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都帕里厄的四天時間一晃而過。”
“你在巴蒂斯特家辛勤地工作著,除去買材料的花費,攢下來的小錢錢都喂她吃了。但是罕見的,她可能覺得你的工作辛苦,會為你開始做早餐了。”
“她的手藝意外的不錯。”
“今天是泊森王國白金級制卡師考試的第二輪,伱被巴蒂斯特家帶來了圣白銀藤競技場。”
“現在臨近晚上,考試也快結束了。”
漂浮在空中的小黑貓,給蘭奇播報著蘭師傅的一天。
也許是因為蘭奇在巴蒂斯特家工作的時候它不能出來,現在到了圣白銀藤競技場大概算是蘭奇的休息時間,它便從影子里鉆了出來。
西沉的夕陽灑在圣白銀藤競技場上,將整個橢圓形場地渲染成一片絢爛的橘紅色。
高高敞開的活動圓頂下,層層疊疊的拱形觀眾坐席,砂巖墻面泛起溫暖色調,間或能聽到幾聲觀眾的喧嘩和考官的指示聲。
天御廳里,巴蒂斯特家的坐席區,寬闊的組合沙發后,管家的身邊開始有一只漆黑的精靈貓環繞了起來。
“霧草,這貓怎么會說話。”
克莉絲蒂娜回過頭看著在半空漂的小黑貓,驚呼道。
上次她在泊森魔界見到這只貓時就覺得很神奇了,這次發現貓竟然開始說話了,更讓她感到驚異。
“喵喵喵。”
貓老板一副無語的表情望向這個金發大小姐。
它八階神獸不配說話嗎?
要知道有些五六階的魔獸都能口吐人言了。
“不好意思,我給它交待的是,下午五點半以后它就可以出來了。”
蘭奇站在沙發后懷著歉意對克莉絲蒂娜說道。
“沒事沒事。”
克莉絲蒂娜只是對這只貓好奇。
這座曾經血腥的超古代帝國競技場融入花都帕里厄后就被換上了另一種柔美溫情的仙氣,難以將它與那血腥殘酷的角斗士格斗聯系在一起,反而更像是一個銀白的避世勝地,連貓都顯得很悠閑。
她隨即又轉回身,望向自己身側的依諾安。
“唉,要不是南邊的亞奎丹領很危險,我還想帶你去巴蒂斯特家的酒莊玩呢,不過感覺接下來這段時間真有機會帶你去。”
克莉絲蒂娜繼續和依諾安聊著。
在泊森王國南邊境南亞奎丹領,他們巴蒂斯特家的產業很大,包括農業、酒業、加工業,而當地的領主本就是她母親那邊的親戚。
“你不需要去,這是大人的工作。”
坐在另一邊沙發上的巴蒂斯特家長子凱爾對她強調道。
“知道啦,哥哥。”
克莉絲蒂娜無奈地低頭。
接下來有段時間,萬一南邊和克瑞瑅帝國打起來,比如前線統帥需要就地征用他們家在當地的庫存,但是沒有和首都這邊商量好,或者是戰爭爆發很突然,商隊被困在了邊境,需要出面和當地軍隊協商,都可能會需要巴蒂斯特家有話語權的人去南邊負責統籌一下,而一旦出現類似的情況,凱爾一定不會讓她去,而是由已經負責一部分家業的凱爾親自去。
“但其實我比哥哥強呀。”
克莉絲蒂娜嘀咕道。
她的哥哥根本就沒有修煉過,只是個零階普通人。
她好歹有二階,是通過了亞洛蘭王立學院考試的一年級正式生。
“真是的。”
凱爾沒好氣地自語,不想再理這個沒心沒肺的妹妹。
別人家遇到這種情況,都是巴不得有人替自己去危險的地方。
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克莉絲蒂娜,幫她把家里的責任都接過了她還不領情。
克莉絲蒂娜偷偷對哥哥做了個鬼臉,看向依諾安,發現依諾安好像半天沒說話。
只見依諾安眉梢緊鎖,不時像頭痛般搖了搖頭。
“怎么了?依諾安?”
克莉絲蒂娜關切地問她。
“我好像……是泊森南邊境,亞奎丹的人。”
依諾安捂著額頭喃喃。
盡管她不確定自己身份證件的真假,但她腦海中閃過的灰白片段,自己好像小時候生活在那里。
“那里……是不是有一座會在冬天白雪皚皚的大山,連接著山脈……”
她仍然不確定地問道。
“對呀,亞奎丹斯山,在我們泊森王國老有名了。”
克莉絲蒂娜頻頻點頭,
“咦,那我如果帶你去那里,有可能幫你找回記憶嗎?”
