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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國會山股神(×)白廳街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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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學人》1837年8月22日刊  《比利時四線電報計劃落槌,帝國出版股價三日飆升》

  本刊欣然獲悉,比利時政府日前已正式批準英格蘭電磁電報公司申請,授權其在該國境內興建并運營電報線路,其特許專營年限長達九十年。據悉,本次獲許的英格蘭電磁電報公司,不僅擁有堅實股本背景,其背后的科學顧問更包括倫敦大學實驗物理學教授查爾斯·惠斯通在內的諸多電磁學領域頭部專家。而公司在電報原理與裝置制造方面的造詣,也已經在倫敦、利物浦等地諸多工程得到印證。

  而根據布魯塞爾方面消息,此項工程以比利時鐵路網既有軌道為基礎,東線自梅赫倫出發,途經魯汶、列日與韋爾維耶,最終抵達普魯士邊境。西線由梅赫倫西行,經根特與布魯日,終點設在港口城市奧斯坦德,以聯通海峽郵船,促進英比信件來往效率。北線通往謝爾特河,最終抵達比利時國內最大港口安特衛普。南線則經由索吉尼斯與蒙斯,接軌法國邊境,為后續與法蘭西王國電報系統聯通埋下伏筆。

  比利時電報工業規模之宏偉,布局之遠大,堪稱當代電報事業之典范。四線并舉,內外兼顧,兼具實用價值與進步象征,可謂工商業與國家意志的完美結合。其對英格蘭電磁電報公司的優先選擇,實乃對自由企業精神、對透明監管制度、對新興技術扶持的全面背書。

  相較于法蘭西尚在試驗階段的電報公司,以及普魯士尚未成型的鐵路信號系統,比利時此次“扶英而起”的姿態,將在未來數十年內重塑電報工業版圖的權力結構。

  此外,值得注意的一點在于,該項建設計劃頒布之際,正值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一世啟程訪英前夕。

  此次比利時電報建設計劃的頒布,既是對英國電報技術實力的認可,也是比利時根據自身戰略格局所做下的明智布局。英國的電報企業、科學家、資本家和鐵路工程師都將從中受益。

  如果電報項目順利推進,并在數年之內完成所有線路鋪設與裝置部署,那么不難想見,比利時將成為歐洲大陸首個實現全國電報廣域運行的國家,一躍登上電報工業領導者地位,而非英倫三島之外的追隨者。比利時自1830年獨立以來,于政體、財政、工業、外交等領域皆有可觀進展,而今又在電報工業競賽中拔得頭籌,其銳意進取精神,足以為歐陸舊邦之楷模。

  與此同時,隨著比利時電報線路90年專營權塵埃落定,豪取百萬法郎大單的英格蘭電磁電報公司立刻被倫敦金融城視為帝國出版公司旗下最具遠景的附屬事務。

  據帝國出版公司本月提交至交易所的財務預告草案,比利時項目一旦全面啟動,其境內四條主線總計里程將達四百英里以上,預計可于未來七年內收回初期投資,并自第八年起實現穩定盈余。而據此保守估算,該項目將在其全部資產中占比上升至32,成為公司支柱性業務。

  消息剛一傳出,帝國出版公司在倫敦交易所的股價應聲大漲,三日內跳升41,為近一年來最高漲幅。其中,尤以8月18日至19日間最為劇烈,成交額幾近翻倍。

  自去年夏季以來,倫敦金融城對電報工業雖然多有討論,但大部分人仍持謹慎觀望態度,這一方面是由于坊間傳言歐陸諸國對英式電報設備抱有懷疑態度,另一方面則是由于夏初鐵路債券回暖,抽離部分游資。

  然而,比利時此次行動迅速、態度明確,尤其是在其內閣會議紀要中明確指出:“唯有英格蘭電磁電報公司具備足夠的資本保障與技術能力”,這無疑是為電報工業支持者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而這一利好消息,不僅提升了金融城對電報工業的整體評價,更對全資控股英格蘭電磁電報公司的帝國出版公司在資本市場中的穩健形象,產生了正面的連鎖效應。

  帝國出版公司向來以“主營印刷、兼營投資與電報業務”而著稱,其電報事業雖然起于倫敦大學物理實驗室的延伸,但其自1836年下半年起即獲羅斯柴爾德銀行、巴林銀行及伯明翰、謝菲爾德、曼徹斯特等地多位工業大鱷接連增資,逐步確立了其跨行業綜合體的格局。

