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先法要確定一件事情，這決定了他過完年之后的出差層次。
“你是大老板，一言九鼎，那……如果說，我……假如說，我是說假如啊。要是整體式的挖人，大概準備多少銅鈿？”
“嗯？”
面對這個問題，張浩南又一次錯愕了一下，“不是，老先生你腦子瓦特（壞掉）了？問這么幼稚的問題。”
“我現在只要挖人，都是上不封頂的。”
筷子趕緊放下，陸先法搓了搓手，像個喝美了的老頭兒，還抹了一下嘴，笑得有點猥瑣，“你看看我，也是有點……有點學術價值的吧？我再加加油，發揮發揮余熱，是不是還有希望？”
面對“上不封頂”四個字，陸先法直接腦子放空了，什么老婆跑不跑的，那重要嗎？
一點兒都不重要！
他要當院士！
當然畢竟年紀也大了，激情就兩三秒，腦子一冷靜，又老老實實喝葡萄酒吃酸菜，他現在就適合做學術掮客。
其實陸先法水平肯定沒問題，但精力不允許，競爭也不允許。
作為一個學者，他隨便怎么想肯定沒問題；但他不僅僅是個學者，他長了一顆良心，這就是制約他無法過度自私的桎梏。
“我想想……”
張浩南也放下了筷子，拿著酒杯往身后沙發靠了靠，然后道，“省里一直在催我把‘戰略部’建起來，在戰略部下面，會設置很多分支中心，其中也包括了科學技術研究。這樣，陸教授，朝后的學術會議籌備委員會和科研預算委員會，就多辛苦你幾年。”
科研預算委員會這種單位，一聽就知道是重中之重，跟學術會議的籌備一比，肯定是要更重要，但從張浩南這個大老板視角來看，這其實是一個級別的。
陸先法其實就是“學術大眾”眼中“沙食系”或者“沙食財團”的學術代表，累積的學術機構、自由學術人等等的人脈，會相當的恐怖。
“農科院這幾年呢，一直在把一些研究中心外移到相關大學。我的確要挖人，但也客觀上算是給農科院分擔壓力。所以有幾個資源，我需要交換一下。第一，農科院轉移給建康農業大學的遺傳學中心，我要復制一個在建康大學，由我表姐林勝男為中心主任，有什么校內非議，塞口費上限為兩千萬，超出兩千萬，再向我匯報。”
“第二，在華北東北成立大豆保種育種研究中心，農大那里的華北中心，找京城的副市長劉福州就行，不需要太麻煩；東北中心待定，如果勞動節之前，西蘭縣原縣長王重慶創造了奇跡，那么將東北中心設置在冰城，實驗基地設置在西蘭縣，后續根據是否有黑水省省級工程項目啟動來增補規模。”
“第三，設置茶葉增產研究中心，合作院校待定，視交換籌碼來權衡。以淮西省、江右省為首選，兩江省、兩浙省備選。”
聽到張浩南說的時候，陸先法隨手就抄起座機旁邊擺著的記事本，他記性并不差，速記能力也很強，張浩南雖然說得快，倒也不影響這老頭兒唰唰唰筆走游龍。
關于大豆的事情，陸先法是知道的，而且劉援朝也參了一腳在里面，最新型的倉儲系統就在西域實驗，具體是加氮還是什么，陸先法就不太清楚，沒有深入了解。
不過能讓張浩南專門拿出來說，那這生意就小不到哪里去。
反正中央的糧食集團，在糧油這件事情上，跟“沙食集團”合作不淺，當然也深不到哪里去，因為糧食集團內部還沒搞定誰來主持消費端營銷負責人。
不過因為“沙啤”賺到了大把的鈔票，糧食集團現在手頭還是相對來說比較寬裕的，去年從“沙啤”這里，糧食集團及各地方國資委，從“沙啤”本身分到了四千七百多萬。
如果說本身還有代，那么地方市政府賺得還要稍微高一點，主要還是根據當地人口來看。
人口多就賺得多，人口少就賺得少，跟消費收入水平倒是不掛鉤。
“沙啤”的擴張對諸多部門而言，算是個好事，保普通就業崗位，錢也沒少拿。
