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京城各部門壓低了事情的惡劣影響,但最終還是小道消息跟瘟疫一樣傳到了兩江省。
“幺幺二八專案組”的壓力之大是前所未有的,直接質問京城市警察局的可不是只有兩江省這邊的地方市政府,還有婦聯、殘聯等等單位。
更讓京城各部門頭疼的是,張浩南的大巴車吃槍子兒當天,尼德蘭的副首相兼經濟事務大臣喬麗茨瑪正在訪華,還捐了三十萬尼德蘭盾。
這種煎熬,這種“XX無小事”丟人丟到國際上去的羞恥感,讓“幺幺二八專案組”連著幾次安排了關懷、慰問。
主要是探望一下“受害者”,安撫一下“受害者”家屬的情緒。
可惜,“受害者”沒有家屬。
當然也不能說沒有,戶口本上全是小屁孩兒,他們情緒很穩定,并且在鄉下一口氣看了二十集《超凡豬豬俠》。
爸爸去哪兒了?
爸爸隨便去哪兒。
要不是張浩南還很客氣地請京城警察局的同志們搓了一頓火鍋,這日子是真的無比煎熬,難以忍受。
“張總,感謝理解。”
“其實我有考慮過給自己胳膊來一槍的,但你們現在技術挺強,很容易查到子彈是從哪支槍射出來的,我就沒這么干,所以也沒有跑去醫院躲著扎傷。”
同志們手里的酒杯懸在半空差點兒灑了一地。
這孫子……是真的孫子啊。
“還請張總再等幾天,請相信我們警方嚴查到底的決心。”
“嗐,場面話隨便說說就行了,你們不用擔心我會計較什么。回頭我讓‘龍盾安保’給你們送三十輛電動巡邏車,我可是‘擁軍擁警模范’,不至于說為了這點小事兒就埋怨警察同志。再說了,了不起重傷,要死哪兒那么容易。”
站門口的武泰安臉皮一抖,他很想說點兒什么,看到古錠居然捧著個掌機玩“羅斯方塊”,頓時一口氣泄了出來。
沒錯,計較什么?
有什么好計較的?
老子現在一年五十萬,回老家,縣長來了也得喊一聲“武總”!
總訓練師也是“總”!
其實武泰安的獎金一般,畢竟才入職,論一年到手的話,可能還不如古錠。
不過古錠是有分紅,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但不管怎么說,古錠這幫“老人”并沒有在錢這個事情上羨慕武泰安。
但對武泰安的專業水平,是非常佩服的,畢竟同樣是當兵,武泰安可不是尋常大頭兵,屬于正經的專業技術人員。
只不過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誰他媽愛保護老板誰去,反正他們是沒招兒了。
古錠現在出去就一個想法,把兄弟們往外面圍一圈,能擋幾顆子彈是幾顆,愛咋咋吧。
畢竟老板又不喜歡戴頭盔,這是最惡心的。
好在武泰安來了,總算有了能從正面完全擋住老板的人,子彈就算要爆頭,也是先爆武泰安的。
武哥真男人,鐵血真漢子。
武哥牛逼!!!
“感謝張總的理解……”
“理解理解,理解萬歲,這事兒只能說算你們倒霉。不過為了降低影響呢,我會安排人送錦旗的,避免一些麻煩。等經濟會議結束之后,我會親自前往表示感謝。”
張老板是個老實人,這次斗爭,跟京城的警察一毛錢關系都沒有,但凡是消息靈通的,都沒有站隊的。
不是沒有人打招呼,但沒啥卵用,這就不得不提到很久很久以前,張老板通過學生代表身份,將某個倒霉蛋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經典案例。
京城警察局可一點兒都不健忘。
吃飽了撐的才會在張浩南身上翻車。
而張浩南提到的經濟會議,就是中央對今年的總結,以及對明年的一些展望。
張浩南并不能直接參加政務院的經濟會議,但是在分會上,作為“農民農村農業”相關問題的主要實踐者,他還是很有話語權的。
主要是大多數農業專家此時都是“戰敗者”,以至于只能玩點兒經濟分析或者矛盾分析的務虛工作,連理論問題都沒辦法進行,原因就在于沒有農村第一手的數據。
這個第一手數據,不是地方政府往上報的那點兒東西,而是實實在在的調查報告。
沒錢……沒錢你玩個雞兒的社會學哲學理論研究呢,恩格斯老祖為何豪橫?
因為老祖的的確確就是祖傳的豪橫……
人家家里是真有錢,玩得起,也能馬克思老祖一起玩。
張浩南手上是真有數據,這份量是很重的,要不是地方政府恨不得跟“沙食集團”門對門,實在是很難不讓人擔心、忌憚。
順帶一提,經濟會議一共三天,張浩南是第二天吃的槍子兒。
這就是為什么武泰安力勸老板注意安全,然而張老板卻淡定地表示急的不可能是自己。
反正到現在為止,張浩南還是沒想明白,到底是什么樣的腦回路,才會選擇政務院開大會,尼德蘭副首相訪華的時候,給自己心愛的大巴車連射十幾發。
這種荒謬感,頗有點當年身毒阿三突然發動戰爭的感覺,非常的不嚴肅,也非常的不真實,而且不符合邏輯。
但是,張老板從不在意這些,這個世界上多得是精神上腦洞大開的奇人,給現實中的倒霉蛋,來一點物理上的腦洞大開。
世界終究是物質的,人類也終究是多樣化的,所以,只要存在種種可能性,一旦發生,那就不用管什么符合不符合邏輯。
當然了,這不妨礙張浩南覺得這幫玩嗨了的傻鳥確確實實帶種。
那是極其的有種,令人情不自禁感到佩服。
飯局上,火鍋沸騰之際,電視上正好播到了經濟會議這一段。
“……堅持實施擴大國內需求的方針,繼續深化改革,擴大開放,加快結構調整,整頓和規范市場經濟秩序,提高經濟增長質量和效益,促進國民經濟持續快速健康和社會全面進步……”
新聞講的內容,跟張浩南沒有一毛錢關系,他今年那一波神棍式斂財,是新聞內容的重要折射。
沒錯,張老板本人正確地把握了多變的國際政治經濟形勢,然而也確實沉著應對,并且完美地趨利避害。
前進道路上的各種風險和困難,歘的一下就出溜過去了。
比飛機撞大樓的速度還快。
至于說促進國民經濟持續健康,那就有待商榷。
因為張老板是“揠苗助長”式促進,南郊區的農民,一開始還有人跟他們說南方來的老板良心大大滴壞,說的都是漂亮話,一張嘴全是惡魔的低語。
老鄉,你圖人家老板的“利息”,人家圖你的“本金”啊。
老實本分的南郊農民也是有堅持的,也是有靈魂的,難道為了一點點小錢,就違背了自己的操守和堅持嗎?
年收入三千八又不是不能活。
去張老板廠里打工,一個月也就一千來塊錢,一年也就一萬多。
這靈魂……賣了!
雖然知道張老板是個惡魔,但是萬萬沒想到啊……
出賣靈魂原來這么爽。
人均收入漲個百分之一二十,地方政府會很欣慰,但這不符合張老板“財神爺”的人設……不對,應該是神設。
他從來都是讓人年收入漲個百分之一百兩百的。
從“柏樹莊”的適齡勞動力未來就業狀況來統計,基本上可以確定漲了百分之兩百多甚至三百。
再加上因為還有六十歲以上的“老年費”,導致“柏樹莊”的年輕人也陡然更加孝敬老人了不少。
畢竟按照“沙食集團”的承諾,五個節日的“老年費”,每個六十塊錢,一年就是三百塊。
這十一月十二月的,能買多少大白菜?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有了“柏樹莊”這個典型,剩下的村莊出賣靈魂就省力得多,畢竟按照協議,明年三月結束之后,還有“青苗費”呢。
照現在的補償款,區里面整個首付不成問題,但沒有意義。
為什么想要去區里或者市里買房子?
因為想讓孩子有好的學校,讓老人可以去好的醫院。
現在學校也承諾給建一個帶體育館帶多媒體教室帶電腦房的,那還要啥自行車?
醫院?
也承諾了啊。
要不是南郊區有戰略合作協議,冀北省的老鄉表示我的靈魂也可以談,價錢好商量。
所以京城警察局的人雖然吃著火鍋,但聽到電視里說的話,頭一次發現自己居然聽懂了官樣文章。
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送警察同志離開的時候,張浩南想走出大廳,都被對方再三勸住,雖然京城是“首善之地”,但是……就是但是。
所以張浩南就在《沁園春·雪》的壁畫下揮手告別,警察同志還挺客氣的。
回局里的路上,幾個老江湖也是咬牙切齒:“他媽的,這幫三晉來的真他媽會折騰!”
“邢媛媛那里……”
“一查到底!他媽的……”
有一說一,這事兒真不賴邢媛媛,只不過她被拘之后,引起了種種誤判,然后導致了她兒子金小豆的小伙伴們為了“義氣”,從老家煤老板那里借了幾個據說是高手高手高高手的好漢,要給南方來的土包子一點點震撼。
江湖上的事情,咋說呢,煤老板之間的火并,導致了“好漢”們對規則的踐踏,比名利場中的精致官紳們大膽多了。
他們不會知道尼德蘭的副首相訪華,因為他們不關心國際,除非尼德蘭的副首相說要買他們礦上的煤。
他們也不會知道政務院要開經濟會議,因為他們也不關心國家大事,除非政務院說明年開始不讓他們的礦繼續開了。
他們只知道南方來的土包子真他媽裝逼,知道四九城里誰是爺嗎?
