止我……”
狂化奈杰爾仿佛大腦劇痛,捂住頭掙扎了片刻,過了兩秒,它再度發出一聲悲鳴般的嘶吼,身軀如炮彈般朝艾緹歐撲去,鋒利的爪子直逼她的咽喉。
要開始一打二的艾緹歐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絕望。
她已經竭盡全力,卻依然無法撼動珀爾曼分毫。
先前艾緹歐感覺還能在奈杰爾的幫助下稍稍對抗珀爾曼,現在光一個狂化的奈杰爾就要需要她花不小力氣去對付了。
連奈杰爾都成為了她的大敵,局勢已然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在這絕望的時刻艾緹歐能想到的只能祈禱了。
祈禱神明,甚至祈禱魔族祖先,祈禱有誰能來阻止這過分強大的敵人!
一道道冰藍色的閃電從她周身迸發,變成牢籠束縛住狂化的奈杰爾。
然而,珀爾曼并沒有袖手旁觀。
他本就想早一點殺死艾緹歐。
既然蒂芙尼公的城防密匙不在奈杰爾身上,那么一定被奈杰爾托付到了其他誰的身上。
大概,珀爾曼也能猜到在誰身上。
無非就是被奈杰爾帶來參加宴會的洛奇·麥卡西。
聽先前一段時間,別西卜在泊森魔界散布詛咒釣魚時說過,洛奇·麥卡西就是能夠解咒的人,或者說那天別西卜在泊森魔界7區設下的局就是想要找到幫助奈杰爾解咒的神秘存在,只是最后不確定能否同時殺掉兩人,不讓其中任何一人跑回帕里厄失去,所以才選擇了穩妥起見,沒有現身。
想必奈杰爾也是對洛奇相當信任,才會把他帶來,也會將密匙托付給洛奇。
珀爾曼操控著無形的念力,每一步都致命地限制著艾緹歐的行動。
在這雙重壓力下,艾緹歐感覺自己隨時都要受到致命傷并告負。
忽然,大腦傳來一股劇痛,她的臉色愈發蒼白,呼吸也變得急促沉重。
還沒等艾緹歐防住珀爾曼的精神攻擊,她所布下限制狂化奈杰爾的雷籠就被珀爾曼的念力驅散,她剛擋住奈杰爾的利爪。
“結束了。”
珀爾曼輕聲道。
抬起了手杖,所指之處無形的念力如一道重劍將要將艾緹歐的身軀徹底貫穿。
花都南岸同樣在祈禱著黎明的受難市民,聽著耳邊彌漫的恐怖哀嚎聲,看著魔族記者所遙遙拍攝的戰場畫面,急轉直下的畫面讓他們顫抖得更厲害了。
艾緹歐一旦落敗,萬事將休矣!
他們無法想象宛如魔神般的珀爾曼一旦來到南岸,將會是怎樣的屠戮災難!
模糊搖晃的畫面中即使拼命地在放大拉近,狂風驟雨里艾緹歐仍舊仿佛一個小點。
正當艾緹歐感覺已經無力招架住珀爾曼這恐怖的魔力時。
只見一支無形的箭矢突然從天而降。
驅散開了雨水如一道翠綠氣流般輕盈地落在艾緹歐身旁。
箭矢上迸發出耀眼的神代光暈,如同第一縷曙光,照亮了昏暗的戰場!
澎湃的疾風驟然從箭矢落點處迸發,猶如覺醒的狂獸,咆哮著席卷了整個戰場。
并非尋常的氣流,而是蘊藏著上古神力的神代之風!
它所到之處,空氣都變得清新而充滿生氣。
更令人驚嘆的是,那光華如同破曉時分的旭日,將黑夜中的暴雨照耀得通明透亮。
它純凈璀璨,圣潔無瑕,任何目睹這光芒的普通生靈,都會不由自主地生出頂禮膜拜的沖動!
