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樓下傳來起哄聲的時候,張浩東正在剝桌子上的堅果吃。
好奇地扭頭看去,就見幾個中年婦女笑呵呵地圍著一個身穿紅妝的小姑娘,簇擁著往這里坐。
“臥槽?有點眼熟啊。”
張浩東捏了一個核桃,咔吧一聲,卻見這小姑娘有些害羞地走到旁邊打了聲招呼:“浩東哥。”
“嗯?小陳?”
“趕緊坐趕緊坐,上菜上菜!”
張直勤起身招呼著陳念慈入座,“小陳就坐浩東旁邊,哎呀,真是一路辛苦,辛苦啊。”
緊接著樓上樓下直接忙活開來,就像是開閘放水一樣,傳菜的伙計一個人肩扛手托一個大托盤,上面摞著兩層菜,到了桌子前極為麻利地哐哐擺盤,隨后又急匆匆地下樓。
而二樓有個取菜口,大概是帶升降機的,叮的一聲就是大魚大肉出現,當然也少不了雞。
接著有個出演《情滿珠江》的女演員在禮賓臺上拿著話筒說著什么,因為講的是方言,張浩東就是大概聽懂了幾個詞。
無非就是恭喜,幸福之類的。
緊接著就是跟陳家沾親帶故的一個可能是本地干部的中年人,也上去說了點什么,張浩東只顧著吃雞,還好奇問道:“阿叔,不是說還有什么區長過來嗎?”
“噢,區長是跟我見面談一談農村地區的合作,我現在是浩南的代表,‘龍盾安保’的業務,我還是稍微懂一點的。”
然后張直勤又接著道,“對了,不要光顧著自己吃啊,敬酒,等過幾年結了婚,要抓緊養幾個小倌出來。”
“嗯?”
張浩東手指捏著一塊雞骨頭,眨了眨眼,然后扭過頭,看了看張直勤,又眨了眨。
噌的一下張浩東就要站起來跑路,結果剛站起來就咚的一下坐回去。
好兄弟張浩程就在后面站著呢。
“浩東,吃飯就好好吃飯。”
“你們幾個癟三陰我!”
“坐好!”
張浩東被兩個本家好兄弟摁在了位子上,而不遠處的一桌,戰友梁班長悄悄地轉過去,假裝沒有看到這邊的動靜。
“吃,吃,抓緊吃。”
“班長,這什么情況啊?”
“班長,浩東……”
“跟你們有什么關系?吃你們的!”
梁班長下了車就發現有問題,這哪里是什么祈福宴,擺明了就是訂婚酒。
也就張浩東這個家伙腦子一根筋,稀里糊涂坐上了位置。
不過這重要嗎?
反正是張浩東自己沒注意大門一側上面喜報欄上自己名字的。
再說了,張浩東又不是自己這個班的。
問心無愧。
正吃著呢,忽然梁班長感覺這一桌多了人,定眼一看……
“臥槽,連長?!”
“吃飯!媽的鬼叫什么?!吃飯!”
連長罵罵咧咧之際,又抽了一瓶酒出來,然后起身跟一起過來的幾位滿上。
梁班長當時就背挺得筆直,坐在那里動都不敢動。
“趕緊吃!”
連長瞪了一眼梁班長,然后側身看了看一臉懵逼的張浩東,“這大傻子,他媽的……”
此時張直勤已經撥通了張浩南的號碼,說了兩句之后,張直勤把手機摁在張浩東耳朵邊。
“哈哈哈哈哈哈……”
電話里傳來孽畜的猖狂笑聲。
“張浩南,伱真不是個物事,你真是壞透了!”
“你在狗叫什么?老子給你定好老婆,你不謝謝我還狗叫?退伍之后一百萬一年不想要了?趕緊的,現在拿起酒瓶,給主座上的長輩敬酒。”
“要么敬酒,要么你談戀愛吃處分,二選一。”
“張浩南你真是……”
“不要狗叫,只要敬酒,少不了你娘子好處。”
“啥好處?”
