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參觀完“邕州國際會展中心”一期工程之后,張浩南這才又跟著大部隊去了今天的會議地點。
十月份“邕州國際會展中心”就會正式投入使用,嶺西省的“省府大院”希望張老板多多介紹點生意過來。
這光景有實力的大客戶并不少,但像張浩南如此門路廣又契合嶺西省發展的,那就不多見了。
主要還是因為嶺西省的產業結構相對單一且脆弱,沒有外部投資撐住幾年,就要拼政府投入。
但這玩意兒是不可能拼過隔壁嶺南省的,不能把高端人才留住,那么產出比會非常感人。
今天會議地點在民族大道的一處療養院,說是說老干部休養的地方,實際上卻是按照“度假村”配制打造的。
并且目前還不會對外開放,就跟“西園會館”被邕州小老百姓了解,那也是很多年以后對外開放才有的。
“張總,那邊都是各地的企業家……”
何武漢早早過來候著,因為昨晚上路邊攤那點交情,嶺西大學頓時給老何同志肩頭加了點兒擔子。
干得好那是應該的,干不好那就別怪同志們翻臉不認人了。
反正何武漢這光景被惡心得不行,他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完全拿自個兒當畜生用,結果還要被當工具人。
不過他做事還是靠譜,身為農學院的副院長,并沒有把情緒帶進來。
再有就是作為一個科研人員,他本人也愿意多從“財神爺”這里化緣。
寒磣嗎?
一點兒都不寒磣。
“怎么瞧著還有洋鬼子的?”
“那是‘星家坡信度國際’的東南亞分部行政總裁盧迪·湯馬斯。”
“老家哪兒的?”
“好像是不列顛。”
“噢,那我就有印象了。跟藍小萍合伙在安南做能源的?”
“是有這樣的說法,但我不確定,我就是一個搞研究的……”
何武漢也不傻,總不能以后傳出去是他說的吧。
他就一農學院的副院長。
“藍小萍呢?這老娘們兒今天沒來?不會是被工作小組帶走了吧?”
表情尷尬的何武漢連忙道,“盧迪·湯馬斯旁邊說話的女人,就是藍小萍。”
“臥槽?長得真他媽難看,這妝畫得跟北美經典亞裔女沒有區別。我這個人眼睛不大,但我不喜歡瞇瞇眼,一會兒我抽她倆耳光。”
何武漢身軀一抖,他可不能當張浩南在開玩笑,抽藍小萍倆耳光這事兒……張浩南真干得出來。
不過,張浩南看到幾個老頭兒老太,便又問道:“怎么個意思?這地方的老干部還跟洋鬼子有交情?”
“跟藍總站一起的,是她堂奶奶,是老革命老同志了。跟張總一樣都是姑蘇的,說起來,還是老鄉呢。”
“何院長,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今天也就是遇到我,換成別的沙城土老板,說不定今天就要跟您打一架。”
“蛤?”
“沙城是沙城,姑蘇是姑蘇,怎么可以混為一談?什么老鄉不老鄉的,兩江省沒有老鄉這個說法。”
“開個玩笑嘛,娛樂一下氣氛,別這么嚴肅。走,我帶你認識認識幾個大官,以后你升院長升校長之后,記得回報我。現在生意這么大,非常缺牛馬,我看嶺西大學農學院的學生就不錯,天生適合吃苦。”
跟張浩南說兩句話就壓力山大,何武漢真是不知道建康那邊高校圈怎么扛下來的。
這也太難了。
張老板也沒扯淡,還真就帶何武漢去認識了幾個大官,除開本地“省府大院”的人,還有周正法這個如履薄冰的新晉紅人。
別看他是隔壁嶺南省的,但國字頭糖企落地,他就是橫跨兩岸多省的“提督八省甘蔗、制糖、化工諸軍事”的大佬。
也會是“跑部錢進”這個社會現象中的那個“部”。
只不過級別跟著單位走,單位努力了,提升了,他本人也就跟著進步了。
可以這么說,在場的所有年輕干部,美女來了都不會多看兩眼,唯有周正法,在他們眼中,那就是YYDS。
跟著這位老前輩老同志走,能少走不知道多少彎路。
有些長得帥的,已經琢磨著讓家里幫忙牽線搭橋,跟周正法家里聯姻。
當然,年富力強的干部就很清楚,周正法能不能成為“部堂”,跟不遠處那頭人形牲口有著緊密聯系。
如果周正法翻車,那就完全是給繼任者做墊腳石。
張浩南還在悠哉悠哉觀察人群,“省府大院”這邊已經踩著紅地毯過來列隊歡迎。
也有小朋友涂得跟“山魈”似的,然后給張老板送了鮮花。
張老板給小孩子們一人一個紅包。
“都收著,都收著啊。我這個紅包功能非常多,鎮宅辟邪添福添壽外加招財進寶,很靈驗的。”
從唯物主義角度來說,這是扯淡。
但是,捫胸自問,一個無往不利戰無不勝的現世“財神爺”給你紅包,你會拒絕嗎?