隨著箭矢的沒落,風與光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屏障,將艾緹歐牢牢護在其中。
那屏障有如水晶凝成,輕靈飄逸,不斷泛動著微光。
更神奇的是,當暴雨擊打在這層屏障上時,雨滴竟然無法落到艾緹歐身上分毫。
連珀爾曼的絕殺一擊,都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高墻,令周圍的雨水紛紛四散濺開,在屏障表面濺起層層漣漪,始終無法撼動這層防御。
在這風光交織的屏障前,任何力量都顯得無比渺小,哪怕連一片微瀾都不會激起,屏障天崖矗立,永不可撼。
這種防御,只能令珀爾曼和艾緹歐想到“絕對免疫”。
珀爾曼的臉色頃刻間陰沉下來。
即使不用朝疾風箭矢的方向看過去,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八階強者,他也知道那神代光華象征著什么,以及持有者是誰。
他緩緩抬頭望向遠處的天際。
在千米之外的一座摩天大樓頂端,一道身影赫然矗立,他周身的雨幕仿佛將天地鎖了起來,背后的明月恍若被烏云斬開。
那人身披一襲漆黑的神官長袍,上面繪制著蜿蜒如河的金色紋路,他淺棕色的短發在風中微揚,卻絲毫無損于他的儀態。
而他的雙眸,那兩泓深邃而澄澈的藍色湖泊,卻又閃爍著悲憫光芒,讓無論相隔多遠的眾生都不由得感到一絲震顫。
暴雨急襲,雷鳴轟響,都被無形的力量隔絕在外,在他周身三米的范圍內一切都變得靜謐祥和。
不用任何提問,所有目睹到其身影的魔族都知道,這正是剛剛出手相助的強者!
在他眼中這場驚天動地的八階戰斗,仿佛也不過是塵世間的一場小小鬧劇。
但毫無疑問,正是他手中的風神之力,在關鍵時刻救下了艾緹歐。
“大神官洛倫……”
面對這樣一個能被稱作至強者的人類,珀爾曼第一次感到了忌憚。
他意識到,這場戰斗恐怕遠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結束。
在風光屏障的保護下,艾緹歐終于得以喘息。
她抬起頭,怔怔地望向那個神秘的身影。
花都帕里厄此刻的勝負,此刻將全系于那個人的一念之間。
無論是10區領主珀爾曼,還是南岸那邊那個散布詛咒的神秘魔族,全都不是洛倫的對手!
勝負的天平,在微光和狂風中微妙地顫動著……
“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珀爾曼盯著遠處高樓之上的那個身影,原本平淡的眼神如今變得無比凝重。
那個赫頓王國最受尊敬的高潔神官,最近這段時間更是聲名顯赫,勢不可擋。
疑似有帝氣籠罩。
此刻,數公里外。
藏身于暗處的魔族記者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當他們看清楚那個身影的時候,手中的攝影魔導設備都險些脫手而出。
“洛倫!!”
盡管暴雨之夜相隔甚遠,看不太清更遙遠的地方了,但那風石板的神代光華應該沒有錯!
這個消息如同一道驚雷,瞬間在南岸能收看到畫面的觀眾間炸開了鍋。
他們看不清畫面遠端,到底發生了什么,但他們都知道那忽然的停戰,艾緹歐和珀爾曼看似愣住的方向,還有那直擊靈魂的風石板光華,都指向了一件事——
洛倫出手了!
“是大神官洛倫!他來幫我們了!”
“北大陸的傳說竟然沒有錯,只要你誠心呼喚他的名字,他就一定會來拯救你!”
“他就是神圣皇帝再世!”
希望的火種在南岸瞬間被點燃,發抖的人們激動地討論著,猜測著,拼命盯著僅有的畫面,甚至留下了激動的淚水。
不少看到這一幕的避難市民發出震撼而振奮的呼聲。
大神官洛倫的出現,無疑給了花都帕里厄這個狂風暴雨之夜這些絕望的人們一劑強心針。
泊森10區戰場中心,艾緹歐也還在難以置信地望著遠方的天際。
驚訝,敬畏,感激,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困惑。
雖說理論上來講,洛倫不放心他的親傳弟子蘭奇,瞞天過海來到了花都帕里厄準備接蘭奇回去,這很合理,畢竟克瑞瑅帝國的指揮官也不會料到洛倫這么敢賭。
但問題是,據米垓雅說,洛倫是一個非常謹慎的性格,不太可能在這個時間點冒著風險離開需要他守護的赫頓王都,來到異國他鄉。
盡管如此,有大神官洛倫的加入,戰局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將可以繼續戰斗!
眼下珀爾曼的注意力已經全部被大神官洛倫吸引走,開始了一對一盯防,那么此刻她就有時機先制伏住狂化奈杰爾,隨后再去幫洛倫大神官包抄珀爾曼。
甚至可能都不需要她動手,大神官洛倫就能解決掉珀爾曼!
