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進一步培育內需,努力增加城鄉居民特別是低收入者的收入。繼續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繼續發行長期建設國債,保持必要的投資拉動力度,實現國民經濟持續較快增長……”
“……擴大就業和維護社會穩定。要選準投資項目,講求投資效益,避免無效投資和不合理重復建設。要建立公共財政框架,優化財政支出結構,確保社會保障和農村稅費改革的支出。要完善和穩定稅制,強化稅收征管……”
同樣是多部門會議,張浩南作為“閑雜人等”,跟一群專家坐一塊兒,有幾個跟他關系不好,因為張浩南曾經在兩江省的內參以及“長江農業論壇”上噴過他們。
不過政務院框架下的嘴炮對噴不算啥,屁股決定腦袋嘛,偶爾還會有“各為其主”的特殊情況。
之前的貨幣政策會議,張浩南沒有參加,也不需要,因為今年四季度全國都很“富裕”。
明年的基礎建設投入光華東六省一市加一個中原省,那就非常的漂亮。
張浩南只要不叛國,問題不大。
分會場主要是將三天來討論的農村問題,進一步深入一下。
挺講究,也是有說道的。
畢竟張浩南在祥泰也有一點人情在,坐這兒讓人拍一張“浩南聽濤圖”也問題不大。
“新階段農村經濟工作的中心任務,大力調整農業結構,千方百計增加農民收入……”
會議主題就是這個,怎么讓農民增收。
與會所有專家,除了張浩南,其實都沒有資格發言。
別人都是窮逼玩務虛,但張浩南同志……他是實操的。
并且戰績彪炳。
“……農業產業化經營,是促進農業結構戰略性調整的重要途徑,要作為農業和農村經濟工作中一件大事來抓。扶持產業化就是扶持農業,扶持龍頭企業就是扶持農民……”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就差不多要張浩南來狗叫兩聲,中央需要張浩南來吹牛逼,把知識界的聲音壓住。
同樣是知識分子,農業專家是壓不住自由主義經濟學家的,后臺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
這里面沒有對錯,就是個權重問題。
放到阿美利加,誰敢說阿美利加的農業專家沒有狗叫權?
把華爾街的癟三做成肥料,那也是一種新型農業的大膽嘗試,而不是懷疑阿美利加農業專家的專業性。
戰略性議題,還是要看手中的籌碼還有實力。
知識界的農業農村問題專家,一沒有群眾支持,二沒有資本支持,光靠中央共鳴,這是要修仙。
這里面的資本是中性的,不存在左右問題,國有資本同樣是資本,但農業專家連國有資本都請不動,那又怪得了誰呢。
關鍵問題還是沒有破局的實力,也找不到出路。
張浩南在今年的知識界,尤其是經濟領域的知識界,就是“財神爺”,當然說得好聽一點,是“XX年一遇的天才”。
“關于農業產業化以及農民增收問題,還請張浩南同志談一談看法。”
“好,那我就稍微發散一下,也對明年的工作,進行一下展望。”
發言稿還是準備了的,不過都是提綱,主要內容肯定不可能照本宣科,這不是政府工作報告會議,同樣也是閉門會議性質,有什么說什么,然后再整理發言,進行歸納總結。
“首先第一點。”
張浩南豎起一根手指,“要清楚認識到農村是個大市場,是個深度廣度目前來講都是不可限量的大市場。”
“但是想要把這個市場開發起來,就需要非常復雜的配套工作,其中又以基礎建設為最。”
“想必大家都是聽過‘要想富,先修路’這句口號,其在農村地區的邏輯呢,就是將農村的土地剩余……也不能說剩余,直接講土地產出吧。要將土地產出,從農村,轉移到外部進行交換。”
“傳統農業的市場已經相當的大,在既有政策條件下,‘工農業剪刀差’本身,就能創造百億千億級別的收益,那么當農業也進入到現代化進程中,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完全也可以稍微增加一點資本增密,也就是農業工業化。”
“那么,在這個過程中,有多少增加值,農村原本的市場,就是隨之而擴大多少。”
“認可了第一點,才能引出我接下來要說的第二點。”
晃了晃兩根手指,張浩南接著道,“要認識到農村市場是統一的,又分散的,且是復雜的。‘農業產業化經營’這個是戰略問題,戰略問題就必須慎之又慎,小心小心再小心。但是客觀上來講,任何一個組織、機構或者個人,為了‘效率’,必然會選擇最簡便最有利于自己操作的方法,那就是‘一刀切’。”
“松江的農村城市化進程,能和海岱省一樣嗎?自然稟賦、地理條件、經濟基礎等等等等因素都是不一樣的,地方單一市場的容量也是不一樣的,那么,松江的經驗,難道可以完全復制到海岱省或者說別的省份嗎?”