她忽然驚覺。
因為先前聽洛奇管家所說,要看到一些熟悉的東西或者受到強烈的刺激才有可能找回記憶。
雖然克莉絲蒂娜不太希望依諾安真的找回記憶,自私點來說,她更想讓依諾安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但若找回記憶對依諾安來說是一件重要的事,她還是一定會幫助依諾安。
“不許去,至少等平定一點再去。”
巴蒂斯特伯爵家的少爺凱爾聽到妹妹的話語,立即勒令道。
“知道啦……”
克莉絲蒂娜撅起嘴角。
“沒關系的小姐,記憶什么的我并不急著找回來,現在就很好了,還請不要讓凱爾公子為難了。”
依諾安連忙對克莉絲蒂娜說道,并向凱爾投去歉意的眼神。
“我們看來暫時不能過去了,不過我答應你,一定會帶你去南邊境,看亞奎丹斯山!”
克莉絲蒂娜臉上綻放笑意,抱住了依諾安,對她保證道。
“嗯……”
依諾安可能覺得小姐的親密行為有些不成體統,惴惴不安地想要掙脫她,卻又擰不過克莉絲蒂娜,只能眼神游離觀察著遠處其他貴族的反應,并輕聲答應道。
蘭奇看著她們兩個,露出了淺淺笑意。
有依諾安在,就算克莉絲蒂娜解雇掉他,他也無需怎么擔心巴蒂斯特家了。
盡管時間不長,但在巴蒂斯特家工作的這段時間他很開心,或者說在花都帕里厄玩得很愉快。
隨即,他抬起頭,將目光再度投向了天御廳的全息巨幕。
只見畫面中正在進行著一場曠世大戰。
人工影世界模擬出的破碎神殿被參天的石柱廊環繞,縱橫交錯間雕刻著神代生靈戰陣浮雕,而在中央祭壇廣場上,兩道全副重鎧的身影正在展開一場殊死對決。
一道英勇無畏的斗士身影全身籠罩在熔巖般灼熱的赤紅戰甲中,頭戴火焰鐵角盔,右手高高舉起一桿猩紅長矛,而另一員身著袞鎧的三頭六臂魔族則手執數把兵器,整個身軀仿佛由純粹的鋼鐵鑄就。
就在許多觀眾屏氣凝神的注視中,赤紅戰甲的斗士猛地揮動長矛,頃刻間便自矛尖涌出出一道道奪目的熔漿熱流,向魔族投擲而去,鋼鐵魔族手中戰斧呼嘯著劈了上去,頃刻間在刃鋒上凝聚出無數鋒利的氣刃,竟然生生將那氣浪給劈開了去路。
斗士并未就此止步,四周地面瞬間開始熔化出無數巖漿,滾燙的熔巖不斷從地表噴涌而出,轉眼間便在他腳下凝聚出一個大約三人高的赤紅巨像,魔族早已揮舞著戰斧飛身而起,直直砍向那巨像的頭顱,帶起一陣熔漿飛濺!
目前正在進行的是白金級制卡師第二輪考試,也是重頭戲的套牌測試。
套牌測試是最為直接的制卡師綜合水平考驗,在給予的條件限制下,令制卡師當場做出一套對策牌,同時將套牌賦予人工影世界的智能投影生物,由人工影世界開啟實戰模擬。
“洛奇,你看誰能贏?”
克莉絲蒂娜有些焦急地仰頭望著沙發后的管家。
“我不知道。”
蘭奇給出了優質解答。
他又不是考官,他怎么知道這場會打成什么樣子。
或者說如果把他丟上去參加套牌測試的制卡,他也只能做些怪東西出來,是否能贏他就不確定了。
就在這時。
「停一下。」
一道聲音在音像中響起,隨即整個人工影世界都像靜止了般。
只見是分屏上的身影叫停了測試。
一個白發的貴公子,正遠程連線著這場考核。
看起來不到三十。
原本負責考試的主考官羅莎琳達女伯爵和副考官布魯頓,都開始靜靜地等著他說話。
「給環境調節天氣,增加百分之五的火屬性親和,把魔族和人族戰傀的基本屬性平衡一下,并增加雙方戰傀的基本攻擊屬性,不然測試不出極限。」
他吩咐道。
“可是選擇魔族戰傀,相應的本身就更難適配魔法卡牌,調節數值可能會影響其本身的種族特性。”
羅莎琳達女伯爵稍顯猶豫,對屏幕另一側實時連線的白發審查員說道。
「按我說的做。」
白發審查員并沒有和她多爭辯或解釋,只是命令道。
羅莎琳達長舒一口氣,還是按照他的要求開始調了。
而這一場作為副考官的白金級制卡師布魯頓只是坐在一旁沉默不語。
因為對方的權限確實更高。
“這什么人這么裝逼喵?”