想到這里,艾緹歐深吸一口氣,再次凝聚起所剩不多的魔力,如星辰般明亮的雙眸盯向奈杰爾。
面對狂化的奈杰爾,艾緹歐不再只是防御和閃避,而是主動出擊,一道道冰藍色的閃電如同狂舞的靈蛇,穿刺著奈杰爾的身體。
同時鋒銳的冰錐從地下崛起,在半空中匯聚成一張天瀑,牢牢地將奈杰爾封鎖在其中。
另一側。
“命運女神啊,你可真會開玩笑啊。”
珀爾曼本以為勝券在握,卻沒想到會在最后關頭遭遇這樣一個千算萬算算不到的變數。
唯一有跡可循的,只能說是大神官剛好為了赫頓王國的白金級制卡師來花都跑了一趟,湊巧就來到了他們的計劃之中,將其徹底打亂。
這時,珀爾曼已經顧不上艾緹歐了。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那個黑袍的身影上。
“你的目的是什么,洛倫大神官?可知你的出現將代表著克瑞瑅帝國極有可能提前向赫頓王國發起進攻的訊號。”
珀爾曼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如同暴雨前的寧靜,
“你不應該插手這場戰斗的,即使看到了也不該現身。”
而洛倫本人,卻依然立在遙遠的高樓之上,不發一言,仿佛在靜靜地等待著什么。
等了數秒,他才開口說話。
“還有什么好說的呢?你不會覺得我能對這場災難袖手旁觀吧。”
他的聲音穿透泊森魔界的暴雨,縈繞在珀爾曼身邊。
無論是落雨還是落花,在大神官的眼里都充滿了悲憫。
“本座給你一個機會。”
他微微抬起掌心,像在撫摸著雨幕,又像手捧著月光,
“一個挑戰我的機會。”
同時,也是在望著珀爾曼。
蘭奇心里的塔莉婭不好說什么了。
這個彼陽的是真敢演。
而且在她印象中,洛倫也沒這么裝逼。
可偏偏蘭奇又特別熟悉洛倫,無論是氣質還是神態都模樣得格外像洛倫。
哪怕是伊刻里忒學院的學生來了都要分不清。
至于剛才附帶著神代光澤的免疫力場,連洛倫恐怕都不會,它來自于貓老板的風屬性史詩級裝備。
破曉風暴品級:橙色史詩 階級:8
效果:釋放風魔法時可觸發,消耗法力額外創造一個絕對免疫力場,每二十四小時最多可觸發三次。
備注:黎明的狂風在漆黑的雪原掩蓋了無助的理智,將名為光明的信仰席卷向每一位見證者。
僅需使用任意風屬性魔法就能觸發,而且今天還能用兩次。
從今往后,在敵人的情報中,洛倫可能都要加三條命了。
暴雨仍然在狂落。
泊森10區戰場上氣氛變得更加緊張。
“珀爾曼。”
洛倫開口了,他的聲音如同天國的福音,穿透了狂風驟雨,
“你所深信的‘人類和魔族能夠共存’這一信念,在你經歷成長,經歷收獲,快要成功,直到被人類徹底背叛,失去了無法挽回的代價之后,這一切我都可以理解,越是執著而堅定的你,被信念背叛后認清了事實,也就開始變得越極端,如今你已經徹底不再是從前的你,仇恨蒙蔽了你的理智,令你犯下了無法挽回的錯誤。”
這番話同樣也像是對珀爾曼的審判。
聽到這話,珀爾曼竟笑了起來。
就像沒想過有這么懂他的人類。
“如果我沒有猜錯,大神官洛倫你也是相當堅定的人吧,如果你是我,你又會如何選呢?”
