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母鋼的長期利潤是很低的,遠不如普通線材、板材,但證明技術能力這很重要,也就是一般消費市場中所熟知的“高端產品”。
“高端產品”可以不盈利,但必須要有。
當然如果“高端產品”能盈利,并且還能賣爆,那就確實手上是有東西的。
張老板對航空母艦改造還是自建都沒有興趣,但是收幾家要破產的地方鋼廠,順帶拿到“國家免檢”,他不但有興趣,而且很大。
在沙城他是不方便這么干,因為沙城有兩家超級鋼企,且賽道不一樣,“沙食集團”沒必要再插一手,就地問本地鋼廠買鋼材,生產端也夠用了。
但如果深入到淮西省、江右省,那就完全不一樣,物流成本會快速飆升。
運鐵礦砂、廢鋼,和運成品鋼不是一回事。
“沙食系”的成本控制十分精確,內河航運的運輸里程錨定在三百公里到五百公里這個范圍,距離沙城五百公里以上,并且內河航運條件又相對不發達,那就要考慮另外的備份供應商。
超級企業很少有獨家供應商的原因,除了產能穩定問題,供貨穩定問題,也有成本控制的實際需要。
所以通常“沙食系”的供應鏈體系,都是緊追“沙食系”發展腳步,兩江省很多農業相關公司對華北地區的田間管理和作業并不熟悉,但為了利潤,還是北上到農村去做調研。
得跟著“沙食系”走,兩江省的“老鄉”不愿意跟,那自然有的是華北本地企業納入“沙食系”的供應鏈審核名單。
當地農民經驗是非常寶貴的數據,有了這些數據,再去談合作問題,成不成兩說,事情做就是這么做的。
比如葡萄品牌建設,就是由大橋鎮政府牽頭,由鎮資管理公司投資了南郊區的葡萄種植園,“沙食系”沒有主動去推廣,但只要是在華北的供應商會議,就一定會用到“南郊葡萄”。
這就形成了多贏,大橋鎮賺到了錢,當地種植戶當年創收就翻了兩番,合作出來的“南郊葡萄”這個品牌,也通過“沙洲興隆”和“沙記連鎖”,初步打入了長三角的高端市場。
禮盒裝的水果,主要功能也不是用來吃,果實像寶石,這就成功了一半以上。
當地自然村、建制村通過合股經營,每年分紅也有一些,能不能收入看漲,那就要看營銷能力。
正經談市場經濟的地方,這年頭其實并不多。
這些也是供應鏈體系發展的一個縮影,只不過和農副產品、經濟作物不同,放在黑色金屬上面,規模更加宏大、浩大一些。
百億體量其實也就是個毛毛雨。
不過同樣是百億,張老板這掏出一百個億的方法,簡直就跟補貼一樣。
他掏的是現金……
什么狗屁股權債權,在絕對的資金量面前,統統都是擺設。
銀行都饞哭了,四月六號那天“宇宙行”組了個團,請張老板吃飯,分別是淮西省和江右省的“宇宙行”一把手,拿出來的菜單除了名菜“九轉大腸”和烤鴨之外,還有虔州鋼鐵廠和廬州鋼鐵廠這兩個硬菜。
前者一屁股的屎,還牽扯了一大堆狗屁倒灶的官僚;后者更是“喪事喜辦”已經第三年。
除了這兩個硬菜,還有一摞當年“秋收起義”地區的鋼廠,規模都不小。
當然這個規模指的是工人數量。
論產量,沙城的鋼鐵廠讓一只手還有富余的。
三年前的債轉股被他“翻舊賬”,選舉前后就各種“錦衣衛”出沒,省里只要是工業會議,他就對廬州鋼鐵廠指指點點,包括廬州鋼鐵廠曾經的老領導,以及廬州市政府。
放以前,他賀成都是沒有狗叫權的,淮西省的天,那是誰的天?
如今不一樣了,因為幾個大型產業基地圍繞建康富集,賀成都現在搞了一個“打造‘建康廬州’雙城紐帶”的概念。
不管是從城市定位還是城市發展上來看,這顯然是經歷過了深思熟慮。
涂中市的起勢,對淮西省是有積極作用的,就是省會廬州在勞動力流動上吃了虧。
但算稅收賬,那絕對沒有吃虧,而且是血賺,畢竟“貓貓茶”正經落在涂中市身上的稅,不會超過百分之四十。
涂中市算是率先“盈利”的淮西省城市,比江南的姑孰市還要早一點,省內財政貢獻可圈可點。
他就像是完成了級別躍遷的有文化魏剛,拼搏性差了點兒,但運氣真不錯,決心和能力也算過硬。
所以“上岸第一劍”,斬的不少人嗷嗷叫,淮西省省內還真就安安靜靜,也沒人說他不講組織團結。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么,到哪兒都是這么個道理。
把廬州鋼鐵廠擺上“菜單”的人,就是賀成都本人,他在工業廳其實也沒資格對廬州鋼鐵廠做點兒什么,他只是直接炸了廬州鋼鐵廠。
跟“財神爺”合資,研發單位技術入股,“財神爺”本爺就出一點點錢意思意思。
根據楚州鋼鐵廠的經驗,淮西省內部稍微開了個小會,覺得這個意思意思,大概也就十個億,畢竟楚州鋼鐵廠,那是二十億打出狗腦子,連沙城的鋼鐵廠都叫苦不迭。
然而總投資傳回“宇宙行”淮西省老總這邊的時候,他連夜就打了個“空的”進京。
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給“財神爺”露一手廚藝,淮西省的名菜,除了“臭鱖魚”,這“紅燒廬州鋼鐵廠”,那也是一絕。
這場熱鬧,就徹底從中央到地方,從部委到各地相關科研院校,從保密到路人皆知,也就五六天時間。