貓老板不解地望向競技場里的巨幕問道。
“這個呀,是西部樞紐區坎貝拉王國、制卡師協會總部的審查員,他也是白金級制卡師。”
克莉絲蒂娜回頭對小黑貓解釋道。
盡管她伸手勾引了兩下貓老板,但貓老板還是沒讓她抱。
“羅莎琳達女伯爵是主考官,也得聽他的?”
貓老板視線投向巨幕,又看向克莉絲蒂娜。
畫面中那個叫洛金斯的白發貴公子,一頭銀白色的長卷發在腦后微束,發尾微微上卷,眼眸如同冰雪般透亮,嘴角常年掛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傲意,偶爾在手寫板魔導器上寫劃。
他已經指揮過好幾次考試了,近乎要把羅莎琳達女伯爵主考官的權限全都拿來了。
每當主考官羅莎琳達女伯爵審核某個環節令他存疑時,洛金斯就會不耐煩地咂嘴,開始指示調整。
“確實沒錯,只要符合規章制度,洛金斯作為總部的審查員,權限確實比主考官更高,但這家伙會一臉吊樣地指揮考試,主要是因為他和羅莎琳達女伯爵也不太對付。”
克里斯蒂娜繼續說著。
“憑什么他這么閑,還能指揮東部地區的考試喵?”
貓老板瞪大了眼睛。
它感覺羅莎琳達女伯爵人挺好,先前它和蘭奇塔塔還被女伯爵盛情招待了,應該不會得罪人才對。
“西部樞紐區那邊的白金級制卡師很充足嘛,湊齊三個考官很簡單,不需要麻煩他。”
克莉絲蒂娜攤了攤手,滿是無奈,
“他真的是太恨米垓雅了。”
其根本原因還是米垓雅公爵。
羅莎琳達女伯爵確實沒得罪過洛金斯,但羅莎琳達女伯爵和米垓雅公爵關系一向交好。
那洛金斯就自然而然連帶著羅莎琳達女伯爵一起討厭了。
據說洛金斯成為白金級制卡師的那年本來萬眾奪目,誰知道較為落后的東部地區這邊出了個米垓雅,后來他就好像一直被米垓雅壓著一頭。
至今還沒有原諒米垓雅。
「有些觀眾,不要念念碎,別以為我聽不到。」
屏幕上的冷漠的聲音傳來,洛金斯的聲音也似乎隔著屏幕投向了巴蒂斯特伯爵家這邊,克莉絲蒂娜先是一驚,隨即就被凱爾公子撲過來捂住了嘴。
“少說兩句,克莉絲蒂娜,他聽得見。”
他的這個妹妹,確實什么都敢說。
現場顯然有音像裝置,能讓西部樞紐區那邊實時連線的洛金斯都聽到場內細碎的聲音。
如果得罪了白金級制卡師,他們家很可能今后連金級銀級制卡師都交易不了了,洛金斯一句話就能讓不愿意得罪他的制卡師都把巴蒂斯特家加入黑名單。
“媽的智障……”
克莉絲蒂娜即使被捂住了嘴,仍舊滿眼敵意地看著畫面上不可一世的白發貴公子。
連現場的觀眾都要管。
這就是坎貝拉的爺嗎?
盡管這個叫洛金斯的南大陸制卡師協會總部管理層白金級制卡師有些讓他們東部國度的人生厭,但現場總會有一群狂熱的年輕女性粉絲,甚至手持閃閃發亮的應援燈牌,只要洛金斯一開口,她們就會發出陣陣尖叫。
而洛金斯對此熟視無睹,卻又喜歡這種感覺。
短暫的調試過后,畫面再度變回了測試。
赤紅熔漿巨像竟無視那狂野的斧劈,反手一掌便將鋼鐵魔族給重重拍飛了出去,鋼鐵魔族在半空翻騰數圈,尚未著地便已看見數枚赤紅熔漿隕石自空中砸落,帶著震耳欲聾的轟鳴直逼而來。
原本局勢開始倒向赤紅斗士。
可誰也沒想到,魔族懷中隱藏著的黑曜石開始綻放出漆黑的烈焰,整個祭壇區域的大地竟然被他生生震出一條數米的深溝,開始化作詛咒之力將隕石的威力全數奉還。
眼見攻擊被反制,斗士怒目圓睜,全身熔漿鎧甲泛出萬丈光芒,體內燃燒愈發旺盛,就在這時,祭壇廣場上驀地裂開無數深溝,熔巖自地底不斷涌現,雙方終于同時爆發出最后的全力一擊,兩股魔力猛烈撞擊在一起,引發出一陣駭人無比的魔力波濤,奪目的赤紅與漆黑交織在一起,整個畫面仿佛就此崩解!