他請教,同時也是質問道。
抬頭仰視著高樓上的黑袍身影時,眼中燃燒著不甘和憤怒的烈焰。
“我想,我沒有資格站在岸上,告訴河里溺水的生靈我遇到了這種情況會怎么做選擇。”
洛倫對珀爾曼的問題無動于衷,如一座永恒的燈塔,回應著黑暗中的迷途之人,
“但我可以理解你。”
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依然如春風化雨。
“很好,有這樣的答案就夠了。”
這番話讓珀爾曼再度笑了起來,但很快,他就重新戴上了那副傲慢的面具,嘴角甚至浮現出一絲凜然。
大神官的意思很明確。
理解歸理解,該打還是得打,他們已經是要分生死的敵人了。
“看來,想要對抗你這個不速之客,我必須要用出本來不打算在今天使用的東西了。“
珀爾曼聲音沉厚得如同地獄的呢喃。
他伸手探入懷中,掏出一塊漆黑如子夜的晶石寶珠。
那寶珠表面光可鑒人,但卻散發著一種更超越了先前賦予奈杰爾帕爾羅尼的怨恨錄碎片的氣息。
珀爾曼深吸一口氣,將寶珠緩緩按在自己的心口。
轉眼間,那黑色的寶珠竟然開始融化,化為一股漆黑粘稠的液體,滲入珀爾曼的血肉之軀,珀爾曼的身形也開始發生駭人的蛻變。
原本修長矯健的四肢皮膚竟然開始變成死灰般的顏色,表面浮現出血紅如蛆的紋路,如同煉獄深處的巖漿般翻滾蠕動。
他的雙眼變成了無底的黑洞,深不見底。
就算珀爾曼的形象已經完全惡魔狂化,他的氣質卻依然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儒雅,仿佛他并非一個狂暴的惡魔。
而是一位集暴虐與風度于一身的地獄紳士。
“現在,我們可以一決生死了。”
珀爾曼他抬起一只手,轉變得漆黑如墨的念力在他的指間凝聚,在半空中旋轉飛舞。
盡管使用帕爾羅尼的怨恨錄需要燃燒生命,獲得的理智強化時間也有限,可能還是沒有大神官洛倫強,但理智狂化狀態下的他,身上的念力壓迫感,已經達到了能夠勉強對抗樞機主教的水平。
大神官洛倫即使被全新狀態的珀爾曼指著,依然巋然不動。
他平靜地注視著珀爾曼的蛻變,臉上沒有一絲驚詫或恐懼。
“好強。”
蘭奇沉吟,
“不過即便如此,不知你又能拖住我多久?”
他從容不迫地問道。
“大神官看來相當自信,即使此刻也還愿意跟我聊上兩句。”
珀爾曼與他遙遙相對。
高潔的大神官此刻無法使用全力傷及泊森魔界的無辜。
在市區內的戰斗他必然束手束腳。
而他珀爾曼只要在此刻拖住大神官,一旦花都南岸那邊被掌控,即使是大神官也無法再改變什么。
“你我的戰斗定然會殃及無辜,與其與這種狀態下的你戰斗,不如干脆以閑談代替動武,等你的時間過去,我再將你制伏。”
蘭奇干脆搖頭,表示停戰。
珀爾曼感覺到了一點點違和,漆黑念力的凝聚變慢。
按理說,大神官愿意和他浪費時間,固然是合了他的意。
可當敵人的行為合了自己的意,同時自己的行為也合了敵人的意,往往這種時候不叫雙向奔赴,而是一定有哪一方中了圈套。
“等等,大神官,你不會是根本沒法全力出手吧?”
珀爾曼越來越覺得不對勁,開始轉而放棄遠程戰,和洛倫拉近距離。
剛才那個絕對免疫力場盡管是風屬性,起碼有八階,還帶著原初石板風的特效,但他總感覺那觸發力場的風屬性魔力有點太弱了。
原本一副高人風范,看似怎么也不會動一步的洛倫,見到珀爾曼準備出手,竟毫不猶豫地也動了。
“你給路達喲!”
蘭奇當場跑了。
連珀爾曼都在原地愣了兩秒。
大神官跑了?
“果然……”
珀爾曼額頭上開始血管顫抖。
他被人耍了。
對方幾乎沒付出什么代價,就把他的底牌給逼出來了,甚至還騙了他將近一分鐘的時間。
這家伙大概率不會是洛倫,而是一個模仿犯。
忽然之間,珀爾曼好像有點懂這家伙是誰了。
奈杰爾一直有一個名叫洛奇·麥卡西的神秘同伴,就仿佛是一個近些天在泊森王國憑空出現的男人,連珀爾曼也查不到其底細,只知道他是從北大陸而來的學者,受雇于巴蒂斯特家。
會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出現在這里幫奈杰爾的,就只有洛奇·麥卡西了。
而從他們之間的信任關系來看,原本應該在奈杰爾手上的秘鑰,此刻很可能就被托付于了洛奇·麥卡西手上!