“電話給阿叔。”
張浩東又是郁悶又是好奇,不過余光瞥了一眼陳念慈,又覺得這小姑娘安安靜靜倒是蠻好的。
“阿叔,那畜生要跟你說話。”
張直勤聞言,拿起手機就聽到了張浩南的聲音,“禮盒打開,讓浩東看看。”
“好。”
應了一聲,張直勤招了招手,“阿丙。”
站后頭的保鏢直接將手提箱打開,里面居然是全套姑蘇大匠制作的金器。
哪怕只是一個鐲子,上面的鳳羽用的也是掐絲,看上去羽毛就要飄落一樣。
黃金有著無比強悍的魔力,沒有人可以抗拒。
“張浩東,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們是弟兄,我還能害你?”
手提箱中的禮盒本身就很炫,而金器出現的一剎那,張浩東這一桌都仿佛閃了一下。
被請過來亮個相的女演員只是遠遠地瞥了一眼,就張大了嘴巴愣在那里。
“還有啊,你娘老子已經同意了的。”
“不相信?”
“他們同意怎么不跟我說?”
“東東啊,浩南哪可能對你不好?你聽浩南的,他眼光不會錯的。”
電話中,突然就傳來了張浩東母親的聲音。
一聽那諂媚的腔調,張浩東可以百分百確信,自己老娘肯定收了好處。
“怎樣?哈哈哈哈,我早就說了,你娘老子同意的。”
“現在拿起酒瓶,酒杯倒滿。老實點啊,阿叔也是長輩,正好代表你娘老子。”
拿著手機的張直勤笑得眉飛色舞,手一招,有個西裝筆挺的保鏢就端著托盤出來,上面擺著一瓶茅臺世紀龍。
“好了,不要猶猶豫豫的,敬了這杯酒,下次見面起碼大半年,你又不是談戀愛,只是訂個婚而已。”
張浩東無語至極,但最終還是道,“說好的啊,一百萬一年。”
“哈哈哈哈……”
電話那頭張浩南頓時大笑,然后語氣終于正經了起來,“陳家我調查過的,清白人家,這個阿嫂你等個三四年絕對值得。再說了,我現在業務要出省,嶺南省就很合適,陳家這樣的情況,剛剛好。你也是為張家開枝散葉拓展實力。”
“真的?”
張浩東一聽自己是在做貢獻,就有點接受了。
而電話那頭忍著笑的張浩南口吻很是嚴肅:“當然是真的,你看我什么時候在大事上亂來的?現在業務發展很吃時間的,機遇一閃而過,我現在進入嶺南省的農村拓展業務,以后最少省下兩三百億。”
一聽這數字,張浩東肅然起敬,同時內心一股自豪油然而生,還帶著一點點使命感。
不多,但還是有的。
“好,我也廢話不多說了!”
張浩東站起來,拿起茅臺世紀龍,一旁張浩程跟著他到了已經側坐的陳永勝夫妻兩個跟前。
“咳嗯。”
張直勤也起身,坐下的時候,一張椅子就擺在了他身后,如此跟陳永勝夫妻兩個并排。
托盤上倒滿一排酒,張浩東心一橫,紅著臉拿起一杯,雙手敬給陳永勝:“爸……爸爸身體健康!”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張浩東倒是爽快,只是少了跪下敬酒的流程,不過陳永勝也不介意,因為張直勤早就跟他提過了,張家風俗就沒有跪活人的。
“好、好……”
陳永勝笑得眉飛色舞,這世上的事情誰能說得清?
這女婿,別說現在有錢有勢,就是沒錢也是一流啊。
“媽……媽媽身體也健康。”
旁邊張浩程已經別過頭,肩膀一直在聳動,張直勤趁人不注意,抬起就是一腳,這才讓張浩程老實了一點兒。
“吃!吃!趕緊吃!”