所有觀眾只看見一陣熾盛的光芒驟然迸發,下意識地抬手擋住了眼睛。
待朦朧視線終于恢復,眼前的巨幕慢慢從純白變回了破碎神殿,赤紅斗士已然半跪在地上,而鋼鐵魔族仍舊屹立不倒。
至此,管家從半空中抓住了漂浮的小黑貓,將其放在了自己的肩頭。
“凱爾公子,我差不多該下班了。”
蘭奇微微欠身,在伯爵少爺身旁說道。
“噢,你先走吧。”
凱爾答道。
其實本來洛奇管家的工作時間五點多就結束了,只是多陪了他們一會兒,就像在等人一般。
當蘭奇和結束考試的塔塔匯合,從圣白銀藤競技場走出時,帕里厄街頭已籠罩在夕陽的余暉之中。
他們一邊沿著帕里厄6區的人行道漫步,一邊欣賞著遠方地平線上的落日。
“怎么樣,被審查員干擾了一下,我還擔心會輸掉呢,沒想到根本沒能讓你使出全力。”
蘭奇對身旁的塔莉婭說道。
“簡簡單單。”
塔莉婭聽到蘭奇疑似贊嘆她的話語,略顯傲意地瞥了他一眼。
今天的第二輪考核就比較正常。
以往來說,白金級制卡師考試每輪的合格人數大約只會有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以下。
三輪篩選下來,常常兩三屆都沒有一位合格者。
今年的第一輪魔工原理考試,竟然有大部分考生都通過了,甚至不少考試拿到了高分,才是極為特殊的情況。
因此才引得南大陸制卡師協會總部那邊派遣出了審查員,實時監管東部地區這邊的考試。
“這一輪你的分數看起來會比卡蓮高一點,但第三輪還要繼續贏過她不少分,才能在平均分上高過她。”
蘭奇給塔莉婭分析道。
塔莉婭在候考區可能沒有看到卡蓮的考試過程,不過蘭奇一直在跟隨著巴蒂斯特伯爵家在看。
雖說均分沒什么實際作用,只有績點和是否合格有用。
但她們賭的就是誰分高。
“怎么,這是蘭奇考官給出的專業評價嗎?”
塔莉婭饒有意味地又瞧了他一眼。
她的意思似乎是叫蘭奇會說話就多說點。
今天考完之后,聽到蘭奇的話都讓她比較開心。
“不說了。”
蘭奇對她笑了笑,加速朝前走去。
塔莉婭下意識地拳頭握緊了。
她感覺這家伙就是故意的。
“下一輪我就是考官了嘛,不能帶有主觀傾向,我還是得時刻保持著客觀態度來評價你。”
蘭奇一副公私分明的樣子解釋道。
“那你如果加上主觀是什么樣的?”
塔莉婭好奇了。
原來剛才都是客觀評價,他是真心實意的覺得她很厲害。
“吭吭,吭吭,吭吭,吭吭。”
蘭奇忽然像喉嚨不舒服,連著咳了幾下。
“不舒服嗎?要不今天晚上回家我幫你煮點藥?”
塔莉婭當即就把手輕放在了他的背上,咬著嘴唇問道。
蘭奇一個字沒說,但她都聽懂了。
也許這家伙確實該喝藥了,給他治一治會說話這個壞毛病。
蘭奇頭上開始冒汗。
他突然忘記這女人掌握了掌勺大權,如果她給他下點毒藥,他好像真的反抗不了。
“蘭奇,還好嗎?”
遠方傳來了男性的問候聲。
“還好還好!”
蘭奇連忙回復對方,岔開了塔莉婭的注意力。
這聲音很熟悉,兩人往遠處望去,只見處刑者奈杰爾正在走過來,似乎是來找他們的。
奈杰爾摘下了軍帽,他整齊的短發和英武的面龐在夕陽下透著一股威嚴,但對他們來那個人看起來較為親切。
“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
奈杰爾看著和塔莉婭貼得很近的蘭奇,說道。
蘭奇和塔莉婭都下意識地站開了些,裝作不認識對方。
“可以去旁邊的咖啡廳聊一聊嗎?”