珀爾曼望著洛倫消失的方向,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震驚,最后轉為了憤怒。
他的雙拳緊握,指關節發出咯咯的響聲,仿佛要捏碎鋼鐵。
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如同巖漿般在珀爾曼的胸中翻滾沸騰。
“洛奇·麥卡西,正好我在找你呢,本來要把你排在艾緹歐后面……”
話音消散,珀爾曼化身為一道黑色的閃電,朝著那個冒牌洛倫逃跑的方向飛掠而去。
珀爾曼在雨幕和電光中穿梭,如同死神。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周圍的高樓大廈在他眼中變成了模糊的殘影。
蘭奇的身形在摩天大樓的林立的鋼鐵森林中飛躍騰挪,猶如一只靈巧的貓科動物。
高樓間乘著貓老板的念動力飛行中,蘭奇感覺到背后那股壓迫感越來越近。
“喵喵喵,你真給洛倫大神官冒充上了?”
貓老板在影子里感覺蘭奇是越來越過分了。
以前他只是模仿大神官的石板,現在連臉都模仿上了。
“別瞎說,我這叫cosplay。”
蘭奇認真地說道。
“考斯普累?”
貓老板念道,
“你考斯個錘子,你看看大神官洛倫同不同意你這話喵!”
自從蘭奇在普羅托斯帝國的雪原行省開始變成寂滅圣子阿涅洛,貓老板就懷疑蘭奇身上有變洛倫的魔法卡牌。
結果真有。
你他喵的到底還做了多少張變化術:人類!
“他好像有點生氣了。”
蘭奇皺眉自語。
他感覺到珀爾曼直接無視了墻體,徑直地在朝他追來。
“他能不生氣嗎喵!!”
貓老板都害怕得不行了。
要不是還有塔塔,這回它真不敢再給蘭奇當貓倫了!
這個家伙有多能吸仇恨,好像他自己心里從來沒數。
珀爾曼肯定意識到這個洛倫疑似冒牌貨,以極其特殊的方式模仿了原初石板風,來偽裝成大神官洛倫。
甚至基本沒什么代價把他的大招騙出來了!
那能不氣嗎!
原本的戰場中心,艾緹歐看著遠離的珀爾曼,本應放松許多,卻只感覺安心感猶如一座搖搖欲墜的大廈,隨時都有轟然倒塌的危險。
在用盡全身力氣,傾盡所有魔法,好不容易將稍微有點理智、不斷嘗試著停止攻擊她的奈杰爾凍結在一座冰山之中,她本以為勝券在握,黎明將至。
糟糕的是,她心里的不祥預感果然應驗了。
當她看到洛倫逃跑時,她渾身像被一記驚雷擊中,轟然崩塌。
果然這個洛倫不太對。
就算是珀爾曼短時間狂化變強了,按照洛倫的實力也能將其壓制,沒必要這么卑劣地逃跑、搞珀爾曼心態,簡直像是復生教會樞機主教的打法。
而且珀爾曼會追上去本身就很奇怪。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那不是洛倫,他又是誰……?”
艾緹歐眼神迷茫,如同一個在風暴中迷失了方向的孩子,法力也所剩無幾。
她的腦海一片混亂,一時間根本理不出頭緒。
種種疑問如同尖銳的荊棘在艾緹歐的心中肆意地生長,將她的思緒攪得一團糟。
她來不及思考,只感覺當下狀態的珀爾曼過于恐怖。
整個泊森10區都在珀爾曼的魔力中顫抖哀鳴。
一道道黑色的念力閃電如同魔神的鞭笞在建筑物上留下了一道道焦黑的傷痕,炙熱的氣浪席卷著街道,在狂亂的能量沖擊下他所經過的摩天大樓搖搖欲墜,化為斷壁殘垣。
整個北岸10區,已經化為人間煉獄。
在這可怖的驟變面前,就連那些賭上了性命的記者,也不由得心生膽寒。
他們顫抖著讓攝像設備嘗試捕捉這終焉時刻的一幕,但畫面卻劇烈地晃動著,不止是他們的手慌,本身大地也如地震般難以穩定。
“難道不是大神官洛倫嗎?”
“還有誰能阻擋這個樣子的珀爾曼?原來艾緹歐一開始就沒有勝算!”
“快逃啊,讓我出去,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花都已經完了!”