賀成都有張浩南的私人聯系方式,這事兒在淮西省知道的人不多,但不多就說明還是有人知道他有。
有些下崗工人,是自己主動讓位,算是高風亮節,也是覺悟高,他們跟著一批干部一起離崗,有的就是直接在廬州開了機加工廠。
放很多人眼中看來,這是一種愚昧;但要根據三年前的實際情況來看,整個鋼廠并不是那么輕松維持的,這是個小社會。
既然是小社會,肯定有人家里困難,有人家里稍微輕松一些,有貧就有富。
原則和良心尚在的那一批人,認為自己還能抗一抗,還有路子可以混口飯吃,于是作出了“跳船讓位”的行為,這不但不是愚昧,反而是一種優秀的品質。
只不過這種優秀品質,被另外一部分人的貪婪和猖狂污染了。
賀成都的出現,省外或許沒啥感覺,但在小小的圈子里,是很有沖擊力的。
所以四月八號的時候,淮西省的省府大院就又開了一次工業發展會議,是個務虛會,但實際上并沒有什么條條塊塊的東西,幾十雙眼睛,都想要從賀成都身上看出某個人的電話號碼來。
柑橘類的種植基地,也是因為劉諶的關系,確定好了片區。
雖然后來引發了大量村莊之間的械斗,但最終都平穩了一下,大家都還是有發展的眼光,老百姓對村干部沒啥信任,但對劉諶很擁護。
這里面有一系列的故事發展。
首先當然是“清湯大老爺”主持了公道,這是基礎。
其次則是“清湯大老爺”似乎挺有錢的,柑橘類的種植基地規模挺大。
再次就是“清湯大老爺”為了取信于當地,專門充當了一回“黑中介”,把老表們哄進了姑蘇的工廠。
他是又當爹又當媽,還要跟當地官僚稱兄道弟,一路喝“四特酒”喝回建康,這才擺平了在江右省的“姑蘇工業園”框架,就這……還他媽是個毛坯房。
想要升格成“兩江產業園”,不是劉諶妄自菲薄,他是真的不想浪費那個時間。
努力和回報根本不成正比。
雷州的叼毛都比虔州的官僚來得靚仔一些。
但這也讓江右省跟劉諶之間,建立了相當不錯的關系,有組織情誼,當然也有私人關系。
所以在做菜這方面,江右省的想法很簡單,往醬油里放虔州鋼鐵廠即可,剩下的,就只是讓劉市長美言幾句。
劉諶的存在,讓淮西省頭大的很,所以希望就寄托在了賀成都的團隊上。
他們跟“沙食系”也有深厚情誼,打動“財神爺”,舍他們其誰?
“實話講,我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說個人情。但是呢,他的人情用一次是少一次的。一百個億很多,但是大家認認真真地想一想,值不值得為了一百個億,就去搏一搏。你們先別打斷,我還有話說。”
有個人剛要出口反駁,賀成都就抬了抬手,“我不是說一百億很少,也不至于說……比京城南郊區還要眼皮子高。但是同志們,他就在隔壁兩江省啊,離得這么近,有什么行情,京城的人哪里有我們了解得清楚?照我說,與其費心費力搞這么一出,倒不如直接先去建康,把‘紫金科技’的人請過來。我們有科大,完全可以綁個研發中心,有了研發中心,就肯定要有測試中心,有了測試中心,就肯定要有試生產工廠,有了試生產工廠,還怕沒有工業化大生產的標準車間嗎?攻堅戰是不好打,但也要講章法,講戰術。說得難聽點,江右省憑什么跟我們爭?姑孰的婦女兒童權益代表,有一個叫沈錦蠻嘛!”
提到了沈錦蠻,眾人臉色多少有些尷尬,尤其是做婦幼兒童工作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但賀成都也是放開了講,不怕什么丟人的。
事實就是江右省缺少“枕頭風”,真要搞突破,何不讓姑孰市政府邀請沈錦蠻女士去視察一下本市的福利院?
她可是捐了不少錢的。
而且淮西省的山區,也有“張環的爸爸希望小學”以及“張珮的爸爸希望小學”,好幾座呢。
這感情牌現在不打,什么時候打?
還別說,賀成都這么一提,與會眾人思路也是徹底打開。
當然也可能是徹底放飛,因為這涉及到如何不要臉去拍沈錦蠻的馬屁。
“可是,虔州跟劉市長的關系不錯啊,而且還搞了柑橘類種植基地,配套工廠規模相當大。他們要是請劉市長幫忙說情……”
“他們打他們的,我們打我們的,都是感情牌,誰比誰差了?”
劉諶是張浩南的師長不假,但沈錦蠻還生了“龍鳳胎”呢。
想起“龍鳳胎”,就有人琢磨著是不是等哪天“財神爺”降臨廬州的時候,順便請他簽個名題個字啥的。
等會散了之后,賀成都整個人輕松得很,但有些部門就關起門來開小會,一邊抽煙一邊大倒苦水。
“這賀成都搞什么東西?!廬州鋼鐵廠現在亂成一鍋粥,就是他起得頭。現在好了,他自己看熱鬧,正事反而兩手一攤!”
“他這才是聰明,就像他說的,這次人情用了,下次再開口,那就難了。這次廬州鋼鐵廠就算問題解決,對他賀成都有什么好處?但是過個幾年,到了關鍵時候,他賀成都再張嘴,那就不一樣了。”
都是人精,自然知道這是個取舍問題。
現在只是錦上添花,賀成都也不可能再進步。
但三四年之后,情況就徹底不一樣,甚至不要三四年,有個一兩年,借張浩南之手,弄個“傳世基業”,賀成都巔峰時刻再進步進步,那就是手拿把掐。
賀廳長靈醒的很,他……就是要“勝天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