奈杰爾指了指賽琳娜河畔支流河岸邊的時尚店鋪,問道。
他同時也保持觀察著四周。
他知道在第二輪制卡師考試結束后可以在圣白銀藤競技場附近找到蘭奇和塔塔。
這時候姑且并沒有發現誰在追蹤或者監視他們。
不過在人類城區,貿然地監視一位處刑者,反倒對敵人來說更為危險。
“沒問題。”
蘭奇和塔莉婭答應后,跟著奈杰爾往就近的河畔邊商圈走去。
晚霞已經悄然降臨,但帕里厄的夜色并未冷冽清冷,透著一種迷人的朦朧。
河面上倒映著兩岸夜景的燈火通明,宛如一條流動的銀河在城市中心蜿蜒曲折,令空氣彌漫起濕潤的清新。
在這帕里厄的夜色里,處刑者奈杰爾帶領著蘭奇和塔莉婭來到了一家露天咖啡館。
咖啡館坐落在河邊,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分外雅致。
他們踩著鑲嵌在石磚地面上的木臺階,走上通往二樓露臺的小徑。
幾排白色的鐵藝桌陳列在戶外遮陽棚下,遮陽簾輕輕搖曳。
他們在二樓露天岸臺一張靠河的桌旁落座,點了三杯濃縮咖啡。
“不好意思,還是耽擱你們的休息時間了。”
奈杰爾說道。
“沒有沒有。”
蘭奇直擺手。
奈杰爾可是他們在泊森王國如今認識的為數不多的友人,能有朋友約他們兩個一起玩,他們開心都來不及。
露臺的一側矗立著高大的泊森梧桐樹,濃密的樹冠在晚風中投射下燈火闌珊的斑駁樹影。
從這里可以將賽琳娜河支流的夜色美景盡收眼底。
侍者優雅地為他們每人送上一杯濃郁的咖啡,裊裊升起的熱氣將咖啡香味彌散開來。
奈杰爾用便攜式魔導器張開了一道隔音屏障。
“你們兩個在周日的白金級制卡師最后一輪考試結束后,有閑暇的時間嗎?”
三人開始了一邊小口啜飲咖啡,一邊聊起近況。
“有呀,我們結束考試之后就很閑了,打算在花都帕里厄好好玩玩。”
蘭奇和塔莉婭對視一眼,由蘭奇答道。
其實這趟泊森之旅從時間上來看也接近尾聲了。
按照他們的計劃,結束白金級制卡師考試的監考工作后,再在泊森王國停留兩天,差不多就要回赫頓王國了。
雖然很想去泊森魔界多玩幾天,可是時間并不允許。
再晚的話,誰也說不準南邊的克瑞瑅帝國會不會突然向北開戰,屆時一旦進入戰爭狀態,他們就沒那么好回赫頓王國了。
“這周日晚上,我會去魔界10區參加一場魔族的宴會,我心里總有種不妙的預感。”
奈杰爾并未請求他們什么,只是先提起了自己在周日當晚的行程計劃,就像在交代著后事一般。
“是怎么回事?”
蘭奇詢問道。
“根據我現在追查到的進展,這個詛咒散布者,大概在一年多以前就有了蹤跡,他相比起人類更有可能是魔族,但目前觀察到的他留下的殘留術式,存在著非現代魔族魔法文的痕跡,相比起我們泊森魔界的這些魔族,他更像是前些年剛從北大陸過來的古老魔族,所以我的推斷讓我感覺到愈發不妙……”
奈杰爾從外套內側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個由機械方塊嵌合而成的魔導器封印盒。
他將其在蘭奇和塔莉婭面前解開。
只見是一塊沾染著深藍色火焰灼痕的碎布。
“這是我們兩天前在魔界搜查,終于與詛咒散布者短暫交手之后,從受害者身上勉強保存下來的一點痕跡。”
奈杰爾解釋道。
盡管奈杰爾不抱希望,也不想麻煩蘭奇和塔塔,但能夠解咒的這兩人,也許能夠比他判斷出更多的線索。
他比較確信塔塔比他強,甚至說不定可能擁有著能與詛咒散布者正面交手的可怕實力。
蘭奇聞言看著塔莉婭。
這還真專業對口了。
不僅僅是魔族,更是原生古代魔族,沒有誰比塔莉婭更懂了。
只能說奈杰爾有點歪打正著,找到了魔王幫他鑒定,也許這就是魔族的羈絆吧。
“是那個在車站給莉桑茜小姐施加詛咒的男人嗎?”
