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禿頭老漢其實也是個魔怔人。
這老家伙的“執念”挺深的。
“要根據中央規劃來的老先生,你以為科研所隨便設置的?要跟當地科研發展方向、產業發展、人口質量緊密相關。除了京城,連松江都沒資格挑肥揀瘦。”
對魏剛的異想天開,張浩南也只能說真的敢想。
還幾個研究所落地沙城?
農科院直接搬遷過來好不好啊?
“那我看松江單位也蠻多的啊,中央不是也批的嗎?”
“廢話,你也不看看是啥研究單位?而且除開原先幾個工業部的規劃,還有歷史原因,早期工業基地就兩個,一個東北一個松江,你不放松江還得了?東北現在被京城硬吃是缺這個……”
張浩南手指來回搓了搓,“松江缺嗎?松江市政府有幾個大型人才計劃你曉得?經費不在一個水平上。你當農科院這次過來,是為了把人往京城送?沒看到大部分都是東北過來的嗎?都是想要在東北落點好處的,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現在國內資金上寬裕還能大進大出的,沒有幾家的。像我這么好說話的,更是絕無僅有。”
有些話不能說得太直白,容易傷人。
禿頭老漢略微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那完全可以搞兄弟機構啊,既可以讓東北的科研單位創收,又能保證整體機制繼續運行。”
“沒那么簡單的,比如說造船,我直接跟黑水工程接觸,可不可以?可以的,但想要把研究所復制到沙城來,中間有多少人伸手,你不比我清楚?京城買我們賬的,說穿了,都是一條線上的。其余不在一條線上的,當我們都是甲魚,是江南來的土狗子,沒用的。”
當然,時代賦予了魏剛前所未有的戰斗力,他硬生生地闖出了一條路,但這不意味著張浩南也要這么干。
張浩南只要爽,任何黏黏糊糊拖拖拉拉的事情,他都不想碰。
所以像魏剛這種一口就想吃得滿嘴流油,還想著大家一起共同進步,不現實的事情,辦事過程中,任何一個環節但凡有一根雞毛的癟三,都會說自己手里的是令箭。
這其中還有一些思維上的區別,張浩南才幾歲?禿頭老漢又幾歲了?
魏剛自忖沒幾年可能就要進棺材,所以拼了老命到處折騰,打算在有限時間中,做無限的事情。
但張浩南尋思著就算三十歲退休,那不是還有七年呢?
他一點兒都不急,慢慢來。
就像跟黑水工程的接觸,淡定得很,五年慢慢合作,有的是時間和金錢。
“那也就是說,你認為困難在于行政上的鉗制,是這意思吧?”
“我就直說吧,我懶得跟人玩臺面上的勾心斗角,你老人家要是有本事,能夠讓人直接跳出來要對我喊打喊殺,我反而是很愿意斗一斗的。但是如果全程搞什么潛規則,搞什么默許,對不起,免談,沒興趣。”
禿頭老漢直接無語,合著伱個宗桑(畜生)是嫌棄暗斗不夠過癮唄。
“別這樣看我,我這個實力,我這個地位,跟別人打機鋒,玩什么看破不說破,卵意思沒有。我要打,一定打到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第二路。我又不當官,什么組織團結在我卵上?”
某些機構的搬遷落地,是需要層層審批的,這個過程中,一個股長卡你三個月半年都是小意思,但這事兒又是合理的。
張浩南總不能從小鬼到閻王,一個一個打過去吧?
那不成職業孫悟空了?
他吃飽了撐的。
要么一把干掉,這樣才爽,才過癮。
羅里吧嗦的折騰了兩三年,然后把人送進去判個十年,有啥意思?
有這閑工夫,還不如逮著對頭的海外子女直接剁了喂鯊魚,撕破臉之后就是大打出手,要的就是盡興。
“還有啊老先生,你的胃口是真的大,全國有幾個縣級市能有現在這種規模的科研實力還有潛力?三到五年的科研成果爆發,別人做死做活二十年也不一定有。不要太貪了,照你現在這種吃法,直接全國前五,中央會放心?”
“老子管別人怎樣想?老子問心無愧。”
“你這么老卵怎么差點死在保稅區?裝啥啊。”
兩人對噴過后,也就不了了之,其實禿頭老漢內心的想法,比張浩南以為的還要狂野。
這老家伙想的是把科研所整合起來,然后搞成綜合性研究院,以這個研究院為框架,再增補本科階段教學。
啥意思呢?