中間雖有大量腐敗環節發生，但“沙啤”是不管的，只要不妨礙出貨，你就是老家浴室貼金箔，也只當沒看見。
除非老板沒事干想要整死一兩個人玩玩，那證據是真的一大把。
不過到現在為止，還是相安無事。
“沙洲物流”和“沙洲啤酒”這兩家企業，算是狠狠地整頓了一把“江湖”，古錠老家也不是白挨炸的，什么“道上說法”“江湖規矩”，都是個屁。
兩家企業報警都是為了收尾，從來不走人們印象中的流程。
正因為這種高效，讓中央的糧食集團，也打算在小包裝糧油上，跟“沙食集團”合作一把。
其實“沙食集團”的糧油技術儲備很扎實，一口氣打包了接近二十所高校及科研機構的相關研究，買斷了五個省份相關研究所的專利，其中包括東北最早的米油生產技術。
這個初代版本跟油田系統有關，最早的研究課題并不在農業口，也算是一點點地方特色。
東北的油城，在很久以前，其實研究的課題都比較前沿，二十年前的課題，放二十年后都不過時。
只不過咋說呢，版本不對。
米油太貴了。
普通人不太可能消費得起，正常豆油、菜籽油、豬油，才算是普通家庭能大量使用的。
所以張浩南直接把東北的幾個米糠油車間都打包了，目前倭奴成立的“鯨海玄米油”，就是“沙食集團”在倭奴的消費端品牌。
這其中“玄米油”是商品名，在倭奴、流求就是這么個叫法。
利潤很高，畢竟是高端產品，只是產量一般，暫時也就是月產四百噸上下，要不要擴產，還要看嘉禾市明年米制品生產基地的“米珍油”試生產狀況，和“米糠油”需要米糠膨化工藝有不同之處，副產品最終就是其余米制品的原材料。
從結果來講，“沙食集團”提供的利潤分紅，其實在中央的糧食集團看來，那是相當的香。
沒有太多的行政成本，給點陽光就行。
推“福臨門”需要額外組建全新的營銷團隊，這里頭不說別的，光塞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人進來，就是個讓人頭疼的事情。
以沙城隔壁某個糧油存儲基地為例，為了把梁溪某個大佬的侄女招進來，那是煞費苦心。
那娘們兒在班級中排名二十七，整個專業當時一共兩個班，平均一個班四十八人，然后一口氣在兩江省這里，當年就收進來五十多號人。
沒辦法，只能這么干，把排她前面的全都招進去，然后再分。
其實最好的辦法，應該是這娘們兒出國鍍金再回來，對人對單位都節省了成本，偏偏遇上了自視甚高的品種，非要證明自己的“實力”，要靠自己的“能力”走上工作崗位。
這就給一堆人帶來了很多的麻煩。
說起來，這娘們兒張浩南還認識，因為差點成了高中學哥倪虎的老婆，就差那么一丟丟機會，倪虎就能少走五百年彎路。
可惜，別人沒看上倪虎這個姑蘇大學都沒念完的。
類似情況偶爾為之還行，次數多了，饒是央企也扛不住，所以同樣是每年拿個幾千萬，“沙食集團”這種廢話不多屁事更少的合作方，簡直香得做夢都要笑醒。
營銷上“福臨門”屢屢受挫的情況下，上層也想多方試試水，尤其是在情報調查上，央企又不能像“沙食集團”這樣玩花活，放以前還能讓自己的武裝部或者民兵折騰折騰。
現在則是大不如前，自然也就不如“沙食集團”靈活。
同樣都是大集團，“沙食集團”的特點就在于企業發展靠“獨裁”，張浩南說要調整方向，沒人敢不聽。
什么船大難掉頭，不存在的事情，張浩南可不會管誰誰誰少了錢，亦或是注意什么社會穩定影響等等。
張老板個人的愉悅和快樂，是最優先級的判斷標準。
因此張浩南提醒糧食集團那個“一比一比一”的魔性洗腦時，種種原因吧，反正都快要過年了，也沒個說法出來。
反倒是因為糧食集團的內部斗爭，ADM的中國合伙人通過私人渠道，得知“沙食集團”提前知道了“金龍魚”的營銷策略，現在ADM委托了三家商業信息調查機構，針對“沙食集團”做起了調查。