塔莉婭輕輕伸手探向這枚碎布,閉目皺眉感知著上面殘留的魔力,對奈杰爾問道。
那天她和蘭奇之所以會在浮空城堡號飛空艇上受襲——遇到了狂化的糕點師莉桑茜,一切的原因都是有一個神秘男人給莉桑茜提前下了咒。
“沒錯,就是上次給你們看的錄像中那家伙。”
奈杰爾點頭。
這就是近些天他們元老院執行部隊所取得的最關鍵線索。
即便如此,也付出了不少同僚的生命作為代價。
對方很強。
如果不是對方不戀戰,更想避開他們的搜查,可能死傷還要慘重。
連奈杰爾都能感覺到對方殘留魔力的恐怖上位魔族氣息。
“詛咒散布者,真的不是你們泊森這一系的魔族嗎?”
塔莉婭越分析這個魔力,越是感到了不對勁。
“不是,絕對不一樣。”
奈杰爾堅定地說出了他的結論。
塔莉婭沉吟了起來。
等待著她分析的時間,蘭奇暫且抿了一口咖啡。
“這種魔力和術式你見過嗎?百年前圣戰時除了活下來的名門大魔族,也許還有殘留下來的其他強大魔族?”
他不禁望了望塔莉婭,問以心念。
八階魔族不一定能過大魔族試煉并獲得印記,沒有三個印記,哪怕是九階也無法成為大魔族。
另外像辛諾拉、普拉奈這樣的名門貴族,在大魔族試煉中獲得了一個心性和一個武力印記之后,相比起一般魔族更容易從其他大魔族長輩那里直接獲得賦予的印記,湊齊三個印記成為大魔族。
“我也不是每個魔族都認識,但我很確信當時我們體系里的強大魔族沒這個感覺的魔族。”
塔莉婭在心里回應蘭奇。
如果真有這種極具才能的古老魔族,那她一定認識。
“這股魔力樣本,更像災厄役土過來的生靈。”
在遲疑了許久之后,她終于開口補充道。
蘭奇和奈杰爾都略微發愣。
奈杰爾似乎是沒想過這個情況。
而蘭奇即使去過北大陸,在南岸的普羅托斯帝國也只是很少聽說這個詞匯。
災厄役土本就是位于世界盡頭,極為不穩定的區域。
關于其記載,普羅托斯皇家圖書館里只有寥寥幾本圖冊。
“我看過古籍記載,北大陸的災厄役土還連接著一塊失落大地,而失落大地上說不定還存在著其他的魔族和人類。”
塔莉婭解釋道。
當然這是在魔族滅國以前,王室書庫里的話本,無法斷定真假。
災厄役土就連八階進去了都很有生命危險,也不知道盡頭在哪,所以一般正常人都不會去橫跨。
“這樣啊。”
蘭奇不是太感興趣地沉思著道,災厄役土這個世界盡頭的無人區他并不關心,他只在乎塔莉婭提出的“世上也許還有另一個體系的魔族”這一可能性。
奈杰爾困惑地看著塔塔,不知道為什么塔塔懂這么多。
但他也不會多問,他深知沒必要過分探究友方的底細。
“喵。”
貓老板在蘭奇腿上看著塔塔又看著蘭奇,這一會兒餐桌上都沉默了。
一開始他們在露臺就座時,花都帕里厄的街景還籠罩在一片夕陽之中。
隨著時間流逝,晚霞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城市也漸漸被籠罩在一片暮色之中,天空變成了深邃的靛藍色,繁星在夜空中閃爍著光芒。
“對了,你不是去過北大陸嗎?”
塔莉婭看向蘭奇問道。
“如果對方是前些年從北大陸來的神秘魔族,那確實可能沒聽過我的名字。”
蘭奇喃喃道。
因為那時候洛奇·麥卡西在普羅托斯的傳奇還未開始。
貓老板不好說什么,只是又被勾起了不好的回憶。
它記得他倆當初在普羅托斯帝國倒也沒了解過太多關于災厄役土的秘聞,畢竟普羅托斯帝國是在南岸,災厄役土隔得實在太遠,位于極北方向。
不過對于蘭奇這種南大陸人來說,他應該沒太大興趣涉足那種過于遙遠的土地,就算有以失落大陸為舞臺的故事蘭奇估計也不會是主角了。
“不是,你誰啊,你以為你的名字在北大陸如雷貫耳嗎,我問的是你有沒有聽說過對方。”
塔莉婭就覺得蘭奇的回答有點好笑。
“還真沒有。”
蘭奇搖頭,
“不過我有北大陸的友人告訴我,在北大陸確實疑似隱匿著一群未知的魔族。”
蘭奇記得西格麗德的來信上有提到過普羅托斯帝國當初會有北部恐慌,源頭便是北部出現了神秘的魔族。
“難道真是從災厄役土的另一邊過來的極惡魔族?”