  同時,作為出版與電報兼營的罕見復合型企業,帝國出版公司或許將借此機會,就比利時境內新聞出版及印刷業務與比利時政府簽訂長期合作協議,這無疑將會進一步鞏固其在新聞傳播和出版物印刷方面的行業領導者地位。

  艦隊街的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在《英國佬》雜志社三樓辦公室的辦公桌上。

  亞瑟嘴里叼著煙斗,靠在那張烏木邊的皮沙發上,手里還捧著那份今早新鮮出爐的《經濟學人》。

  至于《經濟學人》的主編,可敬的詹姆斯·朗沃斯先生,他此時就坐在亞瑟對面的椅子上,優哉游哉的喝著茶,看得出來,他對今天的稿件非常有信心,以致于喝茶的時候嘴角都帶著笑意。

  “詹姆斯。”亞瑟放下報紙,大加稱贊道:“你這篇社論,寫得真是既工整,看起來又不偏不倚,簡直堪稱新聞中立精神的標桿,我當初把你從《泰晤士報》弄到《經濟學人》當主編,看中的就是你身上的這份潛質。董事會花了那么大的價錢,可不是為了請你來當宣傳部長的。”

  正在一旁將茶杯放上壁爐臺的朗沃斯聞言笑道:“是嗎?我還以為您要罵我寫的太圓滑了呢。”

  “圓滑?怎么會?”亞瑟嘬了口煙,翹起二郎腿:“我們帝國出版公司旗下的記者個個秉筆直書,絕不徇私,哪怕是對于董事會主席本人,你們該批評也得多批評。畢竟我們向來提倡新聞自由,這可不是掛在嘴上說說而已。尤其是這一段,對于比利時投資電報工業的高度評價,談的真是高屋建瓴。”

  “爵士,能得您如此信任,實在榮幸。畢竟在帝國出版公司,獨立性就是我們的立身之本。”朗沃斯聞言,半開玩笑道:“哪怕獨立性正好讓我們的股價漲了百分之四十,但這也只是因為實事求是,不偏不倚,恰好如此。”

  “那當然。”亞瑟端起茶碟,喝了口茶:“苦心人天不負,自由市場可不會讓老實人吃虧。”

  “不過……”亞瑟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老實人有時候也需要一些機會,趁著利奧波德訪英,最好能趁熱打鐵。”

  朗沃斯立刻會意,這位《經濟學人》的主編沒有半點遲疑:“您是說,再多發幾篇?”

  “不不不,詹姆斯,你別誤會。”亞瑟連連擺手道:“我怎么會干預《經濟學人》的獨立性呢?我只是覺得,社會大眾有權了解一下電報工業的廣闊前景以及提升信息傳遞速度的重要意義。而且比利時也是大不列顛長久以來的友好國家,對于友邦的進步,不論是普通民眾、外交部,甚至于女王陛下本人,肯定都是樂見其成的。”

  “那當然。”朗沃斯點了點頭,語氣一派自然:“我恰好和您想到一塊兒去了。事實上,《經濟學人》那邊,一組電報專題,一篇關于電報技術的經濟收益的剖析,以及一篇針對查爾斯·惠斯通教授的專訪都已經在準備了。”

  縱然是亞瑟·黑斯廷斯爵士這樣在下屬面前不茍言笑的人,聽到這個消息也忍不住滿意地笑了。

  這位昨天下午忽然奇跡性康復的病人站起身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詹姆斯,你果然是我們艦隊街上少有的良心媒體人。”

  “職責所在,爵士。”朗沃斯一邊說著,一邊把茶水續滿:“更何況,我們報道這些,只是出于對真相的熱愛。”

  亞瑟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發聲道:“對了,今天叫你過來,除了聊聊天以外,我還有個好消息要通知你。”

  朗沃斯心領神會的一挑眉頭:“爵士,每次來您這里,很少能聽到壞消息。”

  亞瑟伸手攔住朗沃斯倒茶的手,轉而走到辦公室的酒柜里取出一瓶上好的波爾多,親手替這位帝國出版的得力干將斟了一杯:“今年的調薪計劃馬上就要出爐了,在正式刊發之前,我想征詢一下你的意見。詹姆斯,董事會認為,對于公司中層管理者來說,25的加薪幅度是恰如其分的……”