張浩南在松江開會的時候，京城就有人吹風，想撮合“沙食集團”跟ADM的合作。
只不過“幺幺二八專案組”還沒取消呢，這事兒要是加快接觸速度，那性質就徹底變了。
因此也都低調。
張浩南沒有打個電話去問問到底咋回事兒，他估摸著核心問題還是搞錢，剛巧也符合自己的發展規劃，所以現在陸先法挑了個話頭，他也正好把籌碼曬一曬，看看能交換多少資源過來。
反正至少遺傳學中心，肯定要復制一個，然后讓林勝男掌舵。
建康大學那里，只要鈔票到位，這點人情還是有的，更何況林勝男本身也確實有這個實力。
有靠得住的人作為“學術明星”，那么其余的農作物研究項目，立起來也就是圍繞“學術明星”來審批經費。
“戰略部”如果要設立科學技術研究發展委員會，張浩南不需要認識所有委員，只需要跟林勝男聊聊天即可。
他精力再旺盛，也不可能所有“方面大將”都要直接跟自己匯報工作，基本大方向有五六七八個跟自己對接，就差不多了。
定期開個“戰略部”下轄各委員會的聯合會議，認認人，這絕對算得上勤快努力不偷懶。
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讓“死老太婆”這樣的人多干活才是康莊大道。
“那我元宵就去京城一趟。”
“冀北省那邊因為啤酒花‘開荒’做得很好，省農科院有啥想法，差不多的事情，你自己當人情送一送。”
雖然陸先法是個“樂子人”，但本質和張浩南是不同的，老頭兒終究有著格局，張浩南不可能拉他下水，該有的體面，肯定是做到位。
就沖陸先法到現在都沒有從家里介紹亂七八糟的人過來，足夠張浩南扔個幾千萬給他打造全國頂流“學術掮客”的人設。
老頭兒將手中的筆記本過了一遍，又跟張浩南核對了一下，確信問題不大之后，將本子往兜里一揣，然后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抹了把嘴，“春耕結束了，我出國幾趟，也認識幾個老朋友的，可以介紹回國。”
“要什么組織配置，跟我說一下，這兩年從政務院借人問題不大。”
“好，有你這句話，我問題也不會大。”
本就算是有點人脈的陸先法，有了“無上限”的招募資金，玩法自然就多了起來。
ADM的接觸，讓張浩南不得不提前安排一些事情，而且他現在懷疑有王八蛋開始泄他的底，這些原則上都是“保密內容”，但原則嘛，有時候是可以打破的。
不過他并不焦慮，也沒打算把ADM接觸的事情在內部大講特講，沒有意義，也不想傳播恐慌。
離開陸先法的住處，拐了一圈，張浩南走路去了沈錦蠻那里，此時周妍周姝姐妹已經跟她聊得起勁，大廳里散了一堆的禮物，張環和張珮則是坐在學步車中各種抓東抓西，沈錦蠻眼睛一刻都不帶停的。
張浩南一進來，她卻是走過來很自然地將他大衣脫下，然后捧在手里問道：“我還以為你要跟陸教授一起吃晚飯呢。”
“有重要事情安排給他，耽擱了一下，不是故意過家門而不入。”
“我又沒說催伱回來……”
沈錦蠻笑了笑，放下一雙拖鞋，然后道，“我先去把衣服放好。”
她回到客廳的時候，便看到張浩南正在逗兩個人小家伙，都是小禮物，系手腕上的金鈴鐺，搖一搖就窸窸窣窣作響，還是挺有意思的。
“噯，晚上一起去‘環珮路’轉轉？”
坐在沙發上，沈錦蠻一臉期待地看著張浩南。
“啥就‘環珮路’了？修好了？”
“嗯啊，整塊整塊石磚鋪的，步行騎行專用，不讓開車。”
張浩南一時無語，這馬屁拍的……誰想出來的招兒？
有才華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