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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對付李斯特的可不是我黑斯廷斯,而是內務部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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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不列顛及愛爾蘭聯合王國警務專員委員會。

  單是看這個名字,很容易會讓人認為這不過是內務部下屬的常設咨詢機構,就像是許許多多內務部的下設機構那樣,是用來養閑人、吃閑飯,并通過這些喂到閑人嘴里的閑飯,來搞利益交換和政治腐敗的。

  當然了,我不能否認,在內務部中確實存在類似的海量個例。

  但是,起碼警務專員委員會并不是這樣的組織。

  甚至于,在白廳設置的一系列委員會當中,警務專員委員會的重要性也僅次于貿易委員會、海軍委員會、軍械委員會和濟貧法委員會。

  在內務部的行政文件當中,警務專員委員會被描述為:由內務大臣監督的內務部下屬常設咨詢機構,建立的初衷是為了協調警務工作與外交安全、郵政運輸及火災防御等跨部門事務產生的沖突。

  雖然警務專員委員會的主席職位由內務大臣約翰·羅素勛爵兼任,但是與大部分委員會的主席同理,羅素勛爵在這里只不過是掛個名而已,再加上冷浴場事件后,內務部對警察事務的直接控制力有限,而大臣又不可能每天處理警務細節,所以大伙兒都清楚,如今這里的話事人是秘書長亞瑟·黑斯廷斯爵士。

  我之所以這么說,并不是因為我把另外兩位委員給忘了。

  亨利·霍布豪斯作為前內務部的常務次官,在體制內備受尊重,但他畢竟是個早就退居二線的老官僚,實在是沒有和亞瑟爵士斗法的興趣。

  而查爾斯·肖爵士呢?

  這位自西班牙戰場歸來的軍官倒是個躊躇滿志的少壯派,可是,奈何蘇格蘭場的話事人羅萬廳長橫豎就是不甩這位資歷不如他的陸軍軍官。

  眾所周知的是,在英國警務工作中,蘇格蘭場的份量起碼要超過一半。

  當然,這倒不是說其余市郡的警務工作就不重要了。

  而是地方警察局的財政預算都是由地方政府自行承擔的,地方警察吃的不是中央財政的飯,因此對于來自警務中樞的命令自然也是看著來。

  正因如此,久而久之的,在警務專員委員會當中,就形成了倫敦大都會區的工作集中向亞瑟·黑斯廷斯爵士匯報,而地方上的事情則先報到查爾斯·肖爵士那里,然后大伙兒再集思廣益。

  唉呀,警務專員委員會的委員哪里有什么地位高低,只不過是分工不同,大家都是在為大不列顛的警務工作做出努力嘛。

  但是,同樣是做警務工作,有的人可以成天做出政績、交出成績,有的人則天天碰壁,致使內務部推行的警務改革在地方上遲遲推進不下去。

  這說明了什么?

  這說明了工作沒有高下之分,但是工作能力卻有天壤之別!

  說明了有的委員在其位不謀其政,女王陛下將如此重要的職責交到他的手上,他不止對工作不上心,還敢在工作崗位上公然躺平!

  對于這樣腐化、墮落、沒有擔當的官員,盡管出于紳士體面,不宜在會上進行批評點名。

  但是,我依然希望借此機會,提醒他警鐘長鳴。

  查爾斯·肖爵士,你覺得這話說的有沒有道理?

  內務部會議室的大門,在常務次官塞繆爾·馬奇·菲利普斯那句“會議到此為止”落地后,緩緩開啟。

  查爾斯·肖爵士收起擺在面前的文件,低著頭離開了座位,那張歷經西班牙內戰戰火的面孔上半點血色都不見。

  忽然,他抬起頭望向菲利普斯,動了動嘴唇,但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

  今天菲利普斯在會上雖然沒有一句話提到他的名字,但每句話聽起來都像是在戳他的肺管子。

  像是什么:

  警務工作,不是閱兵。紀律的價值不在姿勢端正,而在于命令能夠被執行。

  軍人可以失誤,但事務官不行。日不落帝國的秩序不是靠軍功章維系的,而是靠文件、程序與理性。

  我不敢指望每位委員都精通行政學,但我希望他們能夠知道,文件的簽名意味著責任,而不是榮譽。

  在會議過程中,肖無數次想要和菲利普斯掀桌子,但他終歸明白自己既不是法國軍人,也不是俄國軍人,而是英國軍人。

  在英國,軍人和白廳作對,可討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別說是他了,就算是威靈頓公爵,在面對白廳時也不止一次吃癟。