  朗沃斯剛端起那杯波爾多,當他聽到“加薪25”時,整個人仿佛被電流擊中了似的,握杯的指尖都在發抖。

  雖然他盡力維持著鎮定的笑容,實際上卻連耳根都泛起了一層不合時宜的紅色。

  “爵士,您……太……這消息簡直比我人生中第一篇被《泰晤士報》頭版刊登的社論還讓我……”

  朗沃斯一時語塞,甚至連“感動”兩個字都卡在喉嚨里沒擠出來。

  誰知亞瑟聞言卻擺了擺手,重新坐回了沙發。

  “不過嘛……”他忽然話鋒一轉,慢悠悠地開口道:“我個人……其實是反對的。”

  朗沃斯手里的酒杯微微一晃,差點濺出來幾滴。

  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嘴角抽動了一下:“您……覺得幅度太高了?”

  “不是太高。”亞瑟搖了搖頭,義正嚴辭道:“是太低了!”

  朗沃斯愣了一下,甚至沒來得及把酒杯放回茶幾。

  “你說,詹姆斯。”亞瑟繼續開口道:“在倫敦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生活,一個主編,就算工資漲了25,那又能怎么樣?還不是每天要喝便宜的茶葉,連幾個仆人和馬夫都雇不起?別說是主編了,就連我,有時候都覺得手頭捉襟見肘呢。”

  朗沃斯嘴角微微抽動,他實在不明白這位家資超過十萬鎊的艦隊街富翁突然和他哭窮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在董事會會議上,當場就拍了桌子。”亞瑟說著,抬手敲了敲面前的茶幾:“我說,光是加薪怎么夠?一個真正值得被信賴的企業,應該為自己的員工準備更多。”

  “因此!”亞瑟打開抽屜,把那份調薪計劃擺在了桌面上:“今年年底,除了全體調薪之外,董事會還將撥出一筆專項年金補貼,面向包括你在內的所有核心中層發放。至于具體金額嘛……”

  亞瑟若有所思地停頓了一下:“具體數額不方便透露,但我覺得,你今天下午應該可以提前去諾丁山那邊看看房子了。”

  朗沃斯終于反應過來,他激動地連連點頭:“爵士,您太……我……說實話,我從沒想過……我能……”

  亞瑟聞言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在寬敞的辦公室里回蕩開來。

  他拍了拍朗沃斯的肩膀:“詹姆斯,記得要一直保持這股勁頭,踏踏實實做事,守住《經濟學人》這些年來的好傳統。你放心,只要不出亂子,堅持好新聞自由,這份年金只是開始。”

  朗沃斯臉上激動地,臉頰紅的發燙,看起來就像是喝了一桶朗姆酒似的。

  他連連點頭道:“爵士,您放心!只要我還在艦隊街一天,《經濟學人》的專欄絕不會滑向嘩眾取寵的深淵。”

  “當然,我相信你的能力和水平。”亞瑟靠回沙發,看起來像是準備結束這場談話,但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笑著看向朗沃斯:“不過,你也別把所有時間都放在工作上。做人呢,還是得留點心思在生活上。聽說你最近準備結婚了?未婚妻是巴林銀行某位經理的女兒?”

  朗沃斯聞言笑呵呵的應道:“是的,巴林銀行布萊克先生的女兒,艾琳娜。我們打算在明年春天辦婚禮,到時候還得請您賞光。”

  “喔,原來是布萊克先生。”亞瑟笑著點頭道:“弗朗西斯·巴林爵士和我提過他,才學深厚、業務嫻熟,是一位在金融城備受認可的老紳士。雖然我沒見過艾琳娜,但布萊克先生的女兒,想想也知道肯定是位端莊大方的姑娘。”

  說著,亞瑟又裝作隨口一問的樣子:“那你們平時都喜歡做什么?她喜歡音樂嗎?”

  “非常喜歡!她了許多鋼琴名家的唱片,有肖邦的,有您的,還有門德爾松和莫謝萊斯的,不過她最崇拜的還是李斯特。”朗沃斯人逢喜事精神爽,在亞瑟面前幾乎毫不設防:“她之前一直想去巴黎聽李斯特的音樂會。我們原本打算等來年新婚旅行時順便去一趟,但沒想到這次李斯特居然來了倫敦,而且還要在白金漢宮演出,她前兩天興奮得一晚上都沒睡著。”

  “是嘛?”亞瑟笑得極其溫和:“我記得,李斯特好像還要順帶在倫敦辦幾場公開獨奏會吧?”