別說小朋友們本身就很想要這個紅包,那些個神神叨叨的老頭兒老太,何嘗不是動了心?
有些流程直接省略,因為張老板沒耐心,他給嶺西省“省府大院”面子,只是因為旁邊還有政務院的代表。
早上就打過電話請求過的,只要場面到位,算他們政務院再欠一份人情。
原因就在于這光景“省府大院”威信暴跌,需要抓緊時間重塑。
今天“談發展”的會議,本質內容就是做餅,把具體要開出來的項目,直接攤開來講。
那么嶺西省未來幾年能有多少籌碼,也就有底了。
但不確定不穩定因素太多,所以也是個“半閉門會議”,除了內參媒體,就沒有其它社會媒體進駐。
這也是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企業代表的緣故,因為也需要給企業吃定心丸,同時也希望企業方跟著一起共同建設。
只不過政務院的人并不知道張浩南這光景已經讓人查一下今天與會資方的跟腳,除了藍小萍這種“地頭蛇”,跟“地頭蛇”勾結在一起的國際資本,應該也不簡單。
對國際資本而言,“地頭蛇”的配合極其重要,是不是發達地區的“地頭蛇”不重要,重要的是“地頭蛇”必須在某個地區有著絕對的公關能力。
撬開一個地區的入口,那其實就等于說有了一個全國性的入口,只不過需要時間來完成轉變。
會議廳規模不大,也就容納百八十人的感覺。
在會議廳外面,張浩南看到了“道濟”。
張濟深也是在等張浩南,他左右都有人,不過看到張浩南之后,便跟旁人打過招呼,然后獨自一人往張浩南這里走。
周圍沒外人的時候,張濟深說道:“老板,藍小萍那邊在京城找了關系,才定在這里開會。”
“就那老太婆?”
“嗯。”
“我原本打算在嶺西呢,就投個六十億,剩下的呢,讓中央來補。補成一百億還是一百二十億,我反正是無所謂的。”
聽到張浩南這么說,“道濟”頓時緊張了,他在“沙食戰略部”成立之前,就是“沙食集團”董事長辦公室秘書,還是聯絡處辦公室主任,原先經濟形勢追蹤的研究也沒有停,只不過從專員助理升級成了專員。
如今跑去兩浙省跟著陳正混,也只是因為“南運河”的六千萬投資需要有人盯著起頭。
因為六千萬只是打個樣,后續柯城的成敗,決定了兩江省、兩浙省政府投資和民間資本跟投。
現在建筑原材料市場,陳正一把將柯城推上了運河線,怎么著養活幾萬張嘴不成問題。
接下來就是陳正的繼任者不作妖,那柯城賣山核桃都能賣出幾十億的市場來。
運河,就是生命線。
沒有高速公路擴建計劃之前,柯城先保政府本身的收入,才有足夠的籌碼自己來修路,并且要是還有追求,完全可以充當江右省的“門戶”。
只不過這就涉及到更多的基本建設資金,暫時還不是柯城這個級別能夠去跨省域琢磨的。
放在國家層面上,柯城的戰略意義太過普通,只能盡最大可能團結上下,一起對內發掘。
畢竟外部投資肯定優先往明州、余杭而去,像張老板這種情況,有其特殊性,可遇而不可求的。
摸爬滾打之后的張濟深,現在對張浩南那是說什么聽什么,因為他的判斷會通過時間來證明多么愚蠢。
“現在我開個價,我一會兒用煙灰缸拍那個老太婆的腦袋,大概需要我出多少錢?”
面帶微笑的張浩南拍著張濟深的肩膀,“‘道濟’啊,我這個人很好說話的,對不對?現在那個姓許的姑蘇老太婆我很不喜歡。給你十分鐘,去問問看你上級單位價碼是多少。我感覺合適呢,咱們就和氣生財。我感覺不合適呢,我抽藍小萍倆耳光,然后走人。”
“老板,今天來的都是……”
“哎,我是誰?”
張濟深一愣,無奈地嘆了口氣,“老板稍等,我去請示一下。”
等張濟深走開之后,張浩南對一旁面無表情的武泰安說道:“吶,大郎,看到沒有?這就叫忠心耿耿,學著點兒。”
武泰安不想搭理這畜生,戴著墨鏡的寸頭緩緩轉過,他的職責是保護目標,目標放什么屁都跟他沒有關系。
淡定……
張濟深掐著表忙活,到了一間休息室,進去就說道:“保底六十億投資,有額外增投條件,跟‘南海龍王’有關。”
“講。”
“他要打許文君。”
“嗯?”
“啥?”
“啥意思?”
當張濟深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休息室里的人腦袋宕機了一下,然后一人撥通電話請示,一邊問道:“究竟怎么個意思?”
“就字面意思。他要打許文君。”
不是,別人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而且是老革命,你張浩南就下得去手?