綜合科研力量極其強勁的超級大學!
這要是搞成了,寶安市百分之一萬請他過去做顧問,而且是首席顧問。
別人是想都不敢想的,但在禿頭老漢這里,不僅要想,還真敢去行動。
成不成兩說,先摸一摸也是挺好的,豬肉攤上挑挑揀揀不買,這不也是滿手的油花兒么。
張浩南并不知道禿頭老漢到底有多么狂野,他以為這事兒就點到為止了,萬萬沒想到,老頭兒年初八全市普遍開工開業的時候,竟然摸去了市政府,打起了興合鎮、前福鎮兩地的儲備用地主意。
現在沙城搞定的大學不少,但終究不是本鄉本土的學校,沙城工學院也差不多即將完成歷史使命,接下來就是全國所有大中專院校中平平無奇的一份子。
因而想要再提振本地的潛力,配合上城市的跨越式發展,人才富集就需要一個穩定的人才池。
對沙城市領導班子而言,這都是客觀上看得到的,“沙食系”的崛起,把本地高端科研技術人才偏向重工業,朝著均衡多元化拓展。
多元化不是一個結果,它只是一個技術過程,功能是實現戰略目的。
因此大多數時候,強行多元化,在一個本身穩定的發展系統中,往往會裂變出極為糟糕的結果。
單一系統的多元化,就是強行分裂成多系統,放在行業發展中,概括起來就是“隔行如隔山”。
從沙城市而言,“沙食系”的崛起,不是裂變出來的集體,而是全新的,不搶占舊有集體利益的新型集團,那么這種“多元化”,就是良性的,是能加速實現戰略目的,即城市整體的發展,城鄉居民的物質豐富。
那么,魏剛的想法就單純多了,盤一下全市的家底,高端人才有多少缺口,就種多大的“梧桐木”。
大學一定要有,科研一定要發展,資源一定要投入,任何阻撓在既有目的面前,魏剛要鼓勵年輕同志的一點,就是克服阻撓,把困難打通,把工作做好。
這一點,市政府現在的領導班子,背后靠山或許都很強,但基層威望是完全不夠用的。
因此魏剛年初七的時候,就先找老干部們分析了一下情況,就做好了兩手準備,一是做好現在市政府的工作,畢竟功勞是現任的,他魏老漢不是來搶功勞的,是過來送榮譽的;二是下沉工作由他們這些老頭子到處視察訪問來解決,把戰略目標以最接地氣最粗淺的方式,傳達到鄉村。
第二點還有一些環節,那都是苦差事。
畢竟到時候真要是鬧出事情來,那是認人不認事,打到魏剛頭上,不解決也是要解決的。
給基層有想法想要伸手的人,等于說臨時畫了個圈,讓他們自己去掂量顧慮。
這些破爛事情,張浩南是從來不去琢磨的,當然他本身也沒有官僚的思維模式,因此不琢磨也無傷大雅。
只要一如既往豪橫地撒幣,能有啥破事兒?
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在年初八禿頭老漢準備好了自己一季度二季度退休工作內容的同時,張老板也去松江熱烈歡迎了一下金毛老漢。
他已經正式注冊了“特魯姆普技術有限公司(中國)”,生產廠在鹿城,銷往阿美利加的手機品牌叫“DJT”。
國內換殼機則是叫“西格爾”,作為春季新品,三月份全面開售。
跟大廠相比,兩人在這行當里,那是真叫一個寒酸,連嘍啰都不如。
不過前景還是不錯的,畢竟主要客戶是電信運營商,要是拿下羅斯國的各大城市合約機訂單,那未來兩三年,都是個肥年。
“唐,歡迎再次來到中國。”
“新年好,張!”
兩人握手過后,張浩南跟喬·納什也打了招呼,“納什先生看上去真不錯。”
“財富使人年輕,尊敬的西格爾先生。”
喬·納什面帶微笑,眼前這位中國猛男,讓他的退休延遲了,但是,這正是他期望的。
因為他熱愛工作,并且……享受生活。
感謝財富之神。
雖然是教會家庭出身,但喬·納什內心默默地做了“異教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