在遙遠的南岸,那些通過投影晶幕觀看北岸戰況的民眾,此刻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驚懼。
原本令人振奮的身影,現在卻成了最大的謎團。
本身一開始他們也沒有看清那是個高樓上的黑點不是洛倫。
只有疑似洛倫的石板光華。
也很有可能,是洛倫只能超遠距離,隔著數千公里,從赫頓王國投來了極度有限的超遠程魔法援助,但既然珀爾曼都那么暴戾地迎上去了,就說明來的很可能不是洛倫!
不管真相如何,有一點是明確的,先前那個敢于對抗珀爾曼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剛剛升起的希望之火就這樣被無情地澆滅了,只留滿目瘡痍和一地灰燼。
人們絕望地看著北岸陷入絕境,看著珀爾曼肆虐,卻無能為力。
“拜托了,一定要有人來阻止這一切啊……”
“女神大人啊,請您保佑我們吧!”
“哪怕是黑暗英雄,也請來救救我們吧!”
凄婉的呼喊,在南岸的避難所里回蕩。
帕里厄市民們淚水漣漣,將僅有的希望寄托在那虛無縹緲的未知之中。
沒過多久,珀爾曼降臨在了一座直插云霄的摩天大廈之巔。
露臺庭院被石墻分隔,只有暴雨仍舊不斷落在露臺上。
他穩住身形,落在露臺上,腳下濺起一圈水花。
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透過雨幕,用魔力感知著搜尋著洛奇·麥卡西的身影。
此刻,珀爾曼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那個冒牌貨就躲在眼前這堵墻的后面。
對方的魔力如此微弱,讓珀爾曼更加確信對方不可能是洛倫那個級別的強者。
或者說真正的強者不需要用這種手段來欺騙。
珀爾曼并不急于一時。
他的靴子踏在地上,發出沉重而有節奏的聲響,形同永恒的喪鐘。
“把你面具給我摘了,讓我看看你是誰。”
珀爾曼的聲音寒冷刺骨。
珀爾曼清楚,洛奇這個仿佛不應該存在的人,也不過是某種偽裝。
他的真身既不是洛倫,也不是洛奇,而是一個更神秘的家伙。
轉過墻角的一瞬間。
對方似乎也感覺到珀爾曼的靠近,站在漆黑暴雨中的身影頓住了步伐。
天際鉛灰的暗云翻涌,泊森魔界沉浸在一片死寂中,時不時有夏日云層間的雷光涌動,將云霧中的巨大建筑映照得煞白。
同時也將大神官和珀爾曼的臉龐照亮,直到熄滅。
當天際再度暗下來時。
珀爾曼只感到,大神官的身影變了。
站在高聳入云的尖塔建筑頂端看臺上,只剩一位穿著深灰色外衣的高大男人。
他的皮膚蒼白如雪,不見一絲血色。
他光是輕輕抬手,就封印住了珀爾曼的行動。
除開他身上輕描淡寫間散發出令人窒息的魔力,在他封印住珀爾曼身旁的空間時,周圍的大氣都像在這一刻停滯了下來,四周散發著深邃的光芒,成為千千萬萬漆黑星辰在其中舞動,形同一片不存在于空間中卻能直擊眼簾襲入腦海的魔能活體。
精神力不夠強大的普通魔族若第一次面向了這直擊靈魂的光暈,也許會感到與這個世界建立了一種難以言表的聯系,在一瞬間經歷了一場漫長的、超越肉體和時間的旅行,最終徹底呆滯、跪倒在地甚至淚流滿面。
旋繞組成的文字不屬于任何一個已知的時代,唯有見過神代遺跡的魔族才會知道其意義。
這正是原初石板所產生加持時才會散發的威光。
而這一塊能夠為封印魔法產生加持的石板,已然揭示了石板的名字——
原初石板封印。
仿佛是感覺到了珀爾曼的目光,男人轉而看向了他。
那深灰的眼眸和深淵一般,能讓人沉溺其中,靈魂逐漸失落。
當他站立在那里時,身上散發的無形恐怖只讓生靈感到卑微和無助,而當他動作的時候,一切的安定感必將因他而崩塌。
那笑容就像在問著珀爾曼——
你不會真以為我很弱吧?
關于珀爾曼前一個問題的回答,他也終于給予了解答。
“我是傳奇封印師,阿斯克桑。”
灰衣男人的嗓音平緩,仿佛時間的流沙從他的口中流出,每一個字都帶有不可抗拒的魔力,
“孩子們,我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