他下得去。
整個休息室的人都很清楚,因為張浩南整死花修文也是連眼皮都不抬一下,他甚至還跑去花修文的墳頭蹦迪。
就字面意義上的蹦迪……
張浩南的心理變態和奇葩人格,高層是知道的,但也沒有說什么,說什么都是白說。
“百年一遇的天才”嘛,精神分裂或者多重人格……也不是不能接受。
變態是變態了一點兒,可有一說一,他是真能搞錢啊。
隔壁休息室還有“國家隊”的人,這光景也已經過來了。
時間很急,就十分鐘。
所以是爭分奪秒。
五分鐘后,張濟深急匆匆地趕回張浩南身旁,氣喘吁吁道:“可以。”
“條件呢?”
張浩南這光景已經坐在了沙發上,“沙食系”單開兩間休息室,武泰安也搜過了,一間有竊聽器,一間沒有。
竊聽器是牌子貨,FBI的。
之所以不是CIA,只是因為這牌子貨是從大使館跟隨武官那里搞來的。
和大多數以為聯邦調查局只對內不對外不同,凡是有阿美利加使館的地方,就有聯邦調查局的人,反倒是中央情報局要少一些。
老干部療養的地方放點竊聽器也很合理。
翹著二郎腿的張浩南抄起一個芒果聞了聞,很香,是“桂七”這個品種特有的香味。
削皮之后,果肉無比絲滑,就是手上全都是汁水。
武泰安都覺得這玩意兒挺好吃的。
“需要發展綱要,需要完整的產業鏈投入計劃……”
政務院那邊反饋也確實快,畢竟都是高手,不是吃白飯的。
張浩南要毆打老干部,關他們屁事。
打完了他們讓組織部門去慰問就是了。
所以張濟深這光景念叨的條件,其實就是多年以前政務院做的一些夢。
有些夢還是建國初期就開始做了,只不過后來國際形勢用風云變幻來形容,那都欠缺點意思。
就陣營分裂本身而言,引發了不知道多少種組合的沖突,當然這也包括了教育隔壁的安南小朋友。
夢想破滅到重燃,是需要本錢的。
暫時政務院掏不出這個錢,但“財神爺”掏這個錢,估計還有剩的。
因為他在嶺西省抄走的“黑錢”數量,政務院只能做個估計,無法確認究竟有多少。
尤其是很多“黑錢”并不在嶺西省境內,甚至都不在國內。
多個渠道多個國家,復雜性一般人搞不定。
然而張老板不需要搞定復雜性,他只需要派人去搶劫就行了。
很簡單的。
此刻張濟深報菜名一樣說了一長串,得虧是“翰林”,有過耳不忘的才能,提的要求一字不差,都說了出來。
張浩南只是聽著,手里一直在削芒果皮,其實用手撕就行了,但張老板現在是“迪拜刀法”,削下來的皮估摸著三四毫米厚。
啃芒果果肉的樣子,乍一看還以為是吃芒果干。
“我呢,來邕州之前,在雷州的時候,就跟雷州‘二周’說過了。會投一個糖化工產業基地,總員工數量,會達到并且超過二十萬。”
媽的!
張濟深感覺自己被耍了。
“不過既然想要發展綱要,那就不可能只考慮某個行業的發展,還要考慮區位發展和國際地緣政治。那就……”
張浩南吮著芒果,絲滑得讓人胃口大開。
那就什么?!
說啊你!
張濟深嘴上不敢說話,內心還是敢狗叫的。
“那就擴大一下范圍……臥槽,這‘桂七芒’是好吃啊,可惜沙城太靠北,種不了芒果。這好東西得給家里帶一點兒。”
然后張浩南對武泰安道,“跟張直勤說一聲,開個專線,專門運‘桂七芒’。”
“是。”
武泰安掏出本子,記下了這么個事兒。
看到武泰安這操作,張濟深一種熟悉感撲面而來,趕緊搖搖頭,將這種糟糕情緒拋去。
“擇日不如撞日,我看一會兒會上,我就先拋一下磚,覺得可以,那就討論討論,商量商量,合計合計。覺得不可以,那咱們再接著研究。”
合著還是不說?
張濟深當然不會以為張浩南在故作高深,但是,這貨前科累累,鬼知道會不會不管不顧當地政企兩屆的“道心”。
之前在京城,在冰城,都是這樣亂了別人的方寸。
牛太原同志,多么勤勤懇懇和藹可親的老同志,現在完全就是“包龍圖在世”;虞龍同志,在松江的時候,以團結同志聞名,當然在下沙縣是略有手腕強硬,但也沒有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吧?
也沒有理會張濟深復雜的表情,張浩南嗦著手指上的汁水,然后道:“拿一份復印件給他。”
態度很散漫,張濟深有一種鈔票拍臉的受辱感。
張浩南那語氣,分明在說“給他點飯”。
但是,張濟深忍了,他現在已經不是之前那個眼高手低自命不凡的小白,他的筆名“道濟”,也是很有含金量的。
隨行助理從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檔案袋,上面署名就倆字:今朝。
毫無疑問,用上這個筆名,就不會很簡單。
張濟深如獲至寶,拿著文件就趕緊回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