  在半島戰爭期間,由于《辛特拉公約》,白廳甚至大老遠的把這位常勝將軍調回國,接受辛特拉委員會的調查。

  而在他憑借托雷斯·韋德拉斯防線成功阻擋法國元帥馬塞納的推進時,他要求的軍費卻被財政部和軍需部門以“賬目未核”為由,一再克扣、拖延,以致于威靈頓公爵的軍官們不得不賒賬補給。

  憤怒的威靈頓公爵為此不止一次在信中怒斥白廳,他直言:“與財政部斗爭的麻煩,遠勝于和法國人作戰。”

  不過最讓威靈頓公爵感到不滿的,還是當年他在維多利亞戰役中大敗法軍,打算越過比利牛斯山脈攻入法國本土時,被外交部勒令暫緩推進,以免破壞英國正在與波旁王室進行的秘密復辟談判。

  而這樣的情況,在威靈頓公爵功成名就當上首相以后,也沒有太大好轉。

  亞瑟就經常聽老公爵抱怨白廳經常會對他的命令故意拖延,財政部甚至多次拒絕執行他未簽名的財政撥款,以致于公爵時常感嘆:“他們寧可與內閣作對,也要遵守他們那套規章程序。”

  不過,這些抱怨也都是七八年前的老黃歷了。

  在幾年前的皮爾內閣時期,威靈頓公爵倒是認認真真的遵守起了書面批準制度,雖然這樣做很沒有他想要的效率,但起碼程序上終于讓白廳滿意了。

  就連威靈頓公爵這樣的人物都被白廳的官僚們“馴化”了,勢單力薄的查爾斯·肖,確實沒有向內務部常務次官叫板的本領。

  在肖離開會議室前,他幾乎是本能地敬了個軍禮,然后頭也不回地離去。

  至于亨利·霍布豪斯那邊,這位前任內務部常務次官、現樞密院顧問官幾乎整場會議都在打盹。

  待到會議室的人群散去,他才緩緩睜開了眼,望著桌上那杯已經冷透的茶,嘆了口氣。

  他慢慢站起身,拄著手杖走到菲利普斯身邊:“我看啊,是該讓年輕人多動動筆,我這個老家伙就不多參與了。”

  菲利普斯連忙站起身,罕見地放緩語氣,臉上也帶著笑容:“閣下,能與您共事,是本部的榮幸。”

  “榮幸?我都已經榮幸二十年了,就讓我解脫解脫吧。”霍布豪斯笑了笑,把那枚磨得發亮的懷表塞進了上衣口袋:“萬幸我這把老骨頭還走得動內務部的樓梯,塞繆爾,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咨詢我們年輕的秘書長亞瑟爵士吧,送行就免了。”

  菲利普斯畢恭畢敬地目送著霍布豪斯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直到確定老上司真的走了以后,他才轉過身,看向仍舊留在原位、低頭整理文件的亞瑟。

  “亞瑟爵士。”菲利普斯伸手挽留道:“請多留一會兒。”

  亞瑟沒有動,只是輕輕抬起頭。

  相較于不敢和菲利普斯叫板的查爾斯·肖,亞瑟倒沒有那么畏懼這位內務部行政體系中的話事人。

  畢竟,他不是肖那樣的孤家寡人,如果內務部想要繞開他指揮蘇格蘭場,那確實有些難度。

  畢竟從合法性上來說,警務專員委員會的創設,本就是議會為了防止內務部職權太大,所作出的制衡之舉。倘若內務部越級指揮,不止會讓議會不高興,也不符合白廳官僚們的程序底線。

  而從影響力上考慮,想要在短時間內找到一位可以媲美亞瑟在蘇格蘭場地位的人,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以哪怕內務部再不爽他在警務專員委員會的獨斷專行,也只能先忍著。

  甚至于,為了安撫好亞瑟,菲利普斯還在會議上公開力挺亞瑟,打壓想從他手里爭權奪利的查爾斯·肖。

  雖然在亞瑟看來,菲利普斯這么干未必是什么好心,因為他在警務專員委員會的地位本身就安穩的很。菲利普斯這么羞辱查爾斯·肖,反倒有激起二人矛盾的嫌疑。

  不過不管怎么說,至少在表面上,菲利普斯看起來是支持他的。

  但菲利普斯就算不支持他,其實亞瑟也不放在心上,因為他腦袋上還頂著非常駐侍從官的宮廷頭銜,并不是單純的白廳事務官。

  雖然菲利普斯名義上是他的上級,掌握著他的人事任命權。

  但實際上,亞瑟的人事任命權究竟掌握在誰的手里,這可沒人說得準。

  甚至于,這位前途無量的年輕人,他的未來究竟在不在內務部,也沒人能鬧得清楚。

  菲利普斯輕輕地合上那本厚厚的會議記錄冊:“亞瑟爵士,我知道你近來在白金漢宮忙得不可開交,女王陛下的音樂會,應該已經列入蘇格蘭場的安保日程了吧?”