塔莉婭在心里困惑自語。
“魔族王宮的古籍傳說中,曾經出現過不知名的強大魔族,混入了魔界,被抓到審理之后,發現是從災厄役土另一端來的,其身上的法術和道具都極度危險,盡管如此最后還是放他走了,因為不想結仇。”
塔莉婭也不知道這個魔族王室秘聞的真假以及具體經過,她給蘭奇把她所了解的都用意念傳達道。
這種東西現在可能只有她和伊琺提婭知道了。
退一步伊琺提婭也不一定知道,因為伊琺提婭不喜歡看書。
“也就是說在花都帕里厄散布著詛咒的,很有可能是你們這個體制外另一種更為神秘的魔族?”
蘭奇用意念問道。
那這樣普羅托斯帝國北部的動亂,還有莫羅蒂安公爵的背叛,就都有因有果了。
“不排除這種可能。”
塔莉婭贊同道。
奈杰爾看著對面的蘭奇和塔塔眉目傳情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么能不開口就像一直在交流著信息。
他不好問什么。
“總之奈杰爾,塔塔的鑒定結果是,對方確實很有可能是魔族,并非人類,而且并非圣戰時的那一批老魔族。”
蘭奇似乎注意到了奈杰爾等待已久的目光,向他說出了結論。
塔莉婭眼角顫了顫。
她感覺蘭奇在說到“老魔族”時,似乎意義不明地加重了一下語氣。
“明白了。”
奈杰爾點頭,并松了一口氣。
光是詛咒散布者的種族這一大特征就已經是很重要的情報了。
他其實有懷疑過自己的老師珀爾曼卿會是詛咒散布者。
因為與這兩天他所推斷的詛咒散布者對得上實力的八階魔族只有10區領主珀爾曼卿和9區領主艾緹歐卿。
聽蘭奇和塔塔這樣的說法,他老師珀爾曼卿的嫌疑就降低很多了。
而艾緹歐作為米垓雅當年的從者,一向是最親近人類的魔界領主,幾乎不可能是她。
那么大概率,散布詛咒的真兇是一個近些年從泊森外部潛入進來的神秘魔族。
其活動范圍也幾乎可以鎖定在泊森魔界——若對方本身的種族是魔族,以近幾天元老院突發的邊界管控模式,詛咒散布者想要偽裝成人類并跨過邊界前往帕里厄市區很有可能會被直接逮到。
詛咒散布者也沒有想到莉桑茜會被解咒,從而被審出情報,引發了元老院一系列對策和連鎖反應。
“對了奈杰爾,你說你這周日晚上要去參加一個魔族的宴會?你希望我們一起去嗎?”
話題的最后總會想起開始。
蘭奇又想起了奈杰爾最開始說的話。
他看起來不太想麻煩他們,但又問他們是否閑暇。
“我很擔心在老師的宴會上會有詛咒發生,因為詛咒散布者如今在魔界被我們地毯式的搜查,會越來越急,恐怕敵人的計劃在加速了,隨時將會爆發最終一戰,而那場宴會又會聚集許多泊森魔界的名流。”
奈杰爾表情苦澀地解釋道。
如果在宴會上有魔族狂化引發動亂,按照泊森魔族的規矩,必須要將魔族斬殺,否則會引來元老院的糾察。
如今泊森魔界和元老院本就有著不小分歧,更是不會讓元老院抓住能夠打壓他們的話柄。
一旦發生狂化事件,奈杰爾不確定能否說服在場的其他魔族,讓他帶走受咒魔族。
還可能和其他魔族打起來。
因為在其他魔族看來,他們并不信任元老院的鷹犬奈杰爾,任由奈杰爾帶走了狂化魔族,難免說會不會中元老院的陷阱。
上次和阿斯特羅斯的一戰,就讓奈杰爾有口難言。
他既不能解釋受咒魔族如今已經有救了,也不能暴露出蘭奇的存在。
好在蘭奇現今還有一個成熟的偽裝身份洛奇·麥卡西,不至于會危害到蘭奇的返程。
那么晚宴當天,只要能夠時刻解咒的洛奇·麥卡西在他身邊,就算真的有受咒狂化者爆發,他也能在第一時間將其制伏并將其治好。
“反正那場晚宴上,只要詛咒散布者選擇了搞事情,我們就有可能通過當場解咒說服其他魔族,幫我們一起抓住散布者對嗎?”