  “沒錯,我聽說了之后,立刻就托人買了票。我們挑的是的科文特花園劇院那場,我也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弄到了兩張票。”朗沃斯笑著搖了搖頭,臉上洋溢著向未婚妻兌現諾言的滿足:“艾琳娜說,這簡直像是上天送來的訂婚禮物。”

  亞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波爾多,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若有所思地問:“你覺得……李斯特,怎么樣?”

  朗沃斯幾乎脫口而出:“天才中的天才。臺風獨特,音色奔放,簡直像……像是在用鋼琴造夢一樣。”

  “造夢?”亞瑟似笑非笑地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嗯,是挺會造夢的。”

  他把酒杯放下,靠在沙發椅背上:“前幾天我剛在朋友那兒翻到一本書,是法國的巴爾扎克寫的,叫《貝雅特麗絲》。你聽說過嗎?”

  “《貝雅特麗絲》?”朗沃斯回憶了一下:“我記得我們代理出版的巴爾扎克作品里,好像沒有這本吧?”

  “是沒有,不過馬上就會有了。”亞瑟若無其事地應道:“卡特先生前陣子親自去巴黎找巴爾扎克談下來的,連稿酬都敲定了。條件不低,聽說他要按段落計算稿酬,足見此人對自己的文筆和故事多有信心。”

  朗沃斯笑了:“巴爾扎克嘛,我先前聽仲馬先生說過,那確實是個狂妄的家伙。”

  “這倒也是。”亞瑟笑意未減:“不過巴爾扎克是什么人不重要,我更在意的是他筆下那些人。我聽說,在巴爾扎克出版《貝雅特麗絲》之前,他的朋友喬治·桑曾經建議他把這本書命名為《苦役犯,或被迫的愛情》。”

  朗沃斯聞言,頓時來了興趣:“是嗎?這故事聽起來有點意思,里面是講什么的?苦役犯?和《基督山伯爵》一樣?”

  亞瑟笑著擺了擺手:“沒有《基督山伯爵》那么宏大,就和大部分法國一樣,是關于貴族、音樂家、三角戀和偷情的。”

  朗沃斯聞言大笑著回道:“聽起來這本書會在倫敦賣的不錯,畢竟倫敦的讀者也吃這一套。”

  “當然,我也是這么想的。”亞瑟端起酒杯和朗沃斯碰了一下:“尤其是考慮到,這本書存在影射李斯特私生活的情況。”

  朗沃斯差點被酒水嗆到:“影射……爵士,您是說……這件事,他自己知道嗎?”

  “誰?”亞瑟裝作疑惑地抬了下眉,“巴爾扎克?還是李斯特?”

  “李斯特。”

  亞瑟聳了聳肩:“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在乎。你想啊,一個終日沉浸在樂譜和貴婦香水里的鋼琴家,他會去認真讀完一本描寫他混亂私生活的?而且他還要讀法語原文、理解暗喻、分析結構?他哪有那閑工夫。”

  “說得也是……”朗沃斯笑了笑,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大概只讀評論,尤其是寫他超凡魅力的那種。”

  “正因如此。”亞瑟慢條斯理地抽了一口煙斗,目光在煙霧后若隱若現:“我們才有責任為公眾提供一種更……中立、理性和結構化的解讀。”

  朗沃斯聞言,掛在嘴角的笑意微微頓了一下。

  “比如?”

  “比如在下一期的《英國佬》上,做一個小型專欄,介紹《貝雅特麗絲》即將面世的消息。”亞瑟語氣輕快,聽起來就像是在聊什么開心事似的:“順便呢,摘錄幾句臺詞,找幾個評論家配上幾段解析,像是什么‘展現了一位藝術家的多情與懦弱’、‘一位貴婦人的傲慢與自毀’,被巴黎最負盛名的家寫進作品里,又被倫敦最講品味的文學雜志當作文化現象分析一番,這可比他在白金漢宮登臺演奏還體面、還有成就。試問,哪位音樂家有這種李斯特這種待遇?詹姆斯,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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