“我在搞‘沙城食品’的‘農村供銷合作社’時,首先要做的就是調研,調研什么呢?是當地的畝產量,還是當地政府給的政策?都不是。”
“第一是‘沙城食品’內部全體員工,有沒有當地的人;第二是當地的風土人情、農村習俗;第三才是交通是否便利;其余什么社會治安、經濟水平,我都是不考慮的,沒有太大意義。”
“為什么要這么做呢?有當地的人,才能垂直了解具體情況具體問題,然后具體解決,并且中國的社會最小單元是‘家庭’,鄉土社會就是‘熟人社會’,只有‘熟人’才能最快速最高效地建立初步信任,哪怕這個信任基礎非常脆弱。”
“了解到了風土人情,才能精準地找到可以合作的目標人群,然后建立合作關系,最后再形成基層的頭部效應。”
“剩下的交通問題,在求變求存求生的愿景面前,都不是問題,是基層個人普遍都能勇于克服的問題。”
“我舉‘沙城食品’的早期經驗,就是為了方便大家理解,為什么說農村市場是統一又分散的,并且是復雜的。因為如果基層照貓畫虎搞一刀切,你這樣城市化,我也這么來,那么離開農村的勞動力,誰來給他們就業呢?松江是第一工業城市,它能提供相當豐富的城市就業,難道所有城市都具備這樣的能力嗎?”
“所以,我們既要農業工業化,創造價值,增加收益,也要避免‘一刀切’,要因地制宜,問題如果能在鄉村這一級解決,就輕易不要上升到縣市,這會制造非常不必要的麻煩,解決起來后患無窮。”
說到這里,張浩南拿起可樂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繼續道,“第三,我們既要讓農民走出去,開眼看世界,更要讓基層干部或者說帶頭人走出去,要率先開眼看世界,不要把目光局限于國內的市場,要將全球整體來看。不能說你要給農村通寬帶,結果干部自己連電腦重啟都不會吧?”
“我這么說,不是開玩笑,我想大家有空可以去各地農村基層走一走,看一看,不要怕山高路遠不好走,去實際了解了解農村各種政策的落實、宣傳問題。”
“說句不好聽的……四個字。”
張浩南豎起四根手指,“觸目驚心。”
“我舉一個例子,兩江省楚州市安東縣,我有一個學哥叫王熙,是真真正正被人打得頭破血流,差點死在農村。中央的文件,比如說嚴禁各種攤派,嚴禁各種亂收費,怎么在安東縣個別鄉村解決的呢,他親自一個村一個村的去跑,去解讀。如果我不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農村政策講解員’,你們怕是都不知道吧。”
“在鄉土社會之中,如果干部本身是無知的,農民只會更無知。最后這個小社會中的小市場,就是個無知的市場,它存在,但它沒有成長性。”
“我講這三點,就是要提醒諸位,這個世界上沒有萬能藥,不要動不動就說什么‘阿美利加模式’‘倭奴模式’,沒有什么模式不模式的,如果有,也只能是中國某個鄉是一個模式,另外一個鄉,可能是另外一個模式。”
“所以,認識了這三點,我個人的建議,就是宏觀上來講,國家真正要做的,就是兩點。”
“一,做好保障工作,物質上要加大農村的基本建設,路橋水電通信,都要下鄉;精神上要結合實際情況重塑價值觀指向,書籍要下鄉,文化要下鄉,思想更要下鄉。”
“二,做好干部培養工作,要讓具備知識技能的年輕人,尤其是大學生,也去下鄉,喊口號談理想如果不管用,那就大膽地承諾好處,不要怕談物質,這個世界就是物質的,不能強求所有人都是理想主義者。”
“尤其是第二點,即便出現問題,風險也可控制在了鄉村兩級,而不是最終導致農業縣的農村青年成為失地農民之后,結果也無法在縣城中獲得出路,最后必然是還是演變成背井離鄉,全部涌入各個大城市。這樣的城市化,我說句難聽的,很難避免大城市的局部區域,出現‘拉美化’的結果。”
“我就講到這里,有什么疑問,稍后再交流。”
整個人很是輕松地向后靠了靠,拿起可樂,又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