塔莉婭簡單粗暴地總結了奈杰爾的結論。
詛咒散布者有很高概率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給奈杰爾下餌。
如果奈杰爾想救魔族,引發了魔族們的針對,詛咒散布者便有機會萬無一失地除掉奈杰爾,甚至可能不需要他親自露面動手。
“對。”
奈杰爾點頭。
他感覺現在花都帕里厄,有什么快要醞釀到臨界點。
由于蘭奇和塔塔無意的干涉而加快的進程,一場花都魔境決戰可能就要提前開始了。
“那我們跟你去。”
蘭奇果斷干脆地回應道。
“謝謝。”
奈杰爾遲疑了一回,向兩人鄭重地感謝道。
“我們正好工作結束了想去泊森魔界玩玩,也沒熟悉那片魔界的朋友,你正好帶我們去見識下泊森魔界的上流宴會呀。”
蘭奇笑著說道。
這個詛咒放任下去不管,繼續蔓延,也可能會危害到休柏莉安他們。
“那不早了,我們周日晚上在圣白銀藤競技場外見。”
奈杰爾沒有否認蘭奇說他們是朋友一事,對兩人道別。
他看了看表,發現時間已不早了。
蘭奇和塔莉婭點點頭,目送奈杰爾的背影消失在露臺通往店鋪室內的樓梯。
不知不覺聊了許久,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了帕里厄。
露臺上的昏黃燈光和桌上的搖曳燭火,給這個露天咖啡店鍍上了一層暗金色。
蘭奇的眼神越過塔莉婭的肩膀,注視著河面上。
“周日會贏嗎?”
蘭奇輕聲問道,語氣里充滿了幾分沉浸和感慨。
周日既是他最后的官方工作,也是塔莉婭重要的一場考試。
只有塔莉婭順利考過,他們才能開心地去泊森魔界玩。
塔莉婭不想理他。
也就蘭奇會一臉自信地對這種問題作出肯定的回答。
他這人就是太過自信了,早晚要翻車。
“你現在對我好點,說不定周日第三輪考試的時候,我給你打分時會心情也好點哦。”
蘭奇的笑容如夏夜里的一縷微光,始終充滿活力地對她說道。
“你不會的。”
塔莉婭說道。
如果他真的會在工作中帶入個人想法,第一輪就不會對卡蓮那么隨意了。
她一直在觀察,也愈發了解蘭奇。
這個人永遠都不會跟你較真,他的每個毛孔里,都滲透著對世俗文化居高臨下的包容,包容到會無止境地遷就你,包容到讓你覺得你自己很低俗自卑,當你快要憋死快要瘋掉時,能想到的只有一個逃字。
她很確定,蘭奇根本沒有報復卡蓮的想法。
塔莉婭本來不想管,因為她知道卡蓮早晚會發現真相,但卡蓮跳到她頭上來了,事情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而且她見不得別人欺負蘭奇。
“你的意思是只有你能欺負我嗎?你原來是這么霸道的公主嗎。”
蘭奇就像聽到了塔莉婭的心聲,驚訝地說道。
貓老板看到塔塔都愣住了,大概都能猜到塔塔剛才心里在想什么,以及被蘭奇讀到了什么。
不是,大蘭老師喵,就你話本看得比較多是喵?你非要翻譯一下?
貓老板知道蘭奇很懂。
但有時候他故意把女生的心思給翻譯出來。
會搞得女生很尷尬。
這種行為比直男更過分。
“你意氣風發的時候真的很從容,但你在我身下求饒的樣子,也真的很滑稽。”
塔莉婭稍微靠近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她那清冷中摻雜著鄙夷的聲音,充滿了對蘭奇的譏諷。
伴隨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剛買完單經過樓下樓梯口的奈杰爾有些尷尬地裝作沒看到他們,加快腳步走出店門去了。
“不不奈杰爾先生,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蘭奇連忙望著樓下的奈杰爾說道。
“我沒聽見,對了,泊森王國每年八月最后的一天有花火祭典,那一天很適合約會,正好就在白金級制卡師考試結束后,據說愛神殿的祭司會在那一天扮成鬼,越是恩愛的情侶越會被他們追捕并抓起來示眾。”
奈杰爾回過頭,對他們講道。
“我們才不會在那天約會!”
兩人聽到,表情都變得不對了,異口同聲地望著樓下說。
他們倆的關系還沒好到要在那種特殊的日子一同出去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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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