  亞瑟微微點頭:“委員會那邊的批文我昨晚剛簽完,如果您擔心調動上的手續問題,我可以讓蘇格蘭場今天下午把方案再送一份去您辦公室那邊。”

  “不,不是這個意思。”菲利普斯輕輕擺手道:“事實上,安保方案我今天一早就收到了,委員會的安排一如既往的妥帖。只是,倫敦這些天要迎來的,不止是一場宮廷音樂會。宮務大臣辦公室那邊的出席名單我看過了,李斯特、肖邦、塔爾貝格、施特勞斯等等……還有緊隨而來的十場李斯特獨奏會,各種流言、記者,以及狂熱的觀眾。”

  亞瑟倚在桌邊,身為內務系統的老干部,他怎么能不明白菲利普斯的意思呢。

  “您是怕屆時有人會組織人手鬧事吧?”

  菲利普斯見亞瑟主動提及,也不再隱瞞,他從文件堆里抽出一份薄薄的備忘錄,推到亞瑟面前:“昨天下午剛送來的匯總,幾位老熟人又露面了。”

  亞瑟低頭掃了一眼名單,正如菲利普斯所言,上面全是老熟人。

  名單里出現的五名下院議員,全都是在蘇格蘭場掛了號的人物。

  愛爾蘭民族主義領袖,丹尼爾·奧康奈爾。

  激進自由派領袖,以獨立候選人身份勝選的約翰·魯巴克。

  支持工廠改革、反對新濟貧法、主張改善教育和宗教解放的蘭開夏棉紡廠主查爾斯·欣德利。

  曾經擔任過塞拉利昂總督,支持普選、自由貿易、反對谷物法的退伍軍官托馬斯·湯普森。

  以及愛爾蘭“佃農權利”運動的領導者,愛爾蘭地主威廉·克勞福德。

  而除了這幾位議員以外,名單上還有不少亞瑟的老“朋友”們。

  不消多說,看到這些名字湊在一起,就知道他們肯定在謀劃什么能給蘇格蘭場增添工作量的事情。

  事實上,亞瑟比菲利普斯更早收到了相關消息,但他卻并未對外宣揚此事。

  因為他實在是不愿意在這個以激進自由派因為布魯厄姆勛爵即將結束政治生命的節骨眼上,繼續對他們痛下殺手。

  況且這些激進自由派的政治畫像在很大程度上與倫敦大學的支持者是重迭的,甚至于有相當部分原本就是倫敦大學的學生、教師和人。

  而根據目前亞瑟掌握的情況來看,他們貌似只是成立了一個名為“倫敦工人協會”的組織,而前幾天他們在不列顛咖啡館舉行的那場聚會,則是為了簽署了一份名為《人民憲章》的文件。

  而根據警務情報局的線人匯報,雖然倫敦工人協會中存在暴力派,但是目前占據多數的依舊是道義派,大部分人至少在現階段并沒有煽動暴亂的想法,而是希望能向議會請愿。

  不過最讓亞瑟感到安心的,還不是道義派占據上風,而是這個協會由于準入門檻的問題,現在依然維持著相當小的規模。

  根據線人的報告,鑒于此前維系類似團體所遭遇的挫折,倫敦工人協會為了防止重蹈覆轍,即便是真正的勞動階層,未經嚴格審查也不得加入。大部分入會申請經常遭到拒絕,或者被擱置以待進一步調查。協會寧愿保持規模精簡,也不愿降低成員質量,抑或是冒派系分裂的風險。

  除此之外,由于協會會費高達每月1先令,這筆不小開支也使得許多申請者不得不忍痛割愛。

  亞瑟將那份名單翻過來放在桌面上,雖然他明知道這幫人沒威脅,但既然菲利普斯開口問了,也就由不得他做文章了。

  “白金漢宮的音樂會倒是可以把他們擋在外面,但如果他們要在李斯特的獨奏會上鼓動人群,那即便不吵不鬧,舉幾塊標語、散些傳單,就能把事情鬧上《泰晤士報》的頭版。”亞瑟語氣平靜道:“蘇格蘭場如果貿然驅散他們,媒體就有文章可做。要是袖手旁觀,議會里的在野黨議員又要跳出來質問內務部的失職。不管怎么做,都不討好。”

  菲利普斯眉頭微蹙:“所以你想怎么處理?”

  “監視當然不能停。”亞瑟將手指并攏,輕輕敲擊桌面:“但最好的辦法是把他們的舞臺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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