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一下。”
掛斷電話之后,趙剛黑著臉起身,拿了車鑰匙出門。
“你還要給那個敗家子鈔票啊!”
“沒有你想得那么簡單!”
十分煩躁的趙剛換上皮鞋,出門的時候對趙黛問道:“眉眉,想吃什么?幫你帶。”
“我等一下就睡了,爸爸早點回來。”
“很快就回轉。”
門關上后,趙黛母親生著悶氣坐在那里說道:“老頭子就是把錢捏得死死的,說到底,他還是喜歡兒子!就怪我沒給他生兒子!”
“姆媽不要這么說嘛。”
“眉眉,還有一年你就畢業了,到時候讓老頭子活絡活絡關系,送你去設計院上班。”
趙黛是沙城工學院紡織工程系的學生,這所大專學校本地人是看不上的,但學校建立自然有其獨到之處,只不過大多數人未必能享受到。
這是全國第一所縣辦大學,只這個名頭,在過去十年中,紡織、冶金、裝備制造的基層官僚,多有從此畢業。
后來隨著時代發展,也已經不需要這個名頭,學生畢業遭遇的就業難度也成倍增長,但對吃到紅利的老生而言,他們其實最低少奮斗五年左右。
一個國營紡織廠的車間主任,十年后大多數本科生都無法做到,也鮮有這樣的門路。
到如今,沙城工學院自然平平無奇,不過對于本地冷清衙門的官僚而言,安排自己的學渣子女在里面低調混三年,也就足夠了。
趙黛就是純學渣,讀鄉鎮高中也花了一大筆錢,高考讀沙城工學院還能差十五分,讓趙剛一度懷疑這個女兒到底是不是自己親生的。
不過有一點倒是讓趙剛很欣慰,女兒很孝順,也沒有在外面結交不三不四的朋友,除了笨一點,什么都好。
“我畫的還沒有飛燕好……”
“她畫得好有什么用?還不是……還不是住別墅!”
趙黛母親羨慕得直拍大腿,表情都差點失控。
羨慕……嫉妒……恨……
嫉妒讓她面目全非!
“怎么會有這種事情,家都散了還能過上好日子!”
趙黛母親陳菲氣不過,“老頭子也是退休的老虎沒牙齒,一個鄉下野人有什么好怕的。”
說著,陳菲好奇問道:“對了,趙飛燕官人長什么樣子?”
“手比我腿還粗……”
“……”
果然是鄉下野人,一定是釘耙鋤頭揮得多才長成這樣的。
有心給趙飛燕上點眼藥,想了想還是不敢,萬一那鄉下野人扛著釘耙找上門,還真不好說。
算了。
陳菲自認為大度,旋即又去擦起了桌子。
而在城南婦保所大門口,停好車子趙剛叼著煙,眉頭緊皺。
過了一會兒,有人騎著一輛自行車過來,頭發跟雞窩一樣,身上套著一件舊西裝,整個人瘦得雙眼凹陷。
“你看看伱現在像什么樣子!”
“借我五萬。”
“你不是腿斷了嗎?!你汽車呢?!”
“撞壞了。”
趙剛怒不可遏,“趙建國,你現在就是無底洞!我身上已經沒有錢了,就一萬,還是眉眉開學的學費!你要就要,不要拉倒。以后也不要再問老子討錢,前前后后你敗了多少!”
然而趙建國對別的全然不感興趣,只聽到了“一萬”,等趙剛從身上摸出一萬塊錢的時候,他眼睛瞬間有了光彩,盯著一疊錢一動也不動。
“建國,你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啊,才幾年啊,什么都敗光了,你一無所有,將來靠誰給你送終?”
“我要個屁的有人送終,反正一個人過,活不下去橫河里一跳就是了。”
“小燕呢?你不想想她?”
“她現在過得不要特好,呵……老子真是小看了張浩南,早曉得他有鈔票,應該多喊個十萬八萬。”
趙剛反手一個耳光:“你說的是人話?!”
舔了舔牙齦,趙建國突然伸手將趙剛手中的一萬塊拿了過去,然后塞到西裝內袋里,接著也無所謂趙剛幾欲噴火的眼神,問道:“爸爸,阿姊電話是不是換了?最近打不通,你要是曉得,把阿姊電話給我。”
“你還想禍害你姐夫一家到什么時候?!你姐夫前后借給你二十六萬!他要做生意的!你以為現在羊毛衫和以前一樣好賣啊——”
“二十六萬毛毛雨了,爸爸你隨便介紹兩個客戶給姐夫,半年就賺回來了。”
“以后不要再聯系了,老子沒有你這個兒子,我也沒錢了,油盡燈枯,你再想要錢,自己想辦法,是偷是搶老子也不會再管。”
“爸爸,跟我說這種話有什么意思?你會沒錢?”
趙建國根本無所謂,“早點回去睡覺吧,年紀大了早點睡。”
說完,趙建國騎著自行車悠哉悠哉地離開,嘴上還叼著一根煙,他一只手握著車把手,一手夾著煙,在馬路上緩緩離去。
站在原地的趙剛臉色鐵青,抬手狠狠地一巴掌拍在車頂上:“戳恁娘!”
回去之后,心情很不好的趙剛將家里的電話線直接拔了,陳菲見狀心中大喜,但還是一臉關切地上前問道:“又說什么惡心話給你聽了?”
“明天搬家。”
“搬哪里去啊?”
“之前讓你在城東買的房子沒裝修好?”
“不是說租出去嗎?”
“你租了?”
“還沒有。”
“明天搬過去住。”
“這里呢?”
“賣掉吧,你自己看著辦,賣多少自己拿好。”
“好。”
陳菲心中暗忖,大概是趙建國肯定又說了什么氣死人的話,否則老頭子不會這么堅決。
兒子又怎么了?敗家總有一個頭。
心中得意的陳菲又暗暗惱火,早知道應該再偷偷生個兒子的,只可惜之前太嚴,稍微有動作,老頭子的競爭對手不可能放過。
現在想要偷偷地再生,也過了好時候。
而趙建國拿到一萬塊錢后,就直奔市區的一個酒店內場,上桌一鐘頭不到,玩二十一點就把一萬塊輸了個精光。
在吧臺免費吃了一點零食,趙建國找了電話,又撥打了趙剛的座機號。
打不通。
“入娘的……”
罵了一聲,趙建國將電話機旁的口哨糖抓了一把,便灰頭土臉地離開。
第二天他又找了個地方再打,還是打不通,餓著肚子的趙建國便騎著自行車去城南上門找,結果發現人都不在家,問了樓道里買菜回來的住戶,聽到對方說早上有人搬家,趙建國的臉頓時氣得通紅……