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注意身體啊。”
握著趙飛燕的手,告辭時韓荇一臉慈愛,她是真喜歡趙飛燕,母愛肉眼可見的泛濫。
尤其是現在趙飛燕離預產期越來越近,韓荇也不住地勸說她不要太累著自己,有些應酬,不去就不去了。
“好。”
趙飛燕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而看到她的笑容,想到她過去的經歷,韓荇更是內心寵溺,連連輕拍了幾下趙飛燕的手背,這才道:“趕緊回去吧,夜里冷,早點回去。”
“師娘,走了啊。”
開車的張浩南喊了一聲,然后跟邵衛東說道,“走了。”
“注意安全。”
手上夾了一根煙的邵衛東說完,然后揮揮手,示意他直接走。
等車子開出去之后,同一片小區里住著的鄰居街坊,也多有同事,還有教育局文化局的人。
年出頭放放小煙花,搞點氣氛,市里面查得也不嚴。
而且這幾年沙城還會在有湖泊的公園搞煙花晚會或者燈會,今年元宵節就會在沙城公園弄元霄燈會,往年還會有“社火”,只是現在怕鬧出火災,“社火”項目就取消了。
但大抵上放點不是一萬響的鞭炮,或者地上滋兩下的小煙花,社區和管理部門,也都只當沒看見。
不少帶孩子出來的家長一邊看自家孩子盯著一小撮煙花歡呼,一邊往邵衛東夫妻兩個那邊靠。
“衛東,張浩南又過來看你們夫妻兩個啊。”
“嗐,吃個便飯。”
邵衛東摸出一包華子,抖了一根過去,然后就冒出來更多的街坊鄰居,于是邵衛東發了一圈,剛好發完。
將煙盒捏成一團扔在旁邊垃圾桶中,叼著煙的邵衛東這光景就是消消食,順便跟人吹牛逼。
身為一個語文老師,工作上他不能吹牛逼;但現在他不是語文老師,而是一個有精神需求的中年人。
所以,牛逼能吹的時候必須吹。
“聽說現在張浩南生意越做越大啊,我們單位里好兩個大項目都是跟他有關的,過完正月,姑蘇那邊還會過來視察,沒有頭兩千萬弄不下來。”
“啥項目?”
“培訓中心啊,就在五家埭村里的那個,馬上還要修通一條路,市里聽說一直跟進。我看單位里講的,說是爭取今年做到千人在學規模,然后就是申辦為中等專科。”
心中發懵的邵衛東對此一無所知,他知道有個培訓中心,可那不是培訓農機駕駛員的嗎?跟中等專科有啥關系?!
臥槽,這小子做什么都做得這么大?!
但邵衛東對此并不在意,他現在就感覺沒辦法裝逼……
“衛東,張浩南送點啥過來?”
“就那幾樣啊,還能有啥,無非就是土雞土鴨,吃也吃不完,天天掛在陽臺上。”
“邵老師真是謙虛,我娘舅神鳥鎮做成衣廠的,他問張浩南買三湘黑豬,一只優惠也要一千五,一千五買一只豬,我是吃不起。”
說話的這位是知道邵衛東好處多多的,那種一百來斤就殺的黑豬,他知道是放養的,白水煮煮都好吃,肉味非常足。
張浩南不一定每個月都過來送雞鴨豬肉還有菌菇蔬菜,但他老婆趙飛燕每個月少說兩趟,就讓人開車過來。
“張浩南又送啥香煙?”
“還能有啥,就那幾種。”
然后捏完了一包華子的邵衛東,又淡定地從褲兜中摸出一包“建康”。
而且是沙城市面上少見,但在機關單位中高層十分流行帶有龍紋的煙盒子。
張浩南自己不抽煙,但在建康搞了不知道多少,現在鄉下原本放現金的箱子,裝的都是煙。
華子、熊貓、建康……甚至還有流求的香煙,什么阿里山、國父、博愛大中華都有,本地官商偶爾會去鹿城交流,那里流求商人極多,直接帶幾包阿里山過去,就顯得自己很有門路。
帶有交際屬性的商品,產品本身之外的東西,才更加為人追逐。
華子的豪橫,就是因為它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社交硬通貨。
往上往下,沒有哪個階層會嫌棄華子。
而縮小圈子的話,會因為“硬通貨”的稀有程度而獲得更多的追捧。
邵衛東此刻樂在其中,宛若一個釣到百斤大青魚的釣魚佬……
“衛東啊,以后煙抽不完,完全可以接濟一下我們這些苦哈哈。身為人民教師,也該為我們這些人民群眾服務一下嘛。”
“就你閑話多。”
發了一圈,各自把煙捏著或者塞在耳背上,有人不由得感慨道:“邵老師,你這學生真是財神轉世,現在起碼三五千萬身家了吧?”
“這我哪里曉得,他三五千萬還是三五億,我還能去銀行里看啊。”
邵衛東不接這話茬,只是他這么一說,有消息靈通的頓時吐了個煙圈,“還別說,張浩南今年說不定真就三五億身家。聽說魏主任開會,說要落實一家電瓶廠的擴產規劃,反正就是規模很大,也是張浩南的廠,就在前福鎮過來一點。”
“魏主任現在不管事了吧?我看新聞,不是說他去姑蘇,就是在建康。”
“不管歸不管的啊,但魏主任門路多廣,而且中央也說他是‘赤膽忠心’,對國家絕對忠誠,能有這評價的,隨便介紹點項目,阿貓阿狗也能發啊。”
聊開了之后,眾人開始討論魏剛跟張浩南是不是祖上有血緣關系,然后有魏剛的遠房親戚表示絕對不可能,張家落戶早年的澄江,攏共也沒一百年,不可能有大的來去。
“看來還是張浩南本身牛逼啊。”
“是厲害,我兒子跟他一樣大,今年也是十九歲,天天打紅警。想起來就火大。”
“還好這種人不多。”
“還要看人引導的,學好一世人生,學壞一腳工夫。為啥張浩南日常來邵老師這里?教的好啊。”
邵衛東聞言,頓時咧嘴一笑,他邵某人也不是謙虛,就愛聽這些好聽的話。
他喜歡,會說多說點。
等到熱鬧散去,邵衛東還在享受著這種吹捧,不是他考上名牌師范時的鼓勵、欣賞還有羨慕;也不是他在一中評了這個職稱那個頭銜的榮譽。
而是一種改變一顆種子前路的成就感,他不是個自詡圣人的道德高尚之徒,最初的最初,只是盡到份內之事,再或者說,就是盡職而已。
但是后來,他便明白,古人說“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是很有道理的,這不是他作為語文老師教學生做古文翻譯或者解析題。
沒有那么簡單。
當然,其實也并不復雜。
要想讓自己的學生成為“別人家的孩子”,自己要做的準備,無非是成為“別人家的老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