這就是全部。
其中當然也包括了邢家的突然崩潰,毫無征兆也悄無聲息。
最如火如荼的,反而是邢媛媛本人的“新方向能源設備有限公司”成為了年底經濟犯罪的典型,新聞上各種翻來覆去的報道。
沒人會在意邢志堅從兩江省的監管部門調走,也不會有人知道三晉省內的交椅馬上就要換個座次。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沒有什么雷霆雨露。
現代社會了,不講“皆是君恩”那一套。
要講法制。
像張老板這樣的法盲,都知道紅燈亮了就停下,這說明社會是滾滾向前的。
法治社會就是好啊。
不過等京城警察局的人一走,張浩南換了身行頭,人模狗樣地再次坐上了自己心愛的大巴車,去參加農業部的會議。
算是年底經濟會議的補充會議,也是分會的意思,只不過多了一堆“閑雜人等”,張浩南是最閑最復雜的那個。
農行的人也在,但張浩南一個人都不認識,所以直接略過,可這不代表農行的人要無視張浩南,攔是沒有攔,找個人過來問聲好,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是個女同志,個兒不高,但有一點,她是林勝男的同學,跟林勝男同一屆的,還有一個在外交部,都算是建康大學的頂流精英了。
有這個交情在,和張浩南聊聊天,也問題不大。
“張總,還請也多多我們農行的工作啊。”
“這肯定的,包姐請放心,我個人一向是響應中央號召的。現在不是在強調調整農業結構嘛,而且要深化農村改革,增加農民收入,我作為一個新時代的青年,肯定是腳步跟著國家走……”
套話張口就來,張浩南眼睛都不帶眨的。
林勝男的同學叫包燕,主要是做農村經濟調查的,本科其實學的是數學,后來才轉的金融。
主要原因是數學太難了,沒啥成果,相對來說去金融機構隨便糊弄兩個模型就成,基本上金融家眼中復雜的模型,其實都是數學家玩膩了的。
其中也包括各種數字障眼法,都是游戲。
當然包燕并不是游戲人生的態度,她的原則性很強,做農村經濟調查的成果也很豐富,這次開會,關于“農村稅費改革”,就是她要重點講一下的。
但是,這個“農村稅費改革”的成果,在兩江省的某些地區,是失效的,因為多了變量,使得結果是無效結果。
這些地區,無一例外,都有“農村供銷合作社”的亂入。
“沙食集團”在拉高幸福感這一點上,擊破了低級的幸福閾值,讓諸多“試點”的數據完全成了擺設,算得上是某種意義上的“害人精”。
總之不少人的活兒白干了。
因此今天的數據,主要來自江右和中原,淮西省都不太方便講,因為今年淮西省外出務工的穩定性,比去年高得多,形成了非常良好的分布。
不僅僅是一窩蜂的去松江、姑蘇、梁溪、建康,省內遷徙明顯比重大大增加,尤其是涂中市,吸收外來勞動力的數量,比去年增加了三萬多,究其原因嘛……
誰有“貓貓茶”誰也這樣。
光廢舊塑料回收這一項,就創造了一千多的就業崗位,涂中市現在廢品站明顯增多,而且也開始了大魚吃小魚的狀況。
廣陵市、建康市的二級塑料制品,也廣泛地應用在了一些民用建筑領域,比如說接線盒,比如說遮陽棚等等。
這種轉變,讓淮西省的數據,只能刨除某些地區,或者就是二次細分,工作量能讓人吐血。
可這種事情,不管是自主創業的個體戶,還是說進廠的打工仔,誰在意?
他們只知道“貓貓茶”挺好喝的,并且“貓貓茶”的,是“貓貓茶”老板的兒子,連那只中的貍花貓……也是老板家的貓。
老板家的貓叫“貓貓”。
“貓貓”萬歲!
雖然張浩南更喜歡虎虎,但是,他并不介意掏出一瓶“貓貓茶”,然后遞給包燕:“包姐,趁熱喝,暖暖身子。”
然后張老板點點頭,沖著農行的人招了招手,直接先進去搶座位去了。
手握“貓貓茶”,包燕不由得風中凌亂,直到同事過來問她聊得怎么樣,包燕這才努力地回想一下,聊得不錯?
不對啊,好像打過招呼之后,業務上的事情一個字都沒深入,說得好像都是廢話?
想到這里,包燕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張浩南給耍了。
“老板,你好像不喜歡剛才那個女同志?”
“噯,伱這樣說話,搞得我好像刻意針對一樣。我只是單純不喜歡我姐的同學。”
“我剛才有沒有表現得像是不尊重女性?”
“沒有。”
“我現在精神狀態怎么樣?”
“精神飽滿,精神抖擻。”
“那就是很有精神嘍?”
“很有精神。”
“很好,大郎,你的進步真是令人欣慰,回頭再帶你去四季廳搓一頓,也算是故地重游。”
很有精神的張浩南雙手插兜,大搖大擺地等著別人開門,一路過去暢通無阻,到了會議廳,隨便找了個位置就先坐下,然后讓服務員拿一罐八二年的可樂過來。
他愛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