連長瞄了一眼,就直接捂著眼睛不想看了,他媽的……
站張浩東一旁的陳念慈也是紅著臉,然后輕聲輕氣端起酒杯,正要跪下,卻被張直勤喊住:“站著就行,站著就行。”
“祝叔叔身體健康,財源廣進……”
“好,好,等幾年后浩東從部隊里出來,你們就夫妻同心,白頭偕老。”
言罷,張直勤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喝完酒,張直勤這才笑著讓阿丙過來將錦盒對準了陳念慈,“這是家里人的一點心意。”
然后沖陳家的幾個妯娌點點頭,“辛苦幾位大姐。”
陳念慈的嬸嬸姑媽,頓時笑著圍了過來,取了金器給她戴上。
在錦盒中時,只是覺得這金器太過奪目,當一個個給陳念慈戴上之后,張浩東直接看直了眼。
“東仔,這是一點心意。”
陳永勝夫妻兩個拿出紅包,分別給了陳念慈和張浩東,當張浩東接過了紅包,樓上樓下又響起了喜慶的歌聲。
“趕緊坐下吃飯!”
張直勤言罷,又趕緊起身帶著人過去梁班長那一桌,先給今天來的人賠禮道歉:“浩東的事情呢,還要多虧各位首長的關懷,是我們做事太過毛糙,但是請諸位首長放心,浩東在部隊,一定會認真訓練,服從指揮!”
當著連長旁邊那幾位的面,張直勤開了一瓶全新的茅臺世紀龍,然后給他們一一滿上,最后才是自己也倒了一杯。
“諸位首長多多包涵。”
一飲而盡之后,張直勤空杯致歉。
連長臉色好了不少,而一起來的幾位,則是面帶微笑。
橫豎張浩東也確實沒有談戀愛,而且今天過后,一切照舊,該是啥就是啥。
等幾人舉杯喝了酒,張直勤這才心里松了口氣。
他才沒有侄兒張浩南那么瀟灑,可以狂的沒邊。
這一桌擺平后告退,當即又換了一桌,都是本地的頭面人物,張直勤過來的時候,他們反而先聲奪人,笑著道:“張總,今天喝的可是喜酒喲。”
“多謝冼區長賞光,給冼區長工作添麻煩了,還望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同樣也是當著面開了一瓶茅臺世紀龍,冼區長笑著道,“張總太客氣了,大家都是要把工作做好。”
這一桌的人也喝上之后,張直勤這才整個人徹底輕松起來。
今天這訂婚宴,樓上樓下都可以熱鬧,但在吃皇糧的人面前,就不能太有儀式感。
熱鬧可以,喜慶也可以,但大張旗鼓拉著陳家的老輩坐中央,然后七大姑八大姨挨個兒叫人……不行。
場面很大,儀式很小,也算是讓張直勤頭一回死那么多腦細胞。
但對陳家鄉里鄉親的人而言,則是知道陳家的陳永勝,二女兒陳念慈找了個人家。
張直勤回到座位時,張浩東已經甩開腮幫子往嘴里塞龍蝦,旁邊陳念慈因為戴著一套很有份量的金器,又化了妝涂了口紅,只能干瞪眼。
“你就緊著自己一個人吃?幫你娘子哪怕剝只蝦啊。”
“噢。”
張浩東應了一聲,然后真就拿起一只大蝦,剝好后放在陳念慈面前的小碗中,然后說道:“老婆,吃蝦。”
噗!!
斜對過坐著的張浩程,一口椰汁直接噴褲襠上,然后埋頭劇烈咳嗽,顯然是嗆到了。
而本就羞怯的陳念慈,這下直接從脖子紅到耳朵根,比旁邊張浩東面前的蝦殼還要紅。
張直勤也是無語,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大侄子固然沒有張浩南那么聰明,但一根筋也有一根筋的好處,傻人有傻